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不好意思，”波尔德隔着军帽挠了挠头，“是我失礼了，策兰先生……”

　　被认出来的库埃塔·策兰笑笑，接着指了指面前的S—4E战机：“你可能不相信，我当年还做过S—4E的试飞员。感觉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事情……今天她却停在这里，虽然载着燃料与弹药，却再也不能飞了。”

　　“能飞的。”波尔德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

　　见策兰看向自己，波尔德继续说道，“少校说过，S—4E的机动性能非常优秀，它现在只是暂时除役，一定还有机会重返天空。”

　　“少校？”策兰饶有兴趣地转过身来。

　　波尔德意识到话说得好像有点多了，而且在这样一位军工巨匠面前提国家王牌，自己又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似乎有点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我的一位上级。”波尔德含混地说，“他很喜欢S—4E。”

　　“真巧，我也喜欢。”策兰转过头去继续仰望着S—4E，“所以我正考虑给她与WhitePhantom在军演后一起更换新的发动机……”

　　波尔德刚要说话，然而就在这时，突然从外面的停机坪上传来一阵巨大的爆炸声，接着整个机库的棚顶也跟着颤动起来，还没等波尔德明白是怎么回事，一枚空地导弹直接击中了对面的停机库，瞬间由战机引起的爆炸将地面化作了一片火海。

　　被波及的停机库中，坍塌的水泥瓦片携着火雨从天而降，波尔德想也没想用整个身体护住策兰后顺势一滚——

　　眼前的一切让荣格感到意外，由他发射的一枚空地导弹虽然直接命中了停机坪，而跟在“公羊”身后一直处于隐形状态的另外两架D—11式战机发射的空地导弹，一枚击中了停机库，但另外一枚想要袭击指挥大楼的导弹，却被S—AF的防御系统拒之门外了。

　　“嘿，这跟你说的不一样！荣格！”无线电里响起雇佣兵飞行员恼火的声音，“是你说只要我们这样跟着‘公羊’就能避开S—AF的探测雷达的！”

　　“不要吵！我也以为是这样的！为什么S—AF可以这么快就开启防御系统？！难道被他们提前识破了？”荣格狠狠地啐了一口，“算了，现在无论怎样都是对我们有利，趁着援军赶来之前就放手大干一场吧！”

　　“报告！机库发生大火！”

　　“报告！停机坪伤亡不明！”

　　“报告，通讯受到严重影响！现在正在全力恢复！”

　　S—AF中央指挥室中显得有些混乱，但是达沃尼少将与约瑟珐司令官却十分镇定，就在刚才与荣格通话后，达沃尼少将提前开启了S—AF的防御系统“埃癸斯之盾”，这个由重金打造，以希腊神话中雅典娜之盾命名的防御系统，其优秀的防御能力在整个柯纳维亚都属一流。就是它在刚刚的袭击中保护了指挥大楼免受轰炸。

　　不过显然荣格那边的三架战机并没有被“埃癸斯之盾”吓退，三架战机以极快的速度拉高后重新向S—AF进行俯冲轰炸。

　　“‘埃癸斯之盾’的防御能力真是名不虚传，我也是今天第一次见识到本尊。”荣格从座舱中看着地面上那座自己效力了四年的空军基地说，“……但既然是‘盾’，就一定会有被羊角刺穿的时候。”

　　“看来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达沃尼少将转过身来，沉声说。

　　“但不幸的是，我们现在没有任何空军飞行员可以使用了。”

　　“这群狗娘养的畜生……三枚空地导弹！三枚！”

　　从刚刚恢复的通讯里得知遭袭情况的邓肯怒不可遏，但他还是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以距离来说，能最快返回S—AF的人就是他与鲁迪斯，如今他们俩正在全速回航。

　　“中校，您之前说过S—AF有可能会在军演中遭到恐怖袭击。”无线电里，鲁迪斯用的是肯定句。

　　“是的，那是我的副官从国防情报分析室里得来的消息，他们认为无足轻重。但是我跟达沃尼少将分析之后觉得不可完全忽略，于是就在这次军演中做出了一些调整，加强军演期间的雷达监控与人员过滤，并且升级了‘埃癸斯之盾’的系统，只为它能在更短的时间内启动。但没想到恐怖袭击还是发生了……”

