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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镜赚得也不少。她说自己原来占卜只为人类算凶兆，没想到那些家伙却骂她不说好话，不但不给钱，还差点掀她的摊子。后来她干脆察颜观色地胡说八道，怎么好听怎么说，算孩子的个个都是富贵千金命或衣食无忧少爷命，几个看起来特别有钱的还说是皇后命、贵妃命、宰相命，结果个个听得心花怒放，出手阔绰得不行。
少众和蝶小紫是最后回到学堂的，他们俩有说有笑地走进大门，仿佛不再是曾经的那对见面只会吵架的冤家了。蝶小紫见我蹲在角落里情绪低落，于是拉着少众跑到我身边和我说话。可能是见我对他们也有点冷漠，他俩也不再理我，跑去和别人交流去了。
蓝羽神女将我们交来的钱财再次发了回去，并宣布了通过修行的人名单，其中有我，也就是我们将来可升入成妖私塾。
成妖私塾开课却要在半年后，因为许多同学都快到蜕变期了，其中包括少众和寒镜，他们需要一些时间去炼妖台采集天地灵气进行成妖静修。静修期间，妖力大减，身体亦会虚弱，变得不堪一击，但静修结束后，身体就可以长大成人，妖力增加。
这也是所有妖怪在成妖后步入的第二个阶段，也是必经阶段。
对此蝶小紫非常兴奋，“少众，你可要变得英俊点儿！记得到时候第一个过来让我看看！”
少众只是很干脆利索地回了她三个字：“死花痴！”
满堂欢笑声和各种趣事无法入我耳中，我心中挂念的只有昨晚的梦境和碧青神君的脸，各种思绪乱糟糟如被玩弄过的线团，理不出任何思路。
在蓝羽神女宣布解散后，我偷偷看了眼在门外等着的娃娃和锦纹，悄悄地从后门跑了出去，因为我不想回家，也不知道如何面对碧青神君。
我怕……怕他根本不喜欢我，怕他已经生气。
玄青宫的空气仿佛变得冷清，我躲在门外的大树上徘徊，时不时悄悄伸出头去看里面的情景，却见碧青神君穿着便服在门内有些烦躁地走来走去，几次想出去又没有出去。小林在他旁边不停地劝说着什么。
他的视线几次穿过树梢，似乎看破一切伪装，吓得我赶紧又将脑袋缩回去，往后躲了几步。可是没多久，又忍不住偷偷摸摸地重新向里面看去。
要不要回去，是个烦恼的选择。
我烦闷地想啊想，想到天色渐渐变暗，想到娃娃和锦纹奔回神君府向碧青神君报告后，依旧没有想出结果。
碧青神君点点头让她们回去歇息，然后身影忽动，在我还没来得及退避时，他已经飞跃到面前。
“喵呜……”我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回来吧。”碧青神君轻轻地说。
我搓着衣角没有移动脚步，只是小声道：“你不喜欢我的猫身……”
碧青神君在树梢上坐下，一把将我拉了过来，认真地问：“你喜欢我吗？”
“喜欢。”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没有漂亮的皮毛，你喜欢吗？”
“喜欢！”
“我没有毛茸茸的尾巴，你喜欢吗？”
“喜欢！”
“我没有粉红色肉垫，你喜欢吗？”
“喜欢！”
“那就让你看看真正的我……”碧青神君站起身，莫名其妙地说了句话后，开始起变化，阵阵青色烟雾将他笼罩，雾中他的身子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长。
烟雾散去，一条怪异的巨蛇出现面前，身长数米，浑身布满青色与绿色鳞片，额上有尖锐独角，吐着鲜红的芯子，盘踞地上，一对如灯笼大的碧绿眼睛仿佛看透了森罗地狱，要多丑就有多丑。
我吓得后退几步，掩着嘴发不出声音。
巨蛇又缓缓开口，声音却有些嘶哑无力，“苗苗，这个样子，你还喜欢我吗？”
定了定神，我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在他的鳞甲上摸了摸，感受到熟悉的冰凉，又伸出鼻子去嗅嗅，果然是他身上那好闻的味道，淡淡的清香。
是他，没有错。
巨蛇的身体颤抖一下，白色眼帘垂下，变得温柔，慢慢回转过来，对我犹豫地说：“苗苗……”
仿佛有许多期望，又有些许害怕。我想想后，在他身上蹭了好几下说：“虽然这个样子有些奇怪，虽然我不太喜欢蛇，可是如果那条蛇是你，我就会喜欢。”
烟雾再起，巨蛇长长舒了口气，他的身体慢慢变化，再次成为碧青神君的人身，又一把将我抱在怀里说：“我不是不喜欢你的猫身，不是不喜欢你的猫性子，可是我永远无法变成真正的猫，只有人身才能拉近我们彼此间的距离。”
我突然明白了些什么，急忙抬起头问：“你喜欢人身，是因为我们都可以变成人，才能更加接近，永远在一起？”
他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又说：“如果你真的只想做一只猫，我也不会再勉强你。”
