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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朱颜》 作者:夷梦

第4章 边关

  或许每个人的心中,都住着一个天长地久,比如文卉心中的文羿,那像是她的城。

  “杨恪,你到哪里找五万匹马给他?”柳清明牵着白马,问身边牵着枣红马的少年,两人由寨中山匪带领,从后山下山,按原定计划前往高丽。陈涧西和君太平一人牵了一匹马,跟在两人身后。

  “总会有办法的。”

  “难道你想问高丽王要?”柳清明问,“高丽马恐怕崔翰看不上眼吧。”

  杨恪苦笑,他心中其实并没有更好的计划。

  “前面就是山阳镇了。”领路的山匪说,“山阳镇后就是月门关,小的只能送几位到这里了,告辞。”

  月门关是大曦、高丽、犬戎三国交界的地方,地势险要,有天下第一关之称。杨恪微微皱眉。江王发下的海捕公文应该已经到了,这一关可不好过啊。

  自从听到山阳镇三个字,柳清明的脸色就一直不太好,杨恪问:“你没事吧?”

  她忽然停下步子,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前方,杨恪愣住,羊肠小道的尽头立着几座破败的屋子,似乎已经荒废了很久,只剩下几片土墙,地上满是瓦砾木材,又积了厚厚的土,像是被战争蹂躏过的村子,只是已不知是哪年月的事情了。

  牵着马,柳清明缓缓走进村落,目光眷恋地在这片已成涂炭的土地上流连。停在一坯土墙前,她蹲下身子,拨开地上的泥土,眼中蒙起一层雾气。

  “这是什么?”杨恪看了看土下的东西,竟是一块酒牌,小酒铺子里用来写菜名的,已经断为两半,上面歪歪扭扭的字都快看不见了。

  “这个村子,是我的家乡。”

  杨恪一惊,诧异地望着她。

  “我曾住在这里。”她抬头,看着那坯墙,“爹娘开了个小客栈,勉强够度日。家中还有一个哥哥和两个弟妹,算是儿孙满堂,其乐融融。但是,十四年前,两支军队在这里大战,村子被卷入战火,家和幸福,全都毁了。”

  “他们为什么要毁掉你们的村子?”

  柳清明悲哀地笑:“我哪里知道为什么。”

  “你的父母呢?”

  “不知道。”她的眸子空荡荡的,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那年我才五岁,那些人在村子里烧杀抢掠,爹不敢抵抗,带着我们全家进了山,在山中走了数日,我生病了,病得很重,根本无钱医治。几天之后,爹带着我一个人回到了这里,村子已经毁了,爹将我放在这坯土墙下,让我在这里等他,他很快就会回来。”

  杨恪奇怪地问:“他要去哪?”

  “爹没有再回来。”有晶亮的东西从她眼中滑落,滴在土中的酒牌上,晕开一朵美丽的水花,“我被他抛弃了,被我最亲的人抛弃了。”

  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紧了,生生地疼,杨恪用衣袖为她拭去泪水:“总有一天,我会帮你找到他们。”

  柳清明摇头,找到找不到,都已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乱离人,不如太平犬,他们恐怕早就已经湮没在兵荒马乱之中了吧。

  “后来呢?你怎么活下来的?”

  “后来……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柳清明目光有些游离,“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救你吗?三岁那年曾有一个相士来我家,说了一番话,爹娘都当他是疯子。没想到后来遇到了清姐姐,真是天意。”

  “他说了什么?”

  柳清明愣了一下,发觉自己失言,眼底闪过一丝惊慌。土墙后忽然传来石块滚落的声音,陈涧西和君太平连忙冲过来,挡在杨恪二人前:“谁?出来!”

  静默了片刻,一个年轻女人从墙后颤抖着走出,一身荆钗布裙,模样说不上漂亮,却有一股灵秀的书卷之气。她扶着墙,看了杨恪一眼,吓得脸色惨白:“请、请不要杀我,我只是、只是来采药。”

  海捕公文中说杨恪是江洋大盗,杀人不眨眼的恶徒,想来这女人是看过城墙上挂的画像了。君太平说:“公子,少夫人,这个人留不得,以免走漏了消息。”

  年轻姑娘面如死灰:“我、我不会说出去的,求求你们……”

  柳清明心中急转,若有所思地问:“你是山阳镇里的大夫?”

  年轻女人点头。

  “正好。”柳清明眸中漾起光华,“请姑娘送我们一程吧。”

  山阳镇是北方重镇,也是三国商人来往通商之地,若不是战乱不断,倒还能算得上繁荣。日头很大,守城门的士兵百无聊赖,坐在石墩子上打呵欠。据说这石墩子是五百年前尧朝开国皇帝出关攻打高丽时的下马石,如今却成为他胯下之物了。

  一个九品巡检过来踢了他一脚:“打起精神,要是放跑了钦命要犯,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他不情愿地站起身,拿着画像一个一个仔细查验,脑子里想的却是天香楼里的小红:“喂,你站住!”

