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君,我一定要回去,回你父皇身边,这是我活下来的唯一意义。
赫特部的牢狱,是真正的地牢,修建在地下,阴冷干燥。空气中弥漫着腐臭,不知道这里究竟死过多少人,藏着多少冤魂。四面是墙,牢门一关,就只剩下无穷无尽的黑暗。
原来,那件狐裘是先单于所赐,休屠故意在王庭来使面前揭发狐裘一事,定然令孤涂骑虎难下,不敢承认,否则就是亵渎主君。
真是讽刺啊,昨晚他才控诉父亲弃车保帅,今日便重复父亲的所为,他的哥哥还是王子,而她,不过是个奴隶罢了。
曾经,她是流民,被父母抛弃;后来,她是棋子,被师父利用;现在,她是奴隶,又一次被人背叛。
什么知己,笑谈而已。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愤怒,一拳打在地上,指节处火辣辣地痛。
地下看不见光,也看不见时间,静默久了,她不由得轻轻抚摸小腹,念起远在千里之外的杨恪,如今他应该到了朱厌城了罢。他会想念自己和这个孩子么?
“对不起,明君。”她声音沙哑,无力而悲凉,“娘没用,让你跟着我受苦。”
木门发出刺耳的响声,忽然透进来的光令她双眼疼痛难忍:“谁?”
“南奴,是本宫。”
“云娜公主?”
“怎么?见了本宫也不见礼?”
清明连忙俯身叩拜:“参见公主。”
“免礼平身。”公主点起墙上悬挂的火盆,火焰跳动,清明的双目好一阵才缓过来。云娜腰肢轻摆,笑靥如花:“南奴,我知道那狐裘不是你偷的。孤涂果然宠你啊,没想到那个男人竟然有断袖之癖。”
清明沉默,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过也没什么,只要本公主替你求个情,你就能出去。”
“属下谢过公主。”
云娜巧笑倩兮,伸手摸她的脸:“你要怎么谢我?”
清明本能地让开:“公主……”
“你躲什么呀?”云娜身子一软,跌在她的怀中,朝她抛出一个媚眼,“南奴,我问你,我美吗?”
“公主……自然是美的。”
“那你说两句汉人的诗来赞美我啊。”
清明读的诗词并不多,此时搜肠刮肚,终于搜罗出两句:“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倾城与倾国,果然很美。”云娜言语暧昧,“我也曾听人唱过一首汉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南奴,既然我这么美,你是不是要来求我?”说罢,凑到她耳边,轻轻呵气。清明全身发麻,吓得连忙将她推开,用力过猛,云娜公主竟跌倒在地。
“公主,我……”
“你!”云娜大怒,“本公主献媚,你竟然敢拒绝?”
“公主,你听我说。”清明左右为难,云娜霍然站起,眼中阴毒乍现:“好,你也有断袖之癖是吧?本公主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她将衣服一撕,高声叫道:“救命啊!快来人,救命啊!”
侍卫们冲进来:“公主,发生什么事了?”
公主护着衣襟,指着她恨恨道:“本公主好心好意来看望这个南奴,他竟然丧尽天良,想要强暴我,简直罪不可赦!带他去大帐,我要殿下给我主持公道!”
清明被扔到孤涂的面前,脸上都是拳脚伤,她抬起头,望着满脸怒容的王子:“殿下,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公主正掩面假哭,左大都尉暴跳如雷:“殿下,你一定要还公主一个公道啊!”
孤涂沉默不语,斜眼瞥了云娜一眼:“公主怎么会去地牢?”
“我念他有才学,不相信他会偷殿下的狐裘,想去问个清楚,谁知道他竟然……”云娜放声大哭,音调委屈凄惨,声声都敲在众人的心头。面对梨花带雨的美人,任何男人都不会不动容,连孤涂都有些信了,对清明咬牙道:“你这个狗奴才!”
“殿下,请相信我!”清明叫道,孤涂大怒,一脚踢在她的胸口,将她踢飞出去,“来人,给我拖出去,吊起来打二十大棍!”
“才二十?”右大将不满。
孤涂一挥手:“还不快拖下去!”
清明被士兵架出去,绑在拴马桩上,两条手臂被高高地扣在铜环中。她惊恐地看着士兵手中的木棍,足有手腕粗,“不,王子,我真的没有对公主无礼,您听我解释!”
一丝疼痛在孤涂的眉间闪过,他冷着脸:“用刑!”
士兵将木棍一舞,重重打在她的腰间,剧烈的痛像恶魔的狞笑,她嘶声尖叫:“不要!不要打我的孩子!”
