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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雕时代》 作者:庸人

第十一章 自以为无所不能

第十一章 自以为无所不能

烂尾楼是座圆形的大楼,楼顶是个巨大的拱形。它矗立在城市中央,直指天空,就如一座巨大的男人纪念碑。杂草、小树、灌木丛和散碎的帆布棚子,如凑热闹的小丑一般将大楼紧紧缠绕着,似乎是有意烘托万千景象,更象期待阳光雨露的片片芳草地。

没有人知道,那灰黑、肮脏的水泥圆桶是纪念修建它的民工,还是纪念缔造它的外地大老板。民工没有拿到工资,老板赔本跑了,工头光着屁股潜逃了,大楼是烂尾了,烂得极其彻底,烂得掷地有声,烂得明目张胆。

老四海仅有的希望也随着大楼的烂尾,二踢脚一样冲上天空,然后化做纸屑、炮灰和一声哀鸣,连个影儿都没剩下。

老四海在工地周围转悠了整整一个小时,脚下漫无目标,双腿如木棍,脑子里是全是空白的沙地。冻雨又下起来了,而且比刚才密集得多。它囫囵个地从空中砸下来,胶水一样将天空和城市黏结在一起,四周的建筑、道路、人影和灵魂都是粘乎乎的。老四海垂头丧气地走动着,举目无亲,无着无落。在那一刻,他甚至动了回家当木匠的心思。

老四海当然不能做木匠。

他知道,大城市里有替人找工作的地方,于是便向工地守望者打听省城人才交流中心的所在。守望者是个胖子,浑身荡漾的肥肉注满了轻蔑:“什么人才交流中心?还挺好听的,那叫人市。”老四海倔强地说城里人都叫人才交流中心。守望者道:“你有单位关系吗?有档案吗?有学历吗?”老四海摇头。“那你有本地户口吗?”老四海又摇头。“你在衙门里有爸爸吗?干爹也成。”老四海继续摇头。守望者道:“所以你就是一民工,就是一盲流,只能去人市。”老四海无奈,只得改口叫人市。守望者舒坦了,得意地说:“人市就在新修的立交桥下面,沿着大路走就行了。”

老四海大惊道:“那不是黑市吗?”

守望者抡着舌头说:“人市就是黑市的必要组成部分,是不可分割的。任何人想把人市从黑市中分割出去,必将遭到全人类的迎头痛击。”

老四海没听完就走了。他断定守望者的父辈一定是北京人,只有北京人拥有这种混乱的思维方式。

下午老四海果然跑到黑市去了,只走了半条街他就后悔了,自己是大学生啊,大学生实在无法和这个环境联系起来。街面上泥水横流,成连成营的小保姆在地铺上帆布,席地而坐,黑压压的一大片,有安徽的,有河南的,也有四川的,五湖四海的口音演奏出一曲杂乱的乐章。另一个壮观的群体就是民工,大家一水儿的灰头土脸,一水儿的见人就笑,就差集体跪在马路崖子上了。另外老四海还看到了倒卖各种票据的倒爷,偷偷摸摸的小贩,狂拉皮条的流氓,可他就是没发现人贩子。老四海询问了几个找工作的民工,发现他们不是木匠就是瓦匠,有不少人已经在人市蹲了一个星期了,依然没找到工作机会。老四海立刻就气短了,人家有手艺都找不到工作,自己除了读书是什么都不会。现在他倒是理解那句老话了:书生自古百无一用啊!

后来,老四海饿了,便在路边买了几个烧饼。烧饼摊的老板是个有责任心很强的人,他先是用牛皮纸将烧饼包了,然后又系了根草绳。老四海不习惯当众吃东西,便躲进胡同,解开草绳,狼吞虎咽地将烧饼吃了。

老四海是边吃边心疼啊,刚才买烧饼时用掉了二两粮票,如今手里只剩了八两粮票。照这种吃法,顶多坚持到明天就得换粮票了,找钱易,找粮票难!他蹲在原地,草绳挂在手指上,一个劲地逛荡。老四海琢磨着,下一步该怎么办呢?难道真要回驴人乡吗?