我顿时犹豫起来，许久才坚定地回答道：“如果你喜欢我变成人，那我就在你跟前变成人，我会努力去明白人的道理，和你在一起。”
碧青神君俯下身，“我会慢慢等，等你真正明白什么是爱的那天到来。”
爱？这个听过很多次的字，有那么深含义吗？
正在思考中，一个如蜻蜓点水般的吻掠过唇上，冰凉柔软，仿佛在诉说无尽的喜欢和爱恋，我不安的心竟随着这个吻而平静下来，慢慢变得快乐……
回过神，碧青神君的脸近在眼前，双眼凝如翡翠，瞳孔中只有我的身影。
伸出舌头舔舔自己的唇，回味起刚才的感觉，我觉得非常美好，就是好像还不够，于是一把拉过他，定睛看着他的双唇，思索片刻后轻轻地印了上去。
碧青神君没有拒绝，他任由我在他唇上舔来舔去，双手抱紧的力度亦越来越大，几乎想将我揉入怀里。
“喵呜……”疼痛让我忍不住叫了声，他急忙放松手上的力道，却不肯让我离开他的唇。
我舌头伸出，牙齿被轻轻撬开，纠缠交织，犹如最美味的海胆，让我有点儿想咬下去的冲动。
在差点儿咬的瞬间，他仿佛知道了我的心思，笑笑地离开这份缠绵，然后说：“不准咬。”
我垂下耳朵，表示了歉意。
“回去吧。”他说。
我点点头，跳下树梢，又回过头紧紧抱住碧青神君的臂弯，一块儿往玄青宫走去。小林见我回来，表情倒没什么惊讶，只是淡淡地命人去准备晚饭，并吩咐碧青神君的那份备多些，因为他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
我听见他不吃饭，顿时急了，表示自己的那份可以晚点儿弄，先让师父吃饱。
“没事，让锦纹先给苗苗弄吃的。”碧青神君倒是不在乎，他丢了个苹果给我，让我去削。我拿出刀子，一边削苹果一边和他说人间经历的各种趣事，有宋奶奶、骰雅妈妈、花容、云鸥、宁馨、丢丢、豆子、剑南、洛洛，甚至还有那个想用一百五十两银子买我的史帮主和老鼠精。
我说得手舞足蹈、兴高采烈，在赚钱的光荣下，那个羞耻的卖艺行为也似乎变得不那么丢脸，还有用自己赚的钱吃的那顿饭，更是描述得美味万分。
饭菜送上，碧青神君一边吃一边点头，夸我明白道理多了，并答应送我些东西作为奖励。
要什么好呢？我想啊想，终于坏笑着黏到他身上，蹭了几蹭，道：“苗苗想吃师父做的鱼！”
“不会，换个。”碧青神君眉毛抽搐片刻，拒绝得干脆利落。
我有些委屈，将手上削好的苹果递上，“苗苗都学会给师父削苹果了。”
碧青神君接过苹果沉默片刻，狠狠地咬了一口后，站起身往厨房走去。
我欢乐地甩着尾巴想跟着过去，却被他丢出厨房门外，说是没做好不得进去捣乱，会破坏他初次下厨的发挥。
锦纹和娃娃得知我回来后，一块儿赶了过来，抓着我耳朵就是一顿痛骂，指责我让她们在私塾门口等了一整天，简直罪不可赦。
我被骂得整只猫都焉了，只得乖乖道歉，表示以后再不做这种事。
厨房里发出诡异的声响，冒出浓浓黑烟，我与大家说了碧青神君在下厨的事后，所有人都表现出了一致的好奇心，就连最正经冷静的小林也只是咳嗽着说下不为例。
于是，我们偷偷跑到厨房顶上，将砖瓦挪出道细小缝隙，一块儿往里面看去。
碧青神君优雅地围着条白色围裙，宛如持剑般威武地拿着菜刀，用诛妖屠魔的眼神望着条正拼命甩动尾巴的鲫鱼，满面严肃，满面杀气。
突然间，他眼睛眯了一下，菜刀动了，如旋风闪电般砍向鲫鱼，将鱼分成两半，制造出一个鲜血四溅的命案现场。
锦纹的脸色从白转青再变黑，她立刻站起，急忙奔下屋顶，找了个角落吐去了。娃娃被这种血腥的场面也吓得浑身颤抖，小林保持一贯的冷静，只有我还在兴奋中。
碧青神君伸出纤长的指头，按了按那条鱼，判断一下生死后，满意地丢到旁边，又用木柴将炉灶填满，然后运法力生火。
小林叹了口气，极度轻声地说：“这炉灶填得太满了。”
我不解地望了他一眼，然后继续看亲爱的师父做饭，我相信他一定是万能的，做出来的东西肯定很美味。
没想到那个炉子和他作对般，老是不停地熄灭，碧青神君尝试了几次后，愤怒地将锅子拿起，直接在自己手上点燃火苗，将锅子装了点儿水，就开始烧。
水开始翻滚冒泡，他对着满厨房的作料陷入迷惘状态，时不时东摸摸西摸摸，似乎拿不准主意放什么进去好。
最后，他终于下定决心，很聪明地将所有的调料都倒了进去，顿时整锅鱼汤变成黄褐色，诡异的香气阵阵传来，让我有想跑的冲动。
不知道煮了多久，碧青神君终于撤了火，他低头嗅嗅锅中的味道，然后点点头，望着头顶叫道：“全部下来！”
于是被发现的我们，只能乖乖排队走到他面前。
碧青神君拿出小碗，将鱼汤盛出，然后面无表情地说：“第一次做，不知味道如何，我向来食素，无法品味，你们谁来帮忙尝尝？”
小林迅速大步迈出，正在我们感动于他的牺牲奉献精神时，他却开口说：“神君大人，我是砚台成精，不能碰荤食，而且玄青宫最近事务繁忙，我得赶紧过去处理。”
碧青神君点头允了。
娃娃赶紧上前笑道：“我是雪莲花精，平日只能吃露水与花蜜，这种东西就算给我吃了，我也不明白好坏，还是换人试试吧。”
