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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执狂》 作者:顾文艳

第六章 奥斯卡·王尔德

第六章
奥斯卡·王尔德

“不是吧……这也太夸张了。”电话里传来凯平的大呼小叫。

“是啊。好在她一直没来找过我。”我在电话的另一头尽量平静地回答道。凯平是唯一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应该说是我唯一把这件可以说有点“难以启齿”的事告诉了的人。

“她很快就会来找你了,都开学两个礼拜了。”凯平的声音变得很像预言家,故意令我不安心。

“你……去死吧你!”我毫不客气地说,“我去吃饭了,拜!”

我挂下电话,咒骂着凯平,一边咒骂一边担心,还一边笑了出来。

如果撇开突然“遇到童佳”这件事,我的大学生活应该算是很平静地开始了。

大学校园大,人多,也好玩。我的室友就是一群活宝类的怪人——虽然没有在那个村子里遇见的人那么奇怪。他们的这种奇怪,我可以接受,因为我懂得如何与他们交往。

我睡在靠门的下铺,鬼故事里面最容易被鬼攻击的位置,本来大家都是大学生了,根本不应该相信这些初中没住过校的小弟小妹才相信的东西,但是睡在我上铺的阿鬼每天每天地讲鬼故事,把我都说怕了。

阿鬼原名李归,硬要我们叫他阿鬼。他是北京人,一口京腔,读广告系。他最大的嗜好就是看恐怖小说,鬼片,说鬼故事。据他自己所说,他认为鬼等邪恶恐怖的东西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吸引着他。他总是在晚上用嘶哑的语调说那个倒着走路的鬼的故事,纯粹想要吓死我。在被窝里汗毛直立的我在愤愤地想着哪天晚上把童佳给找过来,让他瞧一瞧真正的鬼是什么样子的。

寝室里一共四个人,阿鬼是一个有趣的人,还有两个也非常的有趣。一个是以读书为爱好的山西男孩陈成,他带着那种最典型的书呆子眼镜,整天捧着一摞书。好在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爱好就是玩电脑游戏,最喜欢模拟人生和魔兽,这点就跟我们其他三个人都有了交集,我们相处得还算愉快。

跟陈成有点冲突的就是剩下的这个人了。此人就属于梁凯平那种类型偶像类型。他有耀眼的身高,不错的五官,连续两届的高中生男子网球冠军,带着广东人说话特有的港台腔,不迷死人才怪。他话不多,看起来也是很爱玩那种类型,特别喜欢针对陈成。他叫何天尹,却最讨厌别人直接叫他天尹,他是刚和很漂亮的女朋友分了手来传大的,他说他那个缠人的女友喜欢叫他天尹,快要把他逼疯了。

大学生活跟高中生活实在很有差别,一下子觉得时间从指缝里挤出来的那么一点点变成了一大把一大把的。我读新闻专业,选的课不多不少,却很空闲,有很多时候用来打电话上网。开学一个礼拜后,我决定课余时间要么去图书馆要么去社团——窝在寝室里实在是太颓废了。

搁下寝室电话,我直接去图书馆。寝室里有两个人,一个大白天窝在被子里看恐怖小说,一个在睡觉,那个不在的去了图书馆。

本来想找一下陈成,但一想到他一定在废寝忘食地复习教授今天讲的知识就有点犯困了,我走到二楼借书处,想找点文学作品来陶冶情操。

巴尔扎克,黑塞,让·梅雷,大江健三郎……我有点乏味地看着按照作者分的书架,不知道要看什么好。我读的名著不多,知道的名家很少……突然,我看到一个名字:奥斯卡·王尔德。

我像触电一样地跳起来,像做贼似地看了看四周。

没有人在看我,更没有那个人在附近。

那种被忘记的感觉再次袭来,而且这一次,前所未有的近。

我用颤抖的手指慢慢伸向那本在角落里的书,把它抽了出来。

《莎乐美》,是当初陈书奇当作是全部世界的书,是陈书奇一直当作上帝的人写的书。

我站在那里,被一种可怕的力量强迫着,翻起这本书。

奥斯卡·王尔德的文字有些花哨,但是很完美,像是曾经经过千万层加工手续,雕琢打磨出来的优秀成品。

我很快就被这个故事,还有这文字吸引住了,一页一页飞快地翻下去。

精巧而富含哲理的句子组成流畅的段落,美丽而令人充满遐想的段落构成动人的诗篇。我迫不及待地翻着书页,无法遏制心里的渴望,还有被彻底唤醒的记忆。

我读书很快,尽管如此,这本只有两百多页的书还是花了我4个小时,我抬起头、盒上书、长舒一口气的时候外面的天光已经有点黯淡了,伸出手一看,5点了。吃饭的时间到了。

我努力去平息自己,站起来,有点晕乎乎的,放好了那本书,走出图书馆。打开手机,发现已经收到三条信息,都是阿鬼发的,还一模一样:

何天尹看上了一女生,听说很神品,他现在正在操场告白,你一定要来!!!!!

