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毛泽东思想的形成与发展

　　一、毛泽东思想的形成与发展

　　毛泽东思想是在同20世纪20年代后期和30年代前期党内盛行的教条主义错误倾向作斗争中，深刻总结这方面的历史经验的过程中，是在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中国革命与建设实践中逐步形成和发展起来的。

　　1.萌芽时期

　　中国共产党创建和国民革命时期，是毛泽东思想的萌芽时期。

　　毛泽东思想萌芽的主要标志，是中国共产党开始对中国社会实际的调查和革命规律的探索，初步提出了关于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基本思想，体现着马克思主义同中国革命实际的初步结合。1922年7月，中共二大制定了党的最高纲领和最低纲领。最高纲领是：组织无产阶级，用阶级斗争的手段，建立劳农专政的政治，铲除私有财产制度，渐次达到一个共产主义的社会。最低纲领（现阶段纲领）是：消除内乱，打倒军阀，建设国内和平；推翻国际帝国主义的压迫，达到中华民族完全独立；统一中国本部（东三省在内）为真正民主共和国。中共二大第一次在全国人民面前，破天荒地提出了彻底的反帝反封建的民主革命现阶段纲领，是中国共产党人把马克思列宁主义同中国革命实际初步结合的体现，为中国革命指明了方向。1923年6月，中共三大确定了与孙中山领导的国民党建立国共合作的统一战线的方针、政策，决定共产党员以个人名义加入国民党，与国民党进行党内合作。1925年1月，中共四大明确指出无产阶级在民主革命中领导权和工农联盟的重要性。与此同时，党的早期领导人李大钊、毛泽东、邓中夏、瞿秋白等力求用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指导原则来考察、分析中国社会，探索解决中国革命所遇到的问题。尤其是毛泽东发表的《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和《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集中代表了党在这个时期的理论成果，成为毛泽东思想萌芽的代表作。毛泽东在《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一文的结尾中写道：“一切勾结帝国主义的军阀、官僚、买办阶级、大地主阶级以及附属于他们的一部分反动知识界，是我们的敌人。工业无产阶级是我们革命的领导力量。一切半无产阶级、小资产阶级，是我们最接近的朋友。那动摇不定的中产阶级，其右翼可能是我们的敌人，其左翼可能是我们的朋友——但我们要时常提防他们，不要让他们扰乱了我们的阵线。”这就提出了依靠谁、团结谁、打击谁的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基本思想。在《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中，毛泽东不仅回答了对农民运动的种种责难，而且充分估计了农民在民主革命中的伟大历史作用，阐述了相信群众、依靠群众、放手发动群众、尊重群众首创精神的革命思想。《报告》正确解决了无产阶级领导权的中心问题——农民问题。这些问题的初步论述，表明马克思主义开始与中国革命的实践结合，表明党的新民主主义革命基本思想已形成，标志着毛泽东思想的萌芽。

　　2.形成时期

　　土地革命战争前、中期，是毛泽东思想的形成时期。

　　1927年的八七会议确定了土地革命和武装起义的总方针，提出了“找着新的革命道路”的任务。中国共产党创建了人民军队，发动了武装起义，开始了建设农村革命根据地的斗争；国民党统治区的革命工作也逐步得到了恢复和发展。由于更多地学会了马克思列宁主义与中国革命实际的结合，党在许多方面取得了重大进步和重大成功。

　　不过，这时的党还在幼年时代，还不善于把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和中国革命的实际全面地正确地结合起来。1927年底、1928年初，党犯过左倾盲动主义的错误；1930年6月到9月，犯过以李立三为代表的左倾冒险主义的错误；1931年至1934年，更受到过以王明为代表的左倾教条主义的严重危害。王明等人不了解中国的工人、农民，不了解中国的农村游击战争和土地革命，脱离中国的实际照搬照抄共产国际的决议、指示和斯大林的公式，认定“对共产国际路线百分之百的忠实”，“是使党更加布尔什维克化和苏维埃革命更加胜利的惟一道路和保证”。其结果，使根据地和红军损失了百分之九十，白区革命力量的损失更加惨重。

