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瘟 疫（2）

　　虽然这消息被封锁了，但还是立马传开了。少土司于是派人封锁了各个关口，出入人等都要例行检查。这样一来，来容美经商的客人就望而生畏了。就是司城，也一下子变得冷冷清清的了。更可悲的是，向日芳所带的土民当中，有一些跑回家医治的，因为没有来得及控制，瘟疫就渐渐蔓延开了。有几个寨子已经开始死人，没有半月时间，寨上人就死了十分之三四，又半个月时间，已经死了十分之八九；就是没有染病的，因为被封锁了，也没有道路可走了，也只好等死。这时候，铜鼓山却是另外一番景象。前去开凿道路的土民，全都成了灭鼠队员。他们戴着口罩，烧了石灰，将所有路途都撒上了厚厚一层，将所有的洞都放了老鼠药，在洞口敲锣打鼓的，把洞老鼠惊得惶惶不可终日。向日芳因为被少土司叫了回去，他那边的情形就没有这边好了。有的以为自己没有被传染，就悄悄地逃跑了。事情就坏在这些人身上，因为回容美的道路被封锁了，他们就翻山越岭，逃到邻近土司那边去了。

　　有的人隐姓埋名，有的一被捉住，就被当场烧死了。叶长浩也是土司点名要他回去的，可是他拒绝了。这天，他正在铜鼓山寨主家里跟寨主喝酒，寨主非常伤感。因为他的女儿已经十八岁了，本来不久就要出嫁的，可是她男人染上了病，在向日芳那边被活活烧死了。现在，她整日都坐在吊脚楼上哭泣，没有一个人劝得听。寨主就求叶长浩去劝劝他的女儿。叶长浩苦笑：“我一个外人，如何劝得了她？”寨主说：“没有办法，现在能见上她面的人，就只有你了。一家人，谁都去劝了，都没有办法呀！而亲戚现在都不敢相互来往了，还有谁来劝她？”叶长浩又苦笑了笑，终究还是没有去劝。时间一晃就是三个月，少土司不断派人运来粮食，却不让开凿道路的土民、客民回去。这时候，已经到了腊月，他们都想回家过年，可是，道路派重兵封锁着，只准人进入铜鼓山地，却不许人出来。土民和客民的生活都是一样单调，于是分散的人群又一起串门了。铜鼓山因为只有一个戏班，就被请来请去。

　　可是病源还没有根治，又有人染上病了。叶长浩只好命令客民与土民隔离开来。向日芳因为不在场，那支队伍就由他的兄弟向武来代管。向武来有个绰号叫向无赖，只因他平时爱赌爱嫖，所以管束不了手下。这时候，有人就开始煽阴风点鬼火，说客民看不起土民，不让土民与客民来往了。不时还有土民过来对着客民辱骂，两边的气氛也就紧张起来。这时已是腊月十几了，客民说麻雀还有个三十夜呢，我们要回去过年！叶长浩只好给少土司写了一封信，说了客兵营的情况。少土司一时拿不定主意，就召集田畅如、田耀如、向日芳，以及田庆年、向老管家和梯玛等老中青几辈人一起来商量对策。于是，大家都赶到了行署。少土司说：“鼠疫猖獗，容美不幸，传染病依然没有消灭。如今土民、客民都要求回来，说麻雀还有个三十夜的。大家以为如何？”田畅如说：“依我看，他们就在铜鼓山过年，没必要回来了。真要是再次传染，就不再是几个寨子死光的问题了。”田耀如说：“最好是派人去看看。

　　真要是没有病的，回来也可以的。”田畅如说：“谁还敢去？你敢去吗？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还是小心为是。”天赐便说：“你们说得都有道理，但是现在土民和客民的情绪，也是该考虑的。”少土司走来走去，希望大家畅所欲言。田庆年说：“你们怕死，反正我老了，还是我去吧。”少土司摇摇头，然后问：“向老管家不想说两句吗？”向老管家吸了一口草烟后，说：“是该去看看的。只是，回来还是没必要了。因为过年也只是一个意思，在哪里过不是过？你看我们少土司，不是在外过了几十个年吗？当然，他们一年苦到头，也是应该慰劳慰劳的。”大家又一阵沉默，只听见吸烟喝茶的声响此起彼伏，气氛就像铅一样沉重。最后，少土司对向日芳说：“你看看，去慰劳他们，还是叫他们回来才是？你总得说个话嘛！再说，你是从前线回来的，说话应该是最有权威嘛！”向日芳摇摇头说：“还是主爷说了算！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怎么，吓掉魂了？”少土司苦笑，“你总得表个态嘛！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嘛。”向日芳便苦笑道：“要我说，依我看，最好是等道路修成了再回来！可是……”“可是什么？怎么一点也不爽快了！”少土司只好催问，“说吧！什么理由！”“可是……”向日芳顿了顿，又才说，“可是那里没有女人，只怕他们熬不住！”少土司就不再笑了，虽然，这是个好笑的话题，但现在却不是好笑的时候。因为他担心的是：如果土民和客民联合起来造反，局面就难以收拾了。最后，大家还是同意去想一个办法，到汉人的地方买一些妓女来，让那些开凿山道的男人们享受享受，也许他们想回家了，就是太想老婆的缘故--这毕竟也是人之常情嘛！这果真是个好办法。从汉地买来的无家可归的女人，一到开凿的工地，就大受欢迎了。但是，土民那边，首先把那些好一点的女人都选去了，剩下的一些并不好看的女人，还是让这些饥渴的男人们美餐了一顿。只有长浩没要女人，因为他在寨主家，做什么事情都要注意影响。开凿道路的土民、客民，就在铜鼓山过了一个麻雀没有三十夜的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