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面埋伏

　　庄周已经下车，靠在车上，拿着手机在玩。那种成功男人的气质，是显而易见的，不管他使了怎样的手段得到这份成功。何况他本来高大英挺，这样一站，简直可以客串美男车模，不，车模哪有这样的霸气和自信，以及成功带给他的睥睨一切的眼神？

　　我好笑，追他追到死去活来时，如果他肯这样开着车来接我一次，我要幸福得死去。

　　现在，时过境迁，心情却平静得不起微波。

　　我们都清楚，他来接我，与风月无关，与爱情无关。

　　我不会误解，误解的，是我身后跌落一地的那些破碎的芳心。

　　庄周似笑非笑地看我，道：“你总算下来了！”

　　我耸耸肩：“我知道你是做大事的人，耐心不只这么一点点，但是，我的工作做完了，没有理由再拖。”

　　“你倒坦白！”他咬牙，脸上却笑得更加欢畅。

　　“在你面前，我藏也藏不住！”

　　他走前两步，挽我的腰，在我额头轻轻一吻，仍然笑：“我觉得你的提议很不错，那就让我们先实习恋爱和结婚，怎么样？”

　　到底是商人，恋恋不忘他的生意。他又提合作，不过，条件更加诱人，他知道仅仅叫我去他的公司不足以让我动心，所以以婚姻为筹码，以庄夫人为诱饵。

　　他这样的一吻，身后不知道多少人看着。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不过，他这样的动作影响不了我，也左右不了我的心情，我轻轻地笑，斜睨他道：“下这么重的注？”

　　“为你，值得，不是吗？”他笑容绽放，为我开车门，周到之极。

　　我笑而不语，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他既伐谋又伐交，是想兵不血刃，把我能为祸的机率消弥于无形？果然用的好兵法。

　　弯腰坐上车，偶一侧头，看到或羡慕或妒忌或不屑的眼神，我心里叹气，那帮花痴，只愿相信自己的眼睛，却不愿意动动自己的脑子。

　　庄周也上了车，笑看我：“你看，其实我不用实习，已经很合格了！我能让你不论是虚荣心，还是舒适度，都能得到百分百的满意！”

　　我淡淡哂笑，揶揄道：“对呀，对你来说，不过是轻车熟路。你在钟欣身上，不知道用过多少回，现在只是换个人换家公司而已，你连台词都不用变！”

　　他眉心跳了一下，这个时候，钟欣仍然是他心中不可碰触的隐疼。他和钟欣交往那么久，知道一切不可挽回，可是，男人对于得不到的东西，总是充满了征服欲，越得不到越觉得美好。

　　钟欣不管是他心中的白玫瑰还是红玫瑰，总之，将永远灿烂绚丽，没有枯萎的那一刻。看他在我面前装，我故意挑他的痛处戳，他想********，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我笑得花枝乱颤，妖冶地道：“怎么，心痛了？恨不得吃我的肉喝我的血？还是想直接掐死我？”

　　我以为他会发火，至少也会恼羞成怒。没想到他听了，只淡淡一笑，道：“你知道我是生意人，对于没有做成的生意，绝不会留在原地自怨自艾，我只会去找一份更好的生意来做，补偿这份损失。”

　　“我怎么不知道，原来钟欣也是你的生意之一？”

　　“已经过去的事，我从来不去想。你也不必去想，只想我们以后，OK？”他笑，嘴角上挑，眉眼弯弯如狐。

　　这么有型的男人，这个我两年前飞蛾扑火的男人，用他迷倒众生的笑容对着我。他说他和钟欣只是过去，他说他毫不留恋，真好玩！我也笑，道：“你来接我，准备带我去哪里？”

　　“是不是我想带你去哪里都可以？”他别有深意。

　　我耸耸肩，不置可否地一笑。

　　人生如戏，每个人都是好戏子，我想我们尤其是，明明都恨不能扑上去咬下对方一块肉来，却在这里虚伪地用笑容武装自己，好像是多年的老友，又或感情稳定的恋人。

　　车子发动了，我懒得看路，既然上了车，去哪里由他，他想兵不血刃，就不会只演半场戏。他的车开得稳，我又绑着安全带，连发生意外事故的担心也不必有，我开始闭目养神。

　　他也不找我说话，自己开车，间或我睁眼看一眼，他表情还挺惬意，有一次与我目光对上，还对我笑了笑，那笑容中似乎不带任何阴谋，除了友好，还是友好。

　　我也笑笑，云淡风轻若无其事。

　　两边的树影和楼层不住往身后退去，车停下的时候，我睁开眼睛，他温和地道：“到了！”好像一个丈夫在对他新婚的妻子，眼里还带着类似于宠溺的东西。看在外人眼里，绝对的郎情妾意，恩爱无边。

