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绝没想到的人

　　这没道理，戴高城不会这样对我。再回头，我看到其中有个熟悉的面孔，那个当初扮成出租车司机把我诱去绑架的人。

　　我终于明白，那些人想要嫁祸给戴高城。

　　青皮不是说，所有的人都处理了么？竟然漏了这个人？也亏得漏了他，能让我一眼认出他来。

　　想起那次绑-架，想起秦茹佳的死，我知道这样的手段对他来说是平常的。庄周，你终于动手了。

　　他们越追越近，我越急越慌，脚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一绊，一跤摔在地上，一股尖锐的疼痛从膝盖上漫延开来。我咬着牙忍住疼爬起，再向前跑。

　　像一幕无声的电影，我叫不出来，他们也不出声，只是猛追，我想，追到后，大概也像电影里演的那样，白色的幕布上，一个个黑影手起刀落，然后，有腥红的液体溅出，我的生命就随着这些液体的流失而消失。

　　腿疼到麻木，我机械地移动脚步，知道这次逃不开，即使我没有摔伤，我的体力也无法支撑到我逃出这条街，远处的灯火通明成为我人生最后一道历程的海市蜃楼，几十米的距离成了我此生再也难以企及的天堑鸿沟。

　　我再次摔倒在地，这次已经无力爬起，身后的人追上了，我看见他们举起了手中的武器，是小儿臂粗的铁棒。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

　　突然，一束雪亮的光线射来，光亮透过我的眼皮落入我眼睑，我难以置信地睁开眼睛，一辆车迎面开过来，车灯明亮，同样刺得那些人一怔，车子飞速撞来，那些人顾不得把棒子招呼到我头上，纷纷闪避。

　　那是一辆宝马，我熟悉的颜色，熟悉的车牌号。车一个急转弯，在我旁边停下，车门开了，庄周跳下来，扶住我道：“赶紧上车！”

　　我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怔住，这算什么，上演英雄救美？可这一切，不就是他设计的么？他到底在玩哪出啊？回头，只见那七人已经围了过来，庄周猛地把我一拖上车，关上了车门。

　　可是，他们已经围住了车子，显然不准放我们走，如果庄周要带走我，只能从他们身上辗过去。

　　我震惊莫名，完全搞不清状况，庄周这是在干嘛？我看过去，他皱着眉看着窗外，那帮人开不了车门，估计准备砸开玻璃把我们抓下来了。

　　好一副剑拔弩张气势汹汹的画面。

　　奇怪的是，这时候，有庄周在身边，我竟然非常安心。

　　明知道一切是他带给我的，甚至，是由他主使，可是，当他站在这里，抓住我的胳膊，叫我上车的时候，我竟然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安稳下来，一种莫名其妙到极致的感觉。

　　我这是中了他的毒了么？竟然会在这样的时候生出这样的感觉，这种毫无由来，莫名其妙的感觉？

　　“砰砰砰”，有人在砸车。

　　我很好笑，这帮人，竟然不认识他。又或者，是太暗了，所以看不清？当然，也有可能，是绝计想不到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所以，一份想当然，让他们没有把他和那个身份联系在一起。

　　这世上的事情，真他-妈-的荒谬啊。

　　庄周皱着眉，脸色沉凝。我想，他大概也没想到会面对这样的画面，更没想到，连自己也会陷入这样的困境。

　　面对一群不认识他的人，面对那些凶神恶煞的人，什么情形都有可能发生。哪怕他是庄周，哪怕他多么有钱有势力，这时候，他也和我一样，孤立无援而已。

　　我轻轻地笑了起来。

　　他怒瞪我一眼：“你还笑得出来？”

　　我轻松地道：“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还能有你在身边，我自然是做梦也要笑醒的，何况是醒着的时候？”

　　他翻了个白眼，似乎很无语于我此时的调侃。

　　窗外的砸车声音更大，车声一阵震动，显然，他们的耐心也已经到了极致。好在庄周这车的防震效果还不错，被他们这么砸，竟然还没坏。

　　庄周眼神一厉，似乎想从他们身上辗过去。

　　这时，其中一个人的手机突然响起，他接过说了几句，点头，然后挂断。奇怪的是，刚才他还一副剑拔弩张凶神恶煞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不过一个电话后，却对那帮人做了个手势，杀气腾腾的局面突然改变，他们离开了。