  正想走进城去的年轻姑娘停下步子,勉强笑道:“军爷,什么事?”

  “这是怎么回事?”士兵指着她身后,两个农夫打扮的男人抬着一只担架,上面睡了个人,用白布盖着,旁边有个村姑捂着脸哭。

  年轻女人赔笑道:“这是李家屯的李四,得了急病,我走得急,没带上药,便带他回医馆医治。”

  士兵来到担架边,先比对了两个农夫:“把白布掀开我看看。”

  “是。”其中一个农夫掀开布,露出一张漆黑的脸,嘴唇乌黑,看起来似乎很虚弱。他又照着画像看了半天,着实不像。巡检过来,看到年轻女人,连忙恭敬地说:“原来是文大夫啊,近日可好。”

  “还好,尊夫人的病可还有发作?”

  “自从吃了您开的药,就不曾了。”巡检问那士兵,“检查出什么了?”

  士兵摇头,巡检道:“还不快让文大夫过去!”

  “是,是。”

  顺利通过城门,那捂脸哭的村姑抬头警惕地望了望四周,正是男扮女装的杨恪。担架上的病人微微掀起白布,却是柳清明:“看来还算顺利。”

  “我已经带你们进来了,可以放我走了吧?”文卉战战兢兢地问,杨恪低声道,“为免别人起疑,带我们去你的医馆。”

  文卉满脸为难,却也不敢反对,只得带着几人往回走。路边传来争吵声,文卉停下步子,微微皱起眉头。

  几个高大的汉子正在调戏一个年轻女子,女子一脸孤傲,冷冷地盯着他们,其中一个汉子怒了,伸手便去拽她的胳膊。周围的人都当那女子是卖艺的下等人,也不想管这闲事,都当是看戏。

  文卉有些生气:“又是这些人。”

  “他们是什么人?”

  “是山阳镇里有名的混混,上次还差点拆了我的药铺。”正说着,那汉子与女子撕扯之间,竟然将她的袖子扯下一块,几个混混都浪笑起来,文卉气不过,就要上前,被杨恪一把扯住,“文大夫,莫管闲事。”

  文卉见那姑娘脸上也有些愤怒,却也并未发作,只当她是吓得手足无措,心下不忍,一咬牙便冲了过去,一把将那女子拉到身后。

  “你们不要太无法无天!”文卉冲几个汉子道,却全无底气,几个汉子略一怔,随即大笑起来,“文大夫,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还想多管闲事?”

  “你一个弱女子,真是勇气可嘉啊。”另一个笑道,“比你那窝囊废男人可好上千百倍,不如你跟了我吧,无论哪样功夫,我可比你男人好多了。”

  文卉满脸通红:“你,你们别太过分了!”

  在山阳镇,她一向赠医施药,颇有些名声,众人见这几个混混对她无礼,都有些气不过,一时间纷纷谴责,一个老妪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拿起手中的拐杖就朝领头的混混脑袋上打:“我打你这个没良心的不肖子,上次你老娘我得了重病,你求爷爷告奶奶,左邻右舍、亲朋好友都借遍了都没人肯借你钱,是文大夫妙手回春,我才能活到今天,那可是一个子儿都没有收啊,我打死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娘。”那个领头的混混不敢躲,连忙跪了下来,“娘,我错了,您别打我。”

  “还不快向文大夫磕头请罪!”老人家气得气喘吁吁,那混混连忙给文卉磕头,“文大夫,我不是人,请您原谅我。”

  文卉这下倒不好意思起来:“不妨事,你快起来,以后多多收敛便是了。”

  “是,是。”那个混混又磕了一个头才起来,冲另外几个吼道,“都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跟我送娘回去。”声音一软,连忙扶住那老妪,“娘,走,咱们回家去,别生气了。”

  混混一走,众人就散了,文卉对那年轻女子道:“姑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那女子的声音冷冰冰、硬邦邦,模样却是极美的,杏眼微睁、冰肌玉骨,“多谢大嫂相救,感激不尽。”

  “没关系,你行走四方,要多小心。”文卉打开药箱,拿出一包药,“姑娘,你是从北方过来的吧,北方天气干燥,这边湿气大,从那边过来的人都容易得湿疹,这个药你先拿去,以备不时之需。”

  女子依然冷冷的,也不多说一句话,接过来,转身便走。

  见她仗义执言,杨恪和柳清明对她都不禁生出一丝敬意:“文大夫,人已救下,快走吧。”

  文卉的药房在城西,铺面并不大,上面挂着一块黑色的匾额,倒是干干净净。一个年轻男子正在给病人抓药,露出温和的笑容:“卉,你回来了。”

  “羿哥哥。”文卉眼中浮现一丝诧异,“你不是该值夜么?怎么回来了?”

