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灰色序曲 (2)

　　看着女儿甜蜜地说着自己的老公，一脸的幸福，对这个没见过面的女婿，二老不由平添了几分好感，迫不及待地让夏菁把贾聪叫来见见。从机场回家的路上，夏菁就收到了贾聪的短信，他早已等在夏菁家楼下等候召唤了。看看表，已经在楼下等了快两小时了。

　　一进门，贾聪就对岳父岳母来了个九十度的大鞠躬，一开口直接就叫了声：“爸爸！妈妈！”诚恳而又自然，叫得夏妈妈立马眉开眼笑，在沙发上都坐不住了，赶紧拉着贾聪坐到自己身边。看着眼前的这个小伙子，西装革履，带着金丝边的眼镜，长得虎头虎脑煞是敦实，夏妈妈开心得不得了。夏爸爸却没有老伴那么激动，并没有表现出过分的热情。在夏妈妈问长问短，贾聪爽朗流利地回答的时候，夏爸爸只在一边冷静地观察着这个年轻人。毕竟是当了多年政府的领导，贾聪时而闪烁、时而有些狡猾的眼神都没能逃过夏爸爸的眼睛。他觉得这个小伙子不简单，看起来是个朴实上进的农村青年，可究竟是真是假，是一个什么样的真实面目，夏爸爸在心里拭目以待。

　　在夏菁家小坐了一会儿，拉了拉家常，贾聪就热情积极地把一家人拉出去吃饭。自然安排了无比豪华的地方和无比豪华的大餐，鱼翅、鲍鱼、燕窝统统都上了，还点了一瓶路易十三和岳父对饮。几杯酒下肚，脸色潮红的贾聪就有些飘飘然地开始吹嘘自己的事业，一度说得很有些不着边际。夏妈妈完全不懂生意场上的事，也听不出真假，只觉得女婿很能干很有抱负，在一旁啧啧赞叹。夏菁听得虽然很不顺耳，也不能当面制造尴尬。

　　夏爸爸一直没出声，只是和贾聪喝着酒，这人几斤几两，他心里已经有了数。对女儿的担心如潮水般从心底涌将上来。他没有表现情绪，只在贾聪又一次开始夸夸其谈的时候打断了他。夏爸爸举着酒杯对贾聪说：“贾聪，你的事业你自己去开创，祝愿你能成功。我和菁菁的妈妈过了一辈子平凡的生活，收入虽然不太高，但是我们觉得很满足，我们的生活不用你和菁菁操心。既然她已经选择了你，我们无话可说。菁菁虽然有点任性，但绝对是个善良单纯的好孩子，我和她妈只是希望你能善待她，多的话我就不说了。”说完，夏爸爸把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

　　听着爸爸的话，夏菁的眼睛早就开始发热了。父女的心是相通的，只是夏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翻江倒海，却呆在一旁默默无语。看岳父酒风如此豪爽，贾聪嚷嚷着让服务员也给自己倒一满杯，夏爸爸制止了贾聪。他面不改色微笑着对贾聪话里有话地说：“不用了，这是我敬你的，别再喝了，再喝你就醉了。喝酒，你是喝不过我的。”

　　贾聪感觉到了岳父对自己的威慑，也自知自己量不如人，便没再坚持。他故意把胸脯拍得山响，保证会一辈子对夏菁好。夏爸爸的一席话和一杯酒，分量颇重，两个男人小过了一下招。贾聪已经领教夏爸爸是个内功深厚的高人了，在他面前，自己其实无所遁形。本来当夏菁的父母只是一般内地人的贾聪，言行顿时收敛了许多，即使喝了酒有些头重脚轻，言行也不敢再造次了。

　　回到家，夏妈妈煞有其事地大谈自己对贾聪的意见和看法，认为夏菁找的这个贾聪还是基本让自己满意的。夏爸爸一言未发，只说舟车劳顿，打断了谈性正浓的夏妈妈，催大家赶紧休息。这一夜，从不失眠的夏爸爸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夏爸爸坚持要回老家，让夏妈妈在深圳陪夏菁。夏妈妈知道老伴的性格，一旦决定的事，谁劝也没用。夏菁明白爸爸的心意，他其实是不想留下来，眼不见心不烦。

