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落幕的戏局 (3)

　　“噢？贾总有项目，是个什么样的好项目呀？！”早在年内假期接到罗大哥电话的时候，王新就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以他对老罗多年的了解，一般的人和事，是不会轻易开口的，何况还是专门约他一顿饭。

　　等了一个晚上，终于轮到贾聪开口了，他想着罗大哥的提醒，精心组织了一下语言，不紧不慢地说道：“王总，这个项目是这样的，从法院……在广州……投入……半年内保证……回报……”

　　只是听到贾聪说的几个关键词，王新在心里已经断定对这个项目没兴趣了。首先，他对做中介的贾聪，就非常不感冒。在他的心目当中，做中介的都是些没文化、没素质，夹在买方和卖方之间，靠耍嘴皮子赚钱的。中介找来的，没几个好项目。其次，自己就是用面粉做蛋糕批发给零售商的人，怎么可能花钱从别人手上买来蛋糕再包装出售呢？！成本利润天差地别，这是两盘根本完全不同的生意。

　　王新似乎很认真地听着，脑子里在盘算着该怎么处理这件事。很清楚，贾聪缺钱，罗大哥想帮他。管他和罗大哥有什么关系，罗大哥为什么帮他，这些统统都和王新没有关系。王新在意的是罗大哥约的这个局，还郑重其事地开了这个口，先不说他和罗大哥的历史交往，只说接下来马上要进行的收购谈判，他是必须要买罗大哥的面子，出手帮这个贾聪的。说到底，就是个掏钱的问题，要多少，怎么才能保证掏出去的钱不打水漂、不出事，这才是王新最最关心的重点。贾聪一口气说了十几分钟，终于把项目的来龙去脉和美好前景交代清楚了。

　　“听起来这个项目是挺不错的，小兄弟的前途无量呀！”王新打哈哈夸奖着贾聪，心里在想：“忽悠谁呢？！半年内保证我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我是开发商都赚不了那么多，你一个中介能有那么高的利润，以为印钞票呢！简直是笑话！开年出台了那么多政策，一旦银行的银根开始紧缩，三级市场的成交量一萎缩，看看你们这些中介怎么死！”

　　“贾总，不知道您现在准备吸纳多少资金来跟您合作呢？！”王新直奔他感兴趣的关键问题。

　　“三千万左右，只是需要半年的时间，这个项目就全部做完了，我保证您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贾聪继续信心满怀地说道。

　　“哦，是这样呀？！”王新故意拖着长腔，瞟眼看了看旁边的罗大哥。正好与他四目相对。

　　“王新，你既然对贾聪的项目感兴趣，你俩打算具体怎么合作，我就不听了。做生意都是跟钱有关的事，我不掺和。在对得起兄弟、能共同赚钱的基础上，抓紧时间，尽快谈个切实可行的方案。”罗大哥该帮贾聪说的，该提醒王新的全都摆得清清楚楚了。

　　“哎呀，都快十点钟了，这可是你嫂子规定的必须回家的时间。我先走，你们再接着谈。”罗大哥举杯清了杯中酒，圆满完成了欠贾聪的任务，准备全身而退。

　　“行，大哥，我跟贾总谈，您先回吧，别让嫂子对你有意见。”王新已经领会了罗大哥让他自己小心的用意。

　　“大哥，我送送你！”贾聪连忙起身。

　　王新也要一块儿跟着送，被罗大哥按在了座位上：“你坐着，贾聪送我就行！再约吧！”

　　“大哥，谢谢了！小弟日后一定好好报答您！”贾聪边颠颠地跟在罗大哥屁股后面走着，边献媚地说道。

　　“得了！成不成看你自己了，我该做的都做了。也不指望你报答，你只记着，别再给我找麻烦就行了！”

　　“大哥！那是肯定的！”贾聪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就在贾聪送罗大哥进电梯的这会儿工夫，房间里的王新，已经想好该怎么处理这个非接不可的“烫手山芋”了。

　　贾聪刚进门坐下，王新就开门见山地说：“贾总，我也不兜圈子了，既然你是罗大哥的小兄弟，他开了这个口，我是肯定要帮你的。只是，我这人是非常有原则的，我的公司也是很正规的。你需要的三千万，虽然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我还是能拿得出来帮你的。但是你必须要符合我做人做事的原则和条件。”

　　“什么条件？说来听听。”面对王新的气势和直接，贾聪并不怯。

　　“说实话，我对你的项目没有兴趣合作，干脆直接借钱给你。条件也很简单，借款时间，就按你需要的半年时间，利息我也不多收你的，就按国家法律承认的银行利息算，只是，必须要三种以上的担保。”

