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续嫩菜

　　柏木感到自己每当与源氏相遇，心里总有点害怕，不敢正视，心想：“我怎能有非分之念，即使一般小事，只要会招人背后非议，我也是不会做的，更何况这种荒唐事。”他忧思交集，十分沮丧。转念又想：“哪怕得到先前的那只小猫呢。纵令不能与它倾吐衷肠，它也能在身边安慰我孤身寂寥之苦。”于是，他疯狂般地设法偷猫。桐壶女御[即明石女御]向三公主转达了想要那只猫的意思，三公主立即将那只小猫送了过去。柏木终于讨得这只猫，带回了家里。晚上让猫睡在自己身边，天一亮就起来照料猫儿，不辞辛劳地细心抚养。它那可爱的“咪咪”叫声，柏木听起来就像在催他睡眠。他爱抚它，脸上露出了微笑，旋即吟歌，曰：

　　爱抚苦恋纪念物，

　　猫叫莫非识我心。

　　柏木望着猫的脸说：“难道这猫与我有宿缘？”

　　却说，出家为僧的朱雀院，专心修行佛道，对朝政漠不关心。只是对于三公主，他至今依然放心不下，让源氏做她的正式监护人，让当今天皇暗中照拂这皇妹。于是朝廷晋封三公主为二品，三公主的威势更加显赫了。源氏此后在三公主那里住宿的日子增多，三公主就与紫夫人几乎是平分秋色。三公主自幼学弹七弦琴，但她很小就离家到六条院来，朱雀院不知她现在学得如何，十分惦挂。源氏知悉，从此更精心地教练她。三公主先是觉得很难，后来逐渐领会，终于弹得比较熟练了。紫夫人不时地说：“到了春天，挑个悠闲的傍晚，我想要欣赏三公主的弹琴。”源氏对三公主说：“紫夫人常想听你弹琴。我定个日子，让你和这里弹筝弹琵琶的女眷合奏，举办一个女乐大会。”三公主心中很高兴。女乐大会悄悄地举行，邀请明石女御、紫夫人、明石夫人等都到三公主的正殿里来。明石夫人弹琵琶，紫夫人弹和琴，明石女御弹筝。三公主不擅长此种大型的琴，源氏理解她的心情，便把她平日用惯了的七弦琴做了些调整，交给她弹。各种琴弦都调整好之后，合奏开始，各类琴都各有千秋。夜渐宁静，这音乐晚会，美不胜收。

　　现在柏木卫门督已兼任中纳言，深受信任，成了红人。虽然他官位晋升，但对三公主的恋爱终归失败，心中暗自悲伤。结果娶了三公主的姐姐二公主，即落叶公主。然而他心中总是念念不忘那个春天傍晚的美好记忆，随着日月的推移，越发无法忘却三公主的姿影。

　　四月初十过后，三公主正在入梦之中，蒙胧地觉得似乎有个男人就在自己近旁，起初还以为是源氏回来了。这男子忽然彬彬有礼地走了过来，把三公主从寝台上抱了下来。三公主才明白过来，原来此人就是柏木中纳言。她异常震惊和恐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柏木丧失了自我控制的能力，已身不由自主了。天色渐渐明亮，但柏木依然恋恋不舍离去。而三公主看见源氏全然不了解实情，心中越发难受，觉得很对不起他，只有偷偷地落泪。柏木卫门督自从贸然见了三公主后，内心深感痛苦，心情一天比一天更恶劣。三公主自从那天遭遇了那件可叹的怪事之后，近来忽然觉得身体有些异样变化，十分苦恼。不思饮食，脸色也发青了。乳母等看出三公主的病由，都埋怨源氏对三公主冷淡。源氏得知三公主患病，这才回到了六条院。三公主心有内疚，见了源氏满面羞愧，恭谨腼腆，问她话也难得回答。侍女就把三公主怀孕的痛苦情况禀告源氏。源氏心想：“和我长相厮守的人都不曾有喜，三公主是不是真的怀孕了呢？”他并没有追问下去，只觉得三公主病痛的情状十分可怜，对她甚表同情。柏木闻知源氏回六条院，竟不知自量，反而醋性大作，写了一封满纸泄怨的信，派人送给三公主。三公主来不及将信件隐藏，就塞在座垫底下。次日，源氏早起，见座垫边上有折皱，下面露出了浅绿色晕染的薄信笺一角，便随手抽出来，看见是男子的笔迹。纸上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书体秀丽，情意缠绵，写满两张信笺。源氏细看，无疑是柏木的手迹，心中非常不快，但表面上佯装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对三公主怀孕之苦毕竟很是同情。虽然对她绝望，无奈爱胜于恨，悲伤之余，最终还是到六条院来探望她。只是见面之后，心中更觉难受，还是为她举办各种法事，祈求安产。

　　（第三十四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