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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厘米的阳光》 作者:墨宝非宝

相连的脉搏

 第十四章 相连的脉搏(1)

 
    
    深夜两人回到院子,悄悄推门进了东面小房间,开了床头灯,她看到他身上有大大小小七八处虫子咬的红肿块,很快又跑出去,随口说是自己被虫子咬了,问那家小姑娘有没有什么涂抹的药。小姑娘拿了药膏给她,还心细地送了盘蚊香过来。
 
    这个院子房间不多,那些跟来的司机和医生,四五个人在北房睡了大通铺。这间小房间就让给了季成阳和纪忆,单人小床和沙发,都放了枕头被子。
 
    小姑娘点了蚊香离开,纪忆马上锁好门,就坐在单人床上和季成阳盘膝相对,给他一处处抹药:“看着挺吓人的……”纪忆抹药的力度很轻,一处处摸过去,让人有些痒痒的,倒像用指尖在轻挠着他的掌心,让人不得不浮现出一些遐想。
 
    季成阳笑了一声,瞟了眼她的锁骨附近:“的确很像被虫子咬的,不仔细看的话。”
 
    “什么像?不就是咬得吗?”她将药膏盒子扣上,没懂他说的。
 
    季成阳靠在叠起来的被子上:“不是咬,而是……嗯,说起来可能有些复杂。”
 
    纪忆不解,直到他的手指碰到她的脖子,还有锁骨。
 
    她顺着去看,终于懂了。
 
    那些小小的淤紫,光是这样看就有两三处,这种私密的印记是怎么留下来的她完全没印象了,不痛不痒的……纪忆低头摆弄手里的小金属圆盒,耳朵开始发红、发烫,小声儿道:“我困了。”
 
    床头灯的光线有些暗,显然灯泡已经用了很长时间。
 
    他靠在那里,看着她的脸一点点变红,看到她手指轻轻转着小盒子,掩饰自己的情绪波动。隔着一扇窗,能听到外边有狗在低声吠着,不知道是看到了野猫,还是看到了上厕所的人影,狗叫声越来越大,直到女主人用本地话呵斥了一声,才渐安静了。
 
    纪忆奇怪他为什么没有回应的声音,抬眼的一瞬,屋内的灯熄灭了。
    
    两天后,季成阳和纪忆离开这里。
 
    众人上车前,阿亮的母亲赶来,拉着季成阳的手说了很久。纪忆在这里住了两三天,勉强能听懂一些简单的对话,大概知道这也是表达感谢的谈话。
 
    虽然季成阳最后还是告诉对方,他并没有做什么实际的事情来帮助这个走出山村的少年。但对方还是不停道谢,顺便将家里做的一些腊肉和牛肉都硬塞给了他们。
 
    半路上,纪忆饿了,季成阳直接就拆了一包给她吃,把她辣得眼泪花直转,不停吸着舌头,口齿不清地告诉他:“很好吃,就是太辣了……”
 
    她小声说着,车忽然颠簸,咬到了舌尖。WWw.xiAosHuotxt.Net
 
    咬破的地方马上被辣刺激,眼泪哗哗地流下来。她眼睛红着,疼根本说不出一个字,可怜兮兮地看季成阳。季成阳手臂撑在前排座椅上,头枕着手臂,忍不住笑出声:“小泪包,让我看看。”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纪忆乖乖张开嘴巴,将舌尖探出来,刚想要用手指出被咬伤的地方,就被他凑过来,将舌尖含住。
 
    他们坐在后排,又有他的手臂遮挡,完全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他慢慢吻了会儿,放开她,不得不承认:“是太辣了。”
 
    纪忆苦闷看他,更可怜了。
 
    何止辣,现在连嘴唇都被亲吻弄得火辣辣的、滚烫烫的……
    
    这不是她第一次经过这种盘山公路,那时候年纪小,又不太习惯这里的海拔,多数时候都在睡梦中度过。这次,她更喜欢凑在窗边看风景。
 
    不断有180度的急弯,司机却开得游刃有余。
 
    季成阳要赶回成都见几个临时来出差的老朋友,所以他们的行程比来时紧凑得多,到晚上,已经进了成都。纪忆从下午就腰不舒服,到吃过晚饭,只能抱着季暖暖不知道哪里找来的冬天用的电热水袋,趴在床上,缓解着突如其来的痛经。
 
    这晚,就这么和暖暖在一张床上,睡着了。
 
    翌日清晨,她醒过来,慢慢蹭下床,打开房间门去洗手间。
 
    季成阳正在和暖暖妈妈在客厅低声交谈,听到声响,他站起身,走过来:“还疼?”
 
