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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朱颜》 作者:夷梦

第11章 流产

  明君,我一定要回去,回你父皇身边,这是我活下来的唯一意义。

  赫特部的牢狱,是真正的地牢,修建在地下,阴冷干燥。空气中弥漫着腐臭,不知道这里究竟死过多少人,藏着多少冤魂。四面是墙,牢门一关,就只剩下无穷无尽的黑暗。

  原来,那件狐裘是先单于所赐,休屠故意在王庭来使面前揭发狐裘一事,定然令孤涂骑虎难下,不敢承认,否则就是亵渎主君。

  真是讽刺啊,昨晚他才控诉父亲弃车保帅,今日便重复父亲的所为,他的哥哥还是王子,而她,不过是个奴隶罢了。

  曾经,她是流民,被父母抛弃;后来,她是棋子,被师父利用;现在,她是奴隶,又一次被人背叛。

  什么知己,笑谈而已。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愤怒,一拳打在地上,指节处火辣辣地痛。

  地下看不见光,也看不见时间,静默久了,她不由得轻轻抚摸小腹,念起远在千里之外的杨恪,如今他应该到了朱厌城了罢。他会想念自己和这个孩子么?

  “对不起,明君。”她声音沙哑,无力而悲凉,“娘没用,让你跟着我受苦。”

  木门发出刺耳的响声,忽然透进来的光令她双眼疼痛难忍:“谁?”

  “南奴,是本宫。”

  “云娜公主?”

  “怎么?见了本宫也不见礼?”

  清明连忙俯身叩拜:“参见公主。”

  “免礼平身。”公主点起墙上悬挂的火盆,火焰跳动,清明的双目好一阵才缓过来。云娜腰肢轻摆,笑靥如花:“南奴,我知道那狐裘不是你偷的。孤涂果然宠你啊,没想到那个男人竟然有断袖之癖。”

  清明沉默,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过也没什么,只要本公主替你求个情,你就能出去。”

  “属下谢过公主。”

  云娜巧笑倩兮,伸手摸她的脸:“你要怎么谢我?”

  清明本能地让开:“公主……”

  “你躲什么呀?”云娜身子一软,跌在她的怀中,朝她抛出一个媚眼,“南奴,我问你,我美吗?”

  “公主……自然是美的。”

  “那你说两句汉人的诗来赞美我啊。”

  清明读的诗词并不多,此时搜肠刮肚,终于搜罗出两句:“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倾城与倾国,果然很美。”云娜言语暧昧,“我也曾听人唱过一首汉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南奴,既然我这么美,你是不是要来求我?”说罢,凑到她耳边,轻轻呵气。清明全身发麻,吓得连忙将她推开,用力过猛,云娜公主竟跌倒在地。

  “公主,我……”

  “你!”云娜大怒,“本公主献媚,你竟然敢拒绝?”

  “公主,你听我说。”清明左右为难,云娜霍然站起,眼中阴毒乍现:“好,你也有断袖之癖是吧?本公主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她将衣服一撕,高声叫道:“救命啊!快来人,救命啊!”

  侍卫们冲进来:“公主,发生什么事了?”

  公主护着衣襟,指着她恨恨道:“本公主好心好意来看望这个南奴,他竟然丧尽天良,想要强暴我,简直罪不可赦!带他去大帐,我要殿下给我主持公道!”

  清明被扔到孤涂的面前,脸上都是拳脚伤,她抬起头,望着满脸怒容的王子:“殿下,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公主正掩面假哭,左大都尉暴跳如雷:“殿下,你一定要还公主一个公道啊!”

  孤涂沉默不语,斜眼瞥了云娜一眼:“公主怎么会去地牢?”

  “我念他有才学,不相信他会偷殿下的狐裘,想去问个清楚,谁知道他竟然……”云娜放声大哭,音调委屈凄惨,声声都敲在众人的心头。面对梨花带雨的美人,任何男人都不会不动容,连孤涂都有些信了,对清明咬牙道:“你这个狗奴才!”