此时两名男子突然冲进胡同,其中一个胖子揪着另一名矮子骂道:“你脑子里进西北风啦?人家是干小保姆的,不能随便卖。”

矮子委屈地说:“咱们俩三天都没开张啦,问问又怎么了?”

胖子骂道:“湖里的螃蟹永远进不了江,该吃哪碗饭的就吃哪碗饭。人家小保姆是有技术的,卖技不卖人,咱们是卖人的……”

矮子忽然看见老四海了,赶紧捅了胖子一下。二人象被孙悟空使了定身法一样,立在当地,脖子一点一点地转过来了。然后二人的表情由痴呆逐渐转变成了惊喜,最后竟同时会心地笑了起来。

老四海嗓子里咕噜了一声,老家有句话:不怕夜猫子叫,就怕夜猫子笑!他已经听明白了,这二位就是传说中的人贩子。从他们口中,老四海俨然听到了盗亦有道的崇高气节。现在他发现二人猛然间望向自己,就如同骆驼发现了绿洲,青蛙找到水坑一样。老四海本能地苦笑了一下,没想到二人也笑了一下,目光柔和而充满好感。之后这俩家伙双双走到老四海面前,就蹲在他对面了。老四海的心骤然间紧张起来,他不知道这二位要放什么屁,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胖子张开双手,向他晃了晃,似乎在表白手里没有家伙。然后胖子微笑着说:“北有山,南有水,路有水陆两道,人分南北西东。”

老四海大张着嘴,傻了。这情景让他想起《林海雪原》里扬子荣智斗坐山雕的一段,难道是对黑话吗?人贩子之间对黑话为什么找到自己呢?他无奈地晃着手里的草绳,苦笑道:“我在这儿休息,没干别的。”

矮子不屈不饶地说:“天上有鸡,鸡有凤尾两条;地上有鸡,鸡有翅膀一双;兄弟吃的是哪路鸡?”

老四海浑身的毛孔都闭上了,连鼻孔都自动封闭了。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两家伙到底要干什么?

胖子又捅了矮子一下,释然地说:“我明白了,这兄弟是南方来的,南方的切口跟咱们不一样。兄弟,你从湖南来的吧?要不就是江西,绝对错不了。”

矮子似乎没闹不明白,喃喃地说:“我就是觉得他是干咱这一行的,可你咋知道他是湖南的?”

胖子在矮子面前拥有明显的优越感,眉飞色舞地说:“咱们用柳条,湖南和江西的弟兄用草绳。标志是以湖北为界的,这叫十里不同俗。师父他老人家早就对我讲过,碰上道儿的兄弟一定要客气,和气生财吗?”说着,他满脸期待地抓住老四海的手:“兄弟,手里有货吗?是一手货,还是二手货?”

老四海这叫气呀,看样子自己是长了一副通用的面孔。师兄碰上自己,认准了自己是当骗子的好材料。这两人贩子又把自己当成了同行,要是能碰上美国总统就好了,最少人家也得把自己当成国务卿啊。他气恼地甩手扔掉草绳,低低地吼道:“没有,没有没有。”说着他转身要跑。

矮子不依不饶地拉着他,亲切地说:“兄弟,你别怕,我们不是便衣,你看我们俩象吗?你不要担心别的,这一片的雷子早就让我们哥俩喂熟了,都跟兄弟似的。放心,不会抓你的。”

胖子觉得矮子失了身份了,冷冷地说:“当然,货给了我们就保你没事,给了别人可就不好说了。”

老四海担心这两家伙一旦发现自己不是人贩子,会对自己不利,只得道:“货过两天就到,我是先来的。”

矮子拍着胸脯道:“探风啊!没事,放心吧。告诉路上的兄弟,这条街上我们俩说了算。”

胖子也说:“保证价钱公道,我们俩一直在这条街上混。我们是有信誉的,说了就算,宁失江山,不失约会吗。”

老四海只得连连点头,他想赶紧脱身,这两家伙真不是个东西。

省城是座典型的北方城市,灰头日脑,毫无生机,到处都是蜂群一样瞎撞的自行车队。城里的老女人都是变态的,她们都喜欢戴一顶白布帽子,好象这个城市里除了医生就是餐厅服务员。

