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八卦

　　以前我在他面前那么渺小，完全没有还手之力，现在，居然能跟他叫板，而他偏偏还暂时不能把我怎么样，内心的博弈还胜负未分，任是他怎么喜怒不形于色，总不免泄露出一些在眼中，我想要不察觉也不可能。这个时候，他该是憋闷到咬牙切齿的，难为他，还能在脸上撑起一副笑容。

　　吃完晚餐，他又已经恢复之前的温文尔雅，好像刚才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甚至连求婚的事，他也不再提。

　　我是打定主意以静制动的，自然不会挑起话端。

　　走出餐厅，他笑看我，提议：“其实我们还可以上顶楼喝杯咖啡！”餐厅的顶楼，就是一家咖啡厅，可以边喝咖啡边俯瞰整个城市的夜景。

　　“给我个理由？”我斜睨他，似笑非笑。

　　“你忘了，我在追求你！”他笑，眉眼弯弯，明知道是他的手段，却看不出一点阴谋的轨迹。

　　我嫣然一笑：“是从今天开始的？”

　　“可以这么说！”

　　“那么，按照一般交往的惯例，第一天这样的进展，已经很不错了！我们一起吃过饭，不是吗？”

　　他毫不在意地一笑，道：“你的意思是说，现在我该送你回家？”

　　我耸耸肩，表情无辜，笑而不语。

　　他带着惋惜的神色道：“真可惜，现在才八点，美好的夜晚才刚刚开始！我以为我们可以过得更开心一些！”好像一个与情人分离恨时间过得太快的青涩少年。

　　我几乎就要鼓掌叫好，搬个凳子坐下看表演了。

　　见我一脸不豫，他耸耸肩，摊开手，很无奈地道：“看来我们之间以前真有很多误会，以至于你对我不是那么信任，连我想追求你，你也觉得别有用心。没关系，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这人真是脸厚心黑，明摆的是别有用心，还在这里装无辜，把自己扮成情圣。在经历这么多后，我要相信他真是觉得我们是同类人，气味相投所以向我示好，那我就是天下第一大傻瓜，那么多苦就是活该受的了。

　　我虚与委蛇地笑，道：“庄老板，瞧您说得，我哪会觉得你别有用心，我那是受宠若惊！这不是怕一时承受不了这么多的幸福，希望给自己更多的回味吗？”

　　庄周展颜一笑，道：“真的？”

　　我眨眨眼睛，笑道：“真的！”

　　于是他开心地笑着伸过胳膊，我也挺来事儿地挽住，我们像一对亲密的情侣，在世人面前演戏，也在彼此面前演戏。

　　难得他肯这样张扬，难道不怕随时可能会蹿出来的那些兼营八卦的杂志记者们？我是无所谓，我本来已经声名狼藉，就算被挖出那些过往，也不过是掀起以前的一块遮羞布。到现在，我什么都不在乎！

　　不得不佩服人们的八卦天才，昨晚不过是与庄周并肩走了一段很短的路，由他送我回家，果然有人拍到，刊登在今天杂志和报纸上，甚至添油加醋说我们神情甜腻缠绵，手挽手上车后，还有更亲密行为，言下隐晦，却让人一眼看到就联想到限制级。

　　到底是做媒体的，果然速度惊人，不过，这条新闻值得他们开夜车。

　　我翻看着，想笑，亲密行为倒真可以有，反正之前在他的暴力下，该发生的都发生过了，但昨天晚上真没有。庄周送我回家，也只送到楼下，好像之前那个强暴我，那个差点掐断我脖子的男人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要扮谦谦君子，我也配合无间。

　　到底是做文字工作的，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得到大爆发，言之凿凿中，再配上那张照片，我们俨然一对偷情的野鸳鸯。

　　这事成为几个月前庄周不了了之的婚礼的后续，他们猜测，可能是庄周另结新欢，所以新娘子一气之下逃婚了。也有人猜测，因为新娘子逃婚，所以庄周一气之下和她断绝关系，另结新欢。

　　总之，不论猜测的方向怎么样，我的身份不变，就是那个新欢，或者说，小三。

　　不过，因为是在夜里，因为那狗仔准备不够充分，相机没有红外，我的脸容并不太清晰，应该不会有人认出是我，除了熟识我的人，比如说，钟欣。

　　当年，钟欣和庄周走得那么近的时候，庄周前妻秦茹佳正躺在床上无知无觉。现在，不止钟欣清醒，秦茹佳据说也还旧情难忘。

　　这一张照片，该是投入了一个深水炸弹，不知道会炸出大鱼呢，还是小虾呢？

　　下午，我拨了一通电话，就施施然地出门，半个小时后，在那个熟悉的楼层，我又按响了门铃。

　　钟欣开门，看到我时，已经很平静，脸色也好得多了。

　　她问我：“有事吗？”