末尾的5个惊叹号代表事态很严重,我翻了个白眼,笑笑,当作没看见吧,因为我现在一点都没有参与这种事的心情。

我一个人来到食堂点了份番茄炒蛋,红烧排骨,还有茄子。一个人吃。脑子里全都是《莎乐美》里的事情。这是我最近听到,看到过最美的故事了——因为残忍而美丽。

莎乐美是希律王新娶的妻子希罗底的女儿。莎乐美拥有着惊人的美貌和难以阻挡的魅惑舞姿。希律王把曾经告诫希律王不要娶希罗底的约翰关进了监狱。然而有一天,莎乐美在监狱外面听到了约翰动听的声音,被他优美的嗓音所吸引。莎乐美坚持让卫兵把约翰放出来。见到面色苍白的约翰之后,莎乐美更是对约翰产生了一种“不可言明”的爱,立即表白,却遭到了约翰果断严厉的拒绝。遭到爱情羞辱的少女莎乐美燃起强烈的复仇火焰,狂傲地对她爱着的约翰说:“我定会吻到你的嘴!”莎乐美来到希律王跟前翩翩起舞,用最魅惑的舞姿吸引希律王。希律王很是欢欣,便说会答应莎乐美的任何要求,莎乐美趁势说要约翰的头颅。希律王无奈地派人砍下约翰的头颅,给莎乐美。莎乐美忘我地抱住约翰带血的头颅狂吻起来,希律王也惊恐万分地杀死了这个因为爱而变态,疯狂的少女。

也就是说,7岁的陈书奇在失去父母之后,就读这个故事?

那她不变态就有鬼了呢。我夹了一块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东西,放到嘴里无味无感觉地咀嚼着——第一次吃饭那么无味。

这个故事跟陈书奇这个人一样充满撞击性,令我无比震撼。我没有想过要去读心理学,但是这一刻,我突然感觉到自己可以把陈书奇的梦游症状和这本书里的莎乐美联系到一起——莎乐美忘我地残忍地,也无比绝望地狂吻约翰带血的头颅简直就与那天晚上看到陈书奇满足地啃着带血的生肉如出一辙。

我无法把莎乐美或者是陈书奇移出我的脑海,我的整个脑子里都出现着这两个少女执拗,又绝望的模样,两个影子重叠在一起,试图填充我大脑的每一个角落。

我精神恍惚地回到寝室,木然地坐在床上,发呆。

“宋晓毓!你怎么没来啊?”我一进门,就听见阿鬼的大叫。

“我……我……有点难受。”我说着就很配合地咳嗽几声,夏天感冒虽然不合逻辑,但也只能这样了。

“怎么今天大家都那么背呢……”阿鬼念叨着,“你也不舒服,天尹哥有生以来第一次被拒绝……”

一阵砸床板的声音。

阿鬼做了个鬼脸,轻轻地对我说:“天尹哥心情不大好。”

说着,阿鬼轻轻地坐到何天尹的床上去。

“天尹哥,你别难过了!”阿鬼柔和地说,“只不过被拒绝了也不用这么悲伤吧……小弟我从来没被接受过呢!再说了,这个女的……叫什么来着……也没多好呀……还比我们大那么多,她都大三了吧……”

“你再烦一句试试看?”何天尹狂暴地坐起来指着阿鬼说。

“对不起对不起。”阿鬼自知没趣,灰溜溜地跑到我床边来了。

“看来这次天尹哥还挺认真的呢。”阿鬼用手遮着嘴巴轻声说。

“搞得你好像很了解他似的。”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阿鬼这家伙实在是太好笑,我的大脑总算稍微宽敞一些了,不再因为那两个少女而火烧一般灼人地疼痛了。

“那是。”阿鬼回答,精灵古怪用在男人身上只有他最符合,“天尹哥的情史我都知道。”

“何天尹怎么会这么快对一个人陷得那么深?”我也有点感兴趣了,直起身子来轻声问。

“这我也不知道。”阿鬼神秘地说,“天尹哥说她身上有一种特殊的力量,很特别,令他无法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很浪漫吧!”