    “嗯……”纪忆面对暖暖妈妈,和他交流这种事仍忍不住心虚,轻声说,“好多了,一般就第一天比较严重……”
 
    暖暖妈妈似乎看出来她的不自在,笑着离开了。
 
    “据说结婚后会好一些。”
 
    纪忆一愣:“真的?”
 
    “不知道,”季成阳坦言,“暖暖妈妈说的,我猜她的意思是,有过夫妻生活会减轻一些。”
 
    “……”她完全无法想象,暖暖妈妈是如何和季成阳讨论这件事的,闷了好几秒,才轻声嘟囔了句:“那就是假的了……”季成阳笑,用掌心去摸了摸她的小腹:“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再去成都附近逛,我们后天才回北京。”
 
    “定了后天?几点?”www.xiAoshuotxT.Net
 
    “后天下午,一点的飞机。”
 
    “那四五点就能到家了?”她推算时间。
 
    “差不多,”他说,“我朋友在成都附近有一组采访,路途不远,我跟着去看一看,明天中午回来。”
 
    她点点头:“好,”很快又轻声说:“不和你说了。”
 
    再说下去可就洪水泛滥了,必须马上换新的卫生巾……
 
    季成阳看她这么着急去洗手间,也太清楚是什么原因,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后,站在原地琢磨了会儿,这才离开了客厅。
    
    她冲进洗手间,迅速解决完紧急问题,将水龙头调到温水,慢慢在水流下洗手,擦干后,不觉就将手按在小腹的位置,这是他刚才掌心摸过的地方。那种感觉,特别温情。
 
    这个动作似曾相识。
 
    记忆里的这个重合点就来自那个她看了很多次,甚至可以背下每句台词的老电影。
 
    当Mathilda说,自己已经爱上Leon时,她这这么形容爱情的:“我的胃里,感觉很温暖,以前总觉得它有个结……但现在没有了。”
 
    她鬼使神差地,悄悄将手移上了一些,轻轻放在自己的胃上。
 
    那时听不懂这句台词的真正含义,现在,好像还是说不清楚,但又有种共鸣感。
    
    纪忆从洗手间出来,季成阳已经走了。
    下午纪忆陪暖暖逛商场,还在默默内疚,自己竟就这么狼狈跑开,忘了和他说再见,也没来得及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她怕季成阳在工作,就没打电话,给他发了条短信:早上忘了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西西,这个好不好看?”季暖暖拍她的肩,“好好逛街,不许一直看手机。”
 
    “蓝色的好。”她将视线从手机屏幕挪开。
 
    “蓝色?”季暖暖说着,伸手去拿蓝色的裙子。
 
    忽然,脚下一阵剧烈震动。
 
    两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对望彼此,惊呆了。
 
    时间就在这一刻静止了,所有人都慌了。
 
    “是地震!”有人大喊一声。
 
    连续的剧烈震动,真是地震!
    
    远近售货员和愣住的顾客都马上扔下手里的东西,落荒而逃。纪忆和暖暖同时抓住对方,暖暖眼明手快,将她拉到商场角落,蹲在那里。
 
    这是四楼,震动非常厉害,感觉整个商场都在剧烈晃动。
 
    噼里啪啦不停有货物掉落,摔碎。
 
    仍旧有人在跑,也有少部分人和他们一样,蹲在商场的各个角落里。
 
    她和暖暖彼此靠着,贴着墙角,以为这场震动很快就会结束,没想到根本没有停止的征兆。很快,两人脑子里都乱了,彻底慌了。
 
    “没关系……我在日本也遇到过地震……”季暖暖念叨着,不停安慰自己和纪忆,“现在最强烈,等一会儿,等减弱了,我们就从楼梯跑下去。”
 