碧青神君也点头让她去了。
刚刚吐完的锦纹哭丧着脸说：“神君大人，如果是吃别的食物，我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可是这是鱼羹……我也是鱼……您看……”
“去吧去吧。”碧青神君向她挥挥手，锦纹顿时如蒙大赦，赶紧跑了。
喵呜！那不是只剩下我了吗？
看着那锅颜色怪异、味道不明的液体，我开始后悔自己提出的要求，可是看着碧青神君满眼期待的表情，我又死活没办法拒绝。
“如果不想吃，我就倒了它吧。”碧青神君的声音有些失望，让我更是心虚不已，于是急忙抢过锅，表示怎么也要试试味道。
托抗毒体质的福，我并没有拉肚子什么的，只是舌头麻木了三天。
碧青神君有点内疚地说要再去重做，再挑战一次厨房，我立刻表示从今天开始不爱吃鱼只吃苹果，从此要做素食猫了。
碧青神君反驳道：“猫妖就要吃多点鱼，你现在身体如此好，就是因为平时吃鱼吃得多。所以要继续保持营养，免得体质差导致生病。”
他似乎在烹饪游戏中玩出兴致来了，现在每天如果不出去办事或者打仗，就蹲在厨房里练习煮鱼，而唯一的品尝者就是我。
因为厨子说柴火煮出来的食物比较香，所以他舍弃了用手直接拿着锅子煮的行为，而是学习常规的生火步骤，被要求劳动者方得食的我被抓来帮忙扇风。
“尝尝。”又是一锅子鱼汤从空中飞到我面前，碧青神君手上继续不停地在研究如何杀鱼。
我闭着眼睛狠狠地将它喝完，努力将想皱起的眉头压下去，然后摇摇头表示味道还不行。
于是碧青神君又烧了一锅子送来我面前，期待地说：“再尝尝。”
我继续闭着眼睛喝，重复以上步骤十余次。终于喝到最后，有一锅子比较像样的，我赶紧对他表示了高度赞美，碧青神君这才正经地教育我，“天下万事，没有努力做不到的。”
我点头表示同意，然后倒下，被吓坏了的碧青神君赶紧送我去莫林仙人处治疗——诊断结果是肚子撑坏了，他建议我以后不要太贪吃。
于是碧青神君的烹饪热情被严重打击，很久都没有再下厨房，只是会时不时去搜集些珍奇美味的鱼类回来让锦纹做给我吃。
我有些遗憾又有些庆幸地大大松了口气。
最近的三界很和平，魔界和妖界闹事较少，而一直被追捕的耀阳也没有了踪影，据副将海阳汇报说是耀阳逃入魔界养伤了，估计暂时不会出没人间。于是碧青神君闲了下来，他将目光完全集中在我身上，每天试图抓我读书写字，又或者是教我打架技巧。
我最喜欢学的是打架，每天跟着他去外面美丽而宽广的草地上，从原本的直觉战斗方式开始转变成识破对方的花招，寻找破绽进攻。碧青神君通常会让我一只手，仅用左手出击，纵使是如此，我依旧不敌，每次都在二三十招后被拍飞在地上。
趴在地上，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我委屈地抬头，看着悠悠闲闲的他，眼珠一转，立刻抱着肚子打起滚儿来，一边滚一边叫痛。
碧青神君果然急了，匆忙跑过来内疚地问：“是不是我力道没控制好，伤了你哪里？”
“你中计了！”我趁他弯腰瞬间，迅速飞身跃起，伸出破天爪向他抓去，狠狠一击，势在必得。
没想到碧青神君狡猾地笑了下，身子往旁边一滑，左手向内一带，我的双手力道就不由自主地偏移了方向，将草地抓出一道裂缝。我还没来得及转身重新进攻，脑门上被他食指轻轻一按，整个人向后跌倒在地，摔得屁股直发疼。
“你以为我不清楚自己使了几分力度吗？怎可能会误伤你。”碧青神君此刻的脸压根儿不像蛇，活脱脱一只老狐狸！
我郁闷地转过身，耷拉着耳朵，用力甩了下尾巴，表示不要理他了。
碧青神君却扯了根狗尾巴草，蹲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口中笑道：“苗苗，别生气。”
我努力地想别过脸，不去看他，可是狗尾巴草荡来荡去的，勾得心痒痒，终于忍不住扑了过去，这次他没有逃开，被我扑倒了。
“嘿嘿……这次你可落到本猫妖手里了吧！”我得意地威胁。
细碎的草叶沾染了他如墨的头发，明媚的阳光将他眼睛照耀出温暖的味道，碧青神君突然皱起眉，表情痛苦，他说：“苗苗，你压到我上次受伤的骨头了。”
骨头？我顿时反应过来，急忙跳起，担心地将他的身子看来看去。
“痛……”他说，“左边，第二根肋骨下。”
我赶紧伸手去摸，没想到却被他一把抓住，并吻上了我的唇，一掠而过，他期待地看着我，等待反攻。
于是我乖巧老实地再次反攻过去，将他扑倒在地上，用灵巧的舌头仿佛品尝最美味的鱼羹般轻轻舔上他的唇，再转了几个圈，直到他呼吸加速，将我抱至怀中。
碎草凌乱地点缀着他如墨的长发，我躺在碧青神君的胸膛上，听他的心跳从紧促到慢慢平静，奏出好听的节奏。
天又晚了，欢乐的时间过得太快太快，他唤来云朵，带着我回玄青宫去吃晚饭。
入夜，明亮的蜡烛点亮了整个宫殿，碧青神君在花园的亭子里铺开纸，手把手教我写字，本要默写诗歌的我，实在记不起诗歌内容，于是将“碧青神君”四个字端端正正、工工整整地抄在了纸上，兴致勃勃地拿给他炫耀，绝对是我写得最好的四个字。