“浪漫浪漫。”我笑笑说。

“而且他们相遇也很浪漫。”阿鬼继续说,他真不是一个可靠的人,把大哥的伤心事到处说,一看就知道他说这个故事已经快要成精了,“大概是一个礼拜以前吧,是在你们新闻系那里。我那个时候来找大哥和你一起吃饭,记得吗?不对,那天你有事先去吃了。我们一起出来,然后就看到了那个女生。她穿着白色长裙,长发飘飘,仙女一样……”

阿鬼陶醉地说,好像爱上这个女生的人是他自己一样。

我觉得很好笑,嗤嗤地笑起来,怎么越听越像三流言情小说呀,什么长发飘飘,什么白色长裙——等等,不是小说,而是……

我瞪大眼睛,想要赶走头脑中那个挥之不去突然诞生的念头。

“她好像在等什么人一样的,站在墙边,趴在那里看。大哥因为回头看她就一下子撞上了玻璃,她也注意到了,不过没有来扶大哥,继续等人。她还真不是一般的冷漠啊。”阿鬼回忆道,“可能大哥是第一次看到有女生对他这么不闻不问的,觉得很好奇,也是一种一见钟情的好感,大哥就前去搭讪。问了半天只问出了她名字。大哥告诉她新闻系的人都走了,她可以明天再来。她对大哥说了一声谢谢就走了。”

“然后呢?”我焦急地问。

“然后,大哥就开始找她,送她东西什么的,男追女的惯用手段,只不过好像都在她身上失灵,然后就有今天下午这一幕。”阿鬼有点惊讶我突然激动,“干吗?”

“她……她是哪个的系?”我语无伦次。

“啊,好像是文学系吧,大三,好像是转学生什么的。”阿鬼想了想说,“大哥的品位实在是独特,也实在是很勇猛,向大三学姐表白,太帅了!”

“你能记起她名字吗?”我着急地拉住他说。

“叫……叫……我忘了。”阿鬼苦思冥想。

“别!求你!想起来我请你喝汽水!”我声音大起来。

“……啊!想起来了!”阿鬼一听说有利可图,就奋力思索,“好像是叫陈书如。”

我怔住了,手依然搭在阿鬼肩上。

“应该,是叫陈书奇吧。”我慢慢地说。

“诶?对对对对对,你真厉害,对对对,我想起来了,是叫陈书奇。”阿鬼笑起来,然后突然有点好奇地看着古怪的我,“对了,你怎么知道的?”

我虚弱地笑笑。“凑巧罢了。”我无比虚脱地说,“我要睡了,晚安。”

说着,我踢掉鞋子,钻进被窝。

“有毛病。”阿鬼有点奇怪地捶了一下我,怏怏地离开。

在炎热的被子里,我听到了自己的喘息声。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没可能在这里。

是啊,绝对没有可能。她从来没读过书,怎么可能突然变成中国传媒大学大三的学生了?一定不过是凑巧名字相同罢了。

可是,为什么阿鬼那烂到家的描述也和她的情况一模一样?

年龄一样,外观一样,性格看来也是一样的。

不可能不可能。

我对自己说。真的不可能!

陈书奇,我认识的那个偏执狂陈书奇绝对不可能来这里。

但是,也不排除……

我就这样不断地在可能与不可能两个定量之间徘徊着,最终进入梦乡——还好,我没有失眠。

第二天早上6点,我起来查看当天课表。今天课最满,从早上8点一直要上到晚上6点。这样也好。我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睡眠充分但是有点忧心忡忡的脸,至少让自己没有工夫去想那本书,还有那个人。

我跟何天尹一起去新闻楼的教室,上午的课都是专业课。

我选了一个第一排的位置,何天尹看起来好像昨天晚上失眠了,精神状态很不好。我一想到他那个有可能失眠的原因,脑子就像要被炸开一样。

“一个专业的新闻工作者,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要了解新闻背后的一切……”理论老教授在讲台上用干瘪的声音讲课,毫无激情。

我集中精力,振笔疾书,几乎要把老教授说的每一句话的要点都记下来。

“我们今天要讲得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新闻工作者对于平静事物的幻想化。”老教授在黑板上写下“平静”而字,不禁使我的思绪再次蔓延开来。

平静……我的生活已经平静了一年多,两个星期前有一点小小的波澜,然后再风平浪静了两个星期。现在的我越来越觉得那小波澜是后面将会出现的汹涌的大海潮的前兆。暴风雨前总有一段诡异的平静,不是吗?

正走着神,旁边的何天尹突然拍了一下桌子,很恼火地说了一句:“烦!”

