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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是深闺梦里人》 作者:井上三尺

第20章 家有未嫁女(2)

  松霖却另外一番心肠,觉得她原来不这么市侩啊?怎么这些时越来越爱管自己要钱了呢?尤其还是为了那个不成材的哥哥。她岂不知道谢元朗从来就不曾瞧得起自己这妹夫。每每登门,话里话外都捎带着鄙夷他们家家世寒微,不及他谢家的显赫。你谢念汐既然嫁过来,就是我顾家之人。俗话说,长兄若父。娘家的妹妹照理是该跟着哥哥嫂子过,好与不好该他们去担待。你横插个什么手?

  要他为个不成器的谢元朗去得罪南琴、得罪自己的妈,没这道理呀。

  宝瑟替念汐卸妆,散下头发,默然片刻,忍不住说:“姑娘,你近来有没有照过镜子?”

  “嗯?”

  “我近来看你,笑的时候越来越少。”

  念汐听出她的话弦外有音,闷不作声。

  宝瑟咬着嘴唇,低低说道:“姑娘,我昨天上街,看见七少……回来啦……”

  听到这人名字,更觉心烦意乱,“吹灯,睡觉。”

  松霖药行买卖日有起色,顾严氏第一个心怀不满,将南琴叫到房里筹谋。

  “你倒真悠闲哪,火都烧到眉毛上了,成日还装没事人一样。”

  南琴佯装不知,“妈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甭跟我在这儿装相。咱们茶壶装汤圆,心里有数!”

  她这才赔笑道:“妈,松霖的外务,我一向管不了的。他这么大个人了,自然有他的主意,您何必多劳这份心力呢?”

  “起先我不管,是因觉着那丫头翻不起风浪,又坐着孕,因此暂且容着她。如今她得寸进尺,可不能视而不见了。”她一面说,一面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总得想个法子,让她插不下手,叫松霖远着她点儿。”

  南琴暗暗冲文妈送个眼色,文妈凑上来,将那天念汐与宝瑟雇车出城,回来时上洋行的事一五一十抖搂出来。

  顾严氏立道:“把宝瑟这丫头给我叫来。”

  傅南琴等的便是这一刻,心中道了个“好”字。

  宝瑟不知大祸临头,这天晨起,念汐跟了松霖去了趟药行。文妈骤然来唤她去老太太跟前回话,当即吓得脸色发白,不明何故。文妈冷笑,借这机会,正可公报私仇。

  宝瑟在家里一怕老太太,二怕文妈,三怕大太太。因老太太规矩繁多,鸡蛋里喜好挑骨头,待下苛刻,脾气反复无常。文妈自是不用说了,欺上瞒下,狐假虎威,加之本身就结着梁子。大太太呢,她说不清,平素说话很柔和,从来重话儿都不曾对人说过半句。可慈善里透着股子冷,端庄中又隐含着极深沉的心思。

  老太太歪在榻上,怀中抱着个“汤婆婆”。南琴坐在旁边,和颜说道:“好孩子,今儿找你来并不为别的,就是老太太想问你几句话。你照实回答就是了。”

  宝瑟怯怯道:“是,老太太请问。”

  “我问你,那天你同着姨奶奶出了趟城有没有这事?”

  “……有的。”

  “回来的时候,又去了趟洋行,碰上关家的姨太太,对不对?”

  宝瑟暗暗惊惧,“是。”

  顾严氏目光如刀,仿佛要在她身上剜个窟窿,“她在那洋行里,存了笔款子?有多少?”

  她们既能探听到这种程度,念汐在那边有存项之事,宝瑟一时如何替她遮掩?当下慌了神,张口结舌。顾严氏益发确信这主仆二人暗中有鬼,瞪着她厉声道:“吞吞吐吐做什么?说啊!”

  宝瑟忙伏身跪下,颤声道:“姑娘的事,我真的不知道。”

  顾严氏勃然大怒,指使文妈:“张着眼睛还跟我这儿说瞎话呢,给我打她的嘴!”