话音一落,第二棍正好击在她的小腹,她似乎听到另一声惨呼,像是婴孩的呜咽,从身体里传来,一瞬间便撕裂了她的心。
“住手!”一声怒喝在身后响起,行刑的士兵回过头,看到一道白影鬼魅般来到面前,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样貌,就被一掌击倒。
“清明!”景檀之叫着她的名字,手拿牛耳刀,砍断绳索,她软软地跌在他的怀中,捂着自己的肚子,拼尽生命般尖叫:“孩子,我的孩子,求求你,救救他!”
犬戎士兵围过来,数把长矛刺到景檀之的面前,孤涂怒道:“你是什么人?”
景檀之瞪着他:“她没有偷狐裘,也没有对你的女人意图不轨。”
“你如何知道?”
景檀之一字一顿,像是在念一道魔咒:“因为,她是女人。”
孤涂大惊,胸口像被巨石击中:“你说什么?”
“明君……”清明的声音虚弱下去,死死拽着景檀之的衣袖,“我的孩子……”
他低头看去,她的双腿之间有猩红的血浸透出来,将他的视线一点点染红。
似乎意识到什么,孤涂脑中一炸,俯身将她抱起:“来人!快叫大夫!”
清明无力地仰望苍穹,这一刻,雪又纷纷扬扬下起来,雪片如同卷起的牡丹花瓣,在空中凄艳地舞蹈。
明月寒光、冷风袭人,苍天一片琉璃,那是她这一生所见过最大的雪了。
粉嘟嘟的小女婴在宫前的白玉阶上爬动,嘴里发出咯咯轻笑。清明拍了拍手,笑道:“明君,来,到娘亲这里来。”
明君看到母亲,好高兴好高兴,朝她爬过来,每爬一步,身子就会长大一分,到清明面前时,她已长成一位十四岁的豆蔻少女,青丝如瀑、肤如凝脂、唇红齿白,笑起来时嘴角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像她父亲那般美丽,倾国倾城。
幸好,清明在心中想,幸好她长得不像我。
“母后。”明君对着她快乐地笑,“我要走了。”
清明的心像被掏空了,猛地摇头:“不,明君,不要离开我,我还没有抱过你。哪怕,哪怕多待一会儿也好啊。”
“如今是天上的仙人来请,怎么能耽误了时辰呢?母后不要伤心,您想我的时候,就看看雪,我就会来到你身边了。”明君摇头,美目顾盼生辉:“请转告父皇,儿臣相信,他一定会成为一代贤君。”
风卷起宫殿前的牡丹花,花瓣如雪,一时遮蔽了天空。少女转过身,朝远处的雪山走去,直到与漫天的雪融为一体,再也不分离。
明君,明君。
清明在心中呼喊她的名字,急切地伸出手,想要拥抱她,但触摸到的却是冰冷的虚空。
“清明,回去吧。”熟悉的身影,那是脸色苍白的钟品清,师父与她并肩而立,身后是衣衫褴褛的父母、年幼的兄弟姐妹。他们站在雪与花中,那么美:“回去他的身边。”
回去他身边。
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景檀之绝美如仙人的容颜,然后是孤涂。他们都很高兴,像是找回了最珍贵的东西。
“孩子……”她喃喃低语,景檀之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喃,温暖如斯:“不要伤心,她已经成为雪山上的女神了。”
风卷起门帘,夹着雪片飞进来,跌落在她的脸颊,那么温柔,像是少女的手指。
“母后,想我的时候,就看看雪,我就会来到你身边了。”
泪划过她的眼角,融入鬓中。明君啊,我没能保护好你,将来有何面目去见你的父亲,去见杨恪。
风雪袭击了遥远的朱厌城,英俊的少年帝王站在城墙上,抬头时看见一颗流星划过紫薇垣,不由得按住自己的胸口。
“陛下,您怎么了?”陈涧西撑着纸伞为他遮雪。
他皱起眉,胸口为什么突然这么痛?就像是……重要的人离开了。
清明,你在哪里,你和孩子,都还好吗?
“陛下。”
杨恪回过头,看到一身戎装的慕容北。
“陛下,雷州总兵送嫁的花车已经到了,请您出城迎接沈小姐。”
“朕知道了。”杨恪的脸上一片阴霾,朝犬戎的方向极目远眺,视线被大雪模糊。
清明,对不起,我也是不得已。
清明在床上一连躺了大半个月,并非身体不支,而是心灵虚弱。她常常支起帘子,让风雪进来,落满自己一身,每当这个时候,景檀之就会放下帘子,细心地为她拂去雪片,关切地说:“雪虽美,却凉,伤身伤心。”
偷狐裘和非礼公主之事,没有人再提。左大都尉回王庭了,右大将让儿子休屠跟着去见世面,带走了文卉。云娜曾来过几次,望着床上的她,眼中也不知是轻蔑还是讥讽:“还真是个美人呐。区区一个女奴,想靠引诱王子生下继承人,爬上枝头变凤凰,简直可笑。”
后来清明才知道,孤涂说,孩子是他的。
“参见公主。”景檀之向她欠身行礼,云娜的目光立刻栓在了他的脸上:“你是道士?”