老四海从黑市里一出来,就看见几个中学生模样的孩子在街角偷着抽烟呢。他想起来了,寒假还没结束呢,花儿应该就在省城。要是能找她借点儿粮票,吃饭的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想到这儿,老四海紧张的神经顿时松弛了,花儿与自己是什么关系?那是一个被窝里的关系,老四海除了小时候和老娘睡过一个被窝以外,只和花儿睡过,凭这层交情借点粮票实在算不得什么。

老四海一直认为自己是朵鲜花,而花儿是滩牛粪,我老四海插在她身上实在是糟践了。每次想起花儿,他就记起梨花带雨般的草儿。其实中学几年里他是有不少机会的,草儿并没有对自己严加防范,可他老四海怎么就没敢个犯错误呢?想来想去,老四海终于明白了,那几年自己一门心思地要入团升学拿三好生,功利心太重了,生怕在档案上留下什么污点,于是到手的草儿就这么飞了。

现在想来,档案上污点算什么呀?档案又算什么东西?

人生中唯一值得炫耀的就是污点,唯一值得玩味的也是污点。如今倒好,生怕背上污点的神童老四海被花儿彻底玷污了。曾经前途无量的当代大学生,都成盲流了。

按说老四海认识花儿的时间也有一年多了,可他从来没听花儿说过什么粮票、学费之类的问题。确切地说,花儿对钱的问题也是漠不关心的,似乎这些东西从来就不应该在她脑子出现。花儿她爹是省卫生厅司局级干部,据说省城所有医院里的日本设备都是新他爹手里进口的。很多人都说,花儿他爹抗战时当过翻译官,建国后找人改了简历,这才混进了革命队伍。谣言止于智者,老四海不大相信这种鬼话的。从年龄上看,日本人来的时候花的爹顶多十来岁,把过是一些人心理不平衡的体现而已。但花儿从不把这类话当回事,她在学校中每每都能拿出些新鲜物件来,都是些日本货。老四海羡慕之余总免不了要挖苦她几句,花儿却说他是酸葡萄心理。老四海激烈地否定过好几次,最后连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老爹要是干部那该多好啊,可惜他只是个农民。农民只能看着儿子被人凌辱而无可奈何,因为他是农民。

花儿并不知道他家里发生的事,所以在老四海面前,一如既往地热情奔放。这丫头吊在老四海的脖子上,猛然在他嘴唇上狠狠咬了一口:“这些天你死到哪儿去了,害得人家回省城时连个伴儿都找不到。”

“那是你人缘太差。”老四海哼哼着将她推得远一点。这才看清楚,花儿盛开了,她烫了个爆炸式,鸡窝一样的头发炸出去二十多公分,就跟大蘑菇似的。老四海指着她的脑袋说:“起风了怎么办?”

花儿不名所以:“什么起风?”

老四海冷冷地说:“我担心,一起风,你这窝里的鸡蛋就全得掉出去。”

花儿回手给了他一巴掌:“讨厌,怪不得你们家是开养鸡场的呢。”

老四海嘿嘿笑了两声,他心里正盘算着粮票的事,口角上的得失也就懒得计较了。

花儿揪住老四海的脖领子,冷着脸说:“跟我走。”

老四海叫道:“去哪儿啊?”

花儿不由分说,抬腿就走:“去我们家。”

老四海立刻紧张起来,难道花儿想让自己和她的家里人见面吗?虽然老四海和花儿的关系很不一般,但他从没想过娶花儿为妻。有一件事,老四海嘴里不愿意承认,但心里却绝对是这么想的,娶老婆必须得娶个处女,要么就干脆不娶。老四海原地不动,嘴里道:“我不想和你们家人见面。”

花儿笑道:“你想得美。我爸去美国了,我妈去日本了,我哥和我嫂子去意大利了。你倒想见他们呢,他们不想见你。”

老四海决定快刀斩乱麻,脱口道:“你家有粮票吗?先借给我几斤。”

花儿惊讶地瞪着他:“你要粮票干什么?又不是在学校食堂。”

老四海苦着脸道:“我来省城忘了带粮票了,没地方吃饭。”

花儿哈哈大笑起来道:“你真是土包子,在饭馆里吃饭没粮票的话,加给点钱就可以了。”

