第4章

　　其实，作为县委组织部，考察县级班子成员或者后备干部时，那是市委组织部的事。但是接待安排考察组自是县委组织部的重要任务。

　　这次带队来平南考察江晋芳的是干部科长张效明亲自上阵的。两天的考察很快过去了，最后张效明对邢开祥说，他们还是例行公事，单独和邢部长谈谈。邢开祥对于这样的考察当然太清楚了，只不过是形式和程序，他便以自己来平南时间不长，对江晋芳这个人并不了解为由说几句官样的话。能够摆到桌面上，不痛不痒，即使当事人知道了，也不会见怪。他之所以这样说，真的怕哪天传到章书记的耳朵里了，章书记也不会怪他，而且江晋芳当上常委宣传部长之后，他们还要在一个班子里共事。

　　考察江晋芳的工作一切都那么顺里成章，在章书记的亲自过问下，张效明一行对于平南县委的接待安排当然是非常满意的，或者说是一个圆满的结局。

　　至于对江晋芳的考察过程中，听到些什么反映，考察材料是怎么写的，这与邢开祥没有任何关系。但是邢开祥知道那几页考察材料自是没话说的，凭那几千字的考察材料，不要说提拔县委常委、宣传部长，就是提拔省委常委、宣传部长也没有任何问题的。

　　果然不错，一个月之后，平南县委原宣传部长老许调市发改委任副主任，江晋芳提拔为平南县委常委、宣传部长。市委任职文件宣布的第二天，由江晋芳做东，宴请了在家的县四套班子领导成员。席间，江晋芳频频给邢开祥敬酒，感谢邢部长对他的关心，其实双方都是心知肚明的事，邢开祥虽身为县委组织部长，这个功劳当然不可能功归于他的。

　　群众在私下里传说章以兰和江晋芳绯闻越说越悬乎，越传也越难听。有人甚至说江晋芳的常委宣传部长是用某样器官换来的，但如今这种事已不是七、八十年代了。但让邢开祥明显感觉到，在县委常委会上江晋芳不光是处处维护章以兰的意见，而且只要江晋芳提出来的问题，章以兰便全力支持。邢开祥不知道其他常委是否也感觉到了这一点。

　　随着时间的推移，邢开祥来平南县已经有一年多了，在干部问题上，他当然是听章以兰的，县委组织部那份关于干部任前公示和公开、公平、公正选拔县管党政干部试点的建议虽然常委们都传阅过了，但是并没有拿到桌面上讨论。邢开祥也曾从侧面问过章书记，章以兰只说等等再说，看看上面还有什么具体的指导性意见。当然在这样的情况下，按照党管干部的惯例，成了一个县提拔干部的根本原则。而党管干部实际上就是权力管干部。作为县委组织部，作为县委组织部长没有任何理由不听书记的。这个道理邢开祥不是今天才明白。但是邢开祥并不是一个没有个性，没有主张的人，只是如今的官场上，尤其是到了组织部门之后，你有再大的本领，有再高的才华，还是有什么脾气的话，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服从，否则你将会死无葬身之地。有人说一个人再有个性，再有本事到了组织部就自然地变成了宫廷里的“太监”。这话或许对组织部的工作人员是一种污辱，但是组织部的工作人员有他们的苦衷，只不过是都闷在肚子里，不说而已。