    可显然,这比她在日本遇到的严重……
    
    过了会儿,震感小了些。
 
    大家都抓住机会,离开各自躲避的角落,纷纷从楼梯间跑下去。两人也拉着手,用最快速度跑出商场,四处都是惊慌失措的人,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过地震的真实经历。等两人跑到楼下,空地上聚集了很多人。街道上有很多人,有房屋破裂,石灰撒得到处都是……
 
    纪忆脑子懵懵的,茫然看暖暖。
 
    暖暖也有些没了主意,两个人就紧握着对方的手,站了会儿,感觉到地面又开始震动起来,但没有刚才强烈。身边的人群骚动着,议论着是不是还有余震,纪忆在这些嘈杂的声中,还听到小孩子吓哭的声音。
 
    她攥紧暖暖手:”我们走回去吧……”
 
    暖暖胡乱点点头,两个并不熟悉这里的人,开始凭着印象,往住得地方走。凡是走过的街道都站着人,还有很多穿着睡衣、裹着被子的人在街上站着。
    
    这样的场面,她从没见过。
 
    在过往的认知里,最近的一次地震也是只看过文章记录,没有真实感受的唐山大地震。听上一辈的人说起来,会说当时住在北京的人也不敢回家,纷纷在晚上住在户外。
 
    她紧紧攥着手机,和暖暖不停避开人群走着,不停去拨打季成阳的手机号码。
 
    一遍遍,都是无法接通的提示音。
 
    应该没事。
 
    不会有事。
 
    刚才震得也不是很厉害……
 
    纪忆手有些抖,连暖暖都感觉到了:“别怕啊,西西,就是小地震,你看,现在不是没事了吗?”暖暖说着,又有余震袭来,她也打不通各种电话,好像一下子整个移动网络在成都就这么崩溃了。
 
    两个人连问带走,过了两个小时才到家。
 
    进门时,暖暖妈妈始终正在用座机和北京通电话,看到纪忆和暖暖走进来,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两人从没见过暖暖妈妈这样子,包括家里人看他们的眼神,也有十足十的万幸感,让刚才放松下来的纪忆,不觉紧张起来。
 
    暖暖外公从沙发上站起来,连连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铺天盖地的新闻已经出来,里氏8.0地震,距离成都仅一百多公里的汶川就是震中。
 
    而此时此刻,没人能找到季成阳。    
 
 
第十五章 相连的脉搏(2)
 
    暖暖的男朋友两天前离开了成都,恰好就避开了这场地震。
 
    当天晚上,暖暖妈妈提醒她们,千万不要睡得太沉,随时要做好应付余震的准备。这种叮嘱并没有什么实际作用,因为纪忆完全无法睡着,闭上眼睛,就想到季成阳,他的手机已经从无法接通,直接进入到了关机状态。
 
    深夜,再次有了强烈余震,房间里的人都转移到了院子里。
 
    她抱着膝盖,坐在小椅子上,和暖暖相对无言,一个字都不想说。无能为力,此时的纪忆深刻体会到这四个字,灾难在你的身边降临,和在新闻报道里看到的感受是完全两个概念。
 
    不远处,暖暖妈妈在陪着暖暖外公闲聊,在说着今年的事情格外多,上个月月底,山东火车相撞,死亡伤亡数百人,到了这个月,没过半,四川这里又有了地震……暖暖妈妈和季成阳关系始终不错,也一直揪着心,最后倒是要年过八十多岁的老人反过来安慰她宽心。
    
    一楼客厅的电视机是打开的。
 
    直播着救灾画面,纪忆看得目不转睛,特别怕他出现在镜头里,从哪个角落里抬出来的人就是季成阳,可也期盼着他出现哪怕一个背影,是平安的……
 
    “西西,”暖暖也是忧心忡忡,可看她这样免不了心疼,想要去分散她的注意力,“我这次回国,去看过徐青,是她姐姐陪着我去的。”
 