　　母女俩没有再多的挽留，只好顺了他的意。夏菁自己开车送他去机场，一路上，爸爸说了许多夏菁小时候的事，车里充满了温情和欢乐。临上飞机前，爸爸用自己温暖的手扶着夏菁的肩膀说：“菁菁，爸爸妈妈从没想过你大富大贵，出人头地。只是希望你健康、平安、开心。现在你大了，成人了，也选择了自己的生活方式，但爸爸还是希望你过得简单点、舒服点，别为了一些东西委屈自己。你现在一身名牌金光闪闪，可是爸爸更喜欢你以前的样子，以前朴实快乐的样子。贾聪究竟怎么样，你自己心里应该明白。你记住，家和爸爸妈妈永远是你的后盾，无论什么时候，爸爸妈妈都会在家里等你。”夏菁强忍着泪水送走了爸爸，眼见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爸爸只字未提贾聪的不好，却把对他的不信任表达得很清楚。夏菁心里的各种忧虑和担心，随着爸爸的离开，纷纷扰扰地冒了出来。一连三天，夏菁都没有主动打过一个电话给贾聪。贾聪自己心里估摸着，肯定是老丈人没说他什么好话，让夏菁的情绪起了反复。

　　夏菁确实是很忙，公司有几个项目在同时开工，好几个很急的批件报到相关政府不少日子了，总是没有回复。穆栋总裁着急得很，给夏菁下了死任务，必须要在规定的日期拿到批文，夏菁当然不敢怠慢，每天都往规划国土局跑，比上班还准时。除了忙工作还要忙新家的装修，幸亏妈妈来了，能给帮帮忙，她在工作的时候，夏妈妈就帮她盯着装修的事。忙归忙，其实夏菁还是在有意地回避贾聪，虽然已经拿了结婚证。可夏菁总是觉得还没走过恋爱的阶段，毕竟两人不在一起生活，完全没有夫妻的感觉。

　　爸爸临走前对夏菁说的话，让她想了许多。贾聪送玫瑰花和金卡的日子已经过去，真正归于现实生活之后，夏菁静下心来看看贾聪，觉得两个人确实有太多差异了。贾聪骨子里的浅薄和浮夸，让夏菁越来越看不过眼。借着火暴的地产市场，贾聪的公司的确是日进斗金，可他暴发户的嘴脸也跟着增长，今天买别墅，明天买保时捷吉普，还整天挂在嘴边上花了多少钱，简直庸俗不堪。好像他除了钱就没有别的了。贾聪越是彰显他有钱，夏菁就越不愿意找他要钱。装修房子的总预算是一百万，贾聪只是在开工之前给了她二十多万，接下来的钱，全是夏菁掏的腰包。

　　夏菁想自己静静地待上几天，沉淀一下情绪，理清一下思路，再和贾聪出来好好聊聊，把自己对他的看法和今后相处的模式跟他沟通细谈。妈妈看出了夏菁的心事，她告诫女儿：“既为人妻，要凡事为他人着想，不要动不动就耍小性子。”夏妈妈觉得，女儿赶紧把家装修好，让小两口尽快能住在一起，同一屋檐下，才是真正的家庭生活。日夜耳鬓厮磨，什么别扭都会消除。

　　贾聪正好乐得夏菁不找自己，因为他也忙得很。老家一个通过七拐八弯的关系认识的曾大哥，很欣赏贾聪这个小兄弟，认识的三四年里，贾聪每次回平山乡下曲里拐弯的老家，都是曾大哥派司机车接车送，而他每次到深圳，贾聪都是热情接待全程陪同。贾聪的年纪和曾大哥儿子差不多大，相处的日子长了，两人倒挺有点情同父子的感觉。曾大哥以前是管经济的副市长，虽然因为经济问题出事后，成了一名平民老百姓，但是在位时为人豪爽，结交了一批很尊重他的企业家朋友。他确实是对贾聪掏心掏肺的好，常常倾谈关于做企业的一些经验教训，恨不得把自己的体会都传授给贾聪。

