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遇险

　　我成了在一个坑里摔了两次跤的女人，毫无建树地在同一个地方艰难地爬起来，却又在明知道结果的情况下再次摔倒，代价昂贵。

　　其实我只要退一步，也许就能一直享受这样的醉生梦死，可是我是一只蝎子啊，他把我变成了一只蝎子，我一生的使命只有一件事，就是蜇他。

　　我们只有一种结局，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庄周挥汗如雨，似乎要发泄什么似的毫不停歇，我放纵地由着自己的声音溢出口腔，指甲抓进他背上的肌肤，深深地嵌入。我想这时候我们是一样的，痛，并快乐着。

　　雨散云收，庄周枕在我的腿上，面容冷静，眼睛的欲望早已经如退去潮水的沙滩，了无痕迹。

　　这个男人的冷峻和阴鸷，我早已领教过不止一次。他已经放下了一切，或者说，他从未把这一切当一回事，沦陷的是我，放不下的也是我，与他毫无关系。

　　他不过是贪心了一点，既要我的身体，也要我的命。

　　略作休息，他立刻起身，收拾停当，目光掠过我的脸，那一眼，我看到的，再不是深不可测，而是一片寒意，一阵杀机。

　　然后，他开门离去了。

　　走得坚决，走得决然，也走得毫不拖泥带水。

　　我轻轻笑了，他的态度我一点也不意外，他的狠厉我也不是第一次领教，这样的干脆利落，才是他的风格。拖泥带水的是我，难以自拔的是我，他永远不会让自己成为这样的人的。

　　所以，几乎可以预见我的宿命。

　　我不够心狠，不够果决，不够勇敢，不够决断，所以，我斗不过他。我只是凭着一种本能，凭着一种打不过也要咬一口的本能，凭着蝎子的天性本能，在明知道这是飞蛾扑火，蚂蚁撼树，螳臂挡车的情况下，仍然不管不顾的本能。

　　第二天我没去华盛房地产上班，上午给钟欣电话，约她一起吃午饭，她没有拒绝，准时赴约，可是，却已经相对无言。我们不是朋友，也不是陌生人，我们的关系复杂莫名，就像我们对彼此的心绪一样。

　　钟欣切割着面前的牛排，眼神却瞟往别处，我知道，她并没有看任何东西，只是在走神而已。她完全忘了，对面有我这么一个人，或者，正因为知道对面是我，不想面对，所以，思绪漂移，对我视如不见。

　　我看着她，唇角微挑，露出一个笑意。

　　她终于回过神，面色却很散漫。

　　我端起面前的杯子，对她示意：“钟欣，有些话我本来不想说出来的，但是现在，我还是决定说了。我一直欠你一句话：对不起！”

　　她怔忡了一下，眼神中有掩不住的错愕，却强作淡然，也举起杯子，淡淡地道：“都过去了！”

　　我想，对于这三个字，她一定是很意外很惊讶的。

　　一直以来，我于她只有伤害，只有尖酸刻薄，只有残忍，只有嘲笑，尤其是前段时间，她曾那样帮我之后，我对她反倒更加冷漠，更加尖刻，也更加无情。

　　我明白，她的心是真的被我所伤，她已经觉得，我不再是以前的舒凡，我们之间的友情，也不可能再有任何转寰的余地，那些回忆，就只是回忆，面前这个人，却不再是当年那个人。

　　她伤透了心，也对我真正失望，所以，她也开始看淡，开始漠然，开始冷漠起来。

　　我们是真正的陌生人了，可是，这一刻，我居然能这么诚挚地向她道歉。

　　即使换着是我，我也会惊讶，也会错愕。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似在猜测我为什么会说出这三个字。我却只是云淡风轻地笑着，好像之前的种种，都不存在，好像那些伤害，都只是过眼云烟。

　　我不后悔，真的。

　　哪怕我曾那样伤害她，哪怕我曾那样对待她，哪所我破坏了她的婚礼，斩断了她以为的幸福。

　　即使现在，即使这句对不起，我所要道歉的，也不是那些事，而是，我无法当面告诉她，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对你来说，一切都已经过去，对我来说，一切都是结束。”我看她，一字一句道，“虽然我要对你说对不起。可是也要告诉你，对你做的这一切，我从没后悔过！”

　　她哑然，有点哭笑不得的意味，但很快又自嘲地摇摇头：“我并不想知道你的想法，你怎么想的都与我无关。其实到现在，我们真的已经是完全陌路了。”

　　“你说的对，是完全陌路了。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找你。”我轻轻地笑，唇边掠过一丝苦涩，事实是，我即使想再找她，可能也没有机会了。