“正是。”
“真是缘分呢,我正好信奉道家。道长若是有空,可常来本宫宫中为我讲解道法。”云娜妖艳夺目,勾引之心昭然若揭。景檀之顺从地答:“能为公主讲法,是贫道的荣幸。”
公主高兴地去了,景檀之为清明掖了掖被角:“不用担心,这位公主交给我吧。”
从那之后,云娜再也没来找过麻烦。
犬戎人不过春节,这个大年就在寂寂无声中度过,转眼到了大寒,草原陷入了最冷的时节,霜风雪月,照见一天凉。
这日雪刚有些停的迹象,帐篷的门帘忽然被人掀开,孤涂带着一身雪走进来,用狐裘将她一裹,抱在怀中就往外走。
清明惊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去看一件东西。”翻身上马,孤涂将她拥在怀中,寒风钻进她的衣领,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一片雪白。马蹄溅起雪花,一路北来,也不知跑了多久,孤涂说:“到了。”
清明从狐裘中露出脸,看到一座高大的雪山,白雪皑皑中偶尔露出青色的岩石,像是少女的青丝长发。
眼泪如决堤的洪水,她忍不住呜咽。
明君,明君,你就是这座雪山的女神吧?
孤涂下马,爬上一块岩石,从石缝中摘下一朵雪白,举到她的面前。
那是雪莲,冷香氤氲,仪态使人泣,清雅不可方物。
“我们赫特人都说,雪莲是雪山女神赐给人们的宝物,今年的雪莲开得很盛,比往年多上几倍。”他望着雪中的美丽少女,目光和声音都温柔如斯,“想必,是女神送给你的吧。”
心中最柔软的角落被触动,泪珠滴落在雪莲花瓣上,她似乎听到北风送来轻声的呼唤。
母后。
明君,真的是你。
孤涂忽然高声唱起歌来,草原的歌曲,大多豪放粗野,但这一首却温柔缠绵,清明一时忘情,不知今夕何夕。
回去的路上,马儿缓行,孤涂沉默了很久,语带愧疚地说:“我不知道你是女人,否则我不会……”
“不要逼自己道歉。”清明打断他,他愣住,从小到大,他从未跟人道过歉,如今想要道歉,却说不出口,这个女孩,竟能看透他的心思。
他是纵横草原的左贤王之子,杀伐决断从不迟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对这个女奴道歉,但看到这少女被鲜血染红的那一刻,他却悲喜交加,悲的是他错怪了她,让她受到这样的伤害;喜的是,她竟是女儿身。
不管如何,这一生,他都不想再放开她了。
“替我转告那个道士。”他的脸色徒然一冷,“不要认为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如果不是因为他救了你的命,我早就杀了他了!”
清明的眼皮跳动了一下,这说的是景檀之与云娜公主吧,赫特部里果然没有什么事能瞒得了他。
一想起云娜的脸,她的身体就不禁轻轻颤抖。
“花很美。”回到自家的帐篷,景檀之从她手中接过雪莲,“这个可以制作冷香丸,对女人流产后体虚很有效。”
清明瞥了他一眼:“不要再去见云娜了,孤涂什么都知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若不去,那位刁蛮公主又怎么饶得了你?”
目光倏地沉下去,清明低声说:“就算她想饶我,我也不会饶了她。”
英俊的道士大笑起来,将雪莲簪在她的发丝上,白色的肌肤与花互相掩映,楚楚动人。
“真美,清明,无论是悲伤、痛苦、愤怒、仇恨,你都美极了。”
这个冬天在爱恨交织中度过,春天终于不可抵挡地到来,冰雪消融,春风染绿了草原,牧民们赶着牛羊出去放牧,赫特部的天空又开始回荡豪放的歌声。
清明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丝绸和珠宝:“这是什么?”
“姑娘,这是殿下给你的聘礼。”
“请转告殿下,我不会嫁给他的。”
侍从的笑容僵硬:“丫头,你只是个女奴,殿下肯以侧妃礼娶你,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你可别不识好歹。”
“高处不胜寒,我身子弱,不敢攀高枝。”清明回答得很坚决,“将这些东西拿回去吧。”
侍从不敢发怒,回到大帐,悻悻道:“殿下,我这辈子还没见过不喜欢金银珠宝的女人,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她真的不肯跟我?”
“没错,还说了些不愿高攀的胡话,奴才也不太懂。”
孤涂恼怒地扔下书,夺门而出。
门帘响动,清明侧过脸,看到一脸愤怒的孤涂,他冲过来抓住她的双肩:“你想要什么?”
