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吝啬鬼(4)

　　阿巴贡 说得不错，我觉得我再年轻二十岁，那就最好了，就不会感到有什么拘束了。

　　福洛希娜 扯远了，你不用担心，依我看，你的身体状况这么有朝气，活到一百岁是没问题的。

　　阿巴贡 我真能活到一百岁？

　　福洛希娜 那是当然的，你身上处处都显出你是很长寿的，您别动，让我看看你的印堂，你看看，这个长寿纹就是长命百岁的见证。

　　阿巴贡 这个你还懂啊？

　　福洛希娜 研究了一点点，把你的手伸出来，让我来给你看看，（阿巴贡右手戴着金戒指，就把左手伸过去）哎呀！上帝啊！你快看看你的生命线！

　　阿巴贡：生命线怎么样？

　　福洛希娜 你看看你的生命线延伸到哪里啦？看到了吗？

　　阿巴贡 看到了，这是什么意思呢？

　　福洛希娜 给你说实话吧，刚才我告诉您，你可以活一百岁吗？这都还不只，你可以活到一百二十岁。

　　阿巴贡 是真的吗？

　　福洛希娜 这样跟你说吧，除非有人活活把你打死，不然你是死不了的。你还要为你的孩子送终，还要为你的孩子的孩子送终。

　　阿巴贡 这太好了。（停顿一下）那我们的那件事进展得怎么样呢？

　　（阿巴贡让福洛希娜在桌子边坐下，自己在对面坐下）

　　福洛希娜 这个都不用你问，只要是我经手办的事，哪里有办不成的。我的最拿手的就是帮人说媒，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我不能扯到一起的孤男寡女。只要我成心想办，我能让土耳其皇上和威尼斯共和国，这两个死对头41结婚。你这门亲事，当然没问题了。而且，我和她们母女原来就认识。我和她们详细地讨论过你，你看见玛利雅从街上走过，看见她在窗口呼吸空气，就在心里对他下了决心，这些事情我都对她母亲说了。

　　阿巴贡 那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福洛希娜 她听了这些话，非常高兴，我跟她说今晚为小姐举行订婚仪式，希望她女儿能光临时，她欣然地接受了你的提议，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还叫我帮她把她女儿带过来。

　　阿巴贡 我太激动了，福洛希娜，今晚宴会她能光临，我真的太激动了，我必须得请昂色尔迈老爷来吃晚饭。

　　福洛希娜 事情正好给你说中了，他本来就打算午餐之后，先来探望一下你的小姐，然后离开这里到集市上逛一圈，再回到您家与您共进晚餐。

　　阿巴贡 真是太好了，那就让我的马车借给她们用一用，让她们一起乘坐马车去。

　　福洛希娜 给她们提供了便利，他们正需要呢。

　　阿巴贡 但是，福洛希娜，她母亲有没有谈起她女儿的嫁妆的事？女儿带多少财产做嫁妆，你要给她们说明，遇上这么好的亲事，就要忍痛割爱，就算砸锅卖铁也要为女儿准备一些嫁妆，女人出嫁，如果一点儿嫁妆也不带的话是没人想娶的。

　　福洛希娜 你在乱说什么啊，这位女子每年将给你带来一万二千法郎呢。

　　阿巴贡 一万二千法郎？是真的吗？

　　（阿巴贡搬起椅子到福洛希娜身边坐下）

　　福洛希娜 当然是真的，千真万确，第一，她从小起，就是在艰苦的环境中长大的，养成了省吃俭用的好习惯，她不挑剔饮食，生菜、牛奶、干酪还有土豆，这些都可以过日子，不要什么精致餐具，也不要什么色香味全的菜，更不会要那些鲜美的肉汤，而且那些养颜护肤的化妆品她都用不着，这些吃的用的费用，每年加起来至少也要三千法郎吧。第二，这个女人只穿简单，朴素的粗布衣服，她不像其他女人那样迷恋富贵华丽的穿着，贵重的饰物和豪华的家庭陈设也不需要。若综合这一笔钱财怎么也要四千多法郎吧。还有一点她极其讨厌赌博，如今的女人好多都喜欢赌博，我知道在我住的周围有个女人玩“三十分和四十分”42，竟输了两万法郎，我们以百分之二十五的比率计算，她一年的赌博就可以省下五千法郎，衣服，饰品上可以节省四千法郎，这就是九千法郎了，在吃的方面还有三千法郎，九千法郎加上三千法郎，这就是一年给你省了一万二千法郎啊，这就是她带给你的财富啊。