老四海哼了一声,心道:我手里那点儿钱要是去吃饭馆,用不了半个月就得要了饭。

花儿有点迫不及待了,揪着老四海的领子:“我们家里有的是粮票,可我就是不知道在哪儿,跟我去找吧。”

在粮票的感召下,老四海跟着花儿走了。他平生第一次见到了城里的四居室民宅,第一次看到了彩色电视机,第一次看到邓丽君出现在电视屏幕上,当然那是录象机的杰作。

之后他又第一次和花儿弹簧床上做了那件龌龊的事,但他心里一直惦记着粮票,恨不得三下就完事。但小和尚最可恶了,你急他不急,前前后后折腾了半个多钟头。花儿兴致昂然,浑身乱抖,而老四海却累得翻白眼了。

终于完事了,老四海想把粮票的事赶紧解决掉,刚要张嘴,花儿却揪着他的头发道:“回家奔丧,奔什么丧?农民习气!连期末考试都没有参加吧,开学还得补考。”

老四海本想告诉她,自己不想上学了,但话到口边,自尊心又气球般的膨胀了起来。他哼哼着说:“不就是个破期末考试吗?我从来不怕考试,放几个屁就能考过去。”

“就跟你多聪明似的。”花儿挖苦道。

“那当然。”老四海呵呵冷笑两声。“所有的考试都是蒙骗傻子的,没用,一文不值。”

花儿瞥了他一眼,赞许地说:“学会玩世不恭了,你进步了你。”

老四海想起老爹无故身亡,养鸡场惨遭焚毁,自己流落省城,身上只有一斤粮票,不禁悲从中来。他几乎是带着哭腔道:“哎,妈的,人生的路为什么越走越窄?连一点儿光亮都看不见了。”

花儿忽然大叫起来:“你最近不在北京啊,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老四海的悲伤顿时化成了惊讶:“什么事?”

花儿满脸狐疑地说:“半个月前,青年报上登了一篇文章,就叫《人生的路为什么越走越窄》。同学们天天争论这个问题,热火朝天的,为了这事很多人都快打起来了。”

“为什么要打?”

“观点不同呗。有人说这是资产阶级自由化,有人说这是人性复苏,老师们说:都是吃饱了撑的,碰上压缩定量就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这倒是老四海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报纸上居然会登出这么无聊的文章?看来中国的报纸早晚要和西方小报一样,成为鸡毛蒜皮的走狗。

老四海追问道:“那争论的结果呢?”

花儿跳下床去,从抽屉里拿出一盒三5的烟,递给老四海一支,老四海摇头,花儿就自己点上了。整个房间立刻萦绕在一片淡淡的白色烟雾中,花儿坐落在烟雾中心,茫茫然象个影子。老四海兴致勃勃地盯着她,此时的花儿,让他想起三十年代小说中的上海交际花,妖艳、颓废,一身的疏懒。

花儿狠狠吸了一口烟:“想起来是挺没劲的,我认为人生的路不是越走越窄,而是根本就没路可走。我们好好学习,我们天天向上,我们削尖了脑袋入团入党考大学进单位,我们学董存瑞,学雷锋,学赖宁,学这个学那个,从小就瞎学了一大堆不着边际的玩意,有用吗?这一切到底为了什么呢?一点儿意义都没有。其实该解放的是咱们自己,我的心,可我也不知道,我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没劲,简直烦透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呀?”老四海颇是吃惊,他从来没琢磨过这类问题。老师他们说得没错,温饱思淫欲,你们都是吃饱了撑的,手里只有八两粮票的时候我看你还想不想这个问题?

“一切都是命运,一切都是烟云,一切都是没有结局的开始,一切都是梢纵即逝的追寻。我希望去追寻梢纵即逝的云烟,可不知道云烟在什么地方,也许人生就是及时行乐,因为我们的痛苦太多了。你呢,你想追寻什么?”花儿殷切地盯着老四海的嘴,似乎那黑窟窿里能喷出莲花来。

老四海哼了一声,心道:你他妈的能有什么痛苦?你爸爸活得挺硬朗,你爸爸所在的卫生局也没有倒闭的危险,你没有弟弟需要供养,你们家里有的是粮票,你他妈还痛苦?我他妈就想追寻点人民币,可哪儿弄去呀?老四海不想表现得太过粗俗,小声道:“我爸四了,我们家欠了一屁股债,我弟弟要失学了,我想打工挣钱给他们交学费……”

花儿没等他说完便冷笑了一声道:“你弟弟和你有什么关系?”