　　“不，这不是您可以预测的。”鲁迪斯说，“而且如果不是早有准备，S—AF的伤亡会更加不可预想。”

　　邓肯无声地咬紧了牙齿，他的“Warlock”已经接近满速，机尾笼罩在音爆云之中。

　　“我现在只想赶紧回去，把那个敢向S—AF投弹的王八蛋抓出来问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邓肯咬牙切齿地说。

　　鲁迪斯不再说话，而是也将WhitePhantom的动力推至最大，以最快的速度与“Warlock”一起向S—AF赶去。

　　波尔德一边咳嗽着一边坐了起来，右手手臂被尖利的石块划出了一道既长且深的口子，疼得他直咧嘴。不过由于他的保护，策兰完全没有受伤。

　　“到底出了什么事？”波尔德挣扎地跑到机库门口，所见之处满目狼狈，战机的盘旋呼啸声与“埃癸斯之盾”进行的防御打击交织在一起，就像是一曲死亡金属的前奏。

　　“已经确认现在有三架战机正在袭击S—AF，”策兰从波尔德背后走上来，他正在用自己的通讯装置与指挥中心联系，“由于及时开启了‘埃癸斯之盾’才没有遭到毁灭性的打击，但在这样的打击下，‘埃癸斯之盾’肯定撑不了很久的。”

　　“袭击S—AF的是什么人？”试图跟策兰一起离开机库前往避难所时波尔德问，“他们怎么知道要炸毁那边有战机停泊的重要机库，而不是我们这边的？”

　　“据说就是‘公羊’的飞行员荣格。他骗基地说自己被挟持即将返回，结果带着两架隐形战机导演了这次袭击。”策兰继续开着通讯装置，试图获得更多的信息。“现在援军已在路上了，希望我们可以撑到那个时候。”

　　波尔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停住了脚步。布满浓烟的天空中，隐隐可见“公羊”的身影仍在盘旋，看来他是打算在援军赶来之前再与S—AF周旋一下。

　　波尔德不明白为什么荣格那样的飞行员会想要毁灭S—AF，想到迪翁他们之前努力的一切，这让他感到愤怒。

　　就在这时，一枚导弹充满报复性地飞向了佛明伦州的市内，“埃癸斯之盾”立刻使用追击模式总算化解了危机。但同时，“埃癸斯之盾”对S—AF基地的自身保护防御网则露出了空当，而对方抓住了这个空隙，只见另一枚导弹巧妙地绕过了“埃癸斯之盾”，直接击中了指挥大楼的右侧，瞬间引发了一场巨大的爆炸。虽然离指挥大楼尚有一段距离，但波尔德仍觉得那些四溅的玻璃碎片都飞进了自己的眼睛。

　　他觉得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

　　但是我又能怎么办呢？

　　波尔德猛地想起了什么，一把抓住库埃塔·策兰：“S—4E现在可以立刻起飞吗？！”

　　“有战机预计起飞！请求‘埃癸斯之盾’进行升空掩护！”一片混乱的指挥室里响起报告声。

　　“怎么回事？”约瑟珐急忙走过去，屏幕上显示S—4E即将由临时跑道进入滑行。

　　“飞官是谁？！”约瑟珐对着刚刚恢复的通讯系统喊道，“驾驶员，回话！”

　　“安弗洛·波尔德准尉。”一个年轻得让约瑟珐感到吃惊的少年声回复道，“我因为任务暂时返回S—AF……我可以马上迎击！”

　　波尔德来不及去换抗荷服，只能以一身作训服的样子进入座舱，登机前策兰用领带帮他包扎了一下还在流血的伤口。此时波尔德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一边校正着自己的空军面罩一边回话。

　　几秒后，在“埃癸斯之盾”的火力掩护下，S—4E就像是带着雷电的双翼一般刺入天空。

　　S—4E首先向“公羊”发射了一枚空弹，接着开启了FM22式机炮密集地攻击着一架D—11战机，迫使它改变航线远离S—AF。装载在S—4E身上的FM22式机炮可以在每分钟内发射高达7000发，现在波尔德正在以最大速度对敌发射着。而作为掩护的“埃癸斯”系统也开启了“天盾”模式，密集的火力网从地向天如扇形般散开，飞在火网最前面的S—4E仿佛是浴火重生的菲尼克斯。

