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琴之趣14

　　禅宗讲究“不立文字，直指人心”，弹琴的意趣在于寂寞中得到扶摇而起的欢欣，两者情理相通。

　　对花弹琴，所对的定要是清雅之花，所以有《梅花三弄》。这是一首由笛曲改编成的琴曲，为人所熟知。《伯牙心法》一书中写道：“梅为花之最清，琴为声之最清，以最清之声写最清之物，宜其有凌霜音韵也。”古琴是最清奇的乐器，而梅花又是花中最清奇的。以清奇之声写清奇之物，自然能成就千古清奇之音。

　　临水弹琴，也不是面对高山急流、瀑布轰鸣，而是置身于澄澈的池水、清丽的溪流。

　　焚香弹琴，必定要用烟轻、香微的沉香，而不能用躁腻、浓郁扑鼻的香。

　　对月弹琴，更是有讲究，须在一更之后、三更之前。因为一更依旧喧嚣，多了纷扰；三更之后，人已困倦，不能凝神；只有万籁俱静、心思宁静的二更，才是对月弄丝的最佳时刻。

　　以“诗佛”著称的王维，在《竹里馆》里写道：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一个人坐在深深竹林中弹琴，不需要人击节喝彩，不需要人逢迎恭维，只要明月穿过竹叶踩响琴弦，悠然心会，此一刻的妙趣已是最深的人生意趣所在。

　　“琴到无人听时工”的意思也是如此，无人听时，是琴曲最妙之处，全然超乎功利，才是弹琴人心思最定之时。

　　与琴相关的一切都是清洁的、寂寥的、含蓄的、典雅的，唯有如此，才能获得生命的感悟和宇宙的通灵。这是一种至高的审美情趣，是一个人与世界完全融合的绝佳意境。今人想要在俗世生活中寻找一些寄托，总是需要一些载体的。古琴就是最好的凭藉。

　　幽静的古琴并不孤单，常常有诗、酒相伴，所以古人称诗、酒、琴为“文人三友”，彼此之间默契相通。

　　古人抱琴于山水之间，所谓“志在山水，琴表其情”，一方面感受大自然的山长水阔，一方面通过琴音表露内心情感。所谓“抚琴动操，欲令群山皆响”，就是凭琴声把自己带回自然之中，宛如赤子，聆听天地精神的动静。

　　今天的人们，眼观世界，可上天入地；往来穿梭，可一日千里。但是对自己的内心却时时感到陌生。如果真有一种琴声，引领你走向心灵深处，就请跟随它吧。不要小看了这一张琴，也许觉得琴声入心入怀时，眼睛和心底变得湿润，能一瞬间洞悉生命的真谛。

　　今天的人们，可以弹奏各种乐器，分享各种音乐，有了更多选择。如果能用古琴为引子，去感知天籁、聆听万物、触摸人心，那么无论听的是交响乐还是爵士乐，一如七弦和鸣，在乎高山，在乎流水，都能感动生命。

　　琴声能给自己一个安顿的理由。有音乐的人生是幸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