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南北分裂(3)

　　奉军入关的消息传到冯国璋的耳朵里，想起当初张勋赶走黎元洪的一幕，不由得心里害怕。老段的主战派咄咄逼人，老冯的主和派事事迁就，试想那位诸事低调的王士珍如何以总理自处，只落得恓恓惶惶，苦苦求去。冯国璋只好一面请钱能训代理阁揆，一面免去冯玉祥的军职，又准备召开新国会，选举总统。

　　2月25日，张作霖入关截夺了军械之后，挥师入关，将关内司令部设在天津军粮城，还给了小徐一个奉军副司令。

　　小徐这一做法不但得罪了直系，还有本应分得军械的山、陕诸省也认为老段不该，就是老段也大不以为然，说小徐是“教猱升木”，意即让张作霖这个猴子成了气候。小徐不服气，顶撞道：“那长江三督的升木又是谁教的？”问得老段无言以对。不想，小徐得志便猖狂，不经过张作霖的同意便随意以总司令的名义发号施令，还擅自动用奉军军费。惹恼了这位胡帅，撤销了关内司令部，小徐知趣，再也不敢干预奉军的事情了。

　　奉军进关后，冯大为恐慌，便亲自到段宅邀请段祺瑞组阁，老段却百般推托给王士珍，不过王士珍却是死活不肯再当这个总理了。段祺瑞这时也犹豫起来，如果真的把冯赶下台，这个烂摊子一时也不好收拾。

　　南军实力远逊于北军，而且桂系上层人物军心动摇，致使南军节节败退。1918年3月18日，北洋军的“后起之秀”、代理第三师师长吴佩孚（1874—1939，字子玉，山东蓬莱人）率部攻占了岳阳。

　　3月19日，曹锟领衔，联合15省督军联名通电，要求段祺瑞重新组阁。王士珍内阁于3月20日辞职。

　　3月23日，冯国璋无奈之下重任段祺瑞为国务总理，段立即组织北洋军大举南攻。本来桂系占领岳州只是自保，这时不战自屈，退出了湖南战场。26日，吴佩孚占领长沙。段政府旋即任命张敬尧为湖南督军兼署省长，命吴佩孚等部分左、中、右三路向湘南进军。

　　不料，老段的此项任命，加上小徐的野心，把本来不错的形势搅得一团糟。

　　在皖系内部，徐树铮除了段祺瑞，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他挤走了靳云鹏、张志潭，又企图抢曹锟直隶督军的位置。小徐代老段拟定升曹锟任两湖巡阅使兼湖北督军，调湖北督军王占元为江苏督军。小徐的如意算盘是利用直军扫清两广，完成统一目的。曹锟也不傻，湖北督军怎能与直隶督军相提并论？便于4月4日请辞两湖巡阅使，4月11日干脆请假一月。吴佩孚更提出率领全军回直隶休整。

　　徐树铮恐怕征南战事半途而废，于4月19日亲赴汉口解释误会，并试图说服吴佩孚。小徐说，此举不但为了统一南北，也是为了加强北洋内部团结，阁下现在正是年轻有为，将来前途无量，即使现在还不是督军，可先做个带衔将军，与督军有同样资格。段祺瑞又于4月下旬赶往武汉前线视师，以弥合北洋各系的裂痕，推行他的武力统一计划。老段南下7天，召开了各省督军或代表会议，讨论了武力统一问题、国会问题以及选举总统问题。但是老段过高地估计了自己的能力，实际上什么问题也没有解决。

　　4月24日，吴佩孚率中路军占领衡阳，湖南大部分地区掌控于北洋军之手。

　　此时北京政府却产生了分歧，老段给曹锟的电报令他“乘胜前进”，冯国璋的来电却是“适可而止”。曹锟正为此踌躇，吴佩孚从前线发来急电道，直隶是吾等根本之地，万一有失，则无家可归，请速回保定坐镇。曹锟一想很有道理，也没向政府请示，便于5月29日带着卫队团回转保定。第二天，张怀芝也返回山东去了。