　　约瑟珐转过头来看向达沃尼少将。

　　“……波尔德准尉，那是谁？”

　　“柯纳维亚历史上最年轻的授飞人与击坠记录创造者，鲁迪斯现任的僚机飞官。”

　　这样说着的达沃尼少将，深沉地将视线投向了天空之上。

　　被背叛的夕阳过早地将自己忧伤地埋入黑暗之中，又是一个夜晚即将来临了。

　　但是波尔德已经不会像第一次面临夜战时那样紧张了。

　　波尔德从没想过要以这样的形式跟人进行交火。他还能清楚记得自己上一次夜战的情景。如神话里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物般的空中壁垒，还有宛如战场罗刹般的WhitePhantom。

　　就在刚在，由S—E4与“埃癸斯之盾”合作完成了一次漂亮的击坠，“埃癸斯之盾”的地空火力正好命中了一架D—11式战机的尾翼，波尔德眼看着冒着浓烟的战机失去平衡，直直坠向地面的火海。

　　波尔德的S—4E紧紧咬在荣格的后面，另外一架战机早已不知所踪。大概他们算好了时间，打算撤退了。这对波尔德来说起码不能算是太坏，毕竟S—4E与对方的战机相比，就像是测试版与升级版的差别一样，他没有自信可以以一敌二。

　　那种事情，只有鲁迪斯少校才可能做得到。

　　如果可能的话，波尔德考虑的是活捉荣格——他想用两天前他们“劫持”荣格时用的方式，所以波尔德必须将“公羊”纳入火力射程内才行。但他的算盘打得并不是十分如意，波尔德虽然飞在“公羊”的后面，可是半退役的S—4E并没有处于武器满舱的状态，刚才起飞又非常匆忙，没有时间进行武器填充，因此波尔德必须更加珍惜弹药的使用。现在的S—4E只有1\/3的弹药火力，不过因祸得福的是，这让S—4E的速度稍微快了一点。

　　然而波尔德很快就发现了另一个问题，因为高速飞行的关系，驾驶员全身的血液快速后退，波尔德感到有些头晕，胸口也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般闷得想吐。幸好情况还不是很严重，他觉得自己可以克服。

　　不，是他觉得自己必须克服。

　　“知道不穿抗荷服的危险了吧，这可是飞行理论第一课介绍装备时的内容。”

　　突然无线电里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温和声音。

　　“……少校？”波尔德惊喜地扭过头，通过座舱罩看见WhitePhantom的身影正从后方追了上来。

　　“不过……您为什么会知道我没有穿抗荷服呢……”少年感到十分纳闷。

　　无线电那边似乎有一瞬间的无语，接着WhitePhantom的金发飞官有些头痛地公布了最无趣的答案：“当然是指挥部告诉我的，我没有透视眼，WhitePhantom也没有这样的功能。”

　　“……哦。”

　　接下来是如同冷场一般的诡异沉默。

　　“……你们两个粗神经的对话让这场追击一点紧张气氛都没有了好吗？！”通讯另一段，邓肯终于忍无可忍地插了一句。

　　“哦，长官……”

　　“叫什么！不穿抗荷服就上战机属于重大违纪，等你回来我们再算账！”即使看不见，波尔德也知道无线电那边的邓肯正板着一张严肃的脸。

　　“你们现在的任务就是把那两架战机无论用什么办法都给我抓回来！我要让敢拿S—AF开刀的混蛋付出他应得的代价！”

　　邓肯的战机“Warlock”因为刚才的满速回航而导致燃料不足，只好退出了追击行动，再加上S—AF现在的状况，作为“雷鸟”的总指挥官，邓肯也需要坐镇基地。

　　“Roger。”鲁迪斯将WhitePhantom的动力推大。

　　“Roger！”学着长机的样子，波尔德也尽可能地让S—4E提速。

　　——这两名飞行员，一个曾于柯纳维亚的过去改写历史，一个则注定在不久之后创造未来。

　　此时此刻，他们驾驶着各自的战机呼啸而去，将铺满火烧云的舞台帷幕撕开两道狭长的裂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