他没有骂我不背诗，只是笑着在我额头上弹了下说：“你这样懒下去，下次就该罚了。”
我一点儿也不怕他的威胁，见月色已晚，就溜回去睡觉了，枕头边有我练字的十来张纸，多数都沾满胡乱甩出的墨水，里面写的多数都是他的名字和我的名字。可是在这些名字的旁边，还有个小小的名字——银子。
苗苗现在过得非常快乐，你呢？你有没有被坏妖怪欺负？你什么时候才来找我？我想和碧青神君还有你，三个人快快乐乐地在一起，好不好？
第二日清晨，碧青神君就收到天界的命令，被派去西齐国收拾一只为非作歹吃小孩子的巨鳄怪。我无所事事地蹲在门口附近的水池边盯着里面的锦鲤玩，空中飞来一只纸做的蝴蝶，慢悠悠地停在面前。
我扑过去，抓住这只蝴蝶，却没想拆开后，上面写着封信，我识了半天，还是有些字不认识，于是交给娃娃替我念。原来是蝶小紫求我陪她明天一块儿去断谷找喇叭花仙子冰纨送参加百花宴的请帖，她说喇叭花仙子性格很闷，不太好说话，住的地方什么也没有，据说新收了只乌鸦做徒弟，更加连门都不出。如果有我陪着去，她没那么无聊，最重要的是路上可以顺便去看少众的成妖进度如何了。
于是同样无聊的我一口答应了这个邀请。
天蒙蒙亮时，无数只纸折的蝴蝶从屋外飞来，它们从门缝间穿过，绕着我的床转个不停，并拉扯着我的头发，将我从去龙宫吃海味的美梦中惊醒。我迷迷糊糊地爬起往床下走去，却不小心踩到正在床旁的脚榻上睡得流口水的娃娃，她不停地傻笑，不知是否在做吃喝玩乐的美梦。
“干什么啊？那么早？”被弄醒的娃娃伸了个懒腰，不高兴地嘟囔，见我正看着她后，突然一个鲤鱼翻身跃起来转着圈子叫，“上学了吗？今天要上学吗？娃娃起晚了，怎么办？怎么办？”
我指指满天飞舞的纸蝴蝶，她才如梦初醒，“苗苗你答应了和蝶小紫出门玩，我去给你准备。”
打着瞌睡被娃娃简单梳洗后，我正准备去告诉碧青神君自己要出门，没想到他起得比我更早，小林在忙忙碌碌地替他穿着铠甲，说这次去西齐国征讨妖魔，可能会有些日子回不来。
碧青神君抬起头，见我站在门口，于是挥手让我过去，仔细叮嘱道：“出去玩也要小心点，这些日子不要胡乱去危险的地方，遇上人要打招呼，遇上麻烦就逃跑，知道吗？”
我虽然不舍，依旧乖巧地表示会等他回家。碧青神君拍拍我的脑袋，拿起宝剑往门外走去，突然又回过头问：“苗苗，你喜欢什么样的坐骑？”
“狗。”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又抓抓脑袋笑着说，“以前我梦见过师父骑着大狗，踏着白云，抱着鱼干来找我。”
“挺符合你的风格。”碧青神君笑笑，快步离去，黑色貂毛镶边的斗篷在他身后卷起一阵清风，拂动我的长发。
我和小林总管简单交代了声后，抱着锦纹起床给我做的饭团跑出门去，她们俩本来想跟着去，却被我拒绝了，加上碧青神君说我最近乖巧懂事许多，断谷又在天界范围内，向来和平，如果真的跑过头遇到危险他也可知道，所以没必要让娃娃和锦纹像保姆一样步步跟随，于是她们也乐得清闲，只是锦纹叮嘱我找蝶小紫要盒擦脸的花粉回来。
收拾妥当后，纸蝴蝶仿佛有灵性般地引路，纷纷向南飞去，我就跟在那群蝴蝶后面沿着直线前进，一路上爬过金光闪闪的屋檐，跳过清澈的小溪，翻过高大的围墙，踩过屋子的窗口，在众仙埋怨的眼光中渐跑渐远。
蝶小紫正在山坡上打着转，她见到我，急忙扑上来说：“苗苗，我法术不到家，纸蝴蝶只能走直线，你兜了不少冤枉路吧？”
我摇摇头，“直线不错。”
蝶小紫愕然，很久后讪讪地说：“我觉得自己还是别问下去好，先出发吧。”
于是她领着我一块儿往山中走去，一路奇花怒放，异草芬芳，瀑布飞泻，入眼处皆是翠绿，走到山顶后，蝶小紫又不知为何转了方向，犹豫片刻后，往悬崖奔去。
悬崖高千丈宽百尺，山下云雾缭绕，对面是片红色枫树林，寒冷空气笼罩的寂静让我听得更远更细微，林中传来嘶哑的惨叫声和痛苦声，有男有女，似乎在受什么悲惨的煎熬。
“小紫？”我不解地回过头，却见她脸色惨白，浑身不停颤抖，抖得牙关亦在咯咯作响，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我急忙再次呼唤一次她的名字，许久后她才结结巴巴地说：“那……那边是炼妖台……少众和寒镜在举行成妖仪式……在炼心呢……”
“什么炼心？”我更加不明白，又细心听了一下，却分辨不出究竟是谁在惨叫。
蝶小紫一把抱住我的手臂，似乎害怕到极点，只是一个劲儿自顾自说话，“怎么办……明年我也要炼心成妖了……怎么办……”
我见她实在抖得厉害，于是像拎小鸡般将她抓起，远远走开，直到听不见哀鸣声为止。
许久后，蝶小紫缓过气来，犹豫着对我说：“苗苗老大，你应该成妖很早吧？难道你不知道什么是炼心吗？你当时有痛得哀号惨叫吗？”
我摇摇头。