　　老段为了给直系诸将鼓劲，于6月3日，授吴佩孚以“孚威将军”；20日，又任命曹锟为川、粤、湘、赣四省经略使，张怀芝为援粤总司令，吴佩孚为副司令，加官进爵，以示笼络，好让他们为自己卖命，直捣广东。

　　无奈，此时吴佩孚正在闹情绪。吴佩孚在湖南战役中连克岳阳、长沙、衡阳，战功最大，而段政府竟把湘督兼省长一职授予皖派嫡系张敬尧，使吴大为不满。吴佩孚占领衡阳后即停步不前，使老段大为恼火。北洋系的军头们每每落入一个怪圈，就是在台下呼风唤雨，本事大得很，可是一上台就指挥不灵，本事一下子都无影无踪了。这次老段也遇到这种情形。他刚一上台，各省督军就纷纷向他讨要军饷、军械，若是满足不了就擅自截留。直军占领长沙后，借口饷械不足，就基本停止进军，把老段直捣广东的计划抛之脑后。

　　谭延闿由上海南下广州，前往湖南永州（零陵），与驻屯衡阳之吴佩孚进行调停，谭知道其好友张其锽之兄张其巨与吴佩孚为旧识，遂请张其锽修书致吴佩孚剖析停战之利，吴早闻知张其锽不但雄于诗文，尤深娴韬略易理，这使早年曾为算卦先生的吴佩孚大感兴趣，接书后立即邀张至衡阳面谈，二人大有相见恨晚之慨。张其锽获得吴佩孚赏识信任后，经其多次往返奔走斡旋，南北双方终于6月间签订停战协议，解决了这场纷争。6月15日，吴佩孚与桂系代表签订停战协定，息战言和。8月21日，吴佩孚发表“息争御侮”通电，公开攻击段祺瑞的武力统一政策“实亡国之政策”。直系将领及西南方面纷纷响应。8月下旬段祺瑞被迫命令前线各军暂取守势。

　　吴佩孚驻扎湖南，听从了“湘人可抚不可虐”的忠告，收束部下，治军颇严，与新任湘督张敬尧恰成鲜明对比。因此与湘军赵恒惕等人亦敌亦友，赢得南方的好感。同时，吴以一区区师长却名声鹊起，在全国政局占有举足轻重的一席之地。吴也痛感列强环伺，国是日非，遂抱定召集国民大会解决争端的宗旨。

　　这时，南北不战不和，处于相对平静的一段时期。

　　5 南方内讧

　　尽管冯大总统屈从于主战派的压力事事迁就，可是段祺瑞武力统一政策一再受阻，等于谁的主张也没能实现。不想这时南方的军政府却发生变故。当初，军政府成立之时，桂系、滇系就很是勉强，果然不久就与国民党起了勃谿。

　　桂、滇两系军阀只想保住自己的地盘，并不拥护护法军的北伐。理念不同，自然有了分歧，他们伙同政学会（由原来黄兴发起之欧事研究会的一部分人于1916年11月在北京组成）与国民党中稳健派的同道者一起排斥孙中山，密谋改组军政府。以陆荣廷为首的桂系军阀，几次公开表示不与以孙中山为首的军政府合作。唐继尧也表示粤滇军不支持护法军政府。以岑春煊为首的政学系与滇、桂军阀一拍即合。

　　再说，虽然军政府立于广东，但其实是桂系的天下，几任广东督军一直由桂系军阀担任。为夺回广东的控制权，孙中山于1917年11月15日命令海军炮轰观音山督军陈炳焜的驻地，因海军总长程璧光不同意而作罢。很快陈炳焜去职，桂系的莫荣新（1853—1930）继任为粤督。孙中山仍不死心，以大元帅名义密令海军，并协同滇军发动军事政变，又一次准备炮轰观音山，企图推翻桂系在广东的统治。但是，驻穗的客军都反对武力解决，程璧光也不同意孙的计划；就连孙的亲信，如李烈钧、王正廷等都曾劝解过他，不要采取暴力手段解决问题；但孙不为所动。