　　在中国革命的重要转折关头，毛泽东不但表现了政治上的极大的坚定性，而且显示了巨大的理论勇气和杰出的创造才能。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在这个时期的最大贡献，就是开辟了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这样一条具有中国特色的新的革命道路，从而为中国革命的复兴和走向胜利指明了方向。这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论证了武装斗争在中国的极端重要性

　　在1927年的八七会议上，毛泽东就指出：政权是由枪杆子中取得的，党“以后要非常注意军事”。在中共湖南省委部署秋收起义的会议上，他指出，必须“实行在枪杆子上夺取政权、建设政权”，主张“现在应以百分之六十的精力注意军事运动”。在井冈山时期，他在给中共中央的报告中还从理论上阐明了“以农业为主要经济的中国的革命，以军事发展暴动，是一种特征”，因而“建议中央，用大力做军事运动”。

　　（2）从理论上阐明了农村工作应成为党的工作重心的思想

　　1927年9月在发动秋收起义时，毛泽东曾计划占领中心城市长沙，随后他在冷静估计敌我力量之后，即将进攻方向转向农村，开始了创建井冈山农村革命根据地的斗争。当有人提出“红旗到底打得多久”这个问题时，他在1928年5月和10月召开的湘赣边界党的第一次和第二次代表大会上，论证了中国工农红军和农村革命政权能够存在和发展的原因。1929年4月，以毛泽东为书记的红四军前委在给中共中央的报告中指出，“半殖民地中国的革命，只有农民斗争不得工人领导而失败，没有农民斗争发展超过工人势力而不利于革命本身的。”1930年1月，他在给林彪的信（《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中，就明确指出要创造红色区域，实行武装割据，认为这是促进全国革命高潮的最重要因素。正如周恩来所说，这“也就是要以乡村为中心”的思想了。以他为书记的红四军前委还明确地提出了“农村工作是第一步，城市工作是第二步”的主张。

　　（3）创造性地解决了坚持和发展红军战争和农村革命根据地的一系列根本问题

　　其中主要是：第一，在分散的农村游击战争的环境下，在党的组织基础的最大部分是农民及其他小资产阶级出身的成分所构成的情况下，如何建设无产阶级先锋队性质的党的问题。第二，如何把主要由农民组成的军队建设成为无产阶级领导的新型人民军队的问题。第三，在政治经济发展不平衡的半殖民地大国——中国，在土地革命中生长起来的弱小的人民军队，如何同数量上、装备上占极大优势的敌人作战的问题。第四，如何发动农民，进行土地制度改革的问题。

　　毛泽东提出的关于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的理论以及实行的与这有关的政策、措施，主要地不是来自共产国际的指示，而且在许多方面是直接违反共产国际那些脱离中国实际的指示的。这表明，中国共产党人已经逐步地学会独立思考中国革命的根本问题，开始比较系统地把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和中国革命的实际正确地结合起来了。正因为如此，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这一条有中国特色的革命道路的开辟，就成了毛泽东思想形成的重要标志。

　　3.成熟时期

　　土地革命战争后期到抗日战争时期，是毛泽东思想的成熟时期。毛泽东思想在这个时期成熟的原因是：

　　第一，这时的党已经有了大革命和土地革命战争两次胜利、两次失败的经验。毛泽东说过：“在抗日战争前夜和抗日战争时期，我写了一些论文，例如《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论持久战》、《新民主主义论》、《〈共产党人〉发刊词》，替中央起草过一些关于政策、策略的文件，都是革命经验的总结。那些论文和文件，只有在那个时候才能产生，在以前不可能，因为没有经过大风大浪，没有两次胜利和两次失败的比较，还没有充分的经验，还不能充分认识中国革命的规律。”

　　第二，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的斗争，比之大革命和土地革命战争，规模更宏大，环境更复杂，任务更艰巨，因而经验也更丰富。伟大的实践为毛泽东思想的进一步丰富和发展创造了前提。