  “殿下,请相信我!”清明叫道,孤涂大怒,一脚踢在她的胸口,将她踢飞出去,“来人,给我拖出去,吊起来打二十大棍!”

  “才二十?”右大将不满。

  孤涂一挥手:“还不快拖下去!”

  清明被士兵架出去,绑在拴马桩上,两条手臂被高高地扣在铜环中。她惊恐地看着士兵手中的木棍,足有手腕粗,“不,王子,我真的没有对公主无礼,您听我解释!”

  一丝疼痛在孤涂的眉间闪过,他冷着脸:“用刑!”

  士兵将木棍一舞,重重打在她的腰间,剧烈的痛像恶魔的狞笑,她嘶声尖叫:“不要!不要打我的孩子!”

  话音一落,第二棍正好击在她的小腹,她似乎听到另一声惨呼,像是婴孩的呜咽,从身体里传来,一瞬间便撕裂了她的心。

  “住手!”一声怒喝在身后响起,行刑的士兵回过头,看到一道白影鬼魅般来到面前,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样貌,就被一掌击倒。

  “清明!”景檀之叫着她的名字,手拿牛耳刀,砍断绳索,她软软地跌在他的怀中,捂着自己的肚子,拼尽生命般尖叫:“孩子,我的孩子,求求你,救救他!”

  犬戎士兵围过来,数把长矛刺到景檀之的面前,孤涂怒道:“你是什么人?”

  景檀之瞪着他:“她没有偷狐裘,也没有对你的女人意图不轨。”

  “你如何知道?”

  景檀之一字一顿,像是在念一道魔咒:“因为,她是女人。”

  孤涂大惊,胸口像被巨石击中:“你说什么?”

  “明君……”清明的声音虚弱下去,死死拽着景檀之的衣袖,“我的孩子……”

  他低头看去,她的双腿之间有猩红的血浸透出来,将他的视线一点点染红。

  似乎意识到什么,孤涂脑中一炸,俯身将她抱起:“来人!快叫大夫!”

  清明无力地仰望苍穹,这一刻,雪又纷纷扬扬下起来,雪片如同卷起的牡丹花瓣,在空中凄艳地舞蹈。

  明月寒光、冷风袭人,苍天一片琉璃,那是她这一生所见过最大的雪了。

  粉嘟嘟的小女婴在宫前的白玉阶上爬动,嘴里发出咯咯轻笑。清明拍了拍手,笑道:“明君,来,到娘亲这里来。”

  明君看到母亲,好高兴好高兴,朝她爬过来,每爬一步,身子就会长大一分,到清明面前时,她已长成一位十四岁的豆蔻少女,青丝如瀑、肤如凝脂、唇红齿白,笑起来时嘴角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像她父亲那般美丽,倾国倾城。

  幸好,清明在心中想,幸好她长得不像我。

  “母后。”明君对着她快乐地笑,“我要走了。”

  清明的心像被掏空了,猛地摇头:“不,明君,不要离开我,我还没有抱过你。哪怕,哪怕多待一会儿也好啊。”

  “如今是天上的仙人来请,怎么能耽误了时辰呢?母后不要伤心,您想我的时候,就看看雪,我就会来到你身边了。”明君摇头,美目顾盼生辉:“请转告父皇,儿臣相信,他一定会成为一代贤君。”

  风卷起宫殿前的牡丹花,花瓣如雪,一时遮蔽了天空。少女转过身,朝远处的雪山走去,直到与漫天的雪融为一体,再也不分离。

  明君,明君。

  清明在心中呼喊她的名字,急切地伸出手,想要拥抱她,但触摸到的却是冰冷的虚空。

  “清明,回去吧。”熟悉的身影,那是脸色苍白的钟品清,师父与她并肩而立,身后是衣衫褴褛的父母、年幼的兄弟姐妹。他们站在雪与花中,那么美:“回去他的身边。”

