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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域孤军沉浮记》 作者:曹学思;屈庆伟

第31章 谁的利益(8)

  丹尼尔选择庞苏渡口作为突破口,驱赶当地人连夜扎起许多竹筏,堆放沙袋,架上轻重机枪强行渡江。形势对国民党军队已极为不利,他们在对岸以密集的炮火封锁江面,击沉击散竹筏数只。廓尔喀兵在西岸组织密集炮火反击,缅军则以重炮支援。渡江之战异常激烈。

  最后,在一批二战时期英国人的冲锋艇的帮助下,雇佣军第一批强行登陆成功,在萨尔温江东岸建起滩头阵地。

  一旦登陆,这些喝着喜马拉雅山雪水长大的廓尔喀雇佣军人,果然立刻就表现出职业士兵的优良素质。他们挺起胸膛向前冲锋,死神对他们纷纷避而远之。登岸后他们立即像蚂蚁一样散开来,躲进树丛和岩石缝里,借助地形掩护向阵地渗透。他们活像半人半鬼的怪物,阴魂不散地缠住国民党残军士兵,在敌人冲着他们的影子射击的时候,他们却突然出现在敌人面前,一声不响地抡起雪亮的长刀……几十年后,一些参加过这次战役的国民党残军老兵对此还心有余悸,成为心头的噩梦。

  雇佣军以优势兵力和猛烈炮火在江边站住脚,巩固滩头阵地,将对方防线强行撕开了一道口子,国民党残军大败,江边阵地失守。随后雇佣军猛攻残军主阵地——拉牛山。

  江边阵地失守后,残军抵挡不住,败兵潮水似地向主阵地溃退。人们丢盔卸甲,仓皇逃命,许多人跑掉了鞋子,一些新兵甚至连枪支子弹也扔了。身后是可怕的梦魇,死亡的魔鬼在紧紧追逐。子弹叫嚣着追上他们,雪亮的长刀让他们身首异处,敌人狞笑、恐怖的神情让他们魂飞天外。失败像瘟疫一样到处传播,前锋冲散了后卫,人人都掉头逃命,国民党残军面临着集体大溃败。

  这时拉牛山主阵地总指挥李国辉率援军紧急赶来,正好碰上这个前方失败的关键时刻。败兵血泪横飞,惨叫着向他们敬爱的长官跑过来,就像渴望庇护的孩子见到自己的父母一样。望着这败逃的滔滔江潮,李国辉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只见他从卫士手中夺过一挺机枪,哗啦推上子弹,恶狠狠地命令道:“开枪射击!……”子弹从黑洞洞的枪口呼啸而出,带着死亡的讯息,然而却并没有扑向恶魔般的敌人,而是射进了自己士兵的胸膛!那些浴血奋战好不容易逃脱敌人魔爪的败兵,顿时血肉飞溅,纷纷倒毙,带着无尽的困惑离开了这个多变的世界。

  督战队朝败兵猛烈扫射,死者尸横遍野,伤者惨叫之声不绝于耳。然而大溃败的脚步却奇迹般停了下来,山崩被制止,士兵重新返回前线阵地。随后李国辉亲自指挥守军以寡敌众,殊死抵抗,将骁勇异常、兵力火力均占优势的国际兵团阻击在江边的滩头阵地。

  事后,李国辉面对被督战队射杀的无数残军尸体,悲痛欲绝,趴在地上号啕大哭,突然拔出手枪,对准自己的脑袋就开了枪。麻三手疾眼快,将李国辉的手臂猛一抬,子弹砰的一声,射向空中。卫士们赶忙上前,死命抱住他。

  作为一名职业军人,拉牛山主战场的总指挥,李国辉深知,求生是人的本能,没有人愿意死,士兵在战场上求生的愿望是正当的。作为长官,谁也不愿意下令对自己的士兵开枪,谁也不愿意做千古罪人,可是一旦战败,大家都活不下来。作为这场战役的指挥官,出于军人的责任感,他别无选择。后来他下令所有死者一律给予忠烈抚恤,一视同仁。

  与南线战场相比,北线战场相对平静,或者叫北线无战事也可。这里只有一些零星的枪声,进行的是一场奇怪的战争:作战双方好像在下象棋,你一招,我一式,杀得温文不火,被吃掉的就随手从棋盘拿掉。总之大家都很悠闲,悠闲地打,悠闲地死。

