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关屋

　　源氏公子流放须磨，忽获特赦，返回了京城。翌年秋上，常陆介也任期届满。他携家眷返京，进入逢坂关那天，恰巧是源氏公子赴石山寺还愿的日子。常陆守一行人来到名叫“打出”这个地方的海边时，听说源氏公子一行人已越过粟田山，还来不及让路，源氏的先遣人员已经快地接近了。于是，他们只好在关山下车，并将车子拖进杉树林里，卸下了牛车的套，支起车辕，人们都躲避在杉树后面，恭敬地望着源氏公子一行经过。可是，常陆介一行人的车子，有的已先行，有的还落在后面，眷属人数众多，这边还有十辆车子，女眷们的衣衫袖口、衣裳色泽露在车帘外，一见便知绝非乡下女子的衣着。源氏窥见，觉得这像是斋宫下伊势时，人们出来瞧热闹的游览车似的。源氏鲜有地又重获荣华，其先遣人员也为数众多，这十辆车子吸引着人们的视线。

　　时值九月下旬，红叶尽染，浓淡有致，还有经霜打而枯萎的簇簇草丛，交织出一派色泽斑斓的秋景，别有一番风情。源氏一行人从关屋启程，很快地就来到了远离村庄的地方。源氏的车子垂下帘子，他把常陆介一行人中现任右卫门佐的小君唤来，让他向其姐空蝉传话：“我今特地前来关屋相迎，多少总能体谅此志吧。”源氏回顾诸多往事，不胜感慨。但他在众人前面，不便细说，心中却十分惆怅。空蝉也何曾忘却那桩秘密的往事，如今暗自思念起旧情来，不禁愁绪万斛。她心中吟道：

　　去来落泪流成川，

　　行人误认是清泉。

　　然而，她一想到公子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这份心情，也就觉得这只不过是枉然独吟罢了。

　　源氏将右卫门佐唤来，令他给空蝉送信。右卫门佐心想：“事隔多年，我以为他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他真的没有变心啊！”源氏寄给空蝉的信写道：“前些日子在关屋相遇，但觉宿缘犹存，不知你是否亦有同感？只是逢坂偶遇暗自喜，未能谋面实可惜。

　　我对你家那位守关人[译注：戏称她的丈夫常陆守]，真是既羡慕又妒忌啊！”公子又对右卫门佐说：“我与她已久疏联络，但我的心始终未变，习惯于把旧情看作是今日的新恋。不过，她也许会埋怨我说的这些风雅之事吧。”说罢，他将信递给右卫门佐。右卫门佐荣幸地持信前去姐姐空蝉那边，对姐姐空蝉说：“还是给他回封信吧。其实，我原以为公子对你的那份心不会如昔日那么执著了，可没想到现今他还同样亲切，这份盛情真值得感激啊！尽管我觉得充当这种传递书信的差使很是无聊，但是，感于公子这份亲切的情怀，难以冷漠地断然拒绝。更何况你是女流之辈，盛情难却，给他写封回信，恐怕谁都不会怪罪于你的吧。”空蝉现在比从前显得更加腼腆，动不动就自惭形秽，但念在公子难得来信的份上，终于提笔复函曰：

　　“逢坂关口是何关，

　　忧思翩跹诚可叹。

　　往事犹如梦一场！”源氏公子觉得空蝉既可爱又可恨，总之她是个令人难以忘怀的女子。此后他依然时常给她去信，试图打动她的芳心。惟空蝉悲叹自己命途多舛，便独自悄悄地削发为尼了。

　　（笫十六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