  回去他身边。

  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景檀之绝美如仙人的容颜,然后是孤涂。他们都很高兴,像是找回了最珍贵的东西。

  “孩子……”她喃喃低语,景檀之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喃,温暖如斯:“不要伤心,她已经成为雪山上的女神了。”

  风卷起门帘,夹着雪片飞进来,跌落在她的脸颊,那么温柔,像是少女的手指。

  “母后,想我的时候,就看看雪,我就会来到你身边了。”

  泪划过她的眼角,融入鬓中。明君啊,我没能保护好你,将来有何面目去见你的父亲,去见杨恪。

  风雪袭击了遥远的朱厌城,英俊的少年帝王站在城墙上,抬头时看见一颗流星划过紫薇垣,不由得按住自己的胸口。

  “陛下,您怎么了?”陈涧西撑着纸伞为他遮雪。

  他皱起眉,胸口为什么突然这么痛?就像是……重要的人离开了。

  清明,你在哪里,你和孩子,都还好吗?

  “陛下。”

  杨恪回过头,看到一身戎装的慕容北。

  “陛下,雷州总兵送嫁的花车已经到了,请您出城迎接沈小姐。”

  “朕知道了。”杨恪的脸上一片阴霾,朝犬戎的方向极目远眺,视线被大雪模糊。

  清明,对不起,我也是不得已。

  清明在床上一连躺了大半个月,并非身体不支,而是心灵虚弱。她常常支起帘子,让风雪进来,落满自己一身,每当这个时候,景檀之就会放下帘子,细心地为她拂去雪片,关切地说:“雪虽美,却凉,伤身伤心。”

  偷狐裘和非礼公主之事,没有人再提。左大都尉回王庭了,右大将让儿子休屠跟着去见世面,带走了文卉。云娜曾来过几次,望着床上的她,眼中也不知是轻蔑还是讥讽:“还真是个美人呐。区区一个女奴,想靠引诱王子生下继承人,爬上枝头变凤凰,简直可笑。”

  后来清明才知道,孤涂说,孩子是他的。

  “参见公主。”景檀之向她欠身行礼,云娜的目光立刻栓在了他的脸上:“你是道士?”

  “正是。”

  “真是缘分呢,我正好信奉道家。道长若是有空,可常来本宫宫中为我讲解道法。”云娜妖艳夺目,勾引之心昭然若揭。景檀之顺从地答:“能为公主讲法,是贫道的荣幸。”

  公主高兴地去了,景檀之为清明掖了掖被角:“不用担心,这位公主交给我吧。”

  从那之后,云娜再也没来找过麻烦。

  犬戎人不过春节,这个大年就在寂寂无声中度过,转眼到了大寒,草原陷入了最冷的时节,霜风雪月,照见一天凉。

  这日雪刚有些停的迹象,帐篷的门帘忽然被人掀开,孤涂带着一身雪走进来,用狐裘将她一裹,抱在怀中就往外走。

  清明惊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去看一件东西。”翻身上马,孤涂将她拥在怀中,寒风钻进她的衣领,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一片雪白。马蹄溅起雪花,一路北来,也不知跑了多久,孤涂说:“到了。”

  清明从狐裘中露出脸,看到一座高大的雪山,白雪皑皑中偶尔露出青色的岩石,像是少女的青丝长发。

  眼泪如决堤的洪水,她忍不住呜咽。

  明君,明君,你就是这座雪山的女神吧?