　　过去在市委组织部时，邢开祥虽然身在组织部，但他并没有直接去接触过多少干部提拔的事，偶尔听到一些议论，也是事不关人高高挂起。可是现在不同了，他身为县委组织部长，全县那么多干部的提拔，任免都必须通过他来实施，有时他也是有看法的，或者说是不情愿的，可是他都一忍再忍，对于书记交办的事，他都尽一切努力去不折不扣地完成。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准确的说是江晋芳提拔县委常委、宣传部长之后，有些干部上的事怎么江晋芳的意见都成了章书记的意见？有些干部的提拔，县委组织部连影子还没有，社会上已是风言风语言了。起初邢开祥也不当回事，也许是巧合吧，但这样的巧事多了，邢开祥便留心去打听一下，结果却让他大吃一惊。追到最后，源头都发生在江晋芳身上。而在这时社会上居然传出许多令人惊讶的谣言。有人说江晋芳要当县委组织部长了，有人说现在县委组织部长名义上是邢开祥，实际上是江晋芳。还有人说得更加悬乎离奇，说只要能巴结上江晋芳，提拔便成功九分九了。县委组织部里不仅两位副部长感觉到了，连下面的工作人员也不服气。可邢开祥总是装聋作哑，不想陷入这种是非当中去。他知道，要想改变当今中国“青官政治”，“好官政治”的影响，只有靠健全的法治。目前中国各级干部管理上存在着严重的片面性，说是党管干部，实际上是权力在管干部，谁的权力大，谁就说了算。在一个县里，谁敢不听县委书记的？尚若你违背了书记的旨意，那你就得面临着失业。邢开祥想到那份关于公开选拔干部的建议，联系到最近一段时间平南县发生在干部提拔上的许多现实问题。他再次找来中组部有关这件，亲自拟定了一个关于公开选拔党政领导干部的请示，主送县委常委之外，还抄报给市委组织部和省委组织部。

　　实际上最近几年各地都在相应的进行一些通过公开、公平、公正的办法来选拔各层次的领导干部的尝试，所以邢开祥一直认为目前通过公开选拔领导干部是克服当前用人制度上权力作用的最好办法。而就在前段时间，邢开祥单独找过章书记，希望每次在常委讨论提拔的领导干部之后通过县电视台和当事人所在单位进行公示制，可这些建议也被章书记婉言谢绝了。

　　这段时间，邢开祥的情绪明显看出来有些低落，有时一个人进餐厅闷着头吃饭，服务员进来了，问他想吃什么，他拉长了脸说随便。华玉莹也有所感觉，总想找个机会劝劝他，不知道是为了工作上的事，还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自己在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惹领导不高兴了。华玉莹对邢开祥已经比较了解了，在她眼里邢部长虽然年轻，但是说话办事还是比较严谨的。平时一般的客人他都尽可能回避，就是不得不陪的客人尽量少喝酒或者不喝酒，每到周末，没有特殊安排，他都铁打不动地回家度双休日。而且临走时要给餐厅经理打声招呼，不要准备他的晚饭。那次喝醉酒之后，他总是感到有些羞愧，特别是在华玉莹面前，说自己居然出了那么大的洋相。

　　华玉莹还有一种感觉，好像邢开祥总是刻意地回避他或者说是克制着自己的感情。这世间男女之间的感情确也怪得很，她也弄不明白，从她见到邢开祥的第一眼，她就觉得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魅力，像一个巨大的磁场一样，始终吸引着她。她认为这种吸引力并不是因他是县委组织部长，完全是凭他的人格和气质。如果说是因为权力的话，比县委组织部长大的官她见得多了！市委书记、市长、省里的厅局长只要到平南县来，她总是可以见到的，有时县委领导也把她作为县委一张王牌往领导面前打，甚至也有少数领导动她的脑筋，可她始终洁身自好，尽可能地躲开那些贪色的人。可对于邢开祥，完全是另一种情态，她甚至愿意为她牺牲一切。真的，在她心灵深处，她不只一次想过，如果他愿意，她真的不顾一切，把自己至今还保留完好无缺的处女身子献给他。

　　随着时间的推移，华玉莹似乎多了一份心思，她的心里装着这个与她不可能有什么结果的男人。甚至，越来越觉得他几乎完完全全地占有了她的芳心。但是她知道，虽然如今的官场上，大凡有权有钱的男人，谁都会沾花惹草，这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改革开放了，这些小节问题也不会影响到一个领导的升官。但不知为了什么，她却又对邢开祥产生一种对他的保护意识。所以她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感情，把这种思念和痛苦默默地一个人承受着。华玉莹始终想不通的是，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结过婚的男人如此牵肠挂肚！自从邢开祥住进宾馆之后，每天早晚她都会不由自主地光顾一下他的那个套间，甚至连晚上什么时候屋内的灯灭了，她都会关注一下；每到吃饭时她也会注意那间小餐厅的门是否开了，有时知道邢开祥在里面吃饭，她想过去和他说几句话，而更多的时候是她走到餐厅门口却又犹豫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