　　“哪三种？”

　　“物业、公司和个人担保。”王新考虑得相当周全，从各个方面做好了资金的安全措施。能达到他的这三个条件，也就基本可以向银行借钱了，唯一不同的，就是王新借钱不需要审查贷款资格。

　　贾聪稍稍想了一会儿，然后肯定地回答道：“可以，我可以提供你要求的这三个担保。”

　　“那就好。小兄弟，你别怪哥哥我苛刻，感情归感情，原则还是要讲的。你明天来我办公室，具体的协议和手续，跟我的法律顾问谈。”

　　“好！明天早上，我准时到您公司。”贾聪也干脆得很。两人就此握手告别，饭局正式落下帷幕，再无二话。

　　贾聪想不到，让他从年前纠结到年后的事，能谈得这么爽快和顺利，除了他崇拜的穆梓哥以外，又多了一个让他肃然起敬的王新董事长。最让贾聪兴奋的，还是罗大哥的表现。他也没想到，老谋深算的罗大哥，居然如此义气加全力以赴地帮自己，真是不亏多年的精心铺垫和大手笔的付出。虽然还没和王新的法律顾问开始实际的接洽，他已经很肯定地感觉到，王新的这笔钱，一定是能拿到手的了。

　　不出贾聪的预料，王新的这笔三千万借款，在一个星期之内，就一次性到了他的账上，虽然中间经过了几步曲折，终究还是让他想方设法地解决了。

　　贾聪当面答应王新能达到的三个条件，到法律顾问具体落实的时候，物业担保这块儿，打了折扣。贾聪提供的物业担保，是庐山大厦的一层部分和二层整层商铺。一层的商铺是在贾聪自己名下的，可二层就不行了。买楼的钱，是贾聪的公司出的，但是被他主动落在了夏菁的名下，所以法律承认的产权上，跟他没什么关系。法律顾问拿着夏菁名字的房产证复印件提出疑问，贾聪在如实回答是夫妻关系的同时，提供了一份夏菁亲笔签字的公证过的全权处理这个物业的委托书，就轻松过了这关。

　　老板王新提完了硬性的三个条件后，就把一切都交给了法律顾问处理，执着于做大事的他，虽然很认真，但也用他自认为简单有效的方式对待着这件事，虽然贾聪当晚当他面，爽快地答应了能达到这三个条件，但其实并没有让他肯定地相信，对贾聪的实力，王新还是颇有怀疑的。从酒楼一出来，王新十分钟内，打了N个电话，从N个方面，认真地打听了一下贾聪的公司和个人。

　　从当晚到第二天早上，陆续反馈回来的消息，再加上王新自己的总结分析，他基本认定，这个看起来不太牢靠的中介小子，还是有些可靠的，三千万借给他问题不大。国土局管房屋产权的相关人士告诉王新，内网上一打贾聪的名字，名下至少有十几套房子，虽然都在做着按揭，但以他购买的时间看起来，应该都是升值了一倍还要多。尤其是沙河高尔夫的别墅，那是豪宅中的豪宅，还有庐山大厦一楼的几个大商铺，分别租给了深圳市最火暴的夜场酒吧“BabyFace”和“Rech”，确实都是非常值钱的。仅凭这两个物业，王新就放心，日后若贾聪真的还不了钱，拿这些物业，肯定是物有所值。

　　有了这颗定心丸，王新再三交代法律顾问，只要能保证借出去的钱，无论用什么样的方式都能拿得回来，合同的条款和模式不用太计较。他也希望能尽快完成这事，好对罗大哥有个交代。

　　王新能想到怎么对付可能会让他损失钱财的外人，百密一疏的他，却没想到怎样管好自己的内人。

　　当王新的法律顾问按照老板的吩咐认真执行，随着提出的疑问越来越多，贾聪眼看似乎离自己要达到的目的越来越远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使出了惯用的“银弹”杀手锏。二十万的现金，在被资本家苦苦压榨专看合同的小律师面前，绝对是个致命的巨大诱惑。虽然这钱是贾聪又一次借的高利贷，但是花得特值得，至少是换回了法律顾问研究了一个晚上后，顺利让老板王新签了的借款合同。这份合同看起来好像是有好几种方法，可以保证他的资金安全，但其实存在着巨大的瑕疵。

