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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执狂》 作者:顾文艳

第九章 心理医师

第九章
心理医师

阶梯教室里,年轻的微积分教授尽心尽力地在黑板上进行数学演绎,还一面说几个冷笑话试图让疲惫的孩子们清醒过来。

微积分是公共课,我跟阿鬼还有何天尹很自然地坐在一起,倒数第二排。

第一排的陈成坐在一堆认真的女生中间,不住地朝老师点头,手上的笔不断地运动着。其实我还是很佩服他的——毕竟,现在有几个正常的大学生还愿意这样认真地听每一节所选课程?更何况还是微积分这种相对来说学分很好拿的公共课。

何天尹一直在旁边唠叨着他的“小奇”(称谓进化),阿鬼也很喜欢听他的大哥唠叨,我坐在最右边,试图认真听一会儿课。

那天童叔叔兴奋地说完他的计划之后,就开始拟定具体计划了。我第二天找了他抱歉地说我认为自己不适合参加。童叔叔劝了我一会儿,然后就有点不耐烦了,最后就发火让我走人。

我最后再道了一次歉,就收拾了东西,离开了黑僧林酒吧。

虽然黑僧林的工资相对来说比较高,工作也相当有趣,还可以跟陈书奇、童佳、立欣这群人一起工作,但是这么充当心理医师对我来说还是太冒险,我毕竟是一个正常人,怎么能做这种只有在小说电影里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主人公才做的事呢?

“诶。”阿鬼敲敲我,“你又发呆了,别想了你。”

“什么?”我从回忆中挣扎出来。

“不就是被炒鱿鱼嘛,而且他们这个要求是也太过分了。”阿鬼很有义气地说,“都犯法了!你快告诉我们那家酒吧的名字,我们帮你!”

“别啊!”我激动地叫起来,教授往我们这个方向看了一眼,作为警告,我只好作了一个抱歉的表情,然后压低声音,“是我对不起他们,你别管了,谢谢你阿鬼。”

“宋晓毓同学,你人也太好了点吧。”阿鬼鼻子里出着气,为我愤慨。

“需要的话,我有认识的朋友,他们正好需要家教。家教赚钱可不比酒吧少。”何天尹也很有义气地为我出主意,毕竟我在陈书奇方面帮了他那么多次。

“不要紧,谢谢。”我有点感动地说,有朋友就是好啊,但是现在并不是最亟须,应该用的时候,“我正好休息一下,把功课赶一赶,再参加点社团活动。”

我笑笑,继续听课,很明确地知道自己一点都听不进去。

都4天了,4天没有去黑僧林,100多个小时没有见到陈书奇童佳他们了。我做梦都会梦到重新回去,重新在那些俱乐部之间穿梭。这个酒吧,就像那年的村庄一样,用一种强烈的磁力,把我的神经吸往想念,还把想念这种想法填满我的整个大脑,甚至不给我一点挣扎的空间。

我挠挠头,仿佛体会到了何天尹想念陈书奇的感觉,烦!真是太烦了!

突然,旁边的何天尹突然倒抽一口气,我转过去看他,他整个人像是被石化了一般,双眼瞪大,不可思议地看着阶梯教室的后门口。

我跟阿鬼沿着他目光的方向看去,门口比以往还要光亮。本来就很亮的天光全部照在一个穿着白色针织连衣裙,脖子上系着一块紫罗兰的很有复古感觉的镂空方巾的女生身上。白色本来就是会反射,反射的光芒又在那个范围里折射,就像她身上聚下了所有灿烂的理由。

陈书奇冷着一张脸,眼光深邃,我感到她在看我——即使那时候我拿下了眼镜,还是可以模糊地感觉到她在看我。她高傲地走进来,她的头发今天盘在头上,衬出她那张瘦长白皙的脸,很漂亮。

我条件反射地转过头,装作认真听讲,但是听到的只有何天尹低低的呢喃声:“天哪……她正在向我走来……”

我感觉我全身开始颤抖。这个女人也太嚣张了吧,上课的时候从后门走进来,腰都不弯一下,也不朝教授打声招呼,然后还那么高傲地走来走去……太可怕了,千万别过来!