　　阿巴贡 是的，话是这样说，但是这些怎么算我都看不到一点儿实在的钱财啊。

　　福洛希娜 那就要看你怎么看待此事啦，嫁给你之后，不仅在吃喝方面给你省钱，穿衣打扮上面也给你省钱，向来不涉足赌博，也是为你省钱，这些钱还不实在吗？这些可不是一笔小财富啊。

　　阿巴贡 你这就是存心胡闹我，把将来不准备用的钱当嫁妆，哪里有这样的说法，对我来讲，没看到一点儿东西，我是不会立据写条的，总要有点什么收入才行。

　　福洛希 天啊！你以后得到的东西还会少吗？为什么要在乎时间的先后呢？她还跟我说起过一个地方，在那有她的一笔产业，将来全部都是你的。

　　阿巴贡 这个我还可以考虑考虑，但是，福洛希娜，还有一件事让我不放心，你也知道，这位女子正好年轻，年轻人总会被年轻人所吸引，喜欢和他们差不多年龄的人，也喜欢和他们一起玩耍，而且，就愿意和同龄人在一起，我这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我担心不合她的口味，如果我娶了她以后，她对我厌恶，给家里弄些麻烦事出来，那我不是没脸见人了。

　　福洛希娜 哎哟！你看你，你太不了解她的为人了，你这样说她可就大错特错了，正想跟您说，她这人就是与众不同，不喜欢年轻人，恰恰喜欢一些上了年纪的小老头。

　　阿巴贡 她是这样想的吗？

　　福洛希娜 是啊，就是这样。你真的应该听听他对这方面的看法，她不习惯年轻人迎面向她走过来，她就会觉得全身不舒服，可是如果看见一个留着胡子，威风凛凛的老头子，那她心里可就高兴了，越是岁数越大的老头子她越喜欢，所以提早跟您打个招呼，到时你可别打扮得像个小伙子啊，她说她嫁人，对方至少也要六十以上的。也就是在四个月以前吧，她与人准备结婚了，结婚在即，突然就拒婚了，因为对方说出他才五十六岁，而且也不戴眼镜就在婚约上签了字，一件喜事就这样没了。

　　阿巴贡 就仅仅因为他才五十六岁？

　　福洛希娜 是的，她不满意对方只有五十六岁，更不喜欢对方没戴眼镜。

　　阿巴贡 这样的怪事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

　　福洛希娜 她的怪事很多呢，还有比这更怪的，简直没法对你说，有些事只怕我们两人都学不了她，在她的房间里，我看到几幅油画和几幅彩色版画，你猜猜看这画上都是是什么内容，阿道尼斯43的像？巴里斯的像？我估计你根本都想不到，画上的内容都不是这些，也不是阿波罗之类的，相反，都是一些老头子的头像，什么萨杜恩啦，坡里阿默国王啦，还有老年的乃司陶尔啦，还有被儿子背着的老父亲昂基斯44啦。

　　阿巴贡 这太好了，大大出乎我的意料，能够了解她的脾气、爱好，我真的很高兴，说句心里话，如果我是一个女人，那我也不会喜欢那些年轻人的。

　　福洛希娜 我相信您说的话，的确，那些不堪一提的年轻人就没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都是些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要么就是为了讨女人喜欢，搞得油头粉面的花花公子。我还真想知道他们身上有什么东西会让人喜欢？根本就没有嘛！

　　阿巴贡 我也想不通，为什么有些女人就喜欢那些年轻人，他们都有什么好喜欢的吗？

　　福洛希娜 都是一些笨女人的愚蠢做法，她们觉得年轻人可爱，说什么“妙女子配俊男人”，这完全都是谬论，一点儿也不明白事理。那些金黄头发45的年轻人，有什么值得爱恋的，谁要是看上了才是真正的笨女人呢。

　　阿巴贡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看那些年轻人，说话还用女人的嗓声，再看那跟猫胡子一样的代表成年的三根胡须，还有那假头发，就跟烂麻絮一样，还有那下坠的灯笼短裤，样子十分不雅观。

