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刘晔振振有词：“这是我打听到的机会，没义务告诉你们。”她的言下之意是：要是你们有本事，为什么不主动去获得消息？

　　女孩们于是闹翻了，刘晔搬出寝室，再也没有回来，事实上，她也没有必要回来，她得到了一份好工作，在家等着上班就行了。而现在才十月，竹子她们的求职路还很漫长。

　　从这个角度来看，刘晔的确是成功者。

　　刘晔走后，竹子劝解姐妹道：“没了就没了，她那也不是什么最好的职位，头两年的工资是不错，但是后劲不足，涨不了了。”

　　“我要找个月薪上万的。”卢槿说道。

　　“就是，”王琦同意说，“打从今天开始，麦肯锡、摩根士丹利就是我的目标了。”

　　针对刘晔的事件，张子菁当晚套用《国富论》中的观点：人性是自私的，且自私有益于社会的进步。

　　04专业的模板及主管的认可

　　第二天刚来办公室，郑彦就发现桌面上很不一样。在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她桌上的文件东一堆西一堆，能让人联想到“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凌乱景象，现在却应了“门泊东吴万里船”这句诗，桌面干干净净，仅有摞得整整齐齐的一堆文件。

　　郑彦笑了，但随即又愤怒起来：“谁乱动了我的桌子？”

　　竹子紧张地站了起来，说：“戴安娜让我帮忙整理桌子，我顺便清理了杂物纸。”她的言语中带点怯，“有什么问题吗？”

　　出人意料的是，她的局促不安居然缓和了气氛，郑彦乐道：“你怎么知道哪些是杂物纸，哪些是有用的纸张？不妨告诉你，我有胡乱做笔记的习惯。”

　　“是这样，”竹子说，“凡是做了笔记的都被我当成有用的，相反一字未写的，无论纸上的打印内容如何，都被当做不重要的信息。我的逻辑如下：凡是打印的纸张，在电脑里都是存着记录的，调用电脑文档显然比翻查纸张简单得多；而随手记下的信息，多数是有用且没有归档的。”

　　“我做了分类处理，”竹子接着说，“那些有用的纸张仍旧在桌上，你的右手边—之所以放在右手，是为了让你一旦有事了可以立刻做记录；而那些没用的纸张，我也都没扔，叠在机箱上呢—距离垃圾桶一手之遥，稍稍一动手就能丢弃。”

　　“很好，竹子，”郑彦表扬道，“我这就给你安排一个任务。”

　　她打开一个表格，表格里有两页，一页是总表，另一页是详细的统计表。郑彦指着对应的位置告诉竹子：“这是我们部门的项目记录，无论是谁做了什么采购项目，做到哪个阶段，项目的金额是多少，都会填写在各自的模板里，你的工作就是将各人的信息整合到详细的统计表里归总：填写上经手的人名，何时做到哪一步，是寻找供应商、接触供应商，还是签约供应商，以及金额大小。”

　　郑彦耐心指导说：“详细的统计表需要每天更新，总表一个月更新一次。每月的总结会议里，会看这个月总共做了多少项目，各做到什么阶段，总金额是多少，每个人经手的金额有多少。你的任务是把总表整理出来后，发给我们的经理姚林峰。”

　　“那现在需要做什么呢？”

　　“我有几个项目信息，你给登陆到表上去。”

　　“好。”

　　竹子蒙头做事，她刷啦刷啦整理好了，给郑彦检查，郑彦看了眼说不错。

　　“做着的感觉怎么样？”郑彦随口问道。

　　“这好麻烦啊！”竹子摇摇头叹气说，“每一次更新后，就必须重新手动把总表上的数字更新。如果能在Excel里编一个程序，每次采购项目更新完毕，Excel表格就做一个自动统计，岂不是更方便吗？”

　　郑彦笑笑，心想你还嫩得很。

　　“你要真整得出来，就整吧。”

　　竹子当真了，她把一整个下午的时间都花在了研究Excel表格上，最终在临下班时有了结果。

　　她利用Excel自带的功能设计了个函数程序，程序的用法是自动搜索细节表上的关键字，根据关键字所在的行定位，定位后利用“加法”和“计数”这些简单的函数算出期望的结果，包括至今的项目总数、所有项目的总金额等。完成这些后，竹子并不满足，她将一些复杂函数的应用如“匹配字段筛选”、“选择性加法”等运用在统计算法上，得到了更准确的期望统计结果，包括精确到每个人的采购项目和项目金额、每月的采购项目统计、金额大于50k的有多少、小于50k的又有多少。

　　她兴冲冲地把自己的工作成果展示给郑彦看，并仔细地给她解释功能。

　　郑彦静静打量了竹子两遍，突然说：“竹子，你行的！”