教授咳嗽了几声,示意这个拽拽的学生不要太嚣张了,再继续讲课。

“我没办法听课。”何天尹对我说,然后收拾东西,背上包,“我在走廊上等你。”

他很拽地走出了教室,老教授遗憾地摇了摇头,好像是在为这样的一个学生感到叹息。他一定已经经历过很多这样的学生了吧,我想。后面传来很多女生欣赏的叫声与感叹。年轻的时候,做越荒唐越错误的事,那个人就越是英雄。

我继续一个人在课堂上奋战,努力消去瞌睡虫,还要跟那极具诱惑性的思想做斗争。坐在离我隔了一个人的右边的陈成的眼睛一直发着亮光,盯着教授看,多像一个孜孜不倦的学者,认真地汲取知识,在知识的海洋中遨游啊!

我感觉自己快疯了,脑袋里不断变换着画面,看到那双眼睛的第一秒,在湖边与她四目相对的那一秒,莎乐美带着疯狂的期望与绝望为杀死自己的爱人而翩翩起舞的那一秒……这些静止的时空不断跳跃着,令我全身像是着了火一般灼热。

终于下课了,我第一个从位置上站起来,急于离开这个像火炉一样炎热的教室。我冲到走廊上,看到何天尹一个人落寞地坐在墙角。

“何天尹,你好点了吗?”我看着他有点苍白的脸色说。

“书奇……再也不会出现了……”他呆滞地用手扶着白色的墙说,这个表情很落寞很令人心疼,一定有很多经过的女生被这个表情迷住了吧。

“别难过了,而且,她有这么好吗?”我有些吃惊自己怎么会说出这么不能帮助别人减少痛苦的话来。

“你根本不了解!”何天尹的反应跟我想象中一模一样,我后悔刚才说了这种话。

“对不起,我真的不了解。”我说,尽量缓和语气,“你这样也没用啊,先跟我一起去吃饭吧。”

“不……”何天尹有点倔强地说,“我不能走,我必须在这里等她,我必须等到她。”

但我可以一点都不想看到她啊!我差点脱口而出,但是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何天尹,我现在有点事,要我叫阿鬼他们来陪你吗?”我还是尽量保持着关心的语气说,只是音色因为害怕和紧张而有点畸形。

“不要。”何天尹坐在那里像个小孩,“我要一个人等到她。”

“那我先走了,你有什么事一定要打我电话!”我松了口气,嘱咐他。

“嗯。”何天尹有点泄气地点了点头。

我如释重负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就走。

“书奇!”何天尹在我背后突然大叫,令我措手不及,手里抱着的书全部掉了。

我不敢往后看,只想尽快把书捡起来,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捡完了!我完全不管身后发生了什么,打算站起来就快速走。

我的双肩包书包带被扯住了。我一点一点地转过头去,一双白皙纤长的手正搭在我那绛蓝色的书包带上,仿佛有一种力量,让我一点都不能动弹了。

我低下头转过来,那只手松开了我的书包带。

漂亮的,披散的长发,纯白色的戴波浪花边的上衣,深绿色的爱尔兰格中裤,奶白色的短短的羊羔靴。她的手里是一本《道连·格雷的画像》,那是我昨天晚上鬼迷心窍一般又折回图书馆借的,作者,奥斯卡·王尔德。

“你落了这个。”熟悉得令我快要落泪的清冷声音,我一直都没有忘记过的声音又一次地萦绕在我的耳畔。

“谢谢。”我不敢看她的眼睛,撇开眼睛,撞到何天尹诧异的目光。

“书奇……”何天尹无比激动地说。

陈书奇没有说话。我毫无防备地转过来看了她一眼,然后就知道自己完了。她久久地注视着我,那双清澈的、犀利的、玻璃球一般闪烁着动人光芒的眼睛与我的眼睛再次相对,我依然一眼就可以在那清晰的眼眸里看到反射出来的自己。她的眼袋没有变,还是像伤口一样破坏着她整张脸的完美,却也加深着她眼睛迷人的浓度。

我无法移开视线,接下了那本书。

她的眼睛里仿佛有液体在流动着,不知道是幻觉还是什么,我觉得她在微笑。

这不是幻觉。

我把《道连·格雷的画像》捧在胸前,依然无法中断与她的眼神交流。

她确确实实在微笑。也许是从来没有见过她微笑,我觉得那笑容有些不自然,但却很美丽。够大的嘴巴让她像朱丽叶·罗伯茨一样,神秘而灿烂地笑着。她的眼睛动人地笑着,淡色的睫毛颤抖着。

我也笑了起来,她的笑容,因为很罕见,所以太有感染力。

“你好吗?”

她轻轻地问,声音好像来自天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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