  棋盘的界河便是涛声如雷、汹涌澎湃的萨尔温江。滔滔江水消弭了战争的狂野,深不可测的天堑埋葬了战争的硝烟。

  克钦民族军的猎手们擅长丛林作战,森林是他们的家,可是横在他们面前的却是滔滔江水。一旦让他们渡过萨尔温江,就如同猛虎出林,蛟龙出海,那些密不透风的热带雨林和像大网一样张开的柔软藤蔓都会变成他们的藏身之处,让汉人士兵再次饱尝死亡的滋味。

  然而,大自然却剥夺了他们继续登台表演的权利,让他们无可奈何。

  萨尔温江上游是云南境内的怒江。怒江发源于青藏高原,江水滚滚而下,汇纳百川,劈开山谷,到了萨尔温江,到处峡谷壁立,暗礁密布,惊涛拍岸,吼声如雷。人畜渡河要在几处水流平缓的渡口,用大木筏运载,钢缆牵引,只能在白天慢慢渡过。克钦兵调集民工砍伐大龙竹,扎制许多大竹筏,晚上则沿江燃起许多火堆宿营。

  北线战场的残军指挥官段希文沉着指挥,以逸待劳。他的任务是狙击克钦兵,不许他们渡过江来威胁拉牛山侧翼。他指挥部队沿江布防,以迫击炮和狙击手,组成严密的火力网。沿江数十公里,无论大小渡口一律封锁,所有渡筏渡船全部凿沉,依托水深流急的大江与克钦兵隔江对峙。

  大战前夕,指挥官段希文同参谋长雷雨田走出指挥部观察敌情。他们举起望远镜,看见江对岸那些来自北方部落的山头兵正围着火堆吃饭喝酒。他们把砍下的残军的头颅堆在一起,在火堆旁,弹起口弦琴,拍打象脚鼓,跳起了民族刀舞,好像过节一样热闹。

  两人相视一笑,觉得这些克钦兵非常可爱。段希文决定送给他们一些礼物,以助酒兴。

  他向炮兵发出命令,树丛中很快就有迫击炮转动的轻快声音传来。在夜间,火堆是最有价值的炮击目标,克钦人个个都是好猎手,却未必是好军人,因为他们从未受过军事训练。几分钟后,一发试射的炮弹挟带尖锐的哨音从天而降,偏离目标落到了山背后,像绚丽的烟花一样炸开,然后升起一注黑烟。猛烈的爆炸使所有山兵吃了一惊,壮观的场面让这些山地狩猎出身的土司兵感到非常新奇。他们个个直起脖子显得不知所措。这时经过校正的第二发炮弹又从天而降,及时修正了他们对现代战争的认识。炮弹准确地落在火堆上,腾起巨大的火球,把舞者的舞姿定格成四分五裂的碎块,像天女散花一样,撒向半空。接踵而至的炮弹像暴风雨一样倾泻下来,树林燃烧,夜空被大火映得通红,被撕裂的尸体像烤羊肉串一样倒挂在树枝上。

  段希文非常满意地欣赏着迫击炮手们的精彩表演。迫击炮手受到鼓舞,争先恐后地在长官面前卖弄射击本领。一发发炮弹尖啸着撕裂空气,爆炸的巨大轰鸣声从江面隆隆滚过,不绝于耳。

  死神从空中追逐不幸的克钦人。他们嗷嗷大叫着,到处乱窜,虽然他们不惧死亡,但仍然抵制不住死神的热情拥抱。对于远征金三角的克钦勇士来说,这个夜晚绝对是一个灾难的开始,擅长使用弓箭、长刀和火药枪的部落民族首次被现代战争的阴影笼罩,以这种残酷的方式接受了现代文明。他们英勇善战,然而萨尔温江造成的距离感,使他们如同被困在笼子里的猛兽,虽有万分勇力却无法施展,反而被弱小的人类用小杆儿不停地敲在头上,被戏弄。

  天色大亮,噩梦结束,克钦战士怀着万丈怒火,开始登上竹筏向东岸进攻。这天天气竟出奇的好,空气好像过滤一样清澈透明。明媚的阳光照在他们油黑的身体上,脖子上的银项圈闪闪发光,好像昨夜敌人大炮制造的噩运已经散去,好运即将登临。

  西岸阵地上的人们看得很清楚,那些像蚂蚁一样蠕动的克钦人离开江岸,蹲在竹筏上,脖子上的银项圈在阳光反射下刺人眼目。艄公站着撑篙,由于江水湍急,竹筏先沿江岸往上游撑一段,然后再顶着水流摇摇晃晃地向对岸冲来。