  “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那年轻男子笑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校尉准了我一天的假。”

  杨恪依然用手帕捂着脸,但另一只手已经握紧了袖中的匕首。文羿看了看担架:“是急病么,快抬到后院去吧。”

  文卉似乎没有告发他们的念头,微微点了点头,带着杨恪等人来到后院,院子里整齐地排列着许多簸箕,里面晒着各种各样的药材,空气里弥漫着药物特有的清香,众人不由得神清气爽。

  文卉开了一间偏房的门,安排几人进去,柳清明起身:“那是你的丈夫?”

  女大夫唇边有了一丝羞涩的笑意:“是的,他在城楼上当值,是个守城的兵士。”

  陈涧西两人变了颜色,握紧了剑。柳清明朝他们摇了摇头,对文卉道:“文大夫,实不相瞒,我们并不是什么江洋大盗。他……”望了杨恪一眼,“他是我的丈夫,乃忠烈之后,被奸臣陷害,九死一生才逃出来。我看姑娘是有情有义之人,还望姑娘能收留我们几日,待我们想好出城的对策,立刻离开,绝不拖累姑娘。”顿了顿,她又说,“姑娘也可以将我们出卖给总兵,说不定能为尊夫换来平步青云。”

  文卉上下打量杨恪,见他文文弱弱、模样俊美,的确不像杀人越货之辈,便信了几分,又听到‘出卖’二字,不由得涨红了脸:“我虽然是一介女流,但也能分辨忠奸。这几日,我定当为诸位尽力隐瞒。”

  柳清明正要道谢,忽然听见文羿在外面呼唤妻子,文卉告辞出去,杨恪沉声问:“你信她?”

  “她是个单纯的女人。”柳清明将散乱的头发一拢,“不过,我们也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文卉出来,见丈夫正摆好了晚饭,眼中浮起一丝幸福的笑意,文羿温和地问:“那病人怎么样了?”

  “用了药,好些了。”文卉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告诉丈夫实情,好让丈夫替自己拿个主意,还没来得及开口,敲门声震耳欲聋地响起,有人在门外大声叫道:“文弟,大事不好了!”

  房中的杨恪等人本能地拿起剑,紧张地盯着院外。文羿开了门,门外是一个膀大腰圆的男子:“陈大哥,出什么事了?”

  “文弟,沙漠蝎子军打过来了,已经兵临城下!”那男子急得满头大汗,“快,快跟我走,校尉让我们在城墙上集合。”

  文羿大惊,迟疑了片刻,“大哥,你先走,我换上战袍,随后就来。”

  文卉满脸担忧:“要打仗了吗?”

  “蝎子军是沙漠里一支沙盗,原本只是普通匪寇。”文羿阴沉着脸,“但五年前他们的统领都松杰不知从哪里带回了一种奇怪的武器,名叫轰天炮,所射出的火弹足以将沙地炸出三丈大小的坑。靠着这轰天炮,都松杰横扫沙漠,一连毁了‘松莫’、‘戒南’、‘云度’三座绿洲城池。可谓勇猛无比。”

  文卉更是着急:“听说蝎子军非常勇猛,而且生性残忍,一旦攻下城池,就会杀光所有男人,将所有女人贩卖为奴,羿哥哥,你要千万当心啊。”

  文羿穿上战袍从里屋出来,紧紧握了握她的手:“不必担心,我不会死的。”他拿着长枪,转身冲出门去,背影竟然如此高大挺拔,文卉突然觉得他很陌生。

  听到蝎子军三个字,柳清明眼中闪烁起异样的光华,杨恪微微皱眉,他曾听江王提到过这支蝎子军,轰天炮杀伤力惊人,恐怕大曦、犬戎两国都希望能将这支军队收入麾下,但都松杰野心极大,想要建立一座沙漠帝国,难以招安。不能为我所用,就只能除去,只是要打败蝎子军,谈何容易。

  “陛下,我大曦的精锐之师都在朱厌城,山阳镇虽然也布有重兵,但守城的将领司徒总兵受江王猜忌,派了个文官监军,姓蔡。曹监军没什么本事,又贪财贪功,恐怕这座城……”君太平面色凝重,良久才重重吐出几个字,“守不住了。”

  陈涧西兴奋地道:“如果山阳镇破,我们就可以乘乱出关了!”