　　福洛希娜 是啊，这些人都不能和你比，简直是太丑了，而你却不一样，你这个样子，看了都叫人喜欢。

　　阿巴贡 你觉得我这个样子还行吗？

　　福洛希娜 什么叫还行啊！应该说您很迷人，而且只有你的样子才配画在画上，你转身让我看看，（停片刻）这身材也是数一数二的，你再走走让我看看。（停片刻）您的走姿多潇洒啊，你的体格完全符合标准，你真是太完美了，简直是无懈可击。

　　（阿巴贡咳嗽）

　　阿巴贡 谢天谢地！我也不是完美，不过也没什么大毛病，就是我肺不好，有时要咳嗽一下。

　　福洛希娜 这没关系的，这小毛病不会影响你做你想做的事。咳嗽这个毛病也很适合你，您那副咳嗽样看起来还是挺有样子的。

　　阿巴贡 那你跟我说说，玛利雅现在认不认识我，我在路过她的时候，她有没有注意过我。

　　福洛希娜 没有，不过，在她面前，我们谈论你很多，我把你的全部情况一个劲儿地全给他说了，主要是你的长处还有你的长相以及你的为人。还告诉她，这样的人作丈夫是最幸福的。

　　阿巴贡 你做得很好，我一定要深深的感谢你。

　　福洛希娜 先生，有一件小事需要你帮忙一下，（阿巴贡脸色阴沉起来）我现在正在打官司，因为钱不够，很有可能会败诉，如果你能帮忙一下，那我就可以改善现在的情况，就可以打赢得这场官司。（停顿一下）你一定想不到，那位姑娘见了你会是多么的开心。（阿巴贡脸色又开心起来）哎哟！她一定会非常迷恋你的，你看，你这老式花领结，她看到了会是多么的喜欢，还有你这灯笼裤，更是喜欢得不得了，一定会不停赞扬你的，您用这小细绳和外衣这么一拴，她一定会对你这称心如意的情人特别迷恋的。

　　阿巴贡 （向门口走去，福洛希娜追过去）听了你说这些话，我心里非常高兴。

　　福洛希娜 先生，说实话，这场官司对我非常重要。（阿巴贡脸阴沉下来）如果我输了这场官司，我就什么都完了，会倾家荡产的，你只要稍稍帮我一点儿小忙，我就可以起死回生。（停顿一下）我想让你看一看她听到我讲你时，那种喜笑颜开，神采飞扬的样子。（阿巴贡脸色又开心起来）只要我一说起你的好，他的眼睛里就闪烁着喜欢的光芒，而且非常想和你马上结婚，我已经把她说得，让她觉得这门亲事就快成了。

　　阿巴贡 你说得这些话让我心情非常愉快，福洛希娜，我应该如何感谢您才能表达我的心意呢？

　　福洛希娜 先生，那就请你帮我这一回吧。（阿巴贡又一本正经起来）你只轻轻的出手，就把我这条小命救了，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你的好处的。

　　阿巴贡 再见！福洛希娜，有几封买卖上的信等着我回复，我得回去了。

　　福洛希娜 先生，我说得都是千真万确，我现在是这辈子中最需要帮助的一次。

　　阿巴贡 我现在就去准备马车，一会儿我送你去市场。

　　福洛希娜 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不然我不会来打扰您的。

　　阿巴贡 我还要去吩咐晚饭，不然会让大家等着急的。

　　福洛希娜 你就帮忙这一回吧。先生，从中得到的快乐，你是万万想不到的。

　　阿巴贡 我听见有人在叫我，我走了，再见！（阿巴贡下）

　　福洛希娜 你这只铁公鸡，见鬼了，巴不得你马上就生病而死，被阎王爷看中，让魔鬼把你抓去。就是一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吝啬鬼。不过这个买卖我还是不会放弃的，那边一头现在还没着落呢，另一头保证是靠得住的，一定会有收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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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三幕

　　★ 第一场

　　人物 阿巴贡、克莱昂特、艾丽丝、法赖尔、克罗德妈妈、雅克师傅、荞麦秆儿、干鳕鱼。

　　阿巴贡 好了，好了，现在我要你们都过来听我安排，克罗德妈妈，你过来，先从你开始安排任务，（克罗德妈妈手里有一把扫帚）很好，你就拿着你手里的家伙，屋里屋外清扫干净的事都交给你了，还有擦洗家具这活，你在擦洗时一定要留心了，小心一点儿，不要擦得太重，擦重了会损坏家具，也不要擦得太轻，擦轻了会擦不干净的，另外，晚宴上看管酒瓶的事你也要负责，不准少了一个瓶子，更不可以弄碎一个，否则，我就会对你处罚，罚金我会从你工资里扣的，快去做事吧！