　　第三，毛泽东本人这时不仅在党的领导集团核心的位置，在客观上有可能站在更高处来综观和统筹中国革命的全局，而且有了较好的主观条件（如有可能搜集到更多的马克思主义书籍，有了更充分的读书时间等）来系统研究马克思主义理论，并以之为指导，更深入、更全面地总结中国革命的经验，思考中国的问题。

　　毛泽东思想在这个时期达到成熟和获得进一步发展，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页。

　　第一，深刻地总结大革命尤其是土地革命时期正反两方面的历史经验、全面地阐明了党的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政治、军事、思想路线。

　　1935年12月，他根据瓦窑堡会议决议所作的《论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策略》的报告，充分地说明了在抗日的条件下与民族资产阶级重建统一战线的可能性和重要性，着重地指明了共产党和红军在统一战线中具有决定意义的领导作用，批判了狭隘的关门主义和对于革命的急性病，同时唤起全党注意1927年陈独秀右倾机会主义引导革命归于失败的历史教训，从而系统地解决了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党的政治路线的问题。

　　1936年12月，他所写的《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这部著作，是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党内在军事问题上的一场大争论的结果，是表示一个路线反对另一个路线的意见。它系统地说明了有关中国革命战争战略方面的诸问题。

　　他在1937年七八月发表的《实践论》、《矛盾论》等著作，是用马克思主义的认识论观点去揭露党内的教条主义、经验主义这些主观主义的错误而写的。它们系统地解决了党的思想路线问题。

　　第二，系统地阐明了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基本理论和基本路线。

　　在《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新民主主义论》、《论联合政府》以及《目前形势和我们的任务》、《在晋绥干部会议上的讲话》、《论人民民主专政》等著作中，他深入地论证了当时的中国革命是新式的特殊的资产阶级民主革命；提出了无产阶级领导的、人民大众（以农民为主体，包括民族资产阶级在内）的、反对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的革命这个新民主主义革命的总路线和总政策；阐述了中国革命的目的是建立以工人阶级为领导的、以工农联盟为基础的人民民主专政的共和国，它的前途是社会主义；制定了新民主主义的政治、经济、文化纲领。这样，他就提出了一个具有独创性的新民主主义的完整的理论体系。

　　第三，科学地概括了中国革命的三大法宝即武装斗争、统一战线、党的建设的基本经验。

　　在《〈共产党人〉发刊词》中，他指出：统一战线问题，武装斗争问题，党的建设问题，是党在中国革命中的三个基本问题。正确地理解和处理了这三个问题及其相互关系，就等于正确地领导了全部中国革命。

　　在《论对日本帝国主义的策略》、《统一战线中的独立自主问题》、《目前抗日统一战线的策略问题》、《论政策》、《关于民族资产阶级和开明绅士问题》等著作中，他论证了建立广泛的统一战线的可能性和重要性；阐述了无产阶级领导的统一战线以工农联盟为基础，争取民族资产阶级参加，并且在特定条件下把一部分大资产阶级也包括在内；提出了无产阶级在统一战线中的独立自主的原则，和对资产阶级又团结又斗争，以斗争求团结的政策。

　　在《战争和战略问题》、《论新阶段》等著作中，他从理论上论证了中国革命的主要形式是战争，主要的组织形式是军队；中国的武装斗争实质上是无产阶级领导的农民战争；必须建立农村根据地，以农村包围城市，逐步争取革命的胜利。在《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抗日游击战争的战略问题》、《战争和战略问题》、《论持久战》等著作中，他进一步论证了人民军队建设的思想，科学地概括了人民战争的战略战术原则，并把游击战争提到了战略的地位；在解放战争时期，他在《目前形势和我们的任务》中，进一步提出了十大军事原则。所有这些，都是他“对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军事理论的极其杰出的贡献”。

　　在《中国共产党在民族战争中的地位》、《改造我们的学习》、《整顿党的作风》、《反对党八股》、《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学习和时局》等著作中，他提出了必须特别着重从思想上建设党的原则；概括了党的优良作风，即理论和实践相结合，和人民群众密切地联系在一起，批评与自我批评的作风；制定了“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党内斗争的方针；创造了全党通过批评与自我批评进行马克思列宁主义思想教育的整风形式。所有这些，为把长期在农村活动、党员中多数出身于农民成分的党建设成为无产阶级先锋队指明了方向。