  “过了山阳镇,就是莲华城,一旦蝎子军攻下莲华城,距京城就只有三天的行程。”杨恪双眉纠结,“我大曦的百年基业,绝对不能就这么败了!何况蝎子军所过之处,都会成为焦土,我不能让大曦的百姓遭受这样的劫难。”

  两个侍卫沉默无言,杨恪回头看了看柳清明,她一动不动地望着桌上的油灯,灯火将她的容颜照得阴晴不定。

  敲门声又响了起来,打开门,竟然是白日里那位少女,她的脸色苍白,嘴唇青紫,门一开便软软地倒在文卉的怀中。

  文卉连忙给她把脉,脸色一变:“糟了,是热病!”

  她将少女扶进屋来,两个护卫挺身挡住,杨恪问:“她怎么了?”

  “热病,若不及时救治,恐怕有性命之虞。”文卉急道,推开两人,将少女扶上床,“少夫人,能帮我煎药吗?”

  文羿随陈大哥来到城墙之上,北门之外四十里就是摩卧儿沙漠,一支排列整齐的军队从地平线上奔驰而来,掀起滚滚的浓烟,一眼望去简直像是从沙漠而来的沙暴。遥远的天空之中有猎鹰盘旋,传说蝎子军的统帅都松杰酷爱养鹰,所训练的每一只都有转眼间夺人性命的本领。

  “是都松杰亲自来了。”陈大哥脸色煞白,这个山阳镇土生土长的汉子有一种北方人的倔强和刚强,文羿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恐惧:“探子说,是五万人的大军。山阳镇只有不到一万的守军,敌众我寡……”

  “没出息的臭小子!”一个洪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两人连忙回头行礼,“校尉大人。”

  “你这个臭小子!”人高马大,满脸络腮胡的校尉高成用刀鞘打了文羿的头,“平时你疯疯癫癫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我也只当你是一时戏言,如今大战在即,你要是动摇了军心,小心我军法处置!”

  文羿连连称诺,高成比起别的校尉,很是平易近人,与属下皆兄弟相称,平时也极为照顾他,他自然对他尊敬有加。

  “司徒将军就快到了,还不站回自己岗位!”

  文羿回到墙边,蝎子军越来越近,骑兵之后是整齐的步兵,沉重划一的步伐,和着同样节拍的铠甲摩擦声,如同天边的闷雷。透过滚滚浓烟,他看见骑兵之前还有一排器械,个个如同水牛般大小,下面用两只钢铁轮子架着,轧过戈壁滩时发出阵阵雷鸣。

  轰天炮!

  四周鸦雀无声,谁都知道,在这可怕的武器之下,即使山阳镇的城墙再高再厚,也不过是湿沙塑的城池罢了。

  恐惧如同藤蔓植物,在所有守军的心中蔓延,城内想必也已经乱了吧,许多人卷着细软,携家带口从南门出逃,想要去南边避祸。但能否逃掉,只是个未知数。

  司徒将军到了,对于文羿来说,这位将军是高不可攀的,他穿着一身银色的战袍,英武不凡。一个纤瘦的男人跟在他身边,比他矮了半个头,面白无须,一身的文人气息。看到远处的蝎子军,他吓得脸色苍白,往后退了一步,还是侍卫扶着,才不致摔倒。

  “这,这……”他指着远处,结巴道,“司徒将军,你打算何时出城迎战?”

  司徒烈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说:“坚守不出,等待援军。”

  “好,好,本监军这就是去写奏折,请皇上派援军。”一向看不起他,处处都要与他作对的监军,这次却没有反对,急急忙忙地跑下城墙去,高成对着他的背影狠狠吐了口唾沫,“娘的,贪生怕死的小人。”

  风鼓起司徒烈的披风,在空中猎猎作响,他问高成:“我们的城墙能抵御多久?”

  “月门关的城墙原本就比别处要厚将近一丈,或许……”高成犹豫了一下,“五天,或者六天。”

  “援军到达,需要十天。”司徒烈迎着风,那张脸,虽然年轻,但也已经饱经沧桑,他同他的父亲,在这里已经守了将近二十年了,“我们必须撑到十天!”

  这时,蝎子军中忽然有一骑飞驰而来,举着三角的紫色旗帜,上面绘了一只巨大的红色蝎子。高成大喊:“来者何人?”

  “奉蝎王之命,前来下战书!”马奔驰到城下,骑兵大声道,“请开城门!”

