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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经随喜》 作者:胡兰成

第4章 自序

  温庭筠的词:

  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花间集》

  印度的佛法与中国的黄老,是照映出日本文明的前后两面镜。对中国人来说,佛法与日本的神道,亦是两面镜。如能因我这本着作,让印度人将日本和中国视如东方诸佛世界,则真是可感激的。

  我们中国与日本自有黄老、神道,亦尚有齐家治国平天下之道,唯佛教的传入仍可谓功德无量。如果说文明在于它自身的展现,那么佛教已然展现了我们的文明。

  前此唐君毅先生夫人来日本,有幸聆听夫人弹奏古琴。其中一曲令我心安静下来,赞叹再三。他们告以此乃佛曲,是普安禅师所作的《普安咒》。中国的音乐里有道调,有黄老的仙乐,也有儒教的雅乐。有谓道调仙意飘渺,雅乐雅正幽淡,我始知除此之外尚有佛曲。《普安咒》异于印度原本的梵音,确实是属于中国的,而且是黄老、儒教之外的另一种新情操;如水滴落岩石或古木,既无反射之音亦无回音,是一种沉色素朴、踏实的慈悲之音。

  中国自南北朝至隋唐,以寺院和石窟造像的兴盛,革新了中国文明的表现,但后来日渐衰微,佛教遂脱却其原来的造形,成为白居易与苏东坡诗歌的悟境,之后,《西游记》产生,遂以中国的新造形展现了有关佛教事物的种种。明朝以来中国民间对观音菩萨和西天极乐世界的向往,便是来自《西游记》,我认为那是再可喜不过了。《西游记》的快活里透着一份沉色素朴,让我感受到《普安咒》佛曲那种情操。

  同一时期日本亦完成了奈良和京都的寺院建造,佛教带来的日本人的新情操,催生了《平家物语》。如果没有佛教的传入,或许也不会有《平家物语》和芭蕉的俳句。

  《平家物语》之悲犹有佛教色彩生鲜之处,到了芭蕉诗歌那种沉色素朴的况味,可以说并非佛教影响到日本情操,而是以日本情操自生的。佛教之于日本人,与其说是盂兰盆舞,或是街坊常见的临济宗,乃至某教派之类的信仰,毋宁说是全然在无所觉察的地方化成了日本情操。全世界无可追随的和服那种沉色,是很佛教化的。而印度少了这股沉色的况味。日本神道除了红、白、茄紫三色之外,还又多了淡茶沉色,这对日本文明来说,着实是值得庆幸。

  相对于此,西洋的天主教早在唐朝以前即曾传入中国,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及至明朝,神父再度东来,虽对自然科学有所帮助,之于情操却是毫无影响。清初,尽管康熙瓷曾采用西洋彩绘,乃至太平天国兵乱甚至使用过天主教的称号,也都船过水无痕,对中国人的情操没有发生任何作用。

  中日两国诗人率多熟悉佛教,天主教徒却无一人成为诗人。

  纵使洛阳和大同的佛寺佛像营造逐渐衰疲,奈良与京都的寺院建造亦已过去,佛教仍以中国人与日本人的新情操存活下来,并且日新又新的生发出新的造形。相形之下,现今西式的大楼和公寓之类的建造,绝无可能成为我们的新情操,这种营造的风气一旦过去,在我们的人生显然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作为美术造形,我们中国和日本几乎从不采用印度的建筑。老挝和泰国的佛寺保有印度的原貌,日本、朝鲜和中国却各有自己的建筑风格。唯独佛像雕刻曾经模仿过印度,却也没有持续多久。对于佛教教义的深入钻研,亦没有长久坚持下去。要说各宗派的分歧在于教义,不如说是各自的风格形成所造成的歧异。

  如此看来,原原本本仿效现今西洋的造形,只会造成情操上的空白。制度也是一种造形。我认为日本与中国的政治制度,务必与我们日本的房屋与庭园,与我们中国的天坛和皇城相称才好。不过,现今北京人民大会堂的建筑,倒也透露出毛泽东对皇城的一丝浪漫遐思。

  中国自秦汉时代便已与希腊、罗马交通往来,洛阳酒女还把罗马的玉珠当耳坠,却也没有自彼方引入任何哲学上的东西或其他什么,其态度是无所禁忌的顺其自然。而今我们对于西洋,当然更不该有一味仿效的执着。对于外来之物,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选择标准亦不甚高明。

  其实,只要无心虚怀以对,自然就可以分辨出会留存的或会流逝的。

  只要无心虚怀,就能明白世事所映照出来的文明的肯定。《般若心经》就是说的这种明白与肯定,也把人世的风景说了出来。

  我曾经发愿,中国战乱平复以后,立即要邀请高僧,于杭州西湖的昭庆寺举行一场大法事,不分敌友恩仇,无差别的去超度这三十年来民间因战乱而流离死亡者。也就是说,要对死者的亡灵说明白他们生前做过什么,为何而死,天道悠悠,是非平等,他们每一个人都当受到祀奉,希望他们能够无悔无恨,且对我们先人的作为予以肯定。可说如此化解亡者之怨,乃是对生者有益。可惜举行大法事的夙愿至今未遂,只得先以此讲经的功德为亡者祈福。

  我这本着作是经ジャ─ナル日报社水野氏提议,加上于名古屋市讲经时结下的善缘,才执笔开写的。因有梅田美保女士为我润笔和誊写,我才敢于用日文书写,要说是两人合作而成,我亦欢喜。再就是写作此书时,有一股请保田与重郎先生过目的渴望。

  自今春丙午年二月开始,至八月的今日,终于写完这本书,正值作此序文的阶段。刚才暂时搁笔,往筑波山神社的参道上散步,只觉山也因暑气而沉静。途中,头上一阵雷鸣,我遂想起道教的一则故事:某名山石窟里藏有一册秘经,由于天机不可泄露,白云和雷电乃禁止携出此经。我笑笑,倒是喜爱这一声强而有力的雷鸣。

  胡兰成昭和四十一年(1966)八月十四日梅田美保,筑波山梅田开拓筵筵主。梅田开拓筵筵是梅田女士的父亲梅田伊和麿创办的一个古神道系的宗教组织。因其创始之初便有意成为一所学校,故又称梅田学筵。胡兰成、保田与重郎,以及冈洁是三位主要的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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