　　由于物业在贾聪和夏菁两个人的名下，法律顾问把本来是一笔借款的事实，用作价三千万的一份商铺买卖协议的形式体现出来。表面上看起来物业买卖合同比有物业担保的借款更直接保险，日后如果打官司，可以直截了当地针对买卖主体进行处理。而借款要先追讨债务人，在债务人清偿不了的情况下，才开始处理担保的物业，个中的时间和不确定因素太长太多。王新之所以能痛快地签了合同，不仅是因为法律顾问给出了这样的建议，在商场身经百战的他，根据自己的经验也赞同了这样的方式。收了贾聪“银弹”的法律顾问，故意弱化了几个很关键的问题。一是，两个物业都在银行有按揭，产权已经抵押给了银行，按规定是不能再签买卖合同的。二是，夏菁那层楼的合同，是贾聪拿着他的委托书代签的，法律顾问根本就没有跟真正的业主夏菁进行过确认，甚至没打过电话，没见过面！两个产权，两个业主的不同物业，签在同一份合同里，即使有全权委托的公证书，不用深究也是相当有问题的。

　　因为这场全然不知是怎样成为主角的买卖合同，几个月后让夏菁遭遇了她生命中第一个作为被告的官司。虽然结果毫无悬念是王新大获全胜，可是预埋下的那些漏洞和瑕疵，不仅把她折腾得够戗，还成为了被贾聪侮辱她智慧的大笑话。

　　日历一天一天翻过去，到2007年的4月，楼市仍然维持着平稳上涨的状况。通过各个地铺反馈给贾聪的客户信息，他似乎越来越清晰地看到，眼前交易旺盛的楼市，完全是一些炒家赶在银行政策出来之前的投机行为造成的，和之前真正是市场需要的卖方市场完全不同。这种不正常的上涨情况和呼之欲出的收紧银根的政策，让贾聪心里十分不安。王新的三千万虽然是拿到了手，但没出十天就被贾聪花掉了三分之二还要多，广州项目的几千万缺口，还张着大嘴，号叫着。弄钱是贾聪永远的课题，像是解不完的难题，一道接着一道。

　　这两个月里，夏菁和贾聪一直各自住在各自的家里，保持着良好的相敬如宾的夫妻关系。贾聪很自觉地每天都给夏菁打电话，汇报自己的行踪和动态。自己有空又觉得夏菁心情还好的时候，两人一起吃吃饭，甚至还喝过几次咖啡。只是聊得都是别人的闲事，夏菁决口不提和贾聪之间的事。有好几次，贾聪跟她说说两口子的事，都被夏菁用“贾聪，咱们能不谈这些吗？你嫌我不够疼吗？”类似这样的话断然拒绝了。

　　女人，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的显得特别乖巧懂事，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吵闹争执，代表她在表达她的需求，也证明她心里还有你，对你还有要求。夏菁的态度，让贾聪心里特没底。他感觉到夏菁是在酝酿着什么事儿，可就算隐隐知道，贾聪也不愿意去面对和承认。即使两人之间隔着一座冰山，也要得过且过。反正大多数的夫妻也就是这样，“从相敬如宾，到相敬如冰”，似乎是一条必经之路。

　　夏菁是非常清楚自己处在什么样的状况，在干什么的。她就是用这样的方式保持着和贾聪的距离：不远不近，不冷不热，就是这样以静制动，等待着贾聪自己露出狐狸尾巴。只有抓住了他的把柄，夏菁才有跟他斗争的砝码和武器。已经从悲伤和迷茫中走出来的她，心里踏实得很，不急不躁，一天天慢慢调整着自己，恢复到了单身时候的好习惯，健身跑步、早睡，脸色一天天回复了红润。不仅如此，和闺密笑笑、平平和靓子定期地聚会聚餐，泡吧也和单身的时候一样频密了。她比以前更清楚地知道，该如何跟好朋友们相处。大家之间的隔阂慢慢越来越少，又开始亲密无间了。姑娘们都觉得夏菁像是变了一个人，不仅脾气变得平和宽容，还收起了锋芒，成熟稳重了许多。

　　对于她和贾聪之间出现的问题，夏菁自己虽然不说，朋友们其实也是心知的，只是不愿意去戳破，用实际行动表达着对她的关心。对于是夏菁越来越把他当成自己的亲人，不天天见面，但是每天彼此都知道对方的行踪，用最简单的电话，或是短信，表达着关爱和支持。夏菁心知自己将要面对的麻烦状况，她不敢也不愿让于是为她承担太多，故意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和于是之间的关系，绝不敢越雷池半步。

　　五一长假，夏菁没有回湖北老家探望父母，而是和平平一起去了印尼的巴厘岛旅行，在湛蓝宽阔的大海里尽情调整着身心。就在她度完假期，带着一身健康的阳光颜色，开心地回到深圳后，一直耐心等待着的一个契机终于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