  文妈似笑非笑,扬手走过来,“丫头,老太太的吩咐,恕我不能不遵哪!”

  话音刚落,左右开弓。她下手又重又毒,将许久以来所累怨气一股脑全撒出来。宝瑟登时两颊高高肿起,晕头转向,摔跌在地。

  顾严氏等她缓过这口气,接着逼问:“甭替她遮盖,现在说了,少受些皮肉之苦。”

  宝瑟捂了脸,嘴里一阵泛腥,“老太太……太太,明鉴……我真的……不知道。”

  顾严氏皱眉:“叫人拿板子,打到她说为止。”

  念汐前脚进门,就觉出事不对味。

  老太太一向不下床的,这时却端端正正坐在厅上,一副抓贼拿赃的架势。南琴、文妈亦在,各怀鬼胎。谢念汐心中警惕,深吸口气,走上来,问了声好,思忖:这一个两个的,怎么如同审犯人似的?

  她自问并无越矩行为,没什么东西怕她们审。哪料她们半晌不吭声,只冷笑。末后,顾严氏一点头,有仆妇将宝瑟拎过来。念汐登时明白了。

  这儿等着她呢!

  南琴呷口清茶,漫不经心道:“方才老太太跟前说的话,再说一次吧。”

  宝瑟一顿板子给打怕了,饮泣小声道:“姑娘上回带我上洋行,说是要查一笔过去的存项。后来伙计出来,我跟了姑娘过去,方知是从前在‘燕平书寓’时,许姑娘托寄在姑娘这里的一只金表。还有些珠宝、首饰,并一封书信。信上究竟写的什么内容我当真不知道,也不曾看过……”

  她战战兢兢说完,本以为念汐要大发雷霆,谁想她神色平静,漠不动容。既没斥责宝瑟背着她将隐情供出,也没破口大骂众人卑劣无耻。不过她身怀有孕,终不能一直直挺挺地立着,径直走到宝瑟身边椅上,一撩裙摆,坐下来。

  文妈疾言厉色呵斥:“老太太话还没问完呢!怎么就坐下了?懂不懂……”

  “规矩”二字,给她一瞪眼,生生吞回肚内。想上回那一杯滚水,一顿喝骂,纵过了这么多天,余威仿佛犹在。文妈自上次事发后,总感觉在小姨奶奶跟前,不自觉地低了三分。

  念汐冷笑,软声款言道:“我这儿身沉,时候站长了实在扛不住。请妈跟大姐见谅,容我坐着听审吧?”

  顾严氏眼睛内最不揉沙子,自是厌她不明礼数,可瞧在肚子里孩子的分儿上,暂容着她。她便丢了个鄙夷眼色,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咱们家里的规矩,个人不得藏私,进账与开销都要明细。”

  念汐一哂:“治家的规矩,开源节流,账面清晰,此乃中正守成之道,大家风范。咱们做小辈的自当凛遵啊。可我没听出来,这同方才宝瑟说的话,有什么关系呢?还要请妈的示下才是。”

  她装傻充愣,老太太心下不耐,将床榻一拍,“你这儿存心抬杠是不是?你在家随意找个下人打听打听,进我顾家的门,几时有人敢藏私房不报账的?自我向上三辈起,咱们就没有这么宽松的家法。”

  南琴忙解劝道:“二妹初来乍到,有些地方难免疏忽,绝非存心有意隐瞒。对吧?”

  念汐双手一摊,“我来时便一穷二白,除了身上的衣裳肚子里的孩子,什么家私都没有。比不得大姐,娘家殷实,贤惠持家,两袖清风,这才称得上众人之楷模。”

  她一语双关,明里称赞南琴,暗里却是讥讽她中饱私囊,面上还要假装公允。南琴被她抢白,亦不说话了。

  顾严氏道:“一穷二白?你倒在这里哭起穷来。谁不知道你过去是花街的名人?没个一两千大洋,连你们那堂子的门都进不去。一杆嵌珍珠的水烟筒,就得三千多,白花花的银子如流水。跟我哭穷?你个窑姐儿,哭得着吗?今天你老实将自己藏的私房都交代出来,不然……”

  “不然妈要动刑吗?”