　　就如口中所讲的，郑彦突然对竹子的聪明机灵有了自叹弗如的感觉，这感觉让她难以置信，就好像看见了年轻的自己，惋惜和自怜的多重情绪，牵连起对于现状的满足，她的嘴角居然弯起了月牙。

　　竹子哪里想得到郑彦复杂的心理，她只当郑彦高兴了，也认同她了。

　　郑彦问：“你现在大几？”

　　“大四。”

　　“那不是正要找工作？”周薇抢先问道。

　　“是啊，是啊。”

　　“今年的求职前景好吗？”

　　“特别难，”竹子叹口气说，“好些大公司不都缩减计划了吗，四大中的两家，石油公司和投资公司。”

　　“这个消息准。”肖飞燕抬起头说道，“我的QQ刚弹出这条新闻，今年应届毕业生人数基本与去年持平，但岗位总数预计减少30%。”

　　周薇啧啧叹道：“那你要加油咯。”

　　“你考虑过留在我们采购部吗？”郑彦问。

　　竹子认真想了想说：“不会吧。”

　　“为什么？”郑彦惊讶了，众所周知这是个普通人挤破了头都想进来的公司，凡是得到了实习机会的，莫不想着能留下来，难道她有更好的出路？

　　“我觉得，任职这个部门所需要的资历和能力要求都很高，恐怕我没法胜任吧。”

　　于是，众人们的情绪高昂起来，简直像才刚认识到采购部是个无比重要的部门。

　　05前瞻性

　　竹子进入采购部实习，经过数十个温度舒适的下午后，她俨然获得了整个部门的认同，女人们从不真心承认别人比自己漂亮，却愿意承认比自己聪明的女孩，连郑彦也不由感慨：“竹子实在是有点聪明。”

　　比如有一次，郑彦手里有个印刷公司的项目，她让竹子打电话给供应商，做跟进信息的收集和确认。

　　竹子把功课做完，汇报给郑彦，郑彦随即问她：“这个供应商做过最大的客户是谁，最大的外企客户又是谁？”

　　竹子做过精心准备，立刻答上。

　　郑彦又问：“这家供应商公司的结构组成如何？”

　　竹子很快给了个答案。

　　郑彦追问：“如果用这家供应商给我们印刷彩色外箱标贴，你认为怎么样。”

　　这回竹子想了想说：“您是要用这个供应商，还是利用这个供应商作为Benchmark（标的）来审核别的供应商呢？”

　　“呵呵，”郑彦笑着回答道，“要用吧。”

　　竹子于是给了个答案，是说这家供应商好话的。

　　周薇在旁看得目瞪口呆，她刚进来的时候，可没竹子做得这么漂亮。一个功课做完后交给上司，经常就被问得答不上来。后来她知道，这叫做“前瞻性”，凡是领导给你布置任务，你不仅要完成任务，还要想后续的任务是什么，最终目标是什么。

　　据说，前瞻性强的员工，得到晋升的概率会高很多。

　　当然，要是竹子光有聪明这个优点，是不会这么快获得肯定的，偏偏她在聪明的同时，又无比虚心，整个采购部内，无论是谁指出了她的什么缺点，她在第二天保证会改进。

　　有天和欧洲总部开完电话会议，郑彦见竹子面前的记录本空白着什么都写不下来，便有点鄙夷另带指导地说：“竹子啊，英文可重要了，你要在外企混，升官发财都靠它了。”

　　“是，我也意识到了自己在英语上的不足，尤其是在词汇量和常用对话上。”竹子低头说。

　　第二天一早，众人见竹子的桌上多了本《新概念英语》，从此竹子每有空便翻看这本书，有时口中念念有词。

　　“竹子，你行的！”莉莉每见竹子翻书便如是说。

　　06夸奖的艺术

　　有天，采购部来了两个骄横跋扈的女人，一看就知道是全球采购来视察工作的。一来就往姚林峰的办公室里去，关起门来讲个半天，外面的女人也小声议论多时。

　　郑彦熟门熟路，一副点评的姿态：“那位身材娇小玲珑的叫Lilian，是香港办公室的第一美女，另外那位是哈佛的高材生，听说还拥有MIT的MBA学位。”

　　“她们来干嘛？”莉莉兴致盎然，“小宝宝在肚子里踢呢，我懒得想了，你给我讲讲。”

　　“也没什么特别的，”郑彦回答道，“查查有没有违规操作咯，毕竟所有的亚太区报告是在香港汇总后上交全球采购的，香港的团队有义务和必要检查报告是否符合全球的标准。”

　　“姚总是我所见过最谨慎的老板了……”莉莉说。

　　不知谁说了一句：“听说世界上有种刁难叫鸡蛋里挑骨头。”

　　莉莉赞同：“而且姚总最怕累，一累就精神恍惚。”

　　周薇也凑过来问：“那老总岂不是危险了？”

