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深渊？天空！(2)

　　看着眼前的男人顶着一张憔悴的脸，何止水的心里无比地难受。她恋了他七年，他却恋着江若彤七年。七年来，她无时无刻不想起他灿烂的笑容，想起他专注的眼神；七年前，这些都是只属于那个叫江若彤的女孩子的；等到今天，她再看见他的时候，他灿烂的笑容却再也找不回来了。

　　“return97”里的怀旧气息，让何止水在迷离中也回到了七年前。

　　从范小建毕业后何止水就再也没有见过他。这不得不让她坚信中国的土地实在是太辽阔，辽阔到她从此找不到他的踪影。

　　然而就在她渐渐地忘记范小建的时候，一个也带着阳光笑容的男人走进了她的生活，她就和他结了婚，虽然她也会在不经意间把他叫成范小建，但是她确确实实嫁给了这个男人，并把她自己的一切都给了他。

　　婚后不久，那个男人把一切都席卷一空，逃得无影无踪，包括结婚时候买的一对戒指。她一个人躲在空空荡荡的家里哭了三天。直到阳光透过落地的玻璃窗照在她和那个男人的结婚登记照上，阳光把那个男人的脸模糊得看不清楚，可范小建的脸却越来越清晰地出现在她的心底。

　　她决定来到母校所在的城市看看，看看他跑过的街道，吃一吃他一直怀念的早餐，尝一尝他喝过的江水，尝一尝他一直呼吸的空气。

　　就在她走过他走过的街道的时候，天地间突然一片静谧，甚至连喧嚣的城市也屏神静气，那在岁月中模糊而清晰的阳光出现在她的眼前。仿佛心底有潮水声响起，一浪一浪拍击她脆弱的神智……

　　似乎这一切都是上天安排的，她在这个城市遇到了他。

　　如同海上朝日初生，他站在海浪中间，有些憔悴的脸，有些蓬乱的头发，脸上失去了阳光，带着浓郁的哀伤，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她的心也跟着慌乱，一如她还是个小小女孩时，慌乱的悸动，慌乱的不敢看他，但又舍不得不看。

　　他一直都是她天地里最耀眼的阳光。

　　这个晚上，陈大力最后和楚娇阳达成了暂时的协作。

　　楚娇阳送陈大力下楼时凑在他耳边坏坏地说了句：“陈大力先生，明晚你就可以去自己的新家了，晚上我去那里找你，到时候别不认识我啊。”

　　陈大力心里清楚，说是他的家，在他看来，只是一套普通的高档房子，或者最多也只能算作一个他可以在午夜里和这个美丽的女人相互簇拥着，在无人打扰的情况下互相排解寂寞的清净舒适的休闲场所而已。在陈大力的心里，家是用人和心组成的，陆雅宁走了，人就没了，人没了，他的心也就死了，所以他早已无家可言。

　　陈大力点头应许着，满脸挂着笑容，可心里一句都没听进去。他这样做的目的很简单，只是不想伤害这个给了他慰藉和温暖的女人。陈大力心里还是觉得被包养了，尽管楚娇阳一再说那套房子只是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尽管他和楚娇阳达成的是自欺欺人的君子协议，还美其名曰的“借人过夜，抵房慰藉”的情人约定。

　　从楚娇阳家里出来走在街上的时候，陈大力还是为腰间挂着的那串沉甸甸的钥匙而感觉到作为一个男人的羞愧。不过羞愧归羞愧，他毕竟还是以此证明了在男女关系上自己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尽管没有骑马，但已经毋庸置疑地成为了那个美丽少妇楚娇阳心中的白马王子。

　　陈大力认为，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男人，他虽然骑着白马却不是白马王子，比如说唐僧；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男人不骑白马却是王子，因为长着翅膀会飞。后者充其量也就是上半身人下半身鸟的鸟人，他们不能和自己相提并论。陈大力眼中也许除了自己，只有范小建这个上半身王子下半身禽兽的射手座男人才是第二个真正不骑白马却是个王子的人。不过最近有点令陈大力想不太通的是：范小建这个一度风流成性的禽兽为什么自从那夜猎艳计划开始之后突然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但不堕落反而纯情了起来。这究竟是自己的错觉还是这个家伙真的可乐喝多了，抑制了内激素分泌下半身失灵了。要是真的是下半身失灵那他倒是解脱了，至少他还少些冲动少些烦躁少些伤感。但如果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强压着的话，那倒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陈大力记得小时候经常听大人说，炮有两种，一种是响炮另一种是哑炮。哑炮一旦爆发那是要伤人的。所以陈大力宁愿现在的范小建，只是一个炮筒而不是一门哑炮。

　　想到自己和陌生女人在一起的那种透骨的失落感，陈大力突然觉得自己的未来一点一点地变得遥远，因为他确定自己并不爱楚娇阳，尽管这个女人从外表上看是个美丽的女人，从财富上讲也是个富有的女人，用时下流行的话说就是个十足的白富美。可他一点也爱不起来，也许只是被她烧起了作为男人本能的那种冲动。