  少女睁开惺忪的眼,挣扎着坐起来:“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我的药房。”文卉让她继续躺下,“你得了热病,许是随便找了个药房就敲门,没想到我们还真有缘。”

  “是啊,你得多谢她,要不是她,你早就已经死了。”柳清明端着药碗走进门来,少女望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神色复杂。文卉接过药:“这是治热病的药,来,把它喝了。”

  少女警惕地看了看那黑糊糊散发着浓郁药臭的液体,又朝柳清明望了一眼,她依门而立,双手环胸:“我亲自熬的,熬了整整一个时辰,若是信不过,可以不喝。”

  文卉笑道:“姑娘,我是大夫,只会救人,不会害人的。”

  少女犹豫了一下,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文卉满意地点头:“这药很苦的,我去给你拿些山楂、冰糖来。”

  “不必了。”少女叫住她,“多谢好意,我不喜甜食。”

  “那你就多休息一会儿,再吃两三副药就能好。”文卉为她掖了掖被子,少女依然冷冷地说,“我没有钱。”

  “不妨事,几副药,值不得什么的。”文卉招呼柳清明去洗漱,柳清明望了望她的背影,对少女道,“她真是个好人啊。”

  少女没有说话,柳清明走进院子,抬头望着浓如幕布的天空,今晚的月很大,大得有些妖异,甚至透出一丝血样的红。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连老天的眼都开始滴血了么,这座城,怕是有一场恶战吧。外面满是喧闹声,全是逃难的百姓,文卉是绝对不会走的,她傻傻地相信文羿的话,相信他不会死。

  在她的心中,文羿不会死,这座城也就不会破吧。

  医馆的院子只有一间客房,杨恪和陈涧西三人只能委屈住在柴房。她来到井边,打水将涂在脸上的泥土洗净,露出莹润洁白的脸,月光映着井中的倒影,泛起层层涟漪。

  已经五年了,五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可以由默默无名到金榜题名;可以由一介贫民成为商贾巨富;也可以,将几百人的山匪,变成人人胆寒的蝎子军。

  他成功了,都松杰,那个在极北冰原上猎狼的男人,终于成为震撼天下的将领,塞外的众多部落城池,提及他名字时,恐怕没有不正容低声的了。

  该恭喜吗?

  杨恪站在柴房门口,远远地看着她,不仅是脸,连她的性格都与清儿那么相像,一样的外柔内刚、一样的倔强、一样会在脆弱的时候抱着双膝嘤嘤地哭。只是,这个少女所经历的风霜,是清儿无法比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目光被她所吸引,牢牢地粘在她的身上,不能也不愿离开。

  出身卑微又如何?在他最落魄最危难的时候,是这个女人救了他,在他身边帮助他。

  有这些,不就足够了么?

  敲门声急促,文羿在院外喊:“卉儿,快开门!”

  杨恪连忙躲进屋中,文卉开了院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文羿望着她,沉默了片刻:“卉儿,蝎王来下了战书,司徒总兵命高校尉去蝎子军军营下应战书,我要随行。”

  文卉脸色一白,眼睛里溢出泪花:“蝎子军残暴无仁,羿哥哥……”

  “我必须去。”文羿抓住她的肩膀,嗓音悲壮,“卉儿,我是回来告别的。”

  “不,不。”文卉扑进他怀里,“不要去,不要丢下我。”

  文羿抱着她,脸上写满了不舍,但军令如山。

  “如果我没回来,卉儿,别委屈自己,找个好男人嫁了。”文羿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推开她转身便走,文卉追了两步,跌倒在地,哭道,“羿哥哥!”

  “请等一下!”

  文羿停步,看见一个披散着青丝长发的美丽女人:“你是谁?”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柳清明将一根金簪递给他,“将这个交给蝎王,可以保你平安回来。”

  云凤纹攒金丝簪子,镶嵌着一颗小指肚般大小的红宝石,周围一圈细碎的绿宝石,做工是极好的,三种颜色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这是……”

  “照我说的做便是了。”她微笑,那个笑容仿佛有魔力,给了他无穷无尽的勇气。他沉默片刻,将簪子收进怀里。

  柳清明回身扶起哭成泪人儿的文卉:“放心吧,他不会死。”

  日已西沉,天空呈现浓得化不开的蓝色,军营里已升起火把,将整齐地排列在两旁的将军们的脸映得通红。

  高成大步走进来,身上的鱼鳞甲互相撞击,发出散碎而清脆的声响。文羿跟在他身后,火光将他的脸灼得有些热,连皮肤下的血也跟着热起来。

  在那两排将士的上位,铺着白虎皮的帅座上,坐着一个人,三十多岁的年纪,肤色黝黑,五官刚毅,不怒自威,倒不像他身后那两尊金刚一样的男人,面目狰狞。

  “你就是曦军派来的使节?应战书在何处?”蝎王开口,声如洪钟,中气十足,文羿觉得自己的耳膜被震得生疼。高成却仿佛浑然不觉,高声道:“司徒将军让在下转告蝎王,只有八个字,‘你若要战,我便迎战’!”