  雷雨田打趣地问段希文:“再免费送他们几炮,将竹筏炸沉?”段希文拿出大烟枪,吹了一口大烟,吐出一个大烟泡泡,说:“不,杀鸡焉用牛刀。天气这样好,目标这样明显,我们来一场比赛如何?……传我的命令,各连、排射手,三人一组,专打撑篙掌舵的。击中一个目标奖两块大洋,空枪者受罚。我当裁判。”

  命令传达下去,射手个个使出看家本领。随着一声声枪响,艄公船夫纷纷中弹落水,也有的主动落水逃命。只剩下那些的克钦人慌忙失措,前者死亡之神给予他们火一般的爱恋,现在又让他们体验水一样的深情。无人撑篙掌舵,竹筏在江面上打着旋,或被江水掀翻,或飞快冲往下游。可怜的克钦山头兵,个个都是旱鸭子,他们逞雄于大山树林,对水性却一窍不通。翻滚的江水转瞬间就吞没竹筏,秤砣般的克钦人迅速沉没在来自雪山的萨尔温江冰冷彻骨的江水中。不多一会儿,江水依旧,神奇的大自然迅速解决了人类的问题,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相持数天,克钦大军面对湍急的大江一筹莫展。一时南北战线处于胶着状态。缅军总部十万火急催促前进,还派飞机来扔了几回炸弹,但都无济于事。有几次克钦兵试图另寻偷渡地点,但是段希文老谋深算棋先一着,派部队严密布防,把阵地守得像贞洁烈女一样,无隙可乘。

  克钦首领只好下令安营扎寨,躲在炮火射程以外与汉人军队隔江对峙。

  残酷的决战在拉牛山口展开。

  拉牛山绵延百里,横亘在孟萨坝子与萨尔温江之间,形成一道阻挡敌人进攻的天然屏障。对战争双方来说,拉牛山是决定胜负的关键所在。李弥在这里布置了第三道防线。李国辉在江边的滩头阵地狙击敌人,为后援赢得了时间,因雇佣军攻势异常猛烈,被迫率军后撤至拉牛山口。他必须在这里阻滞敌人,保卫孟萨总部,等待主力到达决战。而对于雇佣军来说,前有高山,后有大江,这是一个危险的井底,一旦被合围,不能及时渡江返回,必将全军覆没。所以他们必须尽快攻克拉牛山,占领孟萨,才能跳出困境,争取主动。

  恶魔般的廓尔喀雇佣军人开始进攻了,他们将再次表演拿手的杀人游戏。这时缅甸空军飞来助战,十几架轰炸机排出三个梯队,对拉牛山以及四周山头狂轰滥炸。比之两年前的大其力战役,缅军飞机无论飞行技术还是投弹准确率都今非昔比。这应该感谢国民党残军给他们提供的那次宝贵的战争机会,让他们提升了作战经验和技术能力。

  飞饥呼啸着从残军头顶飞过,射出密集的机枪子弹,投下许多炸弹、燃烧弹。森林瞬间燃起熊熊大火,硝烟弥漫天空,空气滚烫而令人窒息。江对岸的缅军重炮也为雇佣军实施炮火支援,每天发射上千发炮弹,将突兀的岩石削平,大树连根拔起,工事炸塌,地堡掀翻。许多残军官兵来不及躲避,被活活埋在弹坑里。炸弹和炮弹都从天上呼啸而来,各有各的旋律,从树背后、山洞里、石缝里,把汉人抠出来,喂饱他们,让后把他们送入地狱。

  当然,调皮的缅军官兵们在如此严肃的战争场合,也没忘给友军开个玩笑。炮弹非常准确地先落在雇佣军进攻的队伍里,把友军炸的一脸茫然,一时迷惘了战争的方向。他们抬头看天,飞机炸弹又冲他们倾泻下来,同样非常准确。望着被友军炸死地百十具尸体,丹尼尔上校气得连声骂娘,发誓有机会一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营长张苏泉的指挥部不幸被一发炮弹击中,副营长和传令兵当场殉职,张苏泉则被埋在废墟里。幸好排长张奇夫(坤沙)带人及时将他刨出来,值得庆幸的是营长还活着,并且只受了一点轻伤。那一年张苏泉还是个年轻军官,只有二十几岁年纪,他从废墟里爬出来,抖落身上的泥土和烟尘,坐在地下呼哧呼哧喘粗气,脸上多处划伤(以后便留下了几条难看的伤疤),还在不停地往外渗血。坤沙上前给他包扎,张苏泉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算是对他救命之恩的奖赏(据考证,这是张苏泉一生中唯一一次对未来金三角大毒枭坤沙的奖赏——作者注)“你小子,好样的!”他说,然后三角眼里射出恶狠狠的凶光来,“守着我干什么?快去,敌人进攻了!”