　　陈大力突然想起昨天晚上当他刚准备把楚娇阳拥在怀里的时候，范小建打来的那个电话，范小建开口就骂他：“你现在怀着做新郎的心情是不是觉得无比爽快？”

　　陈大力回骂：“都是你害的，我现在满脑子是白天在街上追着的那个美女的影子，这会心里都乱了，睡不着。”

　　范小建调侃说：“那就搞点别的，比如抽根烟，聊聊天什么的，这样可以分散注意力。”

　　他俩一来二去糊拉八扯说了大半晚上才去睡。

　　第二天回到办公室，看着范小建像死神一样的蔫像，陈大力完全想不起来昨天晚上半夜时还打电话说教自己的范小建居然歇菜地爬在桌子上睡觉。

　　陈大力想，这个鸟人昨晚可能没找到温柔乡才会发感慨，于是出于同情就没打扰他，打开电脑开始写一个项目的策划报告。

　　现在的办公室在陈大力的脑海里几乎就是一幅完全静止的画面，而他的心里则像是装着一卷胶片，像拍电影一样，似乎有一架相机在他每一次眨眼时都记录下这些日子经历过的一个个碎片，每当它们像电影片段掠过他的记忆时，总是伴随着荒诞的情绪。

　　他想起第一次和那个陌生女人的事，完事后还没走过马路他就吐了。现在，楚娇阳又用火热的激情将他烧得不知所措。他承认，对于范小建所谓的和女人一起纠缠多了境界就高了这件事情他确实还是体会不到，原来自己不是一个有悟性的人。他与陆雅宁厮守了两年才懂得了一点点爱的事理。而当他刚懂得的时候，陆雅宁却就走了。他不记得自己的不爽具体始于哪天，也可能就像液体一样在悄然中早已渗透，或者从离开的那天就已经填满了心里的所有空间。

　　陈大力的手在键盘上无力地敲着，心里却想着自己这些天来经历的梦幻般的点点滴滴，那些离奇而又真实地发生的事情。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瞥见阮雨嫙已经站在范小建桌前的角落里，手里攥着可能是刚拟好却又觉得有问题撕碎了的文件。她的脸色挂着怨气，她似乎对那些落在桌上的碎纸片充满了愤怒，但是这些丝毫没有掩盖她扭捏时的风韵。

　　阮雨嫙发现陈大力在看她，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一下。她好像在说，这个文件我弄错了，是我做得少了，但问题是也没人教过我怎么拟写文件啊？

　　当然这时，陈大力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对着阮雨嫙笑笑，因为他不想招惹这个女人，至于为什么不想，他自己也说不清楚。陈大力脸上是在笑，可他的心是空的，其实他自己并不知道自己是在笑还是在发呆，在虚空中他似乎听到来自范小建心底的声音。

　　范小建醒来之后开始忙着整理自己的抽屉，他好像看见阮雨嫙对着陈大力的笑，似乎再说，就当我没入你们的眼。

　　这些表情信息转化成声音在陈大力耳边嗡嗡地响，他不知道这个鸟人现在是怎么了，突然怎么对女人就成了这个态度。一个把性和爱分得很开的人，居然对一个摆弄风骚的漂亮女子视而不见，这其中肯定有着一段难以言表的隐情。陈大力对此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他想知道这里前因后果的难缠指数，估计与“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有得一拼，于是陈大力对他只能深表不解和同情。

　　阮雨嫙撕碎的那些碎片，都飞到了范小建的桌子上。

　　范小建茫然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在原地转了两圈又一屁股坐到自己的电脑前，开始在键盘上敲打起来。陈大力注意到，从看见阮雨嫙站在那里起，范小建这样来来回回地已有数十次了，他想，他的心里一定有什么事没告诉自己。

　　就这样一直僵持到中午下班，陈大力收拾好东西准备去食堂吃饭，走过阮雨嫙的面前，发现阮雨嫙一脸焦灼。陈大力顺嘴说了一声：“你还没弄好吗？让范小建帮你弄弄。”

　　没想到阮雨嫙的眼泪突然就决堤，抱怨道：“我改不好了，改不好了……”

　　这时，范小建被吓到了，赶紧站了起来。

　　在惨白的日光灯下，范小建竟然像个小孩一样对着哭泣的阮雨嫙手足无措。这个曾经猎获过无数女人的射手，突然间却黔驴技穷了。他手忙脚乱地帮阮雨嫙擦着眼睛，这让陈大力想起自己小时候背不出课文放学后被留校的情景，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

　　陈大力知道阮雨嫙是被急的哭了，很显然阮雨嫙进来就是找范小建的，可为什么直到这个时候范小建才想到帮她呢？

　　看来这个问题远比表面上看到的复杂，陈大力也不愿意多想，就出了办公室。

　　陈大力走后，空旷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范小建不会安慰阮雨嫙。他心里说：今天我肯定会帮你的，只是在帮你之前，得让你掉点眼泪。