  她就抓准了即使一字不说,她们如今也不能当真拿她怎么样。可顾严氏左一句窑姐儿,右一句窑姐儿,笔直戳在念汐心上。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杀人不过头点地。这老太太之所以招人怕招人恨,便是由于说话刁毒,专爱拣人伤处撒盐。

  顾严氏盯着她,“别以为没人能把你怎么样。”

  虽说她是不想将若璧私事拿到台面上向人解释,可暗自权衡,此事大关节上必须跟她们讲明白,不然将来只怕还得惦记。念汐郑重说道:“其实呢,本来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洋行的存项,本就不是我的东西。我一个朋友托我保管,暂且寄在我这里。”

  南琴轻描淡写地问:“你那位朋友人呢?”

  “死了。”

  “她家里人呢?父母双亲,兄弟姐妹?”

  念汐心想,若璧临死遗嘱再三嘱托,叫自己万万不可假手他人,亦没提过要将珠宝转留给别人。于是便道:“父母去世,兄妹早已失散。”

  “那就是无主之物了。既是无主之物,按照道理……”

  她早知道她在打这主意,亦知顾严氏是贪财好利之人,抢先截下话头,“照道理,没有她本人的嘱咐,我一个子儿也不能妄动。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大姐的意思我明白,我领教了。要有什么话,不妨等松霖回来再说,恕我饿到现在还没吃饭,两眼发花,等填饱肚子,咱们再开堂问审好啦。宝瑟,扶我回房。”

  说完,不理她们如何呵斥吵嚷,拉宝瑟起身回偏屋。

  宝瑟既愧且负疚,方进门,立时双膝落地,被念汐一把扯住拉起身来,“不干你的事,别哭了,看叫她们听见,就更加得了意。”

  宝瑟又冤屈又难过,勉强收声,诉道:“她们……她们逼人也太甚。将来……在这里的日子只怕……”

  念汐倒在椅上,一手搭住前额,有气无力道:“将来的事将来再说,你哭也无用。”

  谢念汐连气带累,饮食不谐,自午后便歪在床上闭目养神。好容易天色擦黑,不巧今日柜上事务繁杂,松霖迟迟未归。直等到转钟时分,宝瑟在院门口张望,忽进来喜道:“好了,好了,先生回来了!先生回来了!”

  她是小姑娘心思,想着只要先生回来,就能主持公道,她们主仆两个多少总有个说理的地方。不想,松霖进了门,先去老太太那边问安,这一问安便绊住不走了。宝瑟心急,来来回回张望多次,就是等不着人。再过好一阵子,听说先生朝这边来,忙到门口去迎。可等来等去等不着人。宝瑟大着胆子出院门,找个值夜的婆子问了问,说先生本是要来二姨奶奶这边,可中途被大太太几句话劝回去。现去大太太那边房里过夜。

  宝瑟登时呆若木鸡。

  先生不来了?

  先生为什么不来了?

  便是先生当真因此事不快,也不能只听一面之词啊!

  顾松霖不止当天晚上没来,此后一连数天,都再没到过念汐房里。

  花无忧时常想,昔日“燕平书寓”热闹时,三人争宠的光景,虽则处处斗气,倒也有趣。好过如今三人之中去了两个,一死一嫁,反而显得堂子凄清寂寞。

  自谢念汐从良之后,无忧只远远见过她一回。如今再不穿那款式时髦的光鲜衣裳,头发梳得整齐洁净,装扮颇为简素,低低簪着支流云纹样雕花木簪。身形渐有福相,肚子比原来要显得多。她坐在黄包车里,穿街而过。烟花不成文的规矩,大凡从良之后的妇人都与从前的故人禁绝往来。因此她并未上前招呼,只在街对面立着瞧看一眼,心中泛起一丝自己亦不曾觉察的艳羡。

  做女人,当如是吧?