    暖暖的话,将她拉回到现实。
 
    那个少年早逝的热心班长,是每个高中同窗心中的遗憾,同龄好友的去世所给人带来的震动,只有经历过才能明白。纪忆轻声说:“我没去过,不敢去,我只在他去世之前和班里同学去他家里看过,那时候他看上去还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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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开始也不敢,后来站在他墓前看他的照片,总觉得这个人应该还活着,完全感觉不到他真不在了,”暖暖也将下巴放在膝盖上,低声说,“我还能记得特别清楚,当初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初吻那次他抱着我的手臂都是发抖的,吻完还特别不好意思和我说话……”
 
    纪忆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时候怕耽误学习,两个人谈着谈着就分了,现在想想,还挺可惜的,”季暖暖低声说着,“他要一直和我在一起,再去念军校,我绝对能帮他很多忙,把他弄回北京,他带他的兵,我做军人家属也不错。估计我爷爷最开心了,我家里人都喜欢我找穿军装的,他家里的条件也能改善不少。”
 
    这是一个假设。
 
    纪忆看着季暖暖的侧脸,想,如果暖暖当初没和肖俊分手呢?又会是怎样的生活轨迹。如果……自己从小到大最好的玩伴不是季暖暖,那么季成阳也不会有机会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又是怎样的成长过程。
 
    最初,大家都以为只是开始了一段感情,可往往被影响的却是整个人生轨迹。
    
    季暖暖只是想倾诉,并没有什么中心思想。
 
    纪忆边看着新闻,边和她小声聊天,时不时去拨季成阳的手机,仍旧是无休止的关机提示音。客厅的电话铃声也始终没停过,都是从各个地方打来问平安的,每次响,纪忆都会激灵一下,去仔细听是谁打来的。
 
    一次两次,十几次,二十几次……
 
    到最后,她已经数不清到底来了多少电话,仍旧在电话铃声响起时,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季暖暖妈妈拿起听筒,然后忽然叫了电话那边一声:“你在哪儿?安不安全?离成都有多远?”
 
    纪忆猛站起身。
 
    暖暖妈妈对着电话,听了几句后,神色渐放缓,终于露出了从昨晚到现在的第一个笑容,转身,对纪忆招了招手:“西西,来。”
 
    她跑过去,接过听筒:“喂?”
 
    心跳的很急,胸口闷闷的,甚至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东西。
 
    “西西,”季成阳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我现在很安全。”
 
    “你在哪儿?” 
 
    “在达州,”季成阳知道她一定不认识这个地方,很快又补充了一句,“在四川省内,但不是重灾区。手机昨天在地震的时候丢了,又一直在忙着帮忙转移病人,这里很乱,现在才有空给你电话。”他一段话解除了所有的疑问。
    “你在医院?”纪忆抓住重点。
 
    “是,”季成阳并没有避讳这一点,更加清晰地解释,“有一位采访对象住在这家医院,地震以后,这里很混乱,就留到了现在。”
 
    她的心稍稍放下来。
    
    季成阳就站在医院保卫处的小窗口外,握着电话听筒,听着纪忆的声音,这一刻的安稳感将让过去十几个小时的高度紧张情绪都消散了。
 
    地震来得太突然,当时的他正在病房里和朋友一起陪着两个一百多岁的老人家闲聊,忽然而来的震动让所有人都惊住了,护士跑进来,猜测是氧气房发生了大爆炸,不停安慰这些病房内的老人家们,说马上会查明原因之类的话。
    后来猜到是地震,大家都慌了,急忙着疏散病人。
 
    这个科室的病人很特殊,都是七八十岁到一百多岁的老年人,大多家属都不在,都是女性的陪护工作者,疏散起来根本背不动病人,只能用轮椅一个个往下抬……
 
    季成阳和两个朋友,帮着背那些行动不便的老人,用了近一个小时,才算都将可以离开病房的人转移到楼下。
    
    下午四点,汶川地震的消息被确认。
 
    有赶来的家属,开始将草坪上休息的病人带离医院。
 
    所有的电话线路都出现了故障,移动网络也陷入瘫痪,直到一个小时前,医院的电话才能对外通话。所有固定座机旁,都有护士拿着名单,在一个个联系患者家属。
 
    他始终在一旁等着,等到拿起听筒,听到她的声音,才算是安了心。
 
    “等道路畅通了,我会立刻回成都。”季成阳告诉她。
 
    此时此刻,有很多身体健康、头脑冷静的记者在陆续进入灾区,而他这种身体状况,真正要做的是不成为别人的负累。电话另一端的纪忆答应着:“好,只要你在那里安全,可以多等几天……你真的在达州吗?”她怕他会骗自己。
 