“真好，只有很少妖怪是可以不炼心直接成妖呢，我嫉妒你。”蝶小紫的手抓住我，死活不肯松开，仿佛这样才能减轻心中恐惧，“任何物体都需要机缘巧合才能修成妖身，当妖力成熟后就要进行成妖仪式，以求彻底脱离兽身或物身，化成妖类。除了天赋异禀的个别妖怪外，成妖时都要炼心。”
“为什么要炼心？不炼不就得了吗？”我不屑地说，“自讨苦吃。”
“只有经过痛苦的心和学会承受痛苦的心，才能接近人类，”蝶小紫咬着唇，“少众和我约了，一定要通过炼心成妖。”
“为什么要学会承受痛苦才能接近人类？”我更加不明白。
“我也不知道，反正大家都要炼，久久不炼心的幼妖会被赶出天界，有些不想吃苦又想成妖的家伙就会使手段，去吃人类的心脏，如果逃过天道追杀和雷劫后就可入魔界。”
“你怕炼心？”蝶小紫紧握我的手臂，手指几乎掐入我的肉中，我不由皱皱眉。
“怕……我怕痛也怕死……”蝶小紫满眼泪水，却硬忍着没掉下来，“我和少众约好了，他在人间救我的时候，说喜欢我，想永远和我在一起，可是我是蝴蝶，他是蜥蜴，必须炼心后正式成妖才能在一起。”
“那就去炼吧。”我安慰地摸摸她脑袋，粉红色的头发如丝绸般顺滑。
“我好怕，真的好怕……”蝶小紫终于扑在我怀里哭了出来，“今天本想来偷偷看一眼安心，没想到看了后更加怕了，怎么办？我真怕自己到时候忍不住会逃跑。”
“真的撑不住再跑吧。”
“绝对不行，我一定要撑住，少众在等我……他在等我……”
我不能理解她矛盾的话语，只好静静地陪在身边，等她的眼泪流干，神情重新变得坚定。
远处传来熟悉的悠扬笛声，淡淡的，沁入心中，仿佛在哪儿听过。
在玄青宫？不是；在幼妖私塾？不是。
记起了，记起了，是在落英山，那只温柔的白乌鸦哄我睡觉的曲声。
我拉起还在发呆的蝶小紫，朝着笛声方向走去，却见一个穿着宽大白袍的瘦弱背影，慵懒地坐在青翠的松树枝头，他轻轻吹着长笛，笛声断断续续，仿佛漫不经心。
“银子！”我欢乐地叫着，飞快地往树上爬去。
大树虽高，但挡不住我尖锐的爪子，我手脚并用，三下两下就如闪电般跳上树梢扑入银子怀中，差点儿将他撞下树去。
银子一把抓住身下树枝，稳住身形，急忙转过头来，见到我的瞬间又呆了，嘴巴张大说不出话来。
我仔细打量着银子，只觉他瘦了许多，皮肤也更苍白了些，赤足端坐，穿着一身白羽缀成的宽大袍子，腰间系着根窄窄的月白色朴素腰带，挂着块白象牙配件，整个人看起来就和纯洁无瑕的雪一样，衬得那对黑曜石般的眼睛更是闪亮。
“银子！我好想你！”见他愣了许久没有反应，我撒娇似的蹭了蹭，又满眼期待地等着他也同样欢乐地叫我的名字。
旁边却传来个冷清的声音，打破了美好的气氛，“大胆妖孽，竟敢乱闯断谷！”
我顺着声音望去，却见一个身穿纯黑色长裙的女人坐在旁边的树枝上，她手持书卷，正抬眼盯着我，仿佛在生气似的。
或许是怪我没有留意到她的存在吧。不过这女人长得确实很不起眼，虽然她五官没什么难看的地方，打扮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但就是让人有种过目即忘的感觉，属于在人群中很容易被忽视，或经常被遗忘的对象。
知道自己失礼，我急忙放开银子，站起来点头打招呼，并介绍了自己的名字。那个女人却只是冷冷地哼了声，别过头没有理我。
蝶小紫见场面有些尴尬，急忙上前，从怀中捧出张金丝掐出的帖子，让纸蝴蝶送到那女子的面前，恭敬道：“百花仙子命奴婢为冰纨仙子送来百花宴的帖子，并恭请仙子淡酌候教。”
那叫冰纨仙子的黑衣女表情亦没见喜色，仿佛别人欠她十万八千贯钱似的缓缓开口，“百花仙子近来可好？”
“我家主人非常挂念众仙子姐妹。”蝶小紫回答得不卑不亢，完全没有在幼妖私塾的胡闹模样。
“我想她近日定是贵人多忙，否则这请帖怎会随便让两个小丫头送来？”冰纨仙子淡淡地说，“甚至连礼节也没空让你们学吗？”
蝶小紫红着脸低头不语，我却听着不是滋味，于是急忙问道：“我不是向你行礼了吗？怎么说我不知礼？不就最初没看见你而已，而且我也不是百花仙子的门下，就算行错礼也和小紫没关系吧。”
“碧青神君身为武将也不应疏忽对徒弟的修养教育，或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冰纨仙子的声音充满讽刺。
我虽不解此话中含的意思，但也知道是对师父不敬，忍了又忍才忍下揍人的冲动。我回过头拉着银子说：“我们走，别理那个女人，说话真讨厌。”
“银子！你！”冰纨仙子突然喝道。
我回头对她不屑地吐了下舌头，扯着银子就往树下跳去。没想到银子却狠狠甩开我的手，又看了冰纨仙子一眼说：“我不走。”
“为什么？”我惊讶了。
“为什么要走？”银子的口气有些生硬，笑得颇有深意。
我急忙再次拉起他道：“你不是来找我的吗？我们一块儿走，去玄青宫，和以前般过日子不好吗？”