  她如此慨叹的时候,深感自己已老。略有点儿世事沧桑,云烟过眼的意味。

  无忧慢慢自红牌倌人的位置上退下来,近来多帮着干妈打理书寓。包括账目经营、各项开销、外务联络等等。姑娘一过双十年华,皮相买卖就不大好做了。她从前的熟客们又去青睐更为年轻水嫩的新倌人。她除了骂上一句“色鬼,忘恩负义”之外,并不能将他们怎么样。

  男人嘛,长情的岂止不多,根本就如同大熊猫般存世稀少。

  说到长情,就不得不提王七少。她阅过那么些个人,王霆大约可以算作唯一一个叫她意外看走眼的。她本以为最不长情的,结果竟然比那些看似老实憨厚的花头们都要专情专意得多。居然并不因为意中人的出嫁而移情别恋。

  谢念汐走后,他几乎也就不大光顾。不过,无忧碰到他的时候倒很多。还是那个老样子,懒懒散散,嬉皮笑脸,仿佛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据说他在沪上有一房正妻,是家里给说合的亲事。所以之前曾经莫名消失过一段时间,之后再出现,不正经依然,可花无忧总觉得他不及原来那般开心。

  上回撞见他时,无忧刚刚在酒楼陪人吃罢饭,才结账,忽觉得旁边桌上客人眼熟。仔细看方知是他独自在喝酒,大约已有七分醉意。无忧见他喝得甚是沉闷,仿佛心事重重的模样,便挨他身边坐下。王霆侧过头来,扫她一眼,忽地挥挥手,沉声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啊。”

  她看他人已有些晃荡,神志未必十分清醒,不禁蹙眉。王霆自顾自地灌黄汤,往醉乡梦里去,抬手将无忧一推,险没将她自凳上推下地。无忧气得啐他一口,去夺他手里的酒,“你喝高啦!”

  王霆半是戏谑,半是恼恨,回道:“你理我做什么?你们家那个顾先生呢?你理他去!”

  花无忧恍然大悟,原来这人喝昏头了,把她当作谢念汐。于是忙掰过他脸,正对着自己,说道:“七少,你倒瞧明白我是谁?”

  王霆凑近看了一回,叹口气。无忧还道他认出来了,不料这人猛地抬手将她抱了个结结实实。这不明摆着揩油吗?她心说你蹬了鼻子还上脸,忙推他,“哎,哎,七少!你抱错人了!”

  也不知他真醉假醉,赖在人家怀里死活不肯松手。无忧推也推不动,揍也揍不得,全然无可奈何,只得由他去,听他在那里胡言乱语。

  “让我抱一下,一下就好……上回抱你,还是你被那个姓田的欺负。都是多早以前的事情了?……我还记得你脸红的样子,哈!我一闭眼就看见你那个样子,我遇见过很多……女人,没有一个像你……”

  说着,他眼都不睁,换一边肩膀继续赖,“别动,我又不做什么,只是抱一下而已。”

  他几根头发挠在无忧脖颈内,痒得钻心。真不知该叫人是该气还是该笑。无忧却不知怎么地,心中一阵不忍。

  他涩声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喜欢他,只喜欢他。我不开心,这趟回上海,我才……才明白,一个人要想做自己……有多难。”

  “只有现在是开心的。我就想这么抱抱你。”

  花无忧被他一席醉话说得心软,又唤他几声,见他不动,忙让自己小丫头翠秀去楼下把他的跟班长生给找来。长生见王霆醉得七荤八素的,抱着人家死不撒手,忙给无忧不住口地赔礼道歉。他跟了七少这么长的时间,也没见他这般失态过。

  无忧倒很大度,“没事,回家给他洗一洗,倒头睡一觉,包管明天什么都记不起来。”

  转念又想:谢念汐啊谢念汐,一个娶了你,一个还恋着你,两个大男人,莫不是真心相待。比起许若璧,你运气好了何止千百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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