　　1918年1月3日，孙中山致函莫荣新，要求莫承认军政府及其本人的地位及军事统帅指挥权。当晚，孙中山率亲信将领及少数卫队登上同安舰，豫章舰随行。当两舰驶至中流砥柱炮台时，孙中山指挥开炮，向督军署驻地观音山轰击。两舰长起初不敢答应，孙中山便亲自发炮，又督促炮手连发50余炮。炮声响后，又用机枪向桂军驻兵机关扫射。军政府下辖陆军部队的滇、粤各部在海军发炮后，均未遵约响应。桂军方面也没有还击。原来莫荣新事先已得密报，采取了不理睬政策，命令将灯火熄灭，避免目标暴露，不许开炮还击。同时给在海珠舰的海军总长办公室打电话，向海军总长程璧光报告遭受海军舰只轰击情况，请求紧急调处。程璧光急忙派海琛舰前往传达停止炮击的命令。同安、豫章二舰起事后得不到陆军的响应，又接到长官命令，只得返回省城。后来程璧光将这两个舰长撤职处分。孙中山讨莫计划失败后，疲劳致病，休养数日。

　　1918年1月，桂滇军阀另起炉灶，组织“护法各省联合会”，成为与军政府抗衡的另一政权机关。2月，又由国民党稳健派人士出面，正式提出改组军政府的主张，并拟定《中华民国军政府组织大纲修正案》七条，其中心用意在于改大元帅单独首领制为总裁合议制，以排挤孙中山。由于孙中山缺乏有力的军队支持，桂系军阀有恃无恐。军政府海军总长程璧光（1861—1918）因逐渐倾向桂系，且参与了“护法各省联合会”的活动于2月末被暗杀。刺程之凶手有桂系说、北洋说及孙文说等，至今仍是未解之谜。政学会政客也极力反对孙中山的领导地位。

　　5月4日，在政学系及益友社操纵下，非常国会通过了《修正军政府组织法案》，将大元帅首领制改为总裁合议制。滇系军阀唐继尧率先通电西南各省支持这一主张，提出护法各省现宜遥戴黎元洪或冯国璋为大总统，推岑春煊为国务总理，至于孙中山，“则宜游历各国，办理外交”。当日，孙中山即向非常国会提出辞呈，并发表大元帅辞职通电，表示：“顾吾国之大患，莫大于武人之争雄，南与北如一丘之貉。虽号称护法之省，亦莫肯俯首于法律及民意之下……即于改组后有欲以为总裁者，亦决不就之。”

　　孙中山辞职以后，5月20日国会非常会议遂改组护法军政府，选举唐绍仪、唐继尧、孙中山、伍廷芳、林葆怿、陆荣廷和岑春煊七人为政务总裁，以岑春煊为主席总裁。改组后的军政府完全由桂、滇军阀及其附庸政学会所控制，护法成为空名。孙中山灰心之余于次日离开广州，前往上海。护法运动宣告失败。

　　护法运动虽名为“护法”，但实际上以法律程序看，广州“非常国会”每次开会皆少于法定人数。因此，实际上，军政府自成立始，并不符合法定程序。广州军政府成立之后，亦一直未为外国所承认。而在孙中山成立军政府之前，民国依然能保存表面上的统一。孙中山另立政府、企图建立新法统的做法，以及护法期间，孙中山多次反对和谈，坚持武力北伐，与段祺瑞实属异曲同工，客观上对中华民国的统一局面造成了破坏。此例一开，之后的数十年间，中国境内出现过各式各样，自称为“革命”、“合法”，寿命长短不一的政府，不下一二十个。

　　三 徐记总统

　　1 安福国会

　　话说洪宪帝制败亡之后，黎元洪继任民国大总统，段祺瑞为国务总理。那段祺瑞本来就是个心高气傲的人物；而黎元洪又是个忠厚有余、干练不足的庸才；加之旁边一群小人的构煽，遂使二人成了不共戴天的冤家，这才引出丁巳复辟的一段故事。再说，段祺瑞虽然一味地赞成共和制度，却对民主为何物一无所知，对民主政治的程序更是全不摸门，因此极为讨厌国会中的国民党。而此时手无重兵的国民党并无实力，只好依附于北洋的政要，于是看中了为人随和的冯国璋，因此冯被推举为副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