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过 年（2）

　　一进腊月，土民们便忙乎起来，打粑粑的，做团馓的，杀鸡、杀猪、宰羊的，节日的气氛笼罩着村村寨寨，司城更是热闹非凡。一直到来年正月十五，堂屋里撤下祭祀围帐，摆手锣鼓收场，整个年事活动才告结束。而土民过年，却有过大年和过小年之分。小年过的是腊月二十三；大年要比汉人提前一天，也就是月大过二十九，月小过二十八。有的地方叫“过赶年”。而提前过年的说法不一，一说，在明代嘉靖年间，正值年关，土民正准备热热闹闹过年，突然朝廷下来圣旨，调土兵赴苏淞协剿倭寇；按里程计算，如果想准时到达，不等过年就得出发。而按明之律法，误期当军法从事。而土王为了使这些已集中起来，马上就要离开家乡的土民将士过了年再走，于是就决定提前过年了。过年后，土民将士紧急出征，按时到达，取得了“东南第一战功”，后人为了纪念这个有意义的日子，每逢过年就都提前一天了。二说，土民的祖先生活在兵荒马乱的年代，就连过年也难得几天安稳日子。有一年，过年前几天，探得敌人正集中人马，打算在过年这天前来侵犯，而土民为了过上年，就提前一天了。

　　于是第二天，土民迎头痛击了来犯之敌，并取得了大胜！之后，为了纪念这个日子，也就提前过年了。无论哪种说法，都是为了纪念土民祖先取得的胜利，于是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了一种特有的风俗，代代流传下来。田舜年牵着白龙马，来到了七星街，见一客家冷冷清清的，就勒住了马头。这家人姓梅，人称梅相公的，是土司的客人，江浙人氏，刚到容美来不久，还不知道土民要过大年小年的。这一天，正是腊月二十三，一家人闲着无事，阳尘也未打扫，田舜年一见，就皱起了眉头。几个亲将就走了进去，梅相公一见，连忙要给土司磕头。田舜年便拉着他说：“梅相公是刚刚才到的贵客，怎能如此多礼！”梅相公笑说：“理当如此！理当如此！”“怎么今天不像过年的样子？”田舜年纳闷，“家里缺少了什么，只管去报告向管家，可以随时去领。”过年？梅相公一听，以为听错了，愣了好一阵子呢。田舜年又说：“哦，我想起来了，你们汉人过的是腊月三十的年。”他这就走了出来，到客家人家里一看，都没有过小年的。他就来到了叶长浩家里。叶长浩一见土司，忙着问好。田舜年说了免礼，这才笑着道：“你们汉人过一个年是一个年，我们土人呢，可要过两个年哩。

　　”叶长浩说：“本来也应该入乡随俗的，只是，很多客民一时还不习惯。”田舜年说：“大概是嫌麻烦吧。”也不肯坐，就走了出来。待土司一走，叶长浩就立马来找大哥二哥了，因为整个七星街都一样冷冷清清的，不像土民住的街道那么热闹。刚进二哥家门，就看见知秋在堂屋里打罚碑，长浩就喝斥了一声，知秋就出门去打了。北斗正在家里算账，见三弟进来，就叫他坐。长浩就将土司来察看过节的事说了一遍。北斗也很敏感，知道入乡随俗的道理，只是客人们多是汉人，汉人也有汉人的习惯，怎好强加于人呢？于是，两兄弟又去了大哥家里。刚刚走出门，就看见知秋倒在地上，两眼翻白，口吐白泡，浑身抽筋。叶泰斗听见喊声，立即赶出来，见状，忙问是怎么回事。叶长浩说，知秋刚刚还在堂屋里打罚碑呢，一下就这样了。“这孩子也真是，怎么能在神龛前打罚碑呢？”叶泰斗埋怨道，“这是撞了白虎神了！还不快去请梯玛来赶白虎！”叶长浩就骑着马朝调年堂赶去了。于是，泰斗就叫北斗立即把伞罩在知秋睡过的床上，以隔白虎，可是仍不见效，心想，只好等梯玛来了。这白虎神是土民的家神，每年都要血祭的，也叫还人头愿。

　　相传白虎是巴人的祖先廪君死后魂化而成，所以后世巴人就把白虎当做保护神加以祭祀，是作为图腾来崇拜的。因此，土民不但过年过节要祭祀，就是婚嫁的时候也要合家以祭。要是稍有怠慢了，白虎就会降下灾祸。因此，白虎既是家神，又是煞神，凡没满童限，也就是十二岁以下的小孩，随时都有受白虎危害的可能。因而，每年小暑前的辰日到巳日，土民不许穿红色衣服，不许举乐，不许屠宰渔猎，如果不慎触犯，就会受灾受病。因此，土民把白虎神也叫作“白帝天王”，可见对白虎的敬畏心理了。

　　天赐赶来后，急忙叫长浩在朝门前摆上一张大桌，再在桌子上绑一根带着竹叶的竹篙，竹篙顶上绹一只雄鸡，然后就开始在堂屋作法了。这时候，北斗按照梯玛的吩咐，在堂屋抛撒着五谷，天赐便口中念念有词的，手中的神卦不时往堂屋中柱上一拍，如果这一拍将竹篙上那只雄鸡拍得颤抖并且发出垂死的哀叫，就算把白虎赶出去了。这时候，梯玛手持长刀，声色俱厉地在堂屋赶来赶去，终于使竹篙上的雄鸡垂翅哀鸣了，知秋便醒过来了。知秋一醒过来，就说：“你若冤我，我大发大旺；我若冤你，我九死九绝。”这是什么鬼话！大家又是一惊，忙问知秋在跟谁赌咒发誓，可知秋只顾摇头，说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其实他们哪里知道，知秋是个阳无常，他晕过去，是去取别人的魂魄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