　　走在食堂的路上，陈大力突然想：是不是阮雨嫙这两天在哪里惹范小建不爽快了？可平时她不是挺招范小建喜欢的吗？

　　看不穿你的眼睛。

　　藏有多少悲和喜。

　　像冰雪细腻又如此透明。

　　仿佛片刻就要老去。

　　整个城市的孤寂。

　　不止一个你。

　　——《曾经最美》

　　其实有谁知道，范小建此时的心里就像芥末拌胡椒。

　　昨天送何止水回家之后，范小建就拨通了陈大力的电话，听着那边传来女人的喘息，范小建不用猜就知道陈大力还在不折不扣地执行着他们的猎艳计划。

　　此刻的范小建觉得有些感慨。

　　曾经的他也无比的喜欢和一个个女人纠缠，几乎每天工作之余都要抽时间泡微信，摇陌陌。可时间长了，面对一张张陌生的脸让他觉得无比的疲惫，觉得自己无比的堕落。所以后来他总是在球场上出汗，拼命的压抑这种自己的欲望，直至再也无法忍受，才会找个女人发泄一下，在猎艳愉悦的同时，享受寂寞的疲惫。

　　虽然范小建一直乐于和不爱的人做这些快乐的事情，但本质上他更喜欢和爱的人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对方的呼吸。比如以前的江若彤，现在的何止水，他最喜欢的就是和对方牵着手，躺在床上看猎户座的星云，听她的呼吸，闻着她的发香，听着BryanAdams嘶哑的唱EverythingIDoItForYou，吻着她的耳朵，让他觉得心灵的交融才是真的幸福，这要比情到浓时，那种悱恻缠绵要浪漫得多，也要有意思得多。

　　在这种思想的指导下，范小建和江若彤从来都没有发生过更深入的事情，他们最近的距离也就是范小建抱着江若彤安安静静的入睡。

　　范小建一直认为，爱一个人不一定就是非要占有她才算是爱，两个人灵魂的交汇才能算是真正的爱。所以，他和江若彤在一起的时候，更多的是谈理想，而对于男女之事只字未提过。在他看来，爱情是美好的，那些最美好的事情就该留在最美满的时候来做。

　　所以，虽然有时候他也看得见江若彤眼中的青春期懵懂的渴望，但他都会想办法把注意力转移，避免身体的接触。

　　其实那个时候范小建的想法很简单，如果，只是如果，这个假设是范小建最绝望的想法，万一有一天，他和江若彤分手了，她也不会因为那一张膜而被她的下一任男友歧视，也不会因为她不再爱自己，而因为这张膜勉强在一起。从这一点，就一点也不难理解在那次相亲的时候，他为什么非要和人家姑娘争论膜和房子了。

　　范小建从男生成为男人转变的第一次是发生在宾馆里的，那一夜他和他的朋友们都喝的烂醉，到早上醒来的时候，看着自己和身边一个一丝不挂的女生，范小建呆住了。他害羞的几乎要钻进床底下。可现在每天都在猎人和猎物的身份之前徘徊，钢铁森林的挤压，灯红酒绿的引诱，将范小建一点一点的塑造成一个冷血的猎手。

　　他猎的也不再是身体，更主要的是她们的感情。他总是让他的猎物充满了希望，却又亲手把这希望撕的一地碎片，其他的感觉对他来说变的可有可无。他发现，让一个单纯的女孩，觉有拥有了他所有的爱，让她们觉得已经得到了他的心的时候，他才冷漠的把这些通通敲碎。范小建这种近乎变态的伤害女人的这些做法和想法，一向是被陈大力所不耻的。

　　每次，他总是在女孩子面前表现的彬彬有礼，甚至是害羞，时不时的还会脸红一下，然后展现自己最出色的一面，等那些女孩子死心塌地的爱上自己，心甘情愿的奉献自己，乃至所有的时候，他才欣然摘下成功的果实，马上抽身而去。

　　他喜欢看那些女孩在他面前嘤嘤哭泣，也喜欢看这些女孩在他面前歇斯底里，更喜欢看这些女孩子绝望的眼神，而他只是用高高在上的眼神，冷淡的看着这一切。

　　这一切并没有带给他多么大的成就感，冷漠的看完这些女孩子绝望的表演之后，剩下的仍然是透入骨髓的疲惫和空虚，那些破碎的回忆，仍然让他夜夜失眠。

　　但是这样也好，每天都能看见自己的故事在她们的身上重现，这对范小建是莫大的安慰，同时也是一剂强有力的解药。每天看着这些忧伤的爱情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渐渐变得模糊，江若彤的影子渐渐被冲淡，让范小建觉得压在胸口的大石逐渐消失，这足够范小建从心里抹去江若彤。虽然抹不去那刻在骨子里的爱恋，但这仍然能让他觉得舒服一点。

　　所以当陈大力答应和他一起猎艳的时候，范小建悲哀的看着这个男人走上自己的路，以一个过来人看着陈大力正在走的路，他觉得女人实在像鸦片，上瘾，但的确是害人的东西。

　　不过，范小建觉得，通过猎艳，倒是可以让陈大力从爱情中蜕变的步伐走的快一些，也许痛苦会更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