我看着前方教授有点无奈地叹息了一下,我不敢飘移我的眼光,但是我感到一种充满压迫感的气息正在靠近,而且越来越近。

“我该怎么办……阿鬼……快帮我……我不能呼吸了……我该说什么……”我瞥了一眼何天尹,他一边傻笑一边嘴唇稍稍动几下喃喃自语。

阿鬼在那里拍何天尹的胸口,表示“别紧张”,为他打气。

我用余光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正在我的右边,隔了几个人,但她在那里停住了。

拜托,小姐,现在在上课,而且还有那么多人,而且都是认识的人(大一的人我一般都认识)。我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祈祷陈书奇不要做出什么过火的事情。

“宋晓毓。”她叫我名字,清冷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柔和。

我缓缓地抬起头,不敢回头看何天尹失望到极致的表情。

“出来一下。”她命令道,脸上不带一点点表情。这个声音有点偏响,第二次引起教授和其他人的注意,几乎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着戏剧性的一幕。我看到陈成有点恼火地转头,很愤怒有人中断了他快乐的学习。

我环顾四周,干笑了几声,耸耸肩。回头看了一眼呆掉的何天尹,拍了拍他跟阿鬼。然后就收拾起东西走出拥挤狭窄的座位。

“不好意思,教授,突然有点事。”我举手,歉意地挥了挥,故作镇定地转身走。不管怎样,不能不把教授放在眼里,起码的礼貌是要的,这是我的做人原则——毕竟以后我的学分有没有,论文分数高不搞还是都要靠他的。

我跟着陈书奇来到了外面天色很灿烂的校园空地上,文学系上午没课,很多文学社女生都手挽手在路边荡,我只请求那个古怪的八卦新闻社社长不要带着她那帮“狗仔队”在这里出现。

陈书奇走到道路旁边的座椅上,示意我也坐下。我有点难为情地坐下,因为旁边那张椅子上坐了一对十指紧扣的情侣。我尽量往座椅的旁边挪了挪,跟她保持距离,即使被拍到也没什么关系。

“是为了我离开酒吧吧。”我先开口,等陈书奇主动开口永远不是一个好的决定,刚才已经让她迫不得已主动来找我了,她一定已经把这件事铭记在心,不能原谅我了。她就是这么一个又很强调尊严,又很被动的孤僻女生,从第一眼在那房子里见到她,我就已经感受到她这种将要持续一生的性格特征了。

“没错。”陈书奇眼睛直视前方。

“我觉得我的理由已经很充分了。”我也直视前方,“第一,这种事情我做不来,我不会装作我自己是什么心理医师治疗别人;第二,我没这个胆量做。我虽然不是什么绝对正义的好人,但这种损人又不利己的事我是不会做的。”

我镇定自若地说这两条我在镜子前已经练习了好多遍的理由,在心里轻轻地嘘了一口气。我敢对上帝发誓,这些话是发自内心的。

“我知道。”陈书奇只是动了动嘴皮,“但我相信童叔叔的话。”

“他说了什么?”我转过头来看着她,她的目光还是悬留在前方不知名的空气中。

“大多数人,只是为了诉说。”她复述着童叔叔的话,“我们只需要倾听。”

“那也不行!”我有点激动地站起来,“你怎么知道他们需要的是什么?我们这几个人中甚至没有一个是学心理的……可以让童叔叔找心理系实习生啊!再说了,说实话,我们这四个人自己才是真正需要心理治疗的人!”

我一不小心就说出了心里话。

陈书奇的眼光移到站在她前方的我的身上,目光很遥远。

“所以,我把这次看作一次治疗自己的机会。”她很简单地说。

我愣住了,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治疗自己……的机会……”我重复她的话。

“我是有病。”她直视我的眼睛,“所以,我要给自己一个机会。”

“可可可可……”我有点结巴了,“可是你可以自己去真正的……咨询室……”

“你以为我没有去过吗?”陈书奇冷冷地回答我,目光再次转移。

“你……去过?”我更加诧异了。

“从小到大。”她看似轻描淡写,“几百次了。一年前你走了以后我也试图再去过几次。”

“为什么?”我被惊吓到了,“我是说,我走了以后你为什么又去?”

陈书奇转过来看我,她的眼里充斥着一种无法描述的惆怅。

“因为我没法睡觉。”她说,眼里闪烁着水光,“吃药也没有用,很难受。”

仿佛有一只巨大的爪子掠过我的胸口,狠狠地抓住我的心脏。我打了个寒战,揪心地疼痛起来,开始出现一个令我无法呼吸的景象:一个白衣少女在月光下捧着奥斯卡·王尔德传眺望着远方,想念着一个人,想念到失眠——安眠药都无法拯救她的思念。

“然……然后呢?”我的声音在颤抖。

“咨询室的人差点把我送进精神病医院。”陈书奇平静地说,好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后来我自己想了想,再看了看你留给我的话,就做出了重新开始人生的决定。”