“不是所有人都是围着你转的。”银子再次甩开我的手，一字一句地问，“当年你离开落英山后，可有想过我？你离开了那么久，可有找过我？我落入恶妖手中的时候，你又在哪里？我浑身重伤，生不如死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我未料银子会说出这些话来，不由慌神了，急忙解释：“我有想你的！我也有回落英山找你！可是你已经不在了……我……我找不到你……”
“怕是你根本没用心去找吧。”银子的声音有些苦涩。
“对不起……是苗苗不好。”听见他的责难，我惭愧地低下头，很想说自己没办法随便下天界，想说自己在落英山毁灭后，不知去何处寻找他的踪迹，可是这些借口没有一样可以说得出口。
因为我确实只是在等待，什么都没有为他去做，也没有思考出寻找他的方法。
“在我好不容易逃出生天时，遇上的是冰纨仙子，是她将我带回仙界收为徒弟，并细心医治我的伤口，百般体贴照顾我的生活。”银子笑着看向冰纨仙子，她愤怒的神情顿时温柔起来，没有了刚才逼人的气势。
“苗苗还可以为你做什么吗？”我搓着自己衣角，心里涌上阵阵难过，试图补救自己的过错。
“你什么都做不到。”
我不死心地继续问：“我可以替你去抢来天下间的宝石……”
“我不稀罕。”
我犹豫会儿再问：“我以后乖乖听话，不和你捣蛋，不打你，也不逼你下海抓鱼……好不好？”
“不好。”
“那……那……你真的不理我，我就生气了！我就……去把你的宝石统统咬碎！”我终于急了，吼完后又忍不住心虚地扫了他一眼。
“宝石我都打包带走藏起来了。”银子依旧波澜不惊。
“对不起……苗苗错了，我再也不敢不找你了……”我扯着他的衣角小声说。
“道歉有用吗？”银子将我手中的衣角扯回，往冰纨仙子处走去。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是那么的熟悉又陌生，忍不住心中的痛楚，再次大声问：“你要怎样才可以原谅我？”
银子只是回过头，看着我轻轻地笑了下，然后飞上树梢，扶起冰纨仙子温柔地说：“天色不早了，别在外面和这两个孩子计较了，早点儿回去歇息，不是新的琴谱还没弹熟吗？”
“依你。”冰纨仙子脸色微红。她与银子往前走了几步后，又突然回过头来对我说：“不是拥有美貌就所有男人都会围着你转的，回去多读点书是正经。”
难道是因为苗苗不读书，所以被银子嫌弃了？不是的，银子不是这种乌鸦。
没精打采地垂着耳朵，我站在原地思考了很久很久，直到蝶小紫拉扯我才回过神。未料此时已天近黄昏，彩霞满天，无数鸟儿归巢，将树林吵嚷得热闹起来。
环顾四周，我突然理解了那时候银子展翅飞上云霄，却无力地被抛下时的落寞心情……
一切全是我不好，可是，这世界上有后悔药可以吃吗？
来的时候是我安慰蝶小紫，回的时候是蝶小紫安慰我，其实两人都挺没精打采的。
我也没认真听蝶小紫在说什么，脑子里盘旋的都是银子生气的脸。从那么严厉的说话中可知，他这次真的是火大了，我该怎么办？
垂着脑袋，步伐沉重，我不停地用爪子擦自己的脸来掩饰内心的不安。蝶小紫也是垂头丧气的模样，时不时将话题扯到遥远的地方。
低沉的气压在彼此间加重，夕阳拖出两条长长的落寞影子，蝶小紫正准备告别回百花园的时候猛然惊醒，“冰纨仙子似乎没说到底去不去百花宴，怎么办？”
“不知道我再去找块漂亮宝石给银子，他心情会不会好些？”我也转头问。
“天都晚了，我还要不要回去询问啊？”蝶小紫有些焦急。
我也有些烦躁，“你觉得我去和银子老实道歉好还是撒娇求饶好？”
蝶小紫和我慌乱地不停互相发问，良久后才发现蝴蝶与猫不可共语，于是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对话，四目相对无言，最后，又同时长长地叹了口气说：
“我还是再回去找一次冰纨仙子好了。”
“我还是继续想办法和银子道歉好了。”
我俩和平分手，各自急匆匆地踏上要走的道路。我看着蝶小紫飞奔而去的身影，转过头，看着树上发呆，只盼望里面有银子追了上来的身影。
他不会来了，他真的生气了，我该怎么办？
天快黑了，碧青神君外出或许不回来，所以我也不太想那么快回家，只想找个角落躲起来，好好面壁思过。可是，如果不回家，玄青宫里的人也会担心的，我已经答应了要做乖孩子，不让大家担心，所以不再任性。而且锦纹和小林都很聪明，说不准可以帮我找到解决的方法。
想明白一切后，我继续往玄青宫走去，天空中突然出现了火烧似的云彩，疯狂的狗吠声惊破云霄，仿佛大地都随着声音震动，所有飞禽走兽被吓得尽数退避，也将我满脑子烦恼吓得暂时退避一边。
我惊讶地抬起头，暗自寻思，应该不是啸天的叫声吧？那条狗没那么凶。
未等我思索结束，红色的云朵已经卷着狂风袭来，向玄青宫飞去。难道是有狗要入侵我的家？这种事绝不允许！
强烈的不安涌来，我赶紧加快脚步，飞速向玄青宫奔去。