　　郑彦答道：“不碍事，老总是老江湖，他有绝招。”

　　“什么绝招？”周薇问。

　　郑彦两手叉腰，老资格地说道：“泡咖啡。”

　　果然不一会儿，姚林峰打内线对郑彦说：“送两杯咖啡来。”

　　大家哗地轻声笑了，但紧接着郑彦皱眉说道：“这下头疼了，谁知道她们喝什么样的咖啡。”

　　莉莉哼了一鼻子说：“你不去，那我自然也不去。”

　　周薇装相，把个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当没听见两人说话。

　　两人看看肖飞燕，没人敢惹她。

　　竹子刚复印完厚厚一叠资料回来，于是郑彦和莉莉一块儿喊：“竹子，给老姚办公室送两杯咖啡。”

　　竹子说嗯。

　　竹子这段时间没少给来开会的供应商们端茶添水泡咖啡，她在茶水间里摆弄了五分钟，烧完两杯咖啡出来，使眼色征询郑彦的意见，郑彦一努嘴：“去吧。”

　　竹子于是推门进入，不多时出来，面色平淡。

　　莉莉问：“怎样？”

　　竹子轻描淡写道：“还行吧。”

　　众人不信，以为竹子在故作镇定。

　　没想到姚林峰送走了Lilian和Chris回来，头件事就是夸奖竹子：“咖啡泡得好，再接再励！”

　　众人惊异的目光中，戴安娜冷笑：“你们小看人家了吧。”

　　在逼问的目光中，竹子赶忙低声下气：“其实我没做什么，真的！”

　　“你真的只泡了杯咖啡吗？”

　　竹子诚实地说：“真的。”

　　“咖啡里下了迷药吧。”

　　竹子于是解释：“我给Lilian泡的是黑咖啡，我告诉她，这是专门给聪明女人喝的咖啡；我给Chris泡的是奶油摩卡咖啡，并且告诉她，这是漂亮女人们最常喝的咖啡。”

　　大家一愣，肖飞燕先反应过来：“你说倒了吧，你该称赞Lilian漂亮，称赞Chris聪明，这样才正确。”

　　郑彦郑重道：“竹子，我们相信你是发挥失常才说错了话的，马有失蹄，这没什么，下回摆正心态就行了。”

　　周薇插话：“但不知姚总为什么夸奖她，难道真的吃了迷药？”

　　“别急，听她说完。”戴安娜指出。

　　她又说：“竹子，你别胆小，你的致命缺点就是太胆小。”

　　这回竹子振振有词道：“我听说，要是一个女人是公认的漂亮，那我们一定要夸奖她聪明；如果一个女人是公认的聪明，那我们一定要夸奖她漂亮，这样她们一定喜出望外。”

　　“那么对男人呢？”郑彦说。

　　“对骄傲的男人，他哪方面厉害，你就要贬低他的那个方面；而他哪方面自卑，你就要赞美鼓励他的这个方面。”竹子说。

　　肖飞燕“咯咯”笑：“这个小妹妹，可是天生的狐狸精啊！”

　　“谢谢肖姐姐！”竹子笑了，“您好聪明，好厉害啊！”

　　“厉害……”周薇喃喃放下手里的笔，凝视着竹子离去的方向，仍有些愣愣的。

　　07层次清晰的职业定位

　　竹子的另外一个优点在于，她非常清楚一个实习生应该做什么，从来不抱怨工作的无聊，也不会对重复劳动表现出厌烦。时间一长，就有人想，她是不是一个机器人？

　　莉莉由衷感叹：“竹子，你怎么从来不知道抱怨呢？”

　　竹子笑笑。

　　肖飞燕说：“竹子，让我查查你的脖颈后面，有没有商标啊？”

　　竹子当然决绝地摇头，并表示：她能对工作如此甘之如饴，因为她明确自己的定位。

　　于是，整个采购部女人的兴趣都被提了起来。

　　“竹子，给我们讲讲，你的定位是什么？”

　　“就是做好实习生呗。”竹子道。

　　“别净忽悠，”肖飞燕说，“你要是再这么打岔，就是看不起我们。”

　　竹子愣了下，笑道：“做好实习生，刚来公司要表现得勤奋点，给同事留下好印象，脏活累活苦活要抢着做。”

　　“严肃点儿，”戴安娜说，“你一定有更全面的想法，我看得出，你有这个实力。”

　　竹子脸红了，过了一小会儿说：“我觉得，每个部门都应该有五个不同的分工，从助理或者实习生开始，到专员，到主管，再到经理，甚至到总监。助理的工作是在上级员工的安排指导下做辅助的工作，专员的工作是根据主管制定的流程和规则独立完成工作，主管的工作是制定流程和规则，经理的职责是进行流程审批、特别状况的审批和处理，并沿着部门发展战略布置工作，总监则是发展战略的制定者和审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