　　第四，精辟地论证了党在革命斗争中的政策和策略问题。

　　他强调，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党必须把原则的坚定性和策略的灵活性结合起来。他指出，战略上要藐视敌人、战术上要重视敌人；要掌握斗争的主要方向，实行利用矛盾、争取多数、反对少数、各个击破的策略；在反动统治地区，应把合法斗争和非法斗争结合起来，并采取隐蔽精干的方针；对被打倒的反动阶级成员和反动分子，只要他们不造反、不捣乱，都给以生活出路；为了实现对于同盟者的领导，要率领被领导者向着共同敌人作坚决斗争并取得胜利，要给予物质利益，至少不损害其利益，同时给以教育；等等。这些政策和策略思想，贯穿在他的一系列著作中。这些思想为党贯彻自己的路线、实现各个阶段的战略任务开辟了道路。

　　4.继续发展时期

　　解放战争时期和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是毛泽东思想的继续发展时期。

　　抗战胜利后，中国面临着两种前途、两种命运的决战。毛泽东和党中央在当时错综复杂的国内政局中，面对国民党的假和平真备战的策略，提出并阐述了和平谈判的理论与策略和关于帝国主义和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的论断，制定了关于打败国民党的十大军事原则和三大战略决战的方针，革命胜利前夕，提出了执政党的建设问题等，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战略、策略理论。推翻国民党反动统治后，建立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并从新民主主义走上社会主义道路。在这个时期，毛泽东思想在中国革命和建设的各个领域都有了发展，既有新民主主义理论的丰富与完善，又有在新的实践基础上形成的关于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的正确的理论原则和经验总结。这一时期的发展主要成果有：（1）关于政策和策略的理论原则；（2）关于人民民主专政的理论；（3）关于党的工作重心由乡村转移到城市和执政党建设的思想；（4）关于由新民主主义向社会主义转变的思想；（5）关于社会主义改造的理论原则与经验总结。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陈云、邓小平等第一代中央领导集体，在这一时期为毛泽东思想的继续发展作出了各自的贡献。

　　二、毛泽东思想形成与发展的特点

　　毛泽东思想在形成和发展中，有着自己的鲜明特点，主要是：

　　第一，毛泽东思想是马克思列宁主义同中国实际相结合的产物。马克思曾经说过，正确的理论必须结合具体情况并根据现存条件加以阐明和发挥；同样，正确的革命理论只有同亿万群众的革命实践结合起来，才能产生和形成。作为中国革命指导思想的毛泽东思想，不是个别天才人物主观意志的东西，而是在马克思列宁主义普遍原理和中国革命具体实际不断结合过程中产生的科学体系。

　　第二，毛泽东思想是在同错误思潮的斗争中形成和发展的。20年代后期和30年代前期，中国共产党内盛行的把马克思主义教条化、把共产国际决议和苏联经验神圣化的错误倾向，曾使中国革命几乎陷入绝境。毛泽东思想就是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以巨大的理论勇气和求实的革命精神，在同这种错误倾向作斗争并深刻总结这方面的历史经验过程中，逐步形成和发展起来的。

　　第三，毛泽东思想形成和发展的过程就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过程。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一项极其艰巨的事情。在中国共产党内，毛泽东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认识最早，做得最好，贡献最大。他不仅在实践中正确揭示了中国革命发展的客观规律，取得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巨大成就，而且在理论上明确提出并深刻阐述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问题，并率领全党为创立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理论进行了不懈的努力。所谓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就是要使马克思主义和中国实际结合，使马克思主义具有中国的民族特点和民族形式，成为指导中国人民革命和建设的理论。这种具有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的中国的马克思主义，既是马克思主义的东西，又完全是中国的东西。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过程，就是毛泽东思想产生、形成并不断丰富发展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