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知道你们很无聊。

　　因为你们觉得我很无聊。

　　好吧，让你们趁着无聊，跟着无聊的我，回到多利的老家看看吧。

　　看看那个他朝思暮想的无聊的世界里又发生了什么。

　　一切无聊均源于无事可做。

　　为什么要坐在一把小凳子上听一场索然无味的音乐会？

　　为什么要坐在别人的肚子里设计一个老掉牙的游乐园？

　　因为人总需要用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来填满自己的空虚，无可救药。

　　像弥勒佛那样笑眯眯地去打坐，什么也不用干，恐怕除了他老人家，没人有这个本事。

　　好吧，让弥勒佛打坐去吧！让我们打毛线、打猎、打呼噜、打太极拳、打高尔夫球、打扑克、打听。哟嗬！这些才是我们打发时间的正道。

　　听着，干脆让我们“打听”一下乔伊77留给众人的印象吧！怎么样？对此我们一无所知。哈哈，这简直是天下最无聊的一件事了。

　　好吧，让我们把这个任务交给一位代表，这就是鼻子上架着放大镜的大牌电视台新闻记者文啼多先生。有请，（来，鼻头上刷点儿粉，头发拨弄拨弄，好极了！）他将代表大伙儿打听打听关于乔伊77的事儿。

　　首先文啼多要采访一下乔伊77的老妈，死去的胖索拉。

　　文啼多：索拉女士，您看上去气色非常好。

　　胖索拉：谢谢！

　　文啼多：10年过去了，您一点儿没变，还跟10年前一样年轻，一样胖！

　　胖索拉：哈哈，是吗？这说明时间并不能改变一切。

　　文啼多：能否与电视机前的爱美女性分享一下您保持生命活力的秘诀在哪里？

　　胖索拉：死亡。

　　文啼多：哈哈，您真会开玩笑！

　　胖索拉：过奖了。

　　文啼多：听着，很多人对您的女儿感兴趣，请谈谈您对乔伊77的印象，小家伙是个什么样的人？

　　胖索拉：哦，对不起，我从没有见过她。

　　文啼多：没关系，那就说说十月怀胎中的趣事吧。

　　胖索拉：呵呵，她十分不安分，是个大忙人，可老实说，我并不知道她在我肚子里忙活什么。哦，对了，怀她的时候我其实一点儿也不辛苦，因为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总能看到一个有趣的游乐园。呵呵，我一直特别喜欢游乐园，各种游乐园，不过这个游乐园可是非常地与众不同。一开始，它只是一个光秃秃的正七边形，到后来，慢慢地，有人为它修了铁路通了火车，接着，荒凉的风景被种植上去，荒诞的游戏被安装上去，到最后，我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它看上去就像世界末日！我发誓，你可以想象我当时有多震惊！不过老实说，我并不认为那就是真正的世界末日，很有可能那只是某位大师设计的一个哥特游乐园。你知道吗，我怀疑这些景象并不是我的幻觉，也不属于孕期综合症的症状，而是与乔伊77有关。

　　文啼多：什么？与乔伊77有关？

　　胖索拉：对。

　　文啼多：乔伊77？世界末日？哈哈哈，您真幽默！

　　文啼多其实对胖索拉的回答很不以为然，什么乱七八糟的？世界末日？哼，一个疯子兼死人的臆想，整段回答将会被电视台直接剪掉。

　　无可奈何中，文啼多抓住了沮丧的戴着一顶棒球帽的多利。

　　文啼多：多利多利，嗨，曾经的懵懂少年已经长成今天的帅小伙儿了！

　　多利：……

　　文啼多：噢，年轻人，你已经24岁了吧？时间过得真快！刚刚我采访了死去的胖索拉，她还和以前一样胖，一点儿变化也没有，她于是跟我开玩笑说时间并不能改变一切。哈哈，再看看你吧，你的变化真大，告诉我，时间究竟是如何改变了你？

　　多利：……

　　文啼多：听着，我怎么感觉自己似乎是在对牛弹琴？呵呵，多利，看来你并不喜欢与人交谈，这是典型的自闭症！听着，我今天采访你的目的并不是要和你拉家常，我有很重要的目的，所以，请你配合一下好吗？来吧，说说你对乔伊77有何印象。

　　多利：乔伊77？谁是乔伊77？我不认识。

　　文啼多：哈哈哈，帅小伙，你怎么还是10年前那副臭德行？听着，别装蒜了！你怎么会不认识乔伊77呢？她可是胖索拉的女儿，你同父异母的妹妹！

　　多利：她叫乔伊77？我怎么不知道？她在哪儿？

　　文啼多：准确地说，她一出生便失踪了，音信全无，人间蒸发！人们都认为她已经死了，可是警方并没有任何她死亡的证据，人们也没有发现她的尸体。听着年轻人，10年前你是最后一个见到她的人，很酷不是吗？说说她留给你的印象吧。