她说得多么简洁,但如果有人跟我一样看着她的眼睛,那么他一定会感觉到她的艰辛——重新开始人生,多么不容易,多么需要勇气——特别是对于一个长期失眠的人来说。

我感到泪水正在一点一点蔓延,但是在快要滴落的瞬间,我把它缩了回去。

一切,都已经不需要更多的解释。

“我去。”我说,尽量放平音调,把哭腔带走。

“明天下午4点见。”陈书奇好像早就预料到我最后会那么说一样,一点不惊讶。说完,她站起来,转身离去。

我有点被欺骗了的感觉,但那种欺骗的感觉,带着一点点无意的幸福。

黑僧林酒吧,沐浴在4点的夕阳之下。

我深呼吸,开门,走进去。

吧台前面早已坐着穿着高中制服的童佳,穿着T-shirt、牛仔裤与贝壳头鞋子的立欣,还有套着米色宽松型毛衣的陈书奇。

我走到他们中间,加入他们。

童阿姨坐在吧台后面,等我坐下,妩媚地笑着说:“心理医师们,我们一起去看一下我们的工作间,如何?”

在童阿姨的带领下,我们穿过一间一间的包厢,新请来的服务小生们在做我5天前每天的必修课,穿梭在一个一个古怪的俱乐部之间。我不禁有点怀念着辛苦但也很平静美好的打工生活。现在的我,跟着这些我19年的人生中遇到过,也相信在未来的生命中会遇到的所有人中最古怪最特别的人一起,寻求生命新的刺激。

我们来到了一个门被漆成紫色的包厢前,童阿姨敲了敲门,推门进去,我们跟在后面。

这个包厢的主色调是白色。白色的墙壁,完全不像酒吧里该有的简单的设备——一张长桌子,前面放着一把座椅。头顶上的灯也是白色的,只不过有点略微倾向于粉色,显得很温馨。

“这里是书奇跟宋晓毓的工作间。”童阿姨说,“我们把来心理俱乐部的人分为两种。一种,是带有幻想妄想症的一类人,他们需要刺激的体会,只有用刺激对刺激,才能让他们得到压力上的缓解;一种,是纯粹为了述说而述说的,包括失恋、失意的人,这类人需要一个简单的环境。”

“也就是说我跟陈书奇是针对后一类人?”我感觉稍微好了一点,怎么说也是前一种妄想狂比较可怕。

“对。”童阿姨点头,接着说,“你们需要做的,就是倾听,事实上,大家需要做的,都是倾听。下面去一下童佳跟立欣的工作间。”

童阿姨带我们走出这房间,对面那个门被漆成黑色的房间就是他们的工作间了。

这个房间里面跟我们的房间很相似。只不过里面的墙壁是灰色的,灯光也是有些诡异的深紫色。还是有一张桌子,正面放着一张椅子。

“佳佳,你需要扮成吸血鬼。”童阿姨对着童佳说,“那些有幻想症状的人需要这样的刺激,其他,你们需要做的也就是倾听了。”

童佳跟立欣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所以,很简单,你们的第一位客人都将在10分钟之后到达你们的工作间。”童阿姨笑了起来,她虽然长得一点都不美,但是却也很有异乡特色,很妩媚,“开始吧,心理医师们。”

我云里雾里地回到我们那个相对来说比较温暖的“工作间”。房间很大,我跟陈书奇两个人坐在桌子后面的两张椅子上,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正前方那个空空的座椅。

“紧张?”陈书奇有点轻蔑地看了我一眼。我这才发现我的手指在桌子上不自觉地轻捶起来,我紧张的时候都会那么做。

“怎……怎么可能。”我不甘示弱地回答,继续敲桌子,“这是我无聊的时候最喜欢的动作。”

陈书奇“哼”地冷笑了一声,表示不屑。

我则捶得更厉害起来。说实话,真的有点紧张。我虽然脸皮厚,又比较擅长与人交流,但我对内心阴暗的狂人变态一直没有一点办法,正如我对我旁边这位女子毫无办法一样。

还有一点令我紧张的,大概就是跟陈书奇两个人在这么诡异的不透气的空间里,实在是很可怕的一件事。要是在两个月以前让我想象这种场景,我一定会从梦中吓醒的。

陈书奇喝了一口在桌子上的茶,我这才发现桌子上有三杯茶,都放在漂亮的玻璃杯里。我拿起自己的那杯喝了一口,一瞬间,一泻清凉而温暖的液体缓缓地流过我的喉道,渗入我的肠胃,滋润着我的全身。好茶!

