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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辆伪装过的军用马车陷在波兰的一处泥沼里。马已被解开。马车上站着一个刚进入军队力争上游的年轻人。他的同志们叫他法国绅士,因为他曾在一个高贵有地位的主人家中担任家庭教师,任内跟随他的主人到法国旅行,因此他的心中充满奇怪的事情。欧拉夫·欧克夫德上尉和几个副官,以及士兵在泥沼外站着,风雪袭击着他们的脸。

  “马车和箱子都须抛弃!”欧拉夫说。

  法国绅士打开箱子,尽量倒出他拿得动的东西。

  “好一件花浴衣,有这样的刺绣和金穗。”欧拉夫大声地宣布。

  副官接着说:“好一双可怜的小拖鞋呀!玩具牛!妇女的帽子!”

  “那是妈妈——”

  “把那个踢到烂泥里去!”

  “妈妈送的礼物!”

  “看呀!这顶小假发!”

  “还有中型的假发!”

  “还有大型接合的假发!”

  欧克夫德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了,用脚踢他。

  “把那些鬼东西都丢到烂泥里去!”

  法国绅士优雅棕色的脸突然变红,他把手放在剑上。

  “上尉大人,这么重要的——”

  “这么重要的人物像你,甚至可以拖延军队的行进?你这么想嗯?”

  “不,我是说,这么光荣的军队不需要穿得很寒酸吧!从奥尔国王(King Orre)时代起大家都穿这种花浴衣了。”

  “无聊!废话!小教员!无比的蠢蛋!”

  “这位上尉把我们当奴仆一样对待,但是我是受过教育的,我到过法国旅行,并且和波旁王朝的皇帝见过一面。”

  “嗯!波旁王朝的皇帝说了什么了?”

  “是啊!他说些什么?”

  “就是这样!”

  “‘演出去。’他说,因为我挡了他的路,而且在他自己的大门前。”

  “上帝!上帝。你赶快下来,而且要快!否则,你们两人过来这里,用仕女坐椅子的样子把那位乞丐抬下来!”

  法国绅士用花浴衣卷起拖鞋和假发,背在背上。同时把有柄的眼镜架在眼前。

  当他背着行李走到泥沼边时,欧克夫德正好站在他面前。他是一个高瘦的人,有着很美丽的红脸颊和一小撇胡子。

  “听着,先生!你在战场上还需要什么?你想升官发财啊?”

  “我虽不是贵族身份,但是人穷志不穷啊!说不定那天我就会有张贵族的证明书在我的口袋里!”

  “你尽可在笨蛋地狱里去尽量使自己高贵。这个军队里没有人可以提高贵这个字,但是每个人要尽可能的努力工作。”

  欧克夫德认为作为一个领袖已充分的羞辱他了,同志爱使他有点软化。他开始用发牢骚但又有点温和的语气继续说:“你应该好好干,你可能会有个军官作。我们已经使很多像你这样的瑞典娇生惯养的纨绔子弟脱胎换骨变成男子汉。在小森林旁,你可看到一座有白阶梯的大房子。既然我们只剩25个人,我不能让你落单。从房子里侦察,刺探我们的敌人,不要让敌人由背后攻击我们。”

  欧克夫德和他的队伍开步走了。法国绅士背着他的背包抄近大房子。

  附近没有人,他犹豫不决地躲在墙后。他很冷,又全身湿透。但最令他困扰的是鞋上沾的泥和灰。他大可以由一个窗户上观察里面!一张铺得很好的床上面罩着丝罩。还有一副他想了很久的脚筒保暖。

  房子中间有条横贯房子的长廊,入口的门很阴森。因此他很小心地溜进墙内。在清理充满雾气的望远镜后,他向前倾,用鬼鬼祟祟的警觉心朝里望。

  有阵脚步声和咔嚓声。他分辨出一对闪亮的眼睛。心跳急速加快,他向后退,然后拔出剑。

  一只黑马奔驰而出!在院子里来回地跑动,并且用后腿把地上的雪踢到空中。

  “我不该抓这个黑东西吧,”法国绅士想,“若任何一个士兵坐在这只野马上,马主恐怕都会从泥沼中爬出来,从后面抓住他,拉他下马的。这种故事在营火边我听多了。”

  他用剑威胁着马,进入屋内,把另一端的门推开让房子内的光线亮一点。但是他立刻明白另一道门用墙堵死了。

  喘着气,重踩在地上,马跑到后面。但是法国绅士又把它赶出去。然后,他出去对窗户大叫。一位灰白头发的女仆自窗户伸出头。

  “这屋里住的是国王史丹尼拉斯或萨克森醉鬼的朋友?”