　　多利：我从没见过她。

　　文啼多：撒谎！当时你可是在命案现场，你父亲迪蒙的蜡像博物馆，你就在现场！

　　多利：我从来没有见过她，从来没有。老兄，我可以走了吗？

　　文啼多：不可能！我有证据，我有证据！你当时就在现场！

　　多利：我确实在现场，但我从没见过那个婴儿！

　　文啼多：听着，多利，婴儿确实存在，她就是乔伊77，你不能因为她在别人的肚子里就否认她的存在！有人说她还没出生就死了，有人说她出生了并且活了下来，有人说她有特异功能能够飞檐走壁，还有人说她是魔鬼的女儿。呵呵，当然，作为一位专业的高素养的电视新闻记者，我并不这么认为，我认为这是一桩谋杀案。

　　多利：谋杀？谁谋杀谁？

　　文啼多：这正是我接下来要提的问题。

　　多利：我看这件事已经过去10年了，我们还是忘了它吧，至于乔伊77的下落，根本用不着你们这些人来操心。我看你们是吃饱了撑的吧。老兄，祝你好运，再见！

　　文啼多：哦，上帝！各位观众，看看一名新闻记者每天的工作吧，我们每天所必须面对的正是这帮颠倒是非愚昧无知的家庭妇女以及，以及这些个毫无正义感和道德观的纨绔子弟！他们对正义的质疑答非所问，他们对那些神秘失踪的生命熟视无睹！正是这些无耻的亡命之徒，正在让我们的世界走向毁灭，走向毁灭！好吧，多利，你可以滚蛋了！

　　经验丰富作风老到的大记者文啼多终于无法继续故作姿态，他发起了脾气。他把胖索拉的灵魂吹成一把灰，并朝着多利的屁股一脚把他给踢出了77米之外，然后他把自己鼻子上架着的放大镜给抓了下来，扔到墙上砸了个粉碎。他他他甚至把正在争分夺秒拍摄的摄影师的摄像机也给抢了过来扔到地上砸了个稀烂，×××还有破麦克风和倒霉耳机！饭桶！白痴！疯子！滚！他真的气坏了，七窍生烟。10年！10年了！10年的工夫花在乔伊77身上，一无所获！

　　一个没有任何价值和意义的新闻人物，乔伊77，一个谁也没见过的还没出生就死掉的最普通的倒霉蛋！事实上，她失踪与否，她何去何从，她的种种，关你们什么事！

　　“乔伊77！”

　　“谁？”

　　“是我。”

　　好吧，睁开眼睛看一看，是多利。他将我从大圆桌下拽了出来，并顺势将我放到他的腿上。哦，他的腿简直就是一座独木桥。好吧，平衡能力！

　　“多利！你还好吗？你晕过去了，昨天晚上的陨石雨，昨天还是前天？搞不清楚了。反正当时一个特别猛烈的大爆炸，就是最后那一下，一块非常大的陨石袭击了艾若曼，一个趔趄，然后你就给震得脑袋瓜撞在大圆桌上晕了过去。”

　　“噢，这么狼狈？！”

　　“你不记得了？全忘了？”

　　“我只记得铁皮子佬的驾驶技巧非常糟糕。”

　　“陨石雨你也不记得了？”

　　“陨石雨？嗯……哦……对对对，当然记得，非常猛烈，哈哈，堪称奇观。你怎么样？小屁股没被摔成8瓣吧？”

　　“你不生我的气了？”

　　“生你的气干吗？”

　　“我，我……我设计了地球大爆炸……”

　　“……”

　　“我……”

　　“等会儿等会儿，对啊，我说，×××我怎么把这一点给忘了？”

　　多利抓着自己的头发，他的记忆正在逐步恢复，他的动作里夹带着明显的愤怒，哦，他用十指揪着自己的头发简直就像是要把它们从脑袋瓜上给揪下来，好吧，就当成梳过头了。接着他开始思考，全神贯注地思考，思考一个老问题。他把眼睛挤成一条缝，并从那儿阴森地看着我……

　　“多利，你千万要冷静，听着，人不能控制自己的白日梦，别人做了个白日梦，你不能让他对这个梦负责，对吗？哪个傻瓜会知道自己的白日梦能变成真的？”

　　“可你的白日梦牵扯了太多无辜的局外人！人类被你摧毁了，一个文明就这么被你摧毁了！地球上有×××多少人？70亿人！70亿！就这么一眨眼，没了！没了！一大早的我可不想骂人，可是你，你，你简直就是个杀人犯！”

　　“从理论上说，你也是个杀人犯，大哥不说二哥！”

　　“什么？你还好意思跟我比较？不不不，我们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我是误杀！”

　　“那我也是误杀！”

　　“呸！你不是误杀，你是谋杀！这一切都是经过你的周密设计的。我可不一样，我，我是事出有因，胖索拉必须死……她……她必须死……她……她命就生得不好……怎么着最后都是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