    “真的,相信我,西西,我很安全。”他言简意赅。
 
    旁边的两个记者朋友也在等着给家人电话报平安,季成阳很快结束通话,将听筒递给身后的好友。
    
    这晚,三人也没离开医院。
 
    余震的危险让整栋住院楼里的病人都走了□□成,留下来的都是脑梗、心衰等离不开病床的病人,还有没有任何家属的孤寡老人。留下来的医护人员并不多,从晚上八点多开始就不断有医生、护士组成的救援小分队,离开医院,连家都来不及回,直奔汶川救灾。
 
    三个人就睡在病房里,和他们下午的采访对象在一起。
 
    深夜,护士来查看病房的时候,发现季成阳的状况也不是很好,给他也安排了吸氧。被采访的两个抗战时期的老兵,看到季成阳这样的身体,反倒去关心起了他。
 
    慢慢地,他们几个人又聊了起来。
 
    下午因地震而中断的谈话,在这样笼罩着灾难气氛的夜晚,重新开始。
 
    这是两个没有家人的抗战老兵。
 
    出身黄埔军校15和17期,参加过长沙会战、衡阳保卫战、湘鄂赣边区各大战役,
 
    当老人知道他曾是战地记者时,更告诉季成阳,在半个世纪以前,他也曾接受过西方战地记者的采访,这个话题反倒引起了他们三个记者的兴趣……就这样,话题连着话题,不知不觉就聊到了凌晨三四点。
 
    护士来查房,很严肃地让众人不要再谈,中止了这场谈话。
    
    接下来的两天里,纪忆虽没了最初的恐慌无措,却仍忧心季成阳的处境。
 
    电视机里播放着不间断的救灾报道,死亡的平民,还有因救灾而牺牲的士兵,不断攀升的伤亡数字刺激着每一个人的心脏。
 
    这天吃午饭的时候,暖暖中途出去接电话,忽然在楼梯间尖叫了一声。
 
    那种充满喜悦的惊呼,让纪忆马上放下筷子,完全忘记了同桌吃饭的几个长辈,从椅子上跳起来,跑出了饭厅。
    一楼,季成阳将自己的背包放到地板上。
 
    他的上衣袖口划了一个挺长的口子,隐约露出了手臂皮肤,鞋底也都是泥土。
 
    就如此风尘仆仆,抬头望来。
 
    纪忆穿着拖鞋,急切地跑下去,蹬蹬地踩过每一级木质台阶,明明只是二楼,却显得路途如此漫长。漫长到她完全没有了任何耐心,跳下最后两级台阶,扑到了他的怀里。
 
    扑鼻而来的是多日在外的尘土气味,让人鼻酸的陌生气息。
 
    可手臂的力度却是最熟悉的。
 
    季成阳将她整个人都抱在胸前,慢慢抚着她的后背,低声和她说着话。
 
    声音太轻,除了纪忆没有任何人听得到。
    
    饭厅里走出来的长辈们,暖暖外公更是看出了这个拥抱里的一些情感端倪,惊讶地问询着暖暖的母亲。而被众人关注的两个人,一个是忘记了身外环境,一个则是镇定坦然地面对众位长辈的目光,向楼上的暖暖母亲轻点头,示意自己平安回来了。
 
    “小泪包,”他继续轻声劝着,“我身上很脏,你再哭,一定会蹭的满脸都是泥……” 
 
 
第十六章 相连的脉搏(3)
 
    “还很难闻。”纪忆小声说着。
 
    “让我先去洗个澡,再来找你。”季成阳笑了。
 
    “好,你快去。”她松开他,从他怀里脱离开来,终于发现自己处于什么样的环境里。季暖暖在楼上一个劲地做着好棒的表情,一面挽住自己外公的手臂,将老人家拉进饭厅继续吃饭。
    