　　我不得不承认，论演戏，我没他天份高，他能做到连眼神也配合，不去拿奥斯卡奖，根本就是影视界的损失。

　　餐厅在二十五楼，他为我按开电梯，绅士地请我先，整个过程，都是言笑晏晏，我也并不谦让，他既然愿意这么做，说明我有值得他这么做的价值。如果不是我手中握着的那些东西，我哪里有和他谈条件的资本？

　　到了餐厅，他帮我拉开椅子，让我先点食物，每个环节，都不失礼。甚至叫了一个小提琴手，在我们旁边演奏。

　　怎么看，也是一副和谐的画面，多像偷情的两个人，或者，是大款带着的小三在这里享受甜蜜浪漫。别怪我，这时候，我怎么也不可能想到恋人上去。连服务员看过来的眼神也挺特别，显然不是我一个人觉得怪异。

　　我笑道：“你的工夫已经做得够足了，现在可以开门见山了？”

　　他也笑道：“这不叫功夫，我是真诚的，我决定——向你求婚！”

　　如果是两年前他说这话，我会欣喜若狂喜极而泣的。可惜，我不再是两年前那个轻信的舒凡，不会被这样一两句话冲昏头脑。我咯咯笑道：“庄老板，你的心思改变得真快。你不是只想聘请我到你的公司帮忙么？怎么现在，改而向我求婚了？？？”

　　“因为我觉得，你是最了解我的人，你说过，我们是同类人！婚姻是我们最好的归属！”庄周脸不改色心不跳地说。

　　我笑道：“对，我从不否认我们是同类人。所以，我觉得和你作对，非常有意思。男人都是图新鲜，我爱你时，你把我踩到尘埃里，现在，我不爱你了，你又把我捧上天。落差太大，我一时不能适应！”

　　“你会适应的！”

　　“你要向我求婚，就完全不理钟欣的感受了吗？毕竟，你们的那场豪华婚礼，虽然新娘子临阵脱逃，却是世人尽知的。现在不过几个月，你就向我求婚，钟欣情何以堪啊？！”

　　“你不断提她，是吃醋么？”他脸上的笑容仍然完美，“据我所知，真正让她伤心的原因是她遇友不淑，被最好的朋友出卖，把她的幸福和快乐夺走，让她在现实面前痛不欲生。”他话锋一转，不咸不淡地道，“她的伤心和尴尬，不都是你给她的吗？”

　　果然是个无情的男人，就算钟欣还是他心中的白玫瑰，可当着我的面，他却可以这样云淡风轻。好像那一切都与他无关，好像钟欣不过一个过客，一个路人。

　　我切割着面前的食物，只是笑，不再说话。

　　他用叉子送了块羊排放嘴里，边咀嚼边看着我微笑。我想，这会儿，也许他心里就当咀嚼的那块羊排就是我的肉。事实上，我也一样当在嚼他的肉。

　　我们虽不说话，目光却在交锋，而且，是掩饰在一片微笑里。

　　我的内心已经变得无比强大，遭遇过生不如死，遭遇过强暴，遭遇过世人的冷眼……除了心中的信念，真的没有什么值得上心的了。

　　小提琴手还在身边卖力地演奏，那是一支幽婉的曲子，我打断他，笑问道：“你会拉《十面埋伏》吗？”

　　小提琴手张口结舌目瞪口呆，在这里吃饭的人，我应该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想听这曲子的人。

　　我笑，表情很温和，道：“不会也不要紧，我随便问问，你继续！”本来是我的不情之请，明明是古筝曲，要他用小提琴拉，估计他骂我的心都有。

　　他松了口气，似乎擦了擦汗，继续拉刚才那支曲子。那么悠扬婉转的曲子，在这样的氛围下，实在是莫大的讽刺。

　　我把目光移到庄周脸上，他居然还在微笑，好像刚才这一幕只是一个有意思的小插曲。

　　这家餐厅很高档，食物很美味，我心无挂牵，又把那些食物全想象成庄周的肉，吃起来觉得很惬意。不知道庄周有没有消化不良，因为我看他的微笑，都有点苦撑的意味了。

　　我明白，他面对我，不同于面对他的客户。

　　能理解他心里的那种矛盾，我毁了他的酒吧，让他损失惨重，他既恨不得掐死我，可又不知道我到底掌握着他多少秘密，又想要拉拢我，不想打没把握的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