清明毫不畏惧地回视:“我什么都不想要。”
“你最好不要逼我。”他孤涂想要的东西,从没有得不到的,往日只要看到漂亮的女孩,他会毫不犹豫地策马过去,将她捞上马背,直接带回大帐。对面前这个女奴,他已经很有耐心。
清明将手伸到床下,猛地抽出牛耳刀,架上他的脖颈:“别碰我!”
孤涂嘴角一勾:“又想跟我动手?”
“上次在山阳镇是我输了,但这次就未必。”
“我不和女人动手。”
清明提高了嗓音:“我还是以前那个清明,不会因性别的改变而有所不同。”
孤涂大笑:“别不自量力了,你大病初愈,又久不拿兵器,根本不可能赢我。”
他说得并没错,清明确实底气不足,却又不甘心在气势上败北,一时间骑虎难下。爽朗的笑声像是一柄利刃,将这凝重的气氛切割开:“殿下好兴致啊,竟在百忙之中来看望柳姑娘。”
一丝杀意浮上孤涂的眉角:“道长,已经开春,你还赖在我赫特部不走,是何用意啊?”
“让殿下见笑了,贫道四方游历,只为宣扬道法、普度众生。犬戎各部虽各有信奉的神灵,但对道教也颇为敬重,最近常有牧民请贫道去治病、卜筮吉凶。贫道前日说要走,怎奈牧民们苦苦挽留,为天下众生计,贫道只好勉为其难,留在贵部了。”
孤涂冷笑:“好,好一个伶牙俐齿的道长。”说罢,回头望了清明一眼,“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三天之后,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会纳你为妾妃,不要逼我将你捆了抬进大帐。”
他走出门,清明终于松了口气,放下牛耳刀,内衣已被冷汗湿透。
“唉。”景檀之故意拉长了尾音,“女人的美貌真是祸害啊,恩公,谁叫你长得这么美呢?其实嫁给他也不错,孤涂好歹算是个少年英雄,只是那个公主实在难伺候。”
“我要嫁给谁,只有我自己能决定。谁都休想强迫我。”
看着她冰冷的眸子,景檀之似乎若有所思:“那你就必须想好对策,否则以你我二人的能耐,还没那个本事全身而退。”
清明拿起床头的雪莲,这是今年最后一朵,已经开始枯萎。
明君,我一定要回去,回你父皇身边,这是我活下来的唯一意义。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好计策呢,结果还是只能逃跑。”
“住口,你要不愿意,就分道扬镳。”
“恩公别生气,恩公的救命之恩,贫道还没报呢。”
“我于你,哪有什么救命之恩?”
“那就是我对你的救命之恩,你还没报吧。”
清明开始头痛起来,今夜是犬戎人的送雪节,将雪神送走,迎来春日,赫特部的牧民们在一块空地升起篝火,狂欢祭祀,空中回荡着敬神的歌谣和迷人的酒香,又是一个不醉不归的夜晚。
围在营地四周的栅栏并未减轻防卫,两人来到一处两人高的草堆后,警惕地朝塔楼上望了望,看来要出去,非杀守卫不可了。
她从怀中摸出牛耳刀,正打算扔出去,却看见那守卫身子一晃,从塔楼上摔了下来,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响。
两人满脸惊骇,跑过去查看,发现他喉咙上插着一枝羽箭。景檀之将羽箭拔下,仔细看了看:“这是王庭的箭矢!”
“何以见得?”
“草原十六部,每个部族绑箭羽的方法都不同,这种绑法,是大单于所统领的王庭专有。”他借着远处的火光,将箭身一转,“你看,这里有字。”
箭尾处果然有两个字。
休屠。
两人互望,都看到彼此眼中的诧异。
难道……
“你果然想逃。”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清明头皮一麻,惊慌地跳起来:“殿下……”
“我早就料到你会乘今夜守备松懈出逃。”孤涂站在月光下,目光阴冷:“你竟然还敢杀了我的士兵!”
“不,不是的,你听我说……”
又是一声闷响,五十步外的另一塔楼又落下一名守卫。
孤涂脸色一变,终于觉察出其中的诡异味道。几乎与此同时,营地四周蓦然举起万千火把,喊杀声冲天而起。
清明大声喊道:“是单于的偷袭,快,快去统领你的军队!”
孤涂眸中闪烁起狼一般凶狠的光,翻身上马,纵马朝营中飞驰而去。
“这位单于真不简单啊,先嫁妹以安赫特部的民心,然后再乘送雪节之机前来偷袭。”景檀之望着火把所汇聚成的海洋,叹道,“孤涂功高震主,注定有此一劫啊。”
清明像是没有听见他所说的话,直直地看着手中长箭,仿佛听到恶魔在耳边低语。
她转过身,朝大营深处走去。
“你要去哪儿?”
“去见云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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