    季成阳太累了。
 
    回程不算顺利,很多公路和桥梁都在抢修,他和两个记者朋友分开的时候,步行了七八个小时终于找到交通尚未中断的地方。
 
    过去的他,常为了新闻报道如此奔波,这还是第一次为了赶回“家”而想尽办法。
 
    当他洗完澡,躺在书房的沙发上时,纪忆就靠在他身边,也躺着。她身子小,对他来说倒像个加大号的抱枕,软软的:“你是不是困了?要睡吗?睡还是去客房睡吧?这里不舒服。<A href="HTTP://WWW.XIAOSHUOTxt.net/" >txT小说天-堂</A>”接连几个问题,倒像是个唠叨的小妈妈。
 
    “不困,就是累。”他低声回答。季成阳此时全身上下每个关节都酸胀疼痛,就这么安静躺着最舒服,胜过再费力挪到另一个地方。
 
    他握了握她的手:“你怎么就忽然长这么大了。”
 
    “啊?”纪忆有些紧张,将头扬起来,“我老了吗?”
 
    季成阳嗤地一声,笑了:“是长大了,不是老了。”他不太懂她怎么会联想到“老”这个字,按年龄算,她也算是长大成人了,可在他眼里还是个小姑娘。
 
    只是这么攥着她的手,想到她小时候的手掌大小,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季成阳一时有些感触。
 
    纪忆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当他累了不愿意说话,过了会儿,将身子坐直了,用右手的手心一遍遍从他的大腿滑到脚踝。这么反复一个动作,虽然隔着裤子的布料,倒是让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在做什么?”他问。
 
    “以前赵小颖累的时候,她妈妈就这么给她一遍遍摩挲,她也给我试过,挺舒服的。”
 
    是挺舒服。
 
    季成阳将两只手臂舒展开,交叉起来,枕在脑后。
    
    在去往达州的路途中,那两个记者朋友一个已经做了父亲,另外一个老婆也在怀孕待产。两人聊天时的话题都很有趣,做了父亲的会对小孩子的成长、教育、甚至对住宅区附近的幼儿园如数家珍,还有奶粉,尿布……这些经验都被一一传授给准爸爸,准爸爸兴起,拿出了记事本。
 
    最后那个做父亲的,还感叹了句:“没生下来的时候,不知道这么喜欢,过了两年,真是看到她就心情好。真正体会了别人说过的,以后哪个男人敢欺负她,我可真会拼命。”而且一个大男人,会很自然地用“可爱的小公主”这么肉麻的话形容自己的女儿。
 
    他估计是没机会体验这种感觉了。
 
    不过身边这个小姑娘从几岁开始,就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起初的时候,他也是充当着半个家长的角色,甚至还会抱着她去医护士包扎手指、打破伤风针。这种体验也很奇妙。
 
    想那些年,他觉得自己是个不适合婚姻的人。
 
    人品家境还能说得过去,但思考太多。人的精神世界一但太贪婪,就会变得不满足,不愿被困在现实的柴米油盐里。如果没有纪忆,他应该会是个很坚定的不婚主义者。
 
    现在依旧如此。
 
    倘若不是纪忆,他这样的经历和健康程度,也不该去耽误别人。
    
    地震伤员从彭州、什邡、绵竹、都江堰、北川、汶川、青川等地,不间断送往成都军区总医院,重伤员不断增多,大批官兵前往救灾前线救灾……
 
    起初,是外来的电话多,关心老人家的状况,后来是家里打出去的电话多,老人家无时无刻不在从昔日老部下那里了解情况。
 
    暖暖的外公本来要和他们一同回京,但因为地震改了行程。
 
    暖暖和母亲也决定暂时留下来,陪着外公,所以最后返京的只是季成阳和纪忆。在季成阳离开的前一夜,两个人在书房里聊到了深夜,季暖暖奇怪问母亲:“外公和小叔有什么好聊的?”暖暖母亲说了句话,很有深意:“你小叔这个人,未来老丈人不一定喜欢他,会觉得他会耽误女儿的幸福生活,可隔辈的那些经过战争动荡的老人都喜欢他,会觉得比较有共同语言。”
 
    季暖暖将这句话转述给纪忆。
    
    第二天,纪忆在飞机上翻着报纸,好奇问他,和一个老人家会聊什么?
 