  孤涂下马,爬上一块岩石,从石缝中摘下一朵雪白,举到她的面前。

  那是雪莲,冷香氤氲,仪态使人泣,清雅不可方物。

  “我们赫特人都说,雪莲是雪山女神赐给人们的宝物,今年的雪莲开得很盛,比往年多上几倍。”他望着雪中的美丽少女,目光和声音都温柔如斯,“想必,是女神送给你的吧。”

  心中最柔软的角落被触动,泪珠滴落在雪莲花瓣上,她似乎听到北风送来轻声的呼唤。

  母后。

  明君,真的是你。

  孤涂忽然高声唱起歌来,草原的歌曲,大多豪放粗野,但这一首却温柔缠绵,清明一时忘情,不知今夕何夕。

  回去的路上,马儿缓行,孤涂沉默了很久,语带愧疚地说:“我不知道你是女人,否则我不会……”

  “不要逼自己道歉。”清明打断他,他愣住,从小到大,他从未跟人道过歉,如今想要道歉,却说不出口,这个女孩,竟能看透他的心思。

  他是纵横草原的左贤王之子,杀伐决断从不迟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对这个女奴道歉,但看到这少女被鲜血染红的那一刻,他却悲喜交加,悲的是他错怪了她,让她受到这样的伤害;喜的是,她竟是女儿身。

  不管如何,这一生,他都不想再放开她了。

  “替我转告那个道士。”他的脸色徒然一冷,“不要认为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如果不是因为他救了你的命,我早就杀了他了!”

  清明的眼皮跳动了一下,这说的是景檀之与云娜公主吧,赫特部里果然没有什么事能瞒得了他。

  一想起云娜的脸,她的身体就不禁轻轻颤抖。

  “花很美。”回到自家的帐篷,景檀之从她手中接过雪莲,“这个可以制作冷香丸,对女人流产后体虚很有效。”

  清明瞥了他一眼:“不要再去见云娜了,孤涂什么都知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若不去,那位刁蛮公主又怎么饶得了你?”

  目光倏地沉下去,清明低声说:“就算她想饶我,我也不会饶了她。”

  英俊的道士大笑起来,将雪莲簪在她的发丝上,白色的肌肤与花互相掩映,楚楚动人。

  “真美,清明,无论是悲伤、痛苦、愤怒、仇恨,你都美极了。”

  这个冬天在爱恨交织中度过,春天终于不可抵挡地到来,冰雪消融,春风染绿了草原,牧民们赶着牛羊出去放牧,赫特部的天空又开始回荡豪放的歌声。

  清明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丝绸和珠宝:“这是什么?”

  “姑娘,这是殿下给你的聘礼。”

  “请转告殿下,我不会嫁给他的。”

  侍从的笑容僵硬:“丫头,你只是个女奴,殿下肯以侧妃礼娶你,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你可别不识好歹。”

  “高处不胜寒,我身子弱,不敢攀高枝。”清明回答得很坚决,“将这些东西拿回去吧。”

  侍从不敢发怒,回到大帐,悻悻道:“殿下,我这辈子还没见过不喜欢金银珠宝的女人,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她真的不肯跟我?”

  “没错,还说了些不愿高攀的胡话,奴才也不太懂。”

  孤涂恼怒地扔下书,夺门而出。

  门帘响动,清明侧过脸,看到一脸愤怒的孤涂,他冲过来抓住她的双肩:“你想要什么?”

  清明毫不畏惧地回视:“我什么都不想要。”

  “你最好不要逼我。”他孤涂想要的东西,从没有得不到的,往日只要看到漂亮的女孩,他会毫不犹豫地策马过去,将她捞上马背,直接带回大帐。对面前这个女奴,他已经很有耐心。

  清明将手伸到床下,猛地抽出牛耳刀,架上他的脖颈:“别碰我!”

  孤涂嘴角一勾:“又想跟我动手?”

  “上次在山阳镇是我输了,但这次就未必。”

  “我不和女人动手。”

  清明提高了嗓音:“我还是以前那个清明,不会因性别的改变而有所不同。”

  孤涂大笑:“别不自量力了,你大病初愈,又久不拿兵器,根本不可能赢我。”

  他说得并没错,清明确实底气不足,却又不甘心在气势上败北,一时间骑虎难下。爽朗的笑声像是一柄利刃,将这凝重的气氛切割开:“殿下好兴致啊,竟在百忙之中来看望柳姑娘。”

  一丝杀意浮上孤涂的眉角:“道长,已经开春,你还赖在我赫特部不走,是何用意啊?”