　　空寂的街道，由刚才的喧哗和紧张，突然变得好像一切成了一场梦。人退，幕落，只剩下我和庄周在车里。

　　庄周一言不发地看向我，在我怔怔的眼神中，突然伸手把我揽过去，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前。我听到他的心跳，扑通扑通。我在中间听出了一丝心慌和后怕，也听出了矛盾和不舍。

　　我什么也没有说。倒是他，良久后终于放开我，我在他的怀中抬起头来，只见他神色间一抹矛盾挣扎明显而清晰，中间包含着太多的情绪，一种我看不清的情绪。

　　我终于还是问出：“为什么后悔了？”

　　他绽颜一笑，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觉得他唇边有一丝极淡的苦涩，他问我：“你根本就知道来龙去脉？”

　　我自嘲：“是的，我猜到了，只是不明白，你要舍弃的东西，为什么在最后关头，却又过来拾起！”

　　他看我，目光坦诚到忧伤，慢慢地，那缕忧伤漫进一片深邃中，再不可见，他轻声叹息，道：“我也不明白，我以为我舍弃的东西，再也不会回头看一眼。但是，突然心悸了，我突然不敢想象，如果明天，我从报纸上看到这一起事故，或者，在殡仪馆里看到你，我该怎么自处。所以，我终于还是没能控制自己，赶了过来。”

　　他无比的坦诚，是因为他知道，我既然已经看透一切，一切的借口或谎言都没有意义。

　　又或者，他心中，这一份想法也已经憋得他很难受，他要说出来。只有说出来，于彼此，反倒是解脱。

　　我笑了，开始是轻笑，突然就笑不可抑，我在笑声里，断断续续地问道：“这算什么？你是说，你舍不得我死了？”

　　他把我紧紧箍住，目光深深地望进我的眼里，无比认真而肯定地点了点头，道：“是的，我舍不得你死了。舒凡，在我要除掉你的时候，我发现我爱上你了。”所以，他才赶来，不顾自身的安危，来救我？

　　“你，爱上了我？”我声音艰涩。

　　“是，我爱上你了！”他点头，柔声却坚决。

　　这是怎样的表白？

　　在这样的情况下，在我们这种关系中，他突然来到的表白很有些黑色幽默的味道。可是，他说，他爱上我了。我笑出了眼泪，心中五味乏呈，难以言叙。

　　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我只是比他早几天，知道我还爱着他的事实。我一直被仇恨压抑的心里，还是任由那份爱意再一次的生根发芽。但是，那么绝望，那么苦涩。我以为，我和他之间，终究只是我永远的单恋。却没想到有一天，他会爱上我。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对我说他爱上我了。

　　他拥住我，他的身体与我紧密贴合，心跳连着心跳，呼吸连着呼吸，我也抱住他的腰，我们紧紧相拥，可是，我心中充满了绝望和悲苦。

　　在这个尘世，到底有太多的牵绊和依恋，我以为我可以放下，终是放不下，就像他以为他可以让我消失，让一切一了百了，其实，也一样办不到。

　　我们疯狂地吻在一起，我的泪滑落，落在我与他交吻的唇舌间，咸咸的，涩涩的。

　　我们是宿敌，可现在，在深夜僻静的街道，在车上，我们悲哀地发现，心里已经有一个角落，长满了这种不知会有什么命运的爱情枝丫。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爱上我，也许就像他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再度爱上他一样。

　　好久，他才猛地放开我，我们像缺痒似的大口呼吸，他喘息未定地发动车子，脚下一踩，车急速向前冲去。

　　十分钟后，他把车开进一个小区，停在楼下，我知道，那是他的另一处房产。

　　一进门，他就猛地回身抱住我，我抵不住这沉沉压下来的重量，后退一步，背心抵着门，他的唇已经盖了过来，辗转吮吸，不顾一切。

　　我环住他的脖子，承受着他绵密的吻并回吻他。良久，他猛一弯腰，抱起我，向卧室走去，中间，我们唇齿相依，没有须臾分离。

　　如果说之前我们身体的交缠或多或少还带着些报复与肆意，带着些摧残与交锋，这一次，是真正完全的放开，可是，却透满了绝望。

　　爱情来得太不是时候，我们用身体来倾诉着这份感情的浓烈，却也清楚地知道，欢爱只是须臾，我们并没有天长地久。

　　也许正因为这样，我们才这么绝望地希望拥有更多，希望索取更多，希望记住更多，希望付出更多，也希望借这纠缠，忘记所有……

　　拼将一生休，尽君一日欢！

　　他在我耳边轻声道：“舒凡，给我们一个月时间，也许一切都会改变，好不好？”他的声音满透着焦灼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