  蝎王哈哈大笑:“好!是条汉子!你回去转告司徒烈,我很欣赏他的勇气,如果他肯归顺本王,本王绝不伤月门关内一草一木。”

  “不必了!”高成正色道,“我月门关数万守军,宁肯战死,也绝不向你们这班禽兽投降!”

  “什么!”四周将领满脸怒容,都想站起身来,将面前这个曦朝校尉撕成碎片,蝎王举手制止,阴沉着脸。高成毫无畏惧:“我今天既然来了,就没想过活着回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想找死?”蝎王眼中折射出狼一样的绿光,“好,我成全你!来人,将他们拖下去,活剐!”

  文羿脸上虽无惧意,手心里却渗出一层冷汗,他摸了摸袖子里的簪子,已经有两个蝎子军士兵走过来,举起长矛,打算将他的胸口刺穿。他一咬牙,高声道:“且慢!”

  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身上,高成以为他要投降,厉声喝道:“文羿!别他妈像个娘们……”

  “我这里有件东西,要呈给蝎王。”文羿拿出金簪,蝎王目光一缩,“来人,呈上来!”

  从士兵手中接过簪子,蝎王在火把下反复地看,眼中的神色却阴晴不定,激动、兴奋、惊讶,怀念,汇集在一起,化为一句话:“她在哪里?”

  那个女人果然与蝎王有莫大关系!文羿心念急转:“退兵五十里,她就会来见你。”

  蝎王握紧了金簪:“退兵!”

  “大王!”周围将领都大喊起来,蝎王厉声道,“退兵!”

  “那根簪子是怎么回事?”杨恪立在井边,似乎已经等了很久。柳清明很不喜欢他居高临下的口气,冷冷地说,“这与你无关吧?”

  “你和都松杰究竟是什么关系?”

  她转过脸去,“我说过与你无关!”

  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杨恪的语气冷了一分:“你是我的妻子,当然与我有关。”

  “你知道我不是。”柳清明提醒他,他愣了一下,随即说,“你是我的女人。”

  “那又怎么样?”柳清明抽回手,“就算……就算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仍旧是我,而不是你的下属,更不是你的女人。我救你,只是为了报恩。”

  杨恪眼中迸出骇人的精光:“难道荣华富贵,皇后的身份,你都不在乎?”

  “那些东西,于我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心中忽的一痛,她目光黯淡下去,杨恪握着她的手收紧了一分,“如果我说我都能给你呢?”

  “给我?”柳清明笑起来,“给我什么?就算有一天你重新成为天下之主,你的皇后也是出身名门的钟品清,而不是出身卑微的柳清明。不管我今后做了什么,史书上所记载的名字,也是钟品清,人们口口声声称呼的,也是钟娘娘,没人会知道柳清明,你要我穷尽一生来扮演钟品清这个角色么?皇帝陛下,我不是戏子!”

  看着面前的少女,杨恪忽然觉得陌生起来,她不是品清,她比品清更倔强。沉默片刻,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笑容里充满了嘲讽:“所以你打算跟随那个沙匪蛮人?把我出卖给他,帮他建立帝国?哈哈哈,亏我之前还那么相信你,我只不过是个被赶下皇座的废帝,唯一的利用价值就是当作盾牌和借口,好来争夺这个天下!柳清明,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啊,你心中千般机变、万般成算,我真是小看你了。”

  柳清明大怒,一拳打过去,打得他脸一歪:“杨恪!你给我听着,我和那蝎王确有故交,给他簪子,他必定会要见我。我出城去见他,正好带你们出城,你们就可以半途逃往高丽!我一心帮你,你竟然把好心当成驴肝肺?”

  杨恪顾不得淤青的脸:“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像是心里钻进了虫子,在里面生生地咬。原来在他的心中,她就这么不堪么?柳清明愤而转身,不让他看到自己发红的双眼:“如果不信,你现在就可以离开。”

  杨恪扳过她的身子:“清明,再说一次,说你绝不会骗我。只要你说了,我就信。”

  她抬头,对上那双眸子,映照着月光,又深又亮。

  他想要相信她,当他被所有人背叛后,他只能相信她了。

  她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你……放心吧,我是绝不会骗你的。若是骗你,就让我肚子里生疮,从口舌里生出来烂掉。”

  杨恪忍俊不禁,果然不是世家女儿,日子久了,就显出粗俗来了,不过也并不讨厌。

  “既然如此,清明,今日我也在这里许诺,若有朝一日能夺回天下,一定恢复你的身份。只是以你的出身,我无法立你为后,但除了皇后之外,后宫的职位,任你挑选。你的父母兄弟,我也会尽力将他们找出来,加官晋爵。”杨恪坚定的目光告诉她,他不是在信口胡诌。但清明却悲哀地笑,当年他不也信誓旦旦地跟钟品清许诺一生一世么,到头来,还不是像夏日里池中泛起的水泡,一戳,便破了。

  敲门声如山响,清明一惊,连忙让杨恪躲好。文卉光着脚跑出来,看到完好无损的文羿,不由得喜极而泣:“羿哥哥,你回来了,太好了。”

  文羿抱着她,朝柳清明笑道:“这要多谢这位姑娘。”

  “什么?”