  “让殿下见笑了,贫道四方游历,只为宣扬道法、普度众生。犬戎各部虽各有信奉的神灵,但对道教也颇为敬重,最近常有牧民请贫道去治病、卜筮吉凶。贫道前日说要走,怎奈牧民们苦苦挽留,为天下众生计,贫道只好勉为其难,留在贵部了。”

  孤涂冷笑:“好,好一个伶牙俐齿的道长。”说罢,回头望了清明一眼,“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三天之后,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会纳你为妾妃,不要逼我将你捆了抬进大帐。”

  他走出门,清明终于松了口气,放下牛耳刀,内衣已被冷汗湿透。

  “唉。”景檀之故意拉长了尾音,“女人的美貌真是祸害啊,恩公,谁叫你长得这么美呢?其实嫁给他也不错,孤涂好歹算是个少年英雄,只是那个公主实在难伺候。”

  “我要嫁给谁,只有我自己能决定。谁都休想强迫我。”

  看着她冰冷的眸子,景檀之似乎若有所思:“那你就必须想好对策,否则以你我二人的能耐,还没那个本事全身而退。”

  清明拿起床头的雪莲,这是今年最后一朵,已经开始枯萎。

  明君,我一定要回去,回你父皇身边,这是我活下来的唯一意义。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好计策呢,结果还是只能逃跑。”

  “住口,你要不愿意,就分道扬镳。”

  “恩公别生气,恩公的救命之恩,贫道还没报呢。”

  “我于你,哪有什么救命之恩?”

  “那就是我对你的救命之恩,你还没报吧。”

  清明开始头痛起来,今夜是犬戎人的送雪节,将雪神送走,迎来春日,赫特部的牧民们在一块空地升起篝火,狂欢祭祀,空中回荡着敬神的歌谣和迷人的酒香,又是一个不醉不归的夜晚。

  围在营地四周的栅栏并未减轻防卫,两人来到一处两人高的草堆后,警惕地朝塔楼上望了望,看来要出去,非杀守卫不可了。

  她从怀中摸出牛耳刀,正打算扔出去,却看见那守卫身子一晃,从塔楼上摔了下来,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响。

  两人满脸惊骇,跑过去查看,发现他喉咙上插着一枝羽箭。景檀之将羽箭拔下,仔细看了看:“这是王庭的箭矢!”

  “何以见得?”

  “草原十六部,每个部族绑箭羽的方法都不同,这种绑法,是大单于所统领的王庭专有。”他借着远处的火光,将箭身一转,“你看,这里有字。”

  箭尾处果然有两个字。

  休屠。

  两人互望,都看到彼此眼中的诧异。

  难道……

  “你果然想逃。”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清明头皮一麻,惊慌地跳起来:“殿下……”

  “我早就料到你会乘今夜守备松懈出逃。”孤涂站在月光下,目光阴冷:“你竟然还敢杀了我的士兵!”

  “不,不是的,你听我说……”

  又是一声闷响,五十步外的另一塔楼又落下一名守卫。

  孤涂脸色一变,终于觉察出其中的诡异味道。几乎与此同时,营地四周蓦然举起万千火把,喊杀声冲天而起。

  清明大声喊道:“是单于的偷袭,快,快去统领你的军队!”

  孤涂眸中闪烁起狼一般凶狠的光,翻身上马,纵马朝营中飞驰而去。

  “这位单于真不简单啊,先嫁妹以安赫特部的民心,然后再乘送雪节之机前来偷袭。”景檀之望着火把所汇聚成的海洋,叹道,“孤涂功高震主,注定有此一劫啊。”

  清明像是没有听见他所说的话,直直地看着手中长箭,仿佛听到恶魔在耳边低语。

  她转过身,朝大营深处走去。

  “你要去哪儿?”

  “去见云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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