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如果不是怕父母担心，李燕环其实并不那么急着找对象，有人爱当然好，没人爱也不是世界末日：你不爱我，我还不爱你呢！

　　做人就要做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对不？

　　至于婚姻，她更不着急了。看看身边那些已婚人士，也没谁过得多么令人羡慕嫉妒恨的，一个个都是心怀鬼胎，精于算计，互相厌倦，彼此看低。

　　这年头，道德滑坡，人心不古，夫妻之间忠贞相爱白头到老的已经成了神话，更多的是红杏出墙，寻花问柳，包二奶，一夜情。即使像她父母这样肉体上没出轨的，精神上也早就不爱身边人了，为钱吵，为农村亲戚闹，有什么意思啊？

　　还不如一个人过，至少不用担心丈夫出轨，也不用为家庭琐事吵闹。

　　但她知道父母绝对不会像她这么想，哪怕他们自己的婚姻是多么糟糕，他们也希望自己的孩子踏入婚姻的殿堂。

　　真不知道父母的脑子是怎么转的，到底是认为婚姻是人生必须完成的一大任务，还是期待孩子的婚姻会比自己的强？

　　或者纯粹就是为了传宗接代？

　　如果是为了传宗接代，那她更不愿意结婚了。她为自己的胖受了那么多苦，难道还不够，还要传到下一代身上去，让更多的人经受她的苦？

　　还是别贻害下一代了吧！

　　除非到了某一天，科技发达了，可以预先清除人体里的肥胖基因了，她才会考虑传宗接代的事。

　　但即便那一天真的来到，她也不需要婚姻来帮她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就找个基因好的捐精者，做个人工授精，不就能生孩子了吗？

　　老妈肯定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有这些惊世骇俗的想法，还在盘算女儿的婚姻大事：“你们系里除了你师兄这样的农村人，就没别的男生了？”

　　“有啊。”

　　“都结婚了？都有女朋友了？”

　　说实话，她对系里男生的情况相当不了解，因为她一到系里就被师兄“包”了，进进出出都是和师兄一起，根本没时间与其他人交往，连道听途说都没多少机会，更不可能挨个打听人家“有主”没有。

　　但她知道不能断了老妈思想上的“香火”，便回答说：“没有啊，好多都没结婚没女朋友呢。”

　　“那你怎么——不在那些人里——物色一个呢？”

　　她想象自己扒拉着系里那些男生，一个一个“物色”，感觉很滑稽：“哪里有时间啊？”

　　“学习再忙，也不能影响自己的终身大事啊！”

　　呵呵，这和父母在她中学时期制定的政策刚好反过来了，那时是“绝不能早恋，别影响学习”，现在是“学习再忙，也不能影响找对象”。

　　她很想告诉老妈：你们那时操的心是白操的，因为读中学时根本就没人要跟我早恋；你们现在操的心还是白操的，因为现在还是没人要跟我早恋。

　　嗯，现在已经不是早恋了，但也不算晚恋，应该叫个“适时恋”吧？

　　不过她不能这样说啊，说了肯定会把老妈急出病来，所以她故作狡黠地一笑，反问道：“谁说我影响终身大事了？”

　　“没影响？”

　　“怎么会影响呢？”

　　“你成天钻在教室里实验室里，哪有机会——接触人？”

　　“怎么没机会接触人呢？我成天钻教室实验室，‘人’不会也成天钻教室实验室？”

　　老妈听出了一点苗头：“是你的同学？”

　　不能说“是同学”，免得老妈向师兄打听，露出破绽。但也不能说“不是同学”，不是同学的话，怎么会跟她一起钻教室实验室？

　　她抿嘴一笑不回答。

　　不知道老妈是怎么理解这一笑的，大概当成默认了吧，没再追问是不是同学，而是带着喜悦责怪说：“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

　　“呃——怕你不喜欢——”

　　“我怎么会不喜欢呢？”老妈热切地拉住女儿的胳膊，“我肯定会喜欢的，你千万不要以为我不喜欢！可别为这个错过了机会……”

　　她心里发酸，老妈连“人”的半根毛都没见到，就全权通过大力支持了，可见老妈得是有多替女儿恨嫁啊！不管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穷是富，是人是鬼，只要有人愿意娶我的女儿就行！