  “这里住的是一个老隐士,既不是任何人的敌人也不是任何人的朋友。”

  “好,他不会拒绝一位冻坏的瑞典士兵住一宿吧?”

  女仆消失了,有一段时间后,终于放下一个梯子,他爬了上去。

  房子很大,一堆丑陋但干净的椅子很单调地排列在光秃秃的墙边。偶尔他一不小心剑鞘碰了一张椅子,女仆立刻急急忙忙地把椅子搬回原来的位置。两个穿着蓝衣服脸色苍白,卷头发的女孩走过去,一句话也没说。只要有一个落后一两步之后,立刻急忙的跑向前到另一个的旁边。

  她们抓着对方,用她们长的手指摸索,虽然是大白天,仍拿着两盏点亮的灯。

  女仆把他鞋上的泥擦了之后,立刻很有效率地擦了他脚站的地方所留的痕迹。她很静地很小心地开了通往另一个房间的门。

  “走得太重!”她轻轻地说。

  房内站着一位穿着浴衣的中年男子,有个轻视人的高而尖的鼻子和戴着一顶非常优雅的假发,在他雪白的手指上戴着闪烁着宝石的戒指。

  法国绅士放下背袋,用有柄眼镜望远镜“观察”他。对他崇高外表感到非常地满意,因此他作了一个极夸张的手势,鞠了个头快碰地的躬。

  “我的请求是礼貌的,”他说,“并且是谦虚的,我希望我荣幸能知道这位高贵先生的头衔。”

  “请坐,这位先生,我只是一无名的隐士而已,但是既然您也是有水准的人士,我必须对您一一仔细解释我的地位才是!”

  两位先生手放在膝盖上,硬邦邦地坐着。

  “从前我是很好客的人,我的织锦上衣还曾经是整个华沙市的话题,但是在我30岁生日时,我正和同志们一起喝酒,我举起酒杯用了这种口气讲了下列的话:朋友们!随着岁月的增加,你们的眼睛愈来愈没有同情,你们的心愈来愈狭隘。有人相信白脸的史丹尼拉斯王,有人相信大肚子的奥古斯都王。以后每个人照自己的想法行事,找个职位和报酬。我不愿带着我的弟兄们,都是和该隐一样的叛逆的想法进入坟墓。我对友谊的定义是比爱情高,因为友谊是灵魂独一无二的联结,因此,趁着我们都年轻,今天我向你们道别。我的行踪,你们以后再也不得知道。但今日我认识的你们将永远留在我心中和我长久作伴,当室外的女仆听到我提高嗓门和人闲聊时,她会说:‘现在那个老头又在和年轻时的朋友聊天了。”’

  “你说完告别辞之后呢?”

  “然后我回家,把门用墙堵死。我的仆人要进出只好靠他们自己想办法。”

  “有您这样一位优雅充满感性的主人,客人一定会很舒服了。”

  “舒服?你在想什么?拿着灯在房子里走来走去的,我那对双胞胎女儿都是疯子。她们的母亲是一个被诱拐的修女。不,客人根本不会进入这房子来。”

  “您是说,我的来访可能有点打扰。”

  “嗯!我不会这样说。但这里闹鬼。”

  他的鼻孔提高指一指角落,他站起来,满足地两手互相摩擦。

  “我想这是主人的职责把真相告诉你。有个死去的仆人还在四处走动,他的名字是约拿但。他站在窗房里,或穿着棕色镶有黑穗的仆役制服站在门后。他服侍人的热忱极高,即使在死后,他仍值班和服侍那些未料到会受他服侍的客人,还好这里客人很稀少。告诉我,你是不是个伯爵?”

  “我?不是!”

  “你是个男爵?”

  “不!我还不是男爵!”

  “那你还不是贵族啊?”

  “您是不是想侮辱我?”