　　饭后，我们分别，彼此都很淡然。

　　下午，我还是去了华盛房地产，新的总经理叫赵占楷，是庄氏一党。我承认，把秦以诚流放到X市，我在中间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不止推波助澜，甚至不遗余力。

　　我说过不会帮庄周，最后还是帮了。

　　这件事，秦以诚也知道，所以，他离去时，看着我的眼神，中间的阴鸷和恨意，终于连他那么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也掩饰不住了。

　　彼时，我只是得意而妖娆地笑着，看着他。

　　我清楚地从他的眼神之中看见他的鄙夷和冰冷。

　　其实，他是帮过我的，哪怕他帮我的动机未必单纯。所以，面对我这样的“回报”，他自然会不忿不满而愤然，只是，他只表示了一点点，到底还是心机比我深沉的人。

　　这段时间，精彩华园楼盘的房子已经售光，我的工作告一段落了。虽然仍然上班，其实事情并不多。一切多么好，很多事，连交代也省了。

　　我照常上班下班，日子安宁，心情平静。

　　庄周再也没来，我也不会去找他，要结束的时候，他会比谁都干脆。

　　一个人的静夜，我有时睁着眼到天亮，想之前的种种。或者在阳台看星空，城市的夜空连星星也那么寂寞。当然，有时也睡得很好，仿佛现世安稳，毫无牵绊。

　　那夜，新总经理赵占楷请大家吃饭，这是他上任半个月后首次宴请中高层管理人员，人人列席。我以为可以看到庄周，没想到他没来。

　　我们敬酒，笑语喧哗，似乎每个人都很快乐。其实日子应该这样，是我一不小心，陷入一种偏执，把日子过成了连我自己也无法理解的痴妄与执著。

　　但是，即便如此，我仍是那句：我并不后悔。

　　每个人都有自己活着的方式，追求，和执念。我不过是选择了一种我不能预知未来的生活，在执念里追求和沦陷。

　　十点才散，走出酒店，夜风轻轻吹拂，看着来来去去的车辆，我揉了揉额，今天喝了几杯，虽然毫无醉意，但仍然算是酒-驾吧？我沉吟了一下，还是决定自己开车。以我目前的状况，是完全不影响的。

　　这辆雅阁，我已经开了几个月，庄周当初不知道我和戴高城的关系，以为我被他牢牢控制在手心里，给我配这辆车，我开着也很顺手。

　　我开得很慢，街景缓缓从车窗滑过，灯火阑珊，这个城市的夜景多么繁华，而我，不过是浮世一粒尘埃。

　　打方向盘，转弯，前面不是主干道，车流少了很多，连灯光也不复这样通明。

　　这个时段，虽然不晚，却也不早，何况，这里不是人流集中的地方，显得有些冷清。

　　前面路段没有车，我脚下轻轻一踩，车略略开快了一些，我没有飙车的习惯，不过，在人流很少的地方，偶尔开快一些的事，我也常干。

　　我打开车载CD，在舒缓的音乐里，开着车窗，夜风从车窗灌进来，清凉舒爽，连日里沉闷的心情似乎也豁然开朗。

　　突然，右前方的小巷口一辆黑色的车像一尾鱼对我这边直冲过来。我吃了一惊，忙踩刹车，打方向盘避让。那车却似已经失控，不偏不倚地撞过来，只听嘭地一声响，一阵剧震，安全气囊打开，我惊魂未定地看过去，那辆车连车灯也没开，把我的车撞歪在一边。还好我踩下刹车又避开正面冲击，没有被撞翻开去。

　　透过后视镜，看见小巷里有隐隐绰绰的人影，手中似乎还拿着武器，目标明确，直向我这边冲来。我看一眼撞上来的车，是一辆黑色桑塔纳，驾座居然没有人。

　　那辆车似乎早就停在巷口，只等我的车过来才冲出来。那么准，那么狠，显然不是偶然。

　　电光火石间，我顿时明白。赶紧踩油门，准备开车逃离。但是，车却纹丝不动，熄火了。再试，仍是不行，在车里无疑就是等死。我大急，赶紧拉开车门向前跑。

　　身后的脚步声凌乱而充满威胁，我穿着高跟鞋跑不快。慌乱之中，我甩开高跟鞋，赤着脚向前狂奔。我回头，他们有六七个人，离我只有二十几米的距离。

　　我想叫救命，可是在极度震惊和慌乱中，却发不出声音。为什么会有这样一批人？从他们阴鸷的眼神可以看出来并没有善意，他们的打扮，好像是戴高城的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