　　当贾聪愁眉苦脸地跟他说要运作一个大项目但是还缺一两千万资金的时候，曾大哥觉得自己有义不容辞的责任帮忙。每次来深圳，都会带上一两个在平山做得不错的企业家介绍给贾聪，希望能给贾聪带来合作的机会。前几次带来的，尽是些吃吃喝喝的主儿，来深圳纯属找乐子的，贾聪花钱接待完，就没了下文。本来贾聪只是对着曾大哥发发牢骚，也没指望他能帮什么忙，而曾大哥这次介绍给贾聪的，是个让贾聪眼前一亮，正儿八经的大老板，眼前他忙乎的，正是陪这个人。

　　这个人外号叫老五，家里兄弟姐妹六个，他排行老五，场面上就都叫他老五了。在当地，他是非常出名的房地产开发商。据曾大哥给贾聪介绍，老五在平山就相当于深圳的穆梓，甚至比穆梓还牛。开发了当地最高档的滨江小区“绿色港湾”。市中心区，他还有块纯商业的大项目，实力强得很。老五比贾聪年长好几岁，两人见面攀谈没多久，贾聪就自己提出叫五哥了。是兄长又是老乡，叫五哥自然是亲切许多。贾聪安排给五哥深圳最顶级的全套吃喝玩乐，又不让他掏一分钱，让他十分满意，而且鞍前马后地周到陪同，也让他很是感动。五哥觉得这个同乡的小兄弟年纪轻轻事业做得不错，还是个豪爽的汉子。相处短短几天，老五已经口头上认他是兄弟了，离开深圳的时候，贾聪亲自到机场送他，五哥一再强调贾聪一定要去他的地盘做客，一定要好好再聚。

　　和五哥的第一次见面，贾聪一个字没提合作项目的事，他觉得还没到时候，需要时间增加彼此的了解，特别是对五哥实力上的了解，曾大哥说归曾大哥说，要自己眼见才为实。

　　“红日”公司从2003年创立到做成一百多家地铺的规模，只是用了短短的三年多的时间。在这几年里，贾聪为了做大公司，可以说是费尽了心机。当初踢走Lisa时入股他公司的股东，贾聪如法炮制，多开了几家地铺后，吸纳了更多的资金，没到一年时间就毫不留情地赶走了他们。因为是不控股的小股东，受制于贾聪，明知自己被贾聪当了垫脚石，也只能认贾聪算给他们的账，要不一个子儿都拿不回来。

　　现在的“红日”有两千多员工，公司高管有许多是贾聪高薪挖来的行业高手，可是贾聪从来不完全地放手给他们管理公司，向来只是执行贾聪的命令和任务。公司的财务更是贾聪一人说了算，各个地铺所收的佣金，包括客户的保证金，从公司账户上转了一圈，留下日常的费用后，都归到贾聪的个人账户上，所谓的财务制度根本是废纸一张。除了出纳主管是跟了贾聪两三年的心腹，财务总监像走马灯一样地换，没人敢做账乱得一塌糊涂，又严重违反财务制度的活儿。

　　公司对外的融资，也全是贾聪自己在运作，公司财务只是负责提供银行所需的财务报表和相关资料。在同一家支行做了几年业务，贾聪跟行长混得铁熟了，所以才能用刚收购来没多久，根本没什么业务的夏菁做法人的公司贷出款来。至于贾聪和行长之间究竟是什么交道，只有他俩才知道了。而贾聪正奋力运作的广州项目，前期拿项目的所有环节，都是贾聪和他那个拍卖行的拍档一起做的，公司根本没人参与，更是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公司里，大家所知道的，都是贾聪认为能让他们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