  法国绅士的脸因尴尬而发红。他想道:“那张证明真是我最大的梦想,若神允准现在就有一张在我的大衣口袋里。再也没有人对我吼:‘小学校教员。’他们会说:‘我早在他拿到证书之前,就看出他高贵的品质了。一

  “怎么这样简单的问题也会伤你?”隐士再问,但他好像愈来愈喜欢这样的问答。

  “当然,我是高贵的,我的家族是很古老的。”

  “这是另外一回事。那是很好的。虽然约拿但是用基督教仪式埋葬的,但是他却是一位完完全全的贵族社会穿着制服的仆人,他对暴发户似的新贵族和平民开极可怕的玩笑。”

  法国绅士用小指头的指甲撩着他的小胡子。并且有点不自在地把有柄眼镜在胸前摇来摇去。

  “你是不是西拉克斯酒的行家?(西拉克斯是西西里岛上的古代都市)”他问。

  “不!”

  “我想我也比较喜欢。我最喜爱的一道菜是蘑菇炖肉,虽然我是对碎小羊肉和百里香炒也不挑剔。但是这几道菜都得靠好的佐菜才行。唉!我不要回老家去吃大麦粥和在漆黑的黑夜中毫无前途的度日子。”

  “漆黑的黑夜?你是指夏日的夜晚啊?”

  “夏夜是很明亮的。”

  “冬夜也很亮嘛!因为那边下雪。若你怕黑,不要往南方旅行!你的国家有没有出色的艺术家或学者呢?”

  “我们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你并没有太高估你的国人嘛!”

  “我是见过世面的,先生。但是我曾经旅行到法国,并且在那里住了两个‘多’月,先生。我还有一夜,整夜都和路易十四在一起呢!”

  “你?你和路易十四在一起?”

  “是的,我是啊——在戏院里——虽然我只是买到一张可怜的站票,站在庭院里。但自奥古斯都大帝以来,再也没有这样高贵的君王。只要看他鞠躬的模样就够了。”

  “瑞典国王也是个男子汉嘛!”

  “是的,他是!他使我们在海外扬名,但是他还是很穷酸,不很高贵嘛!”

  “尤其最近在华沙更凄惨。史坦尼拉斯偕同他又胆小又害怕的太太走进教堂接受加冕,他不只接受一顶镶缀得很好的皇冠、王杖、苹果似的金球(代表权力),貂皮法衣和腰带、鞋子,还在教堂墙上挂上织锦、国旗,桌上摆满盘子,并且准备好发给人民的加冕钱,军人守卫和放礼炮。最后他还谢谢首相拍拍,和亲吻他的手——你是不是很穷?”

  “穷?我?”

  法国绅士想到他惟一所有缝在大衣里的两枚金币,但是他拍着在桌上的眼镜,急忙地回答说:“我的花费很大,而且——我总是喜欢看戏!但我皮包里总会有十路易左右的钱。”

  “你可不可以借我五路易?”

  法国绅士瞪着天花板。

  “只是今天,非常不幸,我把皮包留在我扎营营帐的大衣里。但是我会尽可能把这区区小数尽快送交给你。先生,千万不要把我们这种别扭的瑞典人当作是大领主坐拥金山。不管我爬得多高,我乡绅的头衔总还是会在的。”

  “在这次波兰大选里,你们真的表现得很别扭。哈维德·赫恩(Arvid Horn)坐在那里把反对瑞典安宁的人名全记到他的记事簿里;还有我们的保士将军绝望中把指挥棒折断了——但是现在就把我的房子当作是你自己的好了,你要有宾至如归的感觉,不要客气。烟嘴在香水瓶旁边,香水瓶是在粉盒上,粉盒是在香烟桶上,香烟桶是放在马桶上。我想随着时间的来临,你一定会需要这些东西。”

  说完这些话后,他取出一本皮面的书,坐下,开始读。

  “我请你不要再麻烦您自己。”法国绅士回答。一方面用一种新升起的不信任的眼光由有柄眼镜中斜看着他。在心里他想:“等我拿着国家开的证书坐在这儿,他一定会说:‘这位是我们新封的大武士——玛加斯·加布里尔。”’

  一两个女孩每隔一会儿就通过房间。把她们灯上的火丢在他身上,每次他总是站起来,行礼一番。在隐士继续不停地念书,逐渐地念到把他忘掉时,他终于背起背包,跑到外面一间房间。

  “天色愈来愈晚了,”他对女仆说,“我太累不能再陪他们了。”

  “我们已在大厅左边安排了您的床。那是惟一有壁炉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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