  “姑娘,司徒总兵要见你。”文羿说,“请吧。”

  清明没有想到司徒烈会在军营大堂召见自己,月门关有头有脸的武将都到了,分坐在两旁,白袍银甲的年轻将军高坐堂上,没有人说话,气氛肃穆。她换上了文卉最好的丝绸衣裳,牡丹缠枝纹的蓝色褙子,配了一条月华裙,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颇像大家闺秀,与她的健步如飞反差甚大。

  能让蝎王退兵的女人,必然是倾国倾城的,司徒烈这样相信,清明没有令她失望。

  “你就是金簪的主人?”

  “正是。”清明回答得不卑不亢,司徒烈不由得有些欣赏她的胆识,“你与都松杰,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并不重要。”清明说,“重要的是,我能说服蝎王退兵。”

  四周传来吸气的声音,司徒烈不动声色:“据我所知,都松杰也有逐鹿天下之意,又有‘轰天炮’之威,恐怕未必会为一个女人退兵吧?”

  “能不能说服,一试便知。将军只需为我准备一辆马车就行了。”

  真是个奇女子。司徒烈再次上下打量这个少女,不像是耽搁在闺阁里的女孩,却又一时猜不出她究竟是个什么来历。

  “司徒将军,她若真是那个蛮子的女人,可是一枚好用的棋子啊,你切不能白白放她回去。”说话的是一个白面书生,清明瞄了他一眼,看来这就是那个贪财好色的曹监军了。

  “监军所言有理。”司徒烈微微颔首,清明不禁冷笑,“将军是要用我做人质?都松杰的个性我清楚,吃软不吃硬,您这么做,只会激怒他,令他攻城更加猛烈。到时说不定他还就真不肯为了我放弃月门关了。”

  “你若说服不了他呢?”一个副将问。

  “我一定能说服他。”

  司徒烈皱眉,这个女人究竟从哪里来的自信?

  曹监军尖着嗓子说:“将军,这还有什么可想的,写封劝降书去,要都松杰投降,否则就砍下这个女人的头,挂在城墙上!”

  堂上将领都不满地望向这个酸腐书生,都松杰岂是会轻易投降的人?这读书读傻了的呆子!

  “监军大人,若我们这样做,恐怕有损大曦的威名。”司徒烈道,“文羿,本将军升你为巡检,领一个五十人的小队,送这姑娘去蝎子军大营。”

  “是。”

  司徒烈身子往前倾了一倾:“你且谨记,这姑娘身子娇贵,不可急行军,以免惊到姑娘。”

  清明挑了挑眉,什么怕惊扰了她,分明就是拖延时间,等待援军。这个司徒总兵,果然不同凡响啊。

  文羿拱手:“得令!”

  “为什么我要扮女人?”杨恪不满地道,三番四次扮成女人,于他是莫大的羞辱,清明忍住笑,“只有扮成女人,才能与我一同坐在车里,守关的士兵才不会仔细查看。你这在宫里养出来的身子,也适合扮女人。”

  “你!”杨恪为之气结,“你说我长得像女人?”

  两个侍卫忍不住在肚子里偷笑,清明拿起衣裙,扔到他头上:“别?嗦了,穿上吧。当年韩信忍得胯下之辱,你这算什么?”

  杨恪无法,只得换上,文羿在门外道:“柳姑娘,马车已备好了。”

  四人出来,文羿低着头,并没有发现清明身边的侍女就是朝廷要犯,顺利上了马车,忽然听到文卉小跑出来:“羿哥哥,你可见到那位得了热病的姑娘?”

  “怎么了?”

  “她不见了。”文卉有些担心,“她的病还没完全好,我怕……”

  “不必担心,你还是来跟柳姑娘告个别吧。”

  文羿来到车前,递了一包东西给清明,用牛皮纸仔仔细细地包着,看得出很用心:“姑娘,我不知你们究竟是谁,但相逢即是有缘。北边干燥寒冷,这个药膏是我家传秘方,能驱寒保暖,对身体极好,如不嫌弃,带在路上用吧。”

  接过药膏,清明心里暖融融的,马车驶出许久了,她还在远处招手告别。

  真是个单纯到极致的好人啊,她一会儿说自己是被陷害的忠臣,一会儿说自己是蝎王的故旧,她明明已经起疑,却还是相信他们。

  只是单纯地相信――他们不是坏人。

  五十多里地,车子却走得极慢极慢,清明挑起帘子,看到路旁的山峰:“再过去就是清溪了,这条河流发源于月门关外,一直流过高丽全境,在南端入海。”

  “今晚估计会在河边扎营,你们顺着河往下游走,不到一天就能进入高丽地界。”

  杨恪愣住:“我们?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如果我不见了,他们一定会追击,到时候谁都逃不了。”

  杨恪抓住她纤细瘦削的双肩,急切地说:“难道你真要去见那个蛮子?”