　　悲催！真心悲催！

　　要知道，父母可是儿女的魔镜+自拍神器+PS的完美综合体啊，不管儿女有多丑，从父母这面魔镜里照出来都可以变成俊男美女，再用自拍神器高光一把柔光一阵，那就比得上天仙下凡，如果再用上PS手段，那就美得——不能再美了！

　　现在连她父母都认为她是婚恋困难户，那她在别人心目中有多糟糕，真是可想而知！

　　“别人”的眼睛可都是高保真的单反相机，你鼻子两边的毛孔都不会放过。

　　她想到老妈成天担心自己黑胖丑的女儿嫁不出去，可别急出一身病来，遂决定编也要编个男朋友出来哄老妈开心：“你肯定会喜欢？这么肯定？”

　　“当然肯定。”

　　“是不是只要有人愿意娶你女儿就行？”

　　“怎么会呢？”老妈声明说，“你还没过25，我怎么会急到那种程度？”

　　呵呵，急还是急的，只是没急到“那种程度”而已。而之所以没急到“那种程度”，也不是因为女儿不够丑，而是因为女儿还没过25。等过了25，老妈肯定要急到“那种程度”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开编了，那就只能编到底。要编就编个夸张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妈难以跨省人肉：“老外你也喜欢？”

　　“你找了个老外？”

　　她又笑而不答。

　　老妈兴奋得眼睛发亮：“老外好啊！我怎么会不喜欢老外呢？你妈年轻时也是最崇洋媚外的，看了墨西哥那个《叶塞尼亚》的电影，最喜欢里面那个中尉——还是上尉来着——迷得不行！还有法国的那个《佐罗》，是阿兰·德龙演的，英俊帅气，我做梦都想找那样的对象呢！”

　　看来老妈找了老爸还不是一般的“不得已而求其次”，而是相当的“不得已”——而且是“求其次之又次”！

　　她打趣说：“哈哈，那你怎么不找个老外呢？”

　　老妈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那是什么年代啊？整个A市都没看到过几个老外，我到哪里去找老外？你们现在机会多好啊，年纪轻轻就可以出国，身边都是老外——”

　　“就是，一抓一大把。”

　　这个好像吹过头了点，老妈狐疑地看着她，怕被她忽悠了。

　　她解释说：“那是人家的国家嘛，当然一抓一大把，我们才是老外，珍禽异兽。”

　　“那你找的那个——老外，他是个——什么情况？”

　　“先声明一下，不是我找老外哈，是老外找我！”

　　中国人的志气不能丢，是不？

　　“我知道是老外找你，你是女孩子嘛。我的意思是，你找的——我的意思是找你的——那个老外——他是个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

　　“就是说，各方面的情况。”

　　她想在系里那些老外中找个人出来依样画葫芦，但想来想去都没想出一个原型来。系里其实没多少老外，大多是老中，有几个老印，还有几个从亚洲其他国家来的人，敢情欧美人都不爱做生物学博士啊？

　　老妈担心地问：“不是黑人吧？”

　　“黑人怎么了？”

　　“你找了个黑人？”

　　“没有。”

　　“哦——吓死我了！”

　　她很感兴趣地问：“为什么找个黑人就吓死你了呢？”

　　“呃——我也不是种族歧视哈，就是觉得——黑不溜秋的，看着——多吓人啊！”

　　“呵呵，你看着别人吓人，别人看着你还觉得吓人呢！”

　　“你真的找了个黑人？”

　　“没有，我们系研究生里根本就没黑人。”

　　老妈松了口气：“那你找的是——哪国人？不是——印度人吧？”

　　系里印度人倒是有几个，但身上那个咖喱味啊，实在熏人，也许他们自己闻着挺香的，但别人闻着都挺难受。

　　受不了一个人的气味，不算种族歧视吧？

　　她问：“印度人怎么了？”

　　“印度人很讲究种姓的，高种姓的不能和低种姓的通婚，如果你嫁到一个低种姓的人家里去，那可就抬不起头来了——”

　　“哇，还有这种说法呀？”她安慰说，“不是印度人。”

　　“也不是韩国人吧？”

　　“韩国人又怎么了？”

　　“韩国男人大男子主义挺严重的，家务都是妻子做，成天跪地上擦地板——”

　　“嗯，不是韩国的。”

　　“那到底是哪国的呢？”

　　她随口捏造说：“是——黎巴嫩的。”

　　黎巴嫩也难不倒学地理