　　我嫣然一笑，道：“看到你的QQ留言，所以，上来看看你！”

　　她让开，道：“请进！”

　　她居然用了个请字，看来，那天QQ上说的话，是出自她的真心？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有些事情，迟了就是迟了，一步之差，结果截然不同；有些伤害，造成了就没法弥补；而有些计划，开始了就没法半途中断。

　　我盈盈走进去，在沙发上坐下，接过她递来的一杯水。

　　好礼貌周到的待客方式，她在告诉我，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不是从前那样无拘无束，我不再踢她的门，搞得像要抢劫，而是文雅地按门铃；我不再把她家当成我家那样随便，想站就站，想躺就躺。而她，也一本正经地用一个请字，让座倒水。

　　接过水的那一刻，我看她一眼，她也看我一眼，彼此目光之中，都有流年逝去，物是人非的累累伤痕。

　　我喝了口水，问她：“你还没去上班？”其实我是真想表示一下我的关心，但是恶人做久了，不自觉地说话少了柔软，听起来倒像是刺探。

　　“早已经上班了！”钟欣声音平板地回答。

　　她是不用坐班的，我知道，于是一笑，道：“你恢复得挺快！”这话不但像刺探，连讽刺的意味也有了。

　　她看我一眼，目光锐利，我只盈盈地笑，一脸云淡风轻，她声音不带起伏地道：“总不能老待在原处！”

　　“是啊，我们谁都已不在原处！”这话一下击中我，我一滞，不自觉软了声音，轻轻一叹。

　　她默然，我也默然，逝去的时光，如同梦境一场。昨日之日不可留，那些记忆，快乐的也罢，伤心的也罢，都在心里结了茧，层层的外壳，难以冲破。于是，只能相对无言，一切不再是从前，我们已经无话可说。

　　空气一下子静默，好片刻，还是她先开口：“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虽然我不恨你，但是我知道，你还恨我入骨！你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我！”

　　这个时候，敷衍对于谁都是折磨，她先挑明了讲，不过是直接扯开了那层面纱。

　　我噗哧一笑，是啊，我又不是救世主，来施什么恩，显什么德？怀旧和感慨都不是我应该做的事儿。我挑挑嘴角扯出一个淡漠的笑，道：“钟欣，怎么看你也不像一个被动接受的人啊！”

　　她看我，只一眼，又移开目光，飘渺地笑着，道：“还是说说你来的目的吧，不用绕圈子，什么我都可以承受！”

　　我笑盈盈从包里拿出一本杂志，随手扔在沙发上，站起来道：“新出的杂志，你一个人在家肯定闷，可以打发时间！”

　　她只瞟了一眼，并没动，唇角有一丝轻嘲掠过。她知道现在的我没有这么好，大老远送本杂志过去给她解闷，但她也不想问，遭遇那样的打击之后，她这样的心灰意懒是最正常的反应。

　　“放心，这上面没有你，你这么低调，那些人炒着炒着也觉得没意思，早把你忘了！”其实也是有她的，不过她不再是主角，而沦为了配角。

　　她扯了扯嘴角，嘲笑的意味更明显了，却并不说话。

　　我嫣然笑道：“钟欣，你说得对呀，虽然你不恨我，可我还恨你！所以，我会经常来看你，不会让你感觉寂寞的！”说完，我轻笑出声，睥睨地看了她一眼，这一眼是挑战的，居高临下的，也是傲然的。然后，昂首挺胸出门，把她的脸，或忧伤或无奈或鄙薄或悲愤或平淡的表情全甩在身后。

　　这世上没有谁无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不会手软，绝不！

　　我知道她会翻开那本杂志的，就像婚礼那一天，她毫不迟疑地打开文件袋一样，她性子温和，却绝不拖泥带水。不过，在翻开的时候，她再也不会像那天一样以为我不会伤害她。

　　仍然没有留下来看她的表情变化，因为我觉得，也许庄周脸上的表情更好看。他既然要把这戏演下去，总得承受这场戏产生的各种影响。

　　相比较，庄周那边的消息似乎并不灵通，又或者，反应没有我想象中大。直到晚上七点，他才打来电话：“亲爱的，你在干什么？”很平常的语气，带点甜腻，带点关爱，像个真正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