未料，锦纹等人悉数站在门口等待，她们面上有惊恐和困惑，等待着如火般的云即将压下来。而炽热的气浪从空中阵阵涌来，夹杂着愤怒的狗吼，地上尘沙飞走。
“出什么事了？”我勇猛地站出来，扑向门口将众人拦在后头，并安慰道，“不怕，有我在！苗苗很厉害！”
“神……神……”娃娃用力地咽了下口水，结结巴巴地说，“神君回来了……”
“师父回来了？”我顿时开心起来，睁大眼睛四处张望，却没见到他的身影。
猛然间，一只足足有半人大的狗爪携着火焰狠狠踩到我面前，踏出轰隆一声巨响。我迅速往后退开几步，抬头望去，却见是条四足冒着火焰的恶犬正张牙舞爪地看着我。它浑身金毛，背生双翼，眼睛红得仿佛血般，满口獠牙尖锐，兼有口水点点滴下，落地之处的草叶全部枯萎。而碧青神君正骑在这头恶犬上笑吟吟地看着我。
他今天特别帅气，银铠上染满点点血迹，整齐束起的长发被风弄乱了些许，满脸云淡风轻的气度，却依然端的是威武无比，比什么托塔李天王、什么齐天大圣都好看，就好像我好久好久以前梦境里见到的男人般骑着狗，踏着云，从天那边而来。
揉了揉眼睛，我难以相信梦可以成真，可是一切却真真正正地发生在眼前，就除了……
“这是地狱妖犬，驯服后可作坐骑。”碧青神君突然跃下坐骑，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迅速塞入我手里。
我嗅嗅手中纸包，里面有阵阵鱼肉清香沁入鼻子，和梦境一模一样。
原来师父把苗苗的梦变成了现实，这梦美好得就像一个泡泡，我伸出爪子，捞过自己尾巴，送入口中，狠狠地咬下去。剧烈的疼痛让我差点儿蹦起来，连忙抱着尾巴叫“哎呦”。
“你在干什么？”碧青神君也傻眼了，他见我的尾巴有些肿，急忙伸手拖过来揉，一边揉一边埋怨，“好好的，咬自己干什么？”
“没有，没有，随便咬咬……”我红着脸回答。
“磨牙期？”碧青神君突然认真地问。
“什么？”我不解地反问。
碧青神君却犹豫地回答：“以前看杨戬的《兽类饲养指南》上写，动物小时候特别喜欢咬东西磨牙齿，你该不会……”
“不是不是，狗才磨牙，我磨爪！”我脸红得更加厉害，不停摇头掩饰自己的害羞，见他准备去将地狱妖犬赶进笼子，又急忙拖着他问，“我现在是不是在做梦？”
“没有。”他揉揉我脑袋回答。
“可是，这个和苗苗以前做的梦一模一样啊，我每次都以为是真的，可是醒来却什么都没有。”我低着头说，“银子说过我是白日做梦，每天都没睡醒……”
“所以咬尾巴？”碧青神君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又拉着他的手久久不肯放开，旁边小林咳了声，指挥众人散开，不准围观。
碧青神君轻轻伸手揽着我的肩，牵着地狱妖犬慢慢往前走去，如同誓言般轻轻地说：“我想实现你一切的梦想，让你永远无忧无虑地生活，不用去面对任何世俗丑恶，保持着最纯真的笑容。我想永远保护你，每天都能见到你最欢乐的身影，没有一丝虚伪的心灵。”
我跟着他慢慢地往前走，“什么是世俗丑恶？是讨厌的东西吗？”
“在天界，在玄青宫，你永远不用明白这些。”碧青神君突然笑了起来，他神色中自信满满，“除非我死了，否则绝不会让你受伤害。”
“好，除非我死了，否则我也绝不会让你受伤害。”我伸出手指，慎重地和他勾勾手，做下一辈子约定，“永远在一起。”
碧青神君的脸上有些诡异的红晕，正想伸手将我抱入怀中时，突然传来海阳欢快的叫声，“神君大人！我把母的地狱妖犬送来了，往哪儿赶啊？”
我抬起头，见到天空中又出现朵火烧的云，上次见过的副将海阳正骑着头小一些的地狱妖犬，兴冲冲奔下来，并故意停在我面前半米处，又见我丝毫没有受惊，有些失望地说：“换个仙女都吓得哭鼻子了，你的反应真不好玩。”
“海阳，不要胡闹。”碧青神君叮嘱，并将这头妖犬也赶入玄青宫后园的笼子内。
“这狗是哪儿来的？”我好奇地问，又伸手在这头妖犬脑袋上摸了几把，却被它狠狠地瞪了一眼。
“这头母的，神君大人说是送给你的。”海阳见我吃瘪，则拼命地开始炫耀，“小猫妖，告诉你，我们今天攻下了耀阳在人间的老巢，还抓来这两头畜生，这个大胜仗可真不容易！耀阳那个死小子恐怕没个几百年都翻不了身了。”
他指手画脚说得非常起劲儿，而且满脸喜悦，让我对战场心生羡慕，却觉得自己似乎听过这名字好几次，于是开口询问：“耀阳是谁？”
“就是那个什么狗屁妖王之子，魔界第一战将，他在神君大人面前就没赢过，每次都落荒而逃，真是可笑！我是他的话，早就应该改名为魔界第一逃将！逃跑本事天下第一！”海阳乐呵呵，“这回连坐骑都送我们了，他回去应该哭个几天吧。”
“耀阳不会那么轻易放弃，切莫轻敌。”碧青神君轻轻地咳了声，神色不喜。海阳看了他一眼，连连说自己还有事务要忙，转身笑着和我又打了个招呼后就离开了。
碧青神君这才满意地问我：“你还有什么愿望吗？”
我有什么愿望？堆积成山的鱼？每天有人陪我玩？可以随时睡觉？所有狗都听我的话？