老四海楞了一下:“我弟弟就是我弟弟呀。”

“你弟弟是个体的人,是独立的人。独立的人要为自己的命运负责,他和你没关系,你们要各自完成自己的人生。其实我们和任何人都没关系,我们的任务就是寻找到属于我们的东西。”花儿冷冷地说。

“照你的意思,我妈和我也没有关系啦。”老四海问。

“当然了,你妈和你更没有关系了。”花儿说得激动,一张嘴差点把烟头咽下去。她恼怒地把烟扔了,挥舞着双手道:“我们现在的任务是找到属于自己的快乐,人生太寂寥,太孤单,太渺茫了。”

老四海呆呆地看着她,花儿是干部家庭,要什么就能有什么,你怎么会找不到出路?你从来不为钱啊,粮票啊之类的东西发愁,你却说人生的路越走越窄?这个花儿是不是好东西吃得太多了,吃得太好了?此刻他心里涌现了一个恶毒的念头,想到最后他不禁呵呵笑了起来。他想象着花儿啃干窝头的情景,想象着花儿被人用木棍子抽打的景象,想象着一切可以折磨她的事。

花儿沉浸在哲学思考中,忽然看到老四海一脸坏笑,不满地说:“你笑什么,好象我找不到出路,你却很得意。”

老四海假装沉稳地说:“路,从来不是找出来的,是走出来的。”

花儿瞪着大眼琢磨,几分钟后她夸张地使劲点点头:“好象有点儿道理,你接着说。”

老四海走到窗前,向外看了一眼,天还没黑,路人还有不少人。“人无法规划自己的命运,所以一切应该顺其自然。”

“可我就是希望改变这种死气沉沉的生活。”说着,花儿又刁上了一支烟。

“会改变的,保证会改变的。”老四海已经懒得搭理她了,他穿好衣服,跳到花儿面前。“走,跟我出去办点事,然后我请你吃晚饭。”

花儿不信任地盯着他:“你从来没请我吃过饭,你有钱吗?”

老四海道:“我爸在省城有个朋友,他欠了我爸几百块钱。人家答应了,我一到省城就把钱给我。”

“你爸的朋友在哪个单位?”

“就在立交桥下做生意。”老四海说。

花儿立刻拿起大衣,兴奋地说:“我还从来没和做生意的人打过交道呢,快走啊。”说完,花儿先跑了。

白痴之所以是白痴,正是因为他认为自己无所不能。

路上,花儿忘却了哲学思考,大谈她爸爸和她哥哥如何如何的有能耐,连外国人都得看他们的脸色。在她眼里,省城的市委书记实在算不得什么,因为级别太低了,而雷锋的牺牲也算不得完美,他应该先做个上尉然后再出车祸,那样就更容易引发大家的学习激情了。老四海不明白:雷锋为什么要先做个上尉,然后再死呢?花儿说:“上尉是一个浪漫的军衔。”老四海气得直翻白眼,花儿以为他是为要账的事发愁,便郑重地告诉老四海,如果那个做生意的敢赖账,她就请表叔出面,据说花儿的表叔是市公安局的头头,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老四海再三表示感谢,并告诉她做生意的不全是坏人,花儿却说:“我爸爸说了,做生意的全是监狱里出来的流氓。”老四海嘿嘿笑了几声,没答腔。

来到立交桥下,老四海很容易便找到了胖子和矮子。

二人见到他和一个年轻女人走在一起,立刻心领神会地跟了上来了。

老四海指着一个胡同口,对花儿说:“你在这儿等着。”

花儿也发现胖子和矮子了,一脸轻蔑地说:“一看见他们,就知道不是好人,獐头鼠目!”

老四海心道:你还真不傻,他们的确不是好人。但他嘴里却小声唠叨着:“只要还钱就行,管他是不是好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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