  他在为自己担心么?清明心中一暖,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放心吧,我自有办法逃脱。到时候我们在高丽的边境城市青岩城会合。”

  “我听说他残暴无比,曾向云度城索要公主,云度不肯,他就灭了云度,屠尽城中男子,将云度王室的女人们全都充为军妓。”杨恪皱眉,清明笑容一敛,思绪又飘回多年前,“你放心吧,那个时候他没有杀我,现在也不会杀。”

  杨恪眉头开始打结,她是他的女人,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投入别人的怀抱?

  月上梢头,树影摇曳。林中飞起一两只鹧鸪,扑棱着翅膀冲入深沉的清夜。

  柳清明隐隐有些不安,挑起窗帘,忽然看见树枝一动,一道黑影跃起,手执长剑,准确无误地朝马车刺来。她大惊,抓起杨恪,侧身躲闪,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刺进那人的胳膊,然后当胸一掌,将他击倒于车下,车轮一压,碾过他的右腿,他厉声惨叫。

  树林中又跃起数道黑影,文羿拔剑,高声道:“有埋伏!保护姑娘!”

  “难道是江王派来的刺客?”柳清明惊道。

  “我是朝廷要犯,锦衣卫若是追来,又何必这等打扮!”

  君太平与陈涧西守在车外,阻挡刺客,几番攻杀,车轮损毁,车子一歪,两人从车中滚了出来。刺客们眼中一亮,朝柳清明扑过来,每一剑都阴狠毒辣,似乎不置她于死地,不肯罢休。

  清明捡起一柄剑,击退一名刺客,回头对杨恪道:“他们的目标是我,你快乘乱走!”

  “我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身陷险境!”

  清明见他心意已定,一咬牙,一掌将他打晕,对陈涧西二人道:“赶快带他走,高丽青岩城见!”

  “少夫人!”两人惊疑地望着她,她急得一跺脚,抬剑刺进一名刺客的肩膀,“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已经来不及多想,陈涧西将杨恪背在背上,与君太平一起拱手:“少夫人,保重!”说罢,二人乘乱冲进树林中,刺客们果然没有追,只是缠着清明激斗。清明见三人的身影已然远去,心头松了口气,一挥长剑,利刃划过脖颈的声音像风,一个黑衣人应声倒下,胜负已分,剩余几名刺客见形势不对,低呼了一声“撤!”,又跃入树林之中,隐入树影婆娑。

  文羿满身是血,急切地过来问:“姑娘,您没事吧。”

  “我没事。”正回答着,一个重伤的黑衣人猛地从地上爬起,一剑刺向她的后背,文羿大呼,“小心!”

  柳清明没有回头,只是将剑一舞,反手刺入那人的心腹,血肉模糊的声音映衬着她平静的面容,文羿心头忽然一寒,这个不过十九岁的少女,竟然有这等胆识。

  “他们似乎是冲着姑娘来的。”文羿朝身边的士兵使了个眼色,士兵一具具尸体查看过来,脸色忽的一变,低声说:“巡检大人,这些刺客身上并无表明身份的器物,只是……”

  “只是什么?”

  那兵士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只是其中一个看着面熟,像是曹监军带来的家奴。”

  “什么?”文羿脸一白,“曹监军怎么会……”

  柳清明也皱起眉头,莫非曹监军已经察觉他们的身份?不,若是如此,又何必派刺客?直接在城内将他们拿下便是。

  她现在关系着月门关的生死存亡,曹监军身在关内,若是杀了她,岂不是陷自己于危险之中?

  这个人,真是令人费解。

  “姑娘,车子已坏,只能委屈你骑马了。”文羿四下望了望,奇怪地问,“您的侍女和随从呢?”

  “他们……许是逃了吧。不必管他们了,大事要紧。”

  文羿并未起疑,一行人又安静地上路,今晚的月色冷得有些凄清,没有人说话,耳边只有盔甲与兵器撞击的声音。清明抬头望月,心思却在杨恪的身上,不知从何时开始,那位俊美的少年帝王,已经牵动了她的心。

  希望这一路,他能平安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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