我有点兴奋地看了陈书奇一眼,用眼神表示这茶不错。她用余光看我表示我很没见识。她双手捧着玻璃杯,一点一点地呷,慢慢品味。

就这样,我们干坐了十分钟。十分钟之后,有人敲门。

我的神经都竖了起来,感到空气一下子变得紧缩,像是已经拉到了极限的皮筋。

那个人走了进来。在不算明亮的灯光下,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人。

他大概有三四十岁,穿着松松垮垮的米色毛衣和便裤。他不高不矮,175公分左右。他走路的姿势很奇怪,好像是刚喝了10瓶烈性烧酒。

他走到座椅前面,坐在我们面前,有点唐突地看着我们。

“你们……这么年轻?”他醉醺醺地说,身上围绕着酒气。显然,他已经依赖酒精依赖很久了。

我有点不知道怎么办,陈书奇则很冷静地看着他。

“是的,我们是心理系刚毕业的实习生。”陈书奇运用了我上次那个主意,“先生,您先喝口茶吧。”

男人看了看桌子上的茶,茶还带着一丝余热,冒着微弱的白色蒸汽。

然后,他无法克制地号啕大哭起来,一点一点地讲着自己的故事。

他是一家民营企业的总裁,29岁就当上总裁的他一直很顺利。30岁时与一个很漂亮的律师结婚,有一个很可爱的女儿。

他们一直过着很快乐的生活,直到有一天,他在街上看到自己的妻子与另一个男人在一起喝咖啡,看上去很亲密的样子。气急败坏的他回家和妻子吵了一架,然后几天不回家,手机关机。

一个礼拜他回到家里之后,发现家里空无一人。他开机,才知道他妻子进了医院。奔到医院,他6岁的女儿也在医院,在一个看上去无比憔悴的女人身边。那个女人,就是他的妻子。原来那天在街上看到的那个男人是他妻子的医生。他妻子得了不治之症,一直试图对她保密,但是那天吵架之后,妻子的病情加重了,只好被送进医院。

“丽丽……她躺在那里……她……对我笑……”男人看着我们,眼睛里布满血丝,眼泪不断地垂直滴落在桌子上,“她还在笑……第二天,她就走了……她死在病床上,死在我旁边,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是我害死了她……是我……真的是我……”

他不断地用手捶打自己的头,我的眼泪也都快下来了。

“请别难过了……”我很不自然地说,试图想要安慰他。

“我怎能不难过?”男人抬起头来泪眼模糊地看着我,“天哪,我怎么可能不难过?她走了4个月了,4个月,我没有一天不在想她,我没有一个晚上可以入眠,我的全部快乐都在她离开的时候丢失了……我该怎么办……她走了……她是因为我……她是被我害的……”

男人又开始重复那句话,又回到了是他害死她的这个主题。

我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了。我擅长安慰人,但不擅长安慰这样的人啊!他的故事简直就是电视剧里的情节,他的言语我以前也只在小说里看到过。

“她不是被你害的。”陈书奇静静地开了口,声音好像来自天边。

我扭头看她,她那双动人的眼睛正望着男人的眼睛。

男人的哭泣声停止了,有点好奇又有点恼怒地看着这双眼睛。

“你……根本不了解!”他的声音抬高了。

“她不是被你害的。”陈书奇又重复了一遍,眼睛充满着柔和而美丽的光芒,就像是一个天使,“她是自己离开的。”

男人惊愕地望着这双真诚而清澈的眼睛。

我也惊愕地望着这双真诚而清澈的眼睛。

“没有人可以阻止。”她慢慢地说,“还有,忍受着这种痛苦的人,不止你一个。”

“不止……我……一个……”男人呢喃。

“你的女儿,她忍受的痛苦,比你多100倍,而且这种痛苦会持续一生。”她缓缓地说,我突然惊恐地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那年芝姨所描述的巨大的犹如黑洞一般的恐惧,还有极端的痛苦,“如果她没有你在他旁边,坚强地帮助她,一起共渡难关,她也许,真的会疼痛一生。”

陈书奇哽咽住了,似乎无法再说下去,但她的眼睛依旧平和地望着那个男人。

不知道是幻觉还是一种变相的真实,我仿佛在陈书奇身上喋喋隐隐地看到了一个6、7岁的女孩,眼神空洞而绝望地站在城市的街道上,等待着永远不会回来的亲人。

“所以,请你把你的女儿当作是她。如果你认为你有罪,请为她赎罪,别让你女儿更痛苦了。”我像是受到了心灵的感召一般,接着陈书奇没能说完的话继续说。

男人看了看我,再看了看陈书奇。

他那布满血丝的眼睛里,他那充盈着泪水的眼睛里,在那一刻,多了一份畅怀与感激。是的,因为在那一刻,我确确实实用我的眼睛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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