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能不能回头(2)

　　其实，她知道了一些事，通过一些不相干的人。可是，那又怎样？她觉得两人之间隔着一条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前仇旧恨，积得深了，隔得久了，仿佛是隔了千山万水，再也回不去了。若是她对他的记忆，永远停在最好的那一秒，该多好。

　　春节一天一天地临近，街头巷尾都沾着喜庆的味道，到处都是一抹一抹明艳的红，让人看了似乎心底就可以热起来。

　　那日去了公司，临近中午的时候Vivian把她喊去办公室。而进去的时候，里面却空无一人。她总不好意思先离开，于是站在办公室前面耐心地等。工作效率高的人的办公桌总是整齐简洁的，不肯轻易多放一样东西。而Vivian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此时她红色的办公桌中心就端正地摆着一份财经报纸。本是不经意的一瞥，也没有存了心——她对财经新闻是从来不关心的，只是上面的大号黑体的标题还是让她注意到了——“投入过大，周转困难，顾氏企业宣布破产”。她不由自主地看下去，大致是说顾氏因为和萧氏第一期工程的顺利合作，之后在萧氏第二期工程前得到内部消息，于是提前投入生产，不料却在竞标中失利，以至于导致严重的资金短缺，加之其他的问题，已面临破产。

　　“看到了？”Vivian从外面进来，放下外套对她说道。

　　冷小菁收回目光，把她的大衣挂到一旁的衣架上，道：“您找我有事？”

　　她笑笑，坐到沙发上：“你刚才已经做了。”

　　“啊？”她不明白，又想到那份报纸，忽又懂了。

　　Vivian放下手中的杂志，挑起眉毛道：“怎么，没什么想法？”这样的冷小菁让Vivian有些意外。

　　“觉得无所谓了。”冷小菁解释道。不管萧楠洛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她觉得都不重要了。

　　阳光透过百叶窗洒进来，拉成长长的矩形。冷小菁站在那里，陷入一束明亮的光线中，她脸上一片淡然的宁静，空气里的灰尘都开始透明。

　　听着一声轻轻的关门声，Vivian笑着摇摇头。

　　年关将至，杂志社的工作虽然很忙，但是大家的工作热情似乎更加高涨，连寒风里摆造型拍摄的模特都不惧寒冷，毫无埋怨地配合着。因为杂志社后面几期的期刊已经弄好，所以决定从年前一个星期开始放年假，时长超出平时假期的一倍。

　　熬到最后一天，大家都在忙碌地整理收拾东西。Vivian出来的时候看见冷小菁一个人在那里忙这忙那的，想起前天会议后她交上来的申请，还是不由得走过去问一句：“你真的打算换一个工作环境？”

　　冷小菁听到后面的声音，才转过去，看到是她。“是，换个环境，换个心情，也想好好学习一下，总觉得自己的知识与眼界都不够。上次纽约的周年庆让我印象深刻。”她道，“不过，有没有这个机会，还是得看总编您。”

　　Vivian听到这话，心中紧了紧，然后笑着拍拍她，“好，我会考虑。”Vivian走到门口，突然听见她问：“其实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没问，您和萧楠洛是什么关系？”

　　Vivian没有回头，轻笑了一声，回答：“他曾经喜欢过一个女孩，后来去世了，我是那个女孩的姐姐。”

　　“那您对他……”

　　“我喜欢他，而他不喜欢我，就这样而已。”Vivian脸上一片坦然。

　　冷小菁忽然联想到萧楠洛书房储物架上摆着的那张照片，原来她们是姐妹，怪不得第一眼见到Vivian的时候她觉得那样熟悉。

　　天气好了几天，又开始冷起来。天气预报说是蒙古高压西北气流形成寒冷的季风，空中细细密密地落下雨丝。

　　这一天腊月廿六，因为出国的日子定了，冷小菁觉得走之前还是去看看海蓝，毕竟是曾经的挚友。这样的日子，没什么人来探监，周围安静空旷。

　　等了好一会儿，她以为海蓝不肯见自己的时候，海蓝意外地出现了。看上去人瘦了很多，下巴尖尖的，一双眼睛黯淡无光。她依旧不肯多说话，冷小菁就抓着话筒自顾自地说给她听，说的都是一点一滴的小事，譬如说今年的雪来得格外晚，比往年又多下了几场大雪。今年是她们P大的一百年校庆，学校校友会的人又捐了多少款，当年她们中文系的主任成了校长。很多师兄师姐都回去聚了一聚，她们班最其貌不扬的女生嫁入了豪门，同学都羡慕极了。慢慢地，冷小菁终于看见海蓝的眸子有淡淡的神采，她笑了笑，时间差不多了，总该道别一声。

　　“我申请了去纽约的杂志社工作，下次来看你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她看到海蓝眼光略微暗淡下去，嘴角动了动，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

　　或许有些朋友只能走到半路，就像有些感情注定没有结果。但是，对于冷小菁来说，她尽力了。

　　下午的时候，她正打算去超市买菜，出门前却接到左晨晨的电话，让她过去吃饺子。

　　他们新房里的厨房很热闹，白腾腾的蒸汽一股股地冒出来。左晨晨虽然怀孕了，却好动。饺子端出来热腾腾的，薄薄的馅，汤汁美味。晚饭后，她和左晨晨在客厅里聊天。冷小菁实在是想不到，从来不屑于玩手工的左晨晨学着织起了毛衣，一针一线，动作极认真。

　　“要做妈妈了，以前连笔头都懒得动的人都使起了针线。”她取笑道。

　　左晨晨咧着嘴笑，不过知道冷小菁要出国后便笑不出来了。冷小菁没办法，只能安慰。

　　还有几日便是除夕，各大商场为了促销花样百出，到了晚上街头更是火树银花的。寒风吹过，真是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那日下午，冷小菁去百货商场买东西，人又多，她排了好久的队才结了账出来。外面天气很好，已是傍晚，金光粼粼的江面仿佛洒了金粉。天空中的云霞，由最初的玫瑰紫渐渐渗入了胭脂红。澄碧如洗的天幕，这里一抹，那里一画的，像是被泼了颜色的油画，渐渐凝固。

　　冷小菁双手拎着几个满满的袋子，因为重了些，勒得手指发疼。她两只手换着拿，走得很慢。

　　萧楠洛那时正谈完生意和客户从会所出来，身边跟着秘书。隔了一条街，他远远地看到了她，穿着厚厚的粉色的羽绒服，包得像个粽子，吃力地拎着几个袋子，正在路边休息。

　　他脚步定在那里，隔着一条人来人往的街道，却那样远，仿佛是咫尺天涯。他都不敢呼吸，生怕打破什么一样，只能屏着气，手握紧，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远远地看一眼，就觉得满足，仿佛一生一世，都在里面，又似乎多一秒，都成了奢望。口袋的手机振动起来，一直振，一直振，一下一下仿佛振在他的心上，最后心都麻了，他才回过神来。

　　蒋若在后面提醒他：“萧总，车子在前面等您。”

　　他抬脚走过去，看见商场的电子屏幕上的画面，有个男孩对一个女孩说：“如果你觉得伤心就抬头望望天，这样眼泪就不会流下来。”

　　他想起那夜她在梓园仰头望天的样子，原来，那个时候，她是在哭。

　　他记得Vivian在电话中的话，她除夕夜出国。他受伤后她照顾他的那一个月，那样美好的时光，却像漂在海上的花，摇摇晃晃，无声无息，沉入海底。

　　一朵不知名的花倏地砸落在他的肩头，他拿起来看，开得正好，花瓣都软软的，像她的脸，仿佛他的爱情，总差了刹那芳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