    “聊……天灾人祸,聊国际形势,聊民生,聊往昔岁月,”季成阳的头微微偏过来,低声告诉她,“也会聊爱情。”
 
    纪忆的睫毛忽闪了两下,毫不掩饰目光中的探究。
 
    “他给我讲了讲战争年代的风花雪月,我无以为报,就只能把我和你的故事告诉他,”季成阳佯装无奈,叹口气,“别看暖暖外公平时很严肃,他想要探听小辈的感情生活,还是很有一套的。”
 
    “你都说了?”纪忆的手,紧张地攥着报纸,“怎么说的?”
 
    会说什么?
 
    他们的故事,在季成阳的眼里是什么样的?
 
    女孩子总是这样,不厌其烦地想要知道,在对方的眼里、心里自己是什么样的,两个人的感情是如何被定位的……
 
    当然,季成阳不可能了解女人到这种程度。
 
    他只是知道,纪忆很喜欢听自己说这些。
 
    “我说……我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身体不好,脾气也一般,有时候又挺自我,缺点不少,优点也都让自己挥霍完了。可你还小,如果你不是从小就认识我,如果你能聪明点,会发现其实季成阳这个人也就just没so so,很不适合结婚。总的来说,我们能在一起,是我的运气。”
    意外的答案。
 
    纪忆有些回不过神:“你真这么说的……”
 
    “真的,”他笑,“前后会差几个字,不是100%还原,但意思就是这样。”
 
    老实讲,他不是一个特别擅长剖析自己的人,更难得将这种想法转化为语言,表达出来。恰好,空姐来询问两人的午餐,将短暂的谈话打断了。
 
    没想到,空姐走后,纪忆仍旧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飞机上的东西不太好吃,稍微吃一些,等下了飞机我们再找地方吃午饭。”他说。
 
    “季成阳。”
 
    “嗯?”他察觉出她的异样,印象里她几乎没这么叫过自己。
 
    “暖暖让我做她的伴娘。”
 
    “她和我说过。”
 
    “我在犹豫……”
 
    “怎么了?”他合理推断,“你不喜欢她那个男朋友?”
 
    “不是,”这误会可大了,她根本想说的不是这个,可憋了半天,还是没说出想说的,仓促结束了对话,“她想要初秋结婚,太晚了。”
 
    还有四五个月,还要很久。
 
    可她想要在这之前就和季成阳结婚,已婚的人怎么能当伴娘呢?
 
    季成阳明显没有领会她的意思,看她有些发小脾气,不乐意再继续说下去的样子,也就笑了笑,没再深究。
    
    纪忆回到报社,想要主动和主任谈一谈关于驻外记者的事情。毕竟这种占了名额的事,她要不去也该趁早表明心意,免得耽误了另外的候选人。
 
    可还没等她找机会开口,主任就约了她吃午餐,吃饭时大多是问问她在成都的情况,感慨下这种突然降临的天灾。午餐接近尾声,主任忽然说:“之前不熟悉你家里的情况,听说你在这里工作也只是历练历练,很快就会出国读书?”
    她没来得及反应,愣了。
 
    主任继续热情地说着:“在我们这里工作是一段很好的经历,以后你需要什么推荐信可以直接找我,完全没问题。还有,之前和你说的驻外记者的名额,就肯定要给别人了。”
 
    主任也一副“听说”的表情,她无从追问,只能说:“我也正打算找您谈,短期内我不想驻外的事情,因为家里有病人需要照顾。”
 
    结果不谋而合。
 
    但过程……
 
    她隐隐有不好的感觉,但没敢告诉季成阳。
 
    他这次回来的检查结果不是很好,手术已经安排好时间,就在下周一,七天之后。
 
    在这之前,什么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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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想很想你一生一世,美人骨一厘米的阳光念念不想忘永安调轻易放火突然想要地老天荒至此终年轻易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