白色的乌鸦在脑海中掠过美丽的翅膀，我看着碧青神君碧绿的瞳孔，不假思索地说出了自己的愿望，“我希望银子原谅我……”
“银子？”碧青神君有些踌躇。
“师父！你那么厉害，连梦境都能实现，一定也知道和朋友和好的办法是不是？”我拉着他连连哀求，“一定还有比对不起更高级的咒语的，对不对？”
“到底是怎么回事？”碧青神君皱眉停下脚步，不解地问，“银子是那只白乌鸦吗？他来天界找你了？怪不得我当时在人间遍寻不着他的踪影，你们俩为何吵架？”
于是我一五一十将今天发生的所有事像倒豆子般说了出来。当碧青神君认真地听完后，我满眼期待地望着他，希望能得到解决的办法。
“送重礼道歉？”碧青神君的口气有些犹豫，“那只乌鸦喜欢什么，你就送他什么好了，玄青宫宝库有不少宝贝，你可以让小林带你去拿。”
“他喜欢宝石，可是我说过要送他宝石，他却不要。”我难过地说，“他说苗苗没有去找他，所以生气了。”
“我当时将你带回玄青宫后，没多久就下凡寻过他，可是落英山已经地震，我派人找了几圈都没有他的下落。”碧青神君有些生气地说，“连我都寻不到的人，你又怎可能寻着？”
“可是我没有去找他是事实，”我低着头继续说，“银子被人抓起来，受了重伤，我没有救他……”
碧青神君道：“你根本就无法自己下天界。”
我小声说：“可是，凡间修行的时候我也没找他，只顾着自己通过修行考核。”
碧青神君问：“那个时候，他也应该在天界了吧？怎不见他来寻你？”
“可能他不知道我在玄青宫。”
“胡说，现在全天界谁不知道你花苗苗？”
“为什么？我有那么出名吗？”
“没什么，那只乌鸦可能因为受苦太多，所以气狠了，”碧青神君转移话题，给了我另一个方案，“那就送你自己喜欢的东西给他，这样感觉比较有诚意。”
这好像是个好主意，可是我最喜欢的东西是什么？是鱼干吗？是龙虾吗？还是……
碧青神君见我陷入沉思，于是笑着又摸摸我的头，叮嘱我在府中老实些，然后出了门，说去天帝处汇报这次的战况。
我看着他的背影百般纠结，爪子不停地在地上画圈圈，直到小林总管出来，让我不要在地上挖坑为止，依旧没想出答案。
苗苗最喜欢的是师父，可是师父怎么送给银子？打个蝴蝶结送去吗？
我真的非常舍不得，可是不送好像又显得自己太小气了，怎么办？干脆我和银子一人一半如何？还是三分之一好了？
以后睡觉的时候，银子待师父左边，我待右边，一人抱一半，谁也不准过界；吃饭的时候，师父喂的菜一人吃一口，谁也不准争……
不行不行，师父的床和菜都是苗苗一个人的，就算是银子也不行！满心的嫉妒让我抱着脑子将这个不靠谱的想法踩落地面，又想起银子今天生气的脸，继续纠结地寻思有什么可以和师父同样重要的礼物。
终于娃娃和锦纹打着哈欠出来寻我，她们一人一边将我往屋内扯去，“天寒露重，早日安歇，你再不安歇我们都要歇了……”
“你们最喜欢的是什么？”我急忙拉着她们俩询问，想从中获得灵感。
锦纹顿时满脸警惕地望着我，“你想干什么？”
娃娃倒是很干脆地立刻回答：“我喜欢的东西可多了，百花仙蜜、甘露，还喜欢幼妖私塾的蓝羽神女和黄先生，还喜欢碧青神君大人和苗苗你。”
“别的就算了，你喜欢黄先生那个老学究做什么？”锦纹鄙视地撇撇嘴。
娃娃想了想说：“他当年骗我，说炼心一点儿不痛，于是我傻乎乎地跟着去了。没想到到了炼心台，他就弄出铁链将我捆起来踢了进去，等我痛得要死要活想逃跑时，已经跑不掉了……当时恨死他了。”
“没有妖怪不知道炼心很痛吧？”
“我脑子笨，不怎么念书的，成妖后才知道他是为我好，于是就不恨他了，日子越久越知成妖的好处后，更加感激黄先生。”
“你真够傻的。”
“你呢？你最喜欢的是什么？总不会是莫林仙人吧？老见你过去寻他。”
“胡说八道！莫林仙人怎可能看上我？不要凭空污蔑了他的清白。”
“说中了？你脸红了！”
“没有！那是胭脂没洗干净。”
“那下次去莫林仙人那儿拿药材，就我去好了，你在屋子里休息吧。”
“你这家伙，怎么越来越浑蛋了！”
“喂喂，我的问题呢？我在苦恼中啊！”发现话题被越扯越远的我，急忙不停地叫。正忙着拌嘴和八卦的俩人，根本没空理我。
最后我只得郁闷地甩着尾巴，窝在床角独自思索，想着想着就睡着了，梦里银子做了好多鱼给我吃。
舍不得送碧青神君，还是送鱼吧！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自觉爬了起来，锦纹和娃娃对我首次主动早起表示了惊讶，并准备了满桌子丰盛早餐。我没有吃这些早餐，只是找了几个盒子将它们全部装进去，又去厨房拿了肥大的鲜鱼和肥鸡，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向断谷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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