  轰隆隆的爆炸声结束了,硝烟还未散尽,雇佣军又开始进攻了。这次他们的阵地往前推进了二百米。士兵们猫着腰,端着枪往前走。时不时还有人望望天空,好像还担心友军的炸弹、炮弹从后方飞来。但奇怪的是,双方都停止了射击,大山沉静下来,唯有山风在簌簌作响。张苏泉举起望远镜,惊奇地发现,在雇佣军进攻队伍的前面有几十个被绑着的残军俘虏,这些俘虏被雇佣军用刺刀顶着排成一排,向拉牛山阵地走上来。

  一个敌人翻译向山上喊话:“山上的汉人,你们开枪吧,这些都是你们自己的弟兄,他们要亲眼看着你们来杀死自己人!”

  张苏泉胸膛剧烈起伏着,血管喷张,感觉大脑里好像有只大鼓在重重擂响,以至于不得不伸出手捂住了耳朵。这些可恶的敌人押着残军俘虏打头阵,就像抗战时候万恶的日本鬼子用枪托和刺刀逼着中国人趟地雷一样。可怜的俘虏全都衣衫褴褛,个个面如死灰,像等待屠宰的牲口。

  很显然,雇佣军使出这条毒计是为了动摇残军军心,不开枪等于自杀,但是下令开枪,你能对自己人下得去手么?……对年轻的指挥官张苏泉而言,只有三条选择:要么开枪,要么投降,要么放弃阵地。放弃阵地是失职,开枪是历史罪人,投降更是军人的耻辱。身为指挥官的他该怎样办呢?时间一分分过去,那些灰蒙蒙的人影越走越近,一千米,八百米,六百米,现在不用望远镜也能看清俘虏沮丧的面孔。

  “****你姥姥!俺……弟弟呀!!”残军中突然有人哭喊起来,哭声像面破锣震荡在凝固的空气中,像刀片一样划向残军官兵们的心。

  “哥哥,救救我呀!我不想死,我要回家!”俘虏弟弟大声哭喊道。

  “张营长,千万不要开枪啊!”哥哥一步跨到张苏泉面前,伸手做阻拦状,“弟兄们,谁都不要开枪!不能把自己的弟兄当靶子打!”

  “张营长,快救我们啊!我们要回孟撒,我们要回大陆,我们家还有爹娘要照顾啊!”几十名俘虏齐声哭喊起来。

  俘虏悲惨的叫喊让张苏泉痛苦万分,他的眉毛拧在一起,脸色铁青,伤口处隐隐渗出血来,此时,应该是他军人生涯中最困难的时刻。

  雇佣军顶着这几十个残军土兵,缓缓地向山上走来。也许是俘虏兄弟悲惨的叫喊触动了他们的灵感,他们把俘虏弟弟压在最前面,拿出锋利的匕首,放在他的脖子上;又牵出几条军犬,汪汪叫着,围在他身边。

  “山上的汉人听着,我数十下,赶快放下武器投降!否则我们就把他碎割了喂狗!”敌人翻译继续喊话,“现在我开始数数了!一……”

  “张营长……张营长……”哥哥望着张苏泉,悲哀地叫道。

  张营长未动。

  “……五……”

  “哥哥……哥啊——”弟弟近乎绝望了!

  “……八……”

  张营长仍未动。

  雇佣军人用匕首先割下俘虏弟弟的一只耳朵,扔在地上。军犬汪汪叫着扑上去,争抢起来。弟弟的头上顿时血流如注,凄惨地大叫起来。

  “弟弟……你不要怕……”哥哥大叫道,“扑通”一声跪在张苏泉面前,“张营长,张营长,我们投降吧!”哥哥无助地哀求道,又转向残军官兵们,“弟兄们,弟兄们,快……快……快放下武器!”

  “砰——”一声枪响,哥哥一头栽倒在地。张苏泉放下还在冒烟的手枪,大声吼道:“谁再动摇军心,我枪毙谁!”

  “哥哥……哥呀——”对面俘虏中传来弟弟悲哀的惨叫声。

  “……九……”对面传来敌人的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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