　　雅克师傅 （旁白）这种处罚太狡猾了。

　　阿巴贡 荞麦秆儿，还有你，干鳕鱼，都过来，清洗杯子，帮客人倒酒，这些任务都交给你们了，有一点你们一定要记住，一定要等他们非常想喝的时候才可以给他们倒酒，绝对不准暗示人家该喝酒了，更不能劝他们喝酒，一定要等他们催你倒酒了才可以倒，等等，催第一次时别理他们，催第二次再倒，还有倒酒前一定要在里面多加些水，这些你们可都要记好了。

　　雅克师傅 是啊，如果酒太纯了喝了会醉。

　　干鳕鱼 我们身上这个围裙要不要脱掉？

　　阿巴贡 要脱，但不是叫你现在就脱，等客人来的时候你们再脱，注意，千万不要让你们身上的衣服沾上污点。

　　荞麦秆儿 老爷，你知道的，我的衣服前面有一大块油渍。

　　干鳕鱼 老爷，还有我呢，我这条灯笼裤后面都开了一个大洞了，客人看到了会说我不文雅的，不会给老爷你丢脸吧？

　　阿巴贡 闭嘴！怎么那么多废话，你不会想办法让自己背朝墙面朝人吗？麦秆儿，你给客人倒酒的时候，你的帽子可以这样拿着，（取下荞麦秆儿的帽子，放在衣服的油渍处）这样，客人就看不到了。我的女儿，还有你，你要帮我看好桌子上暂时挪开的东西，千万不要把它们弄坏了，这样的事情由你来做，最适合不过了，你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替我接待好我的意中人，她回头还要和你一起去集市，我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艾丽丝 知道了，爸爸。

　　阿巴贡 还有你，小少爷，你穿着这么时髦，刚才的事我不和你计较了，但你必须保证要对她有好脸色，不可以这样“板着脸儿”。

　　克莱昂特 爸爸我为什么要“板着脸儿”？

　　阿巴贡 我的天啊！一般好多孩子向来反对父亲再婚，他们对后母的态度，就看他们的眼神我就清楚了，如果你想让我忘掉你做的那些愚蠢的事，那你就好好地对待这位姑娘，一定要热情，还要有笑脸才可以。

　　克莱昂特 给你说句你不爱听的话，要让我支持你娶继母，我做不到，你娶了她还要让我心里很开心，我更做不到，这些都不可能答应你的，我不想对你说谎。但是，你让我笑脸相迎，盛情款待她，这个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而且我会做得非常好的。

　　阿巴贡 好了，随你怎么说，你要多注意一点儿就是。

　　克莱昂特 你就等着看好了，我一定可以让我的行为令你十分满意的。

　　阿巴贡 这就好了，法赖尔，你也要给我多帮帮手，雅克师傅，你过来，你是最后一个安排任务的人。

　　雅克师傅 请问老爷，你是找你的车夫说话，还是找你的厨师说话，我现在身兼两职，不知道应该用那种身份和你说话？

　　阿巴贡 两个都有话说。

　　雅克师傅 总还是有个先后吧，你先给谁说呢？

　　阿巴贡 厨师。

　　雅克师傅 好，请你稍等一下。（雅克师傅把车夫制服脱去、剩下一套厨师的衣服）

　　阿巴贡 见鬼，这是按哪种不成文的规矩让你这样做的？

　　雅克师傅 好了，你说吧。

　　阿巴贡 雅克师傅，今天晚上我答应了要请人吃饭。

　　雅克师傅 这可是一件大事情啊！

　　阿巴贡 你说说看，我们应该做点什么好吃的东西？你把菜名报上来。

　　雅克师傅 好菜很多呢，看你愿意出多少钱了？

　　阿巴贡 见鬼，真是个混账，那一句你不是说钱啊，你不说钱就没别的话说了啊？钱、钱、钱，就只会提钱，开口闭口不离一个“钱”字，“钱”才是你唯一的话题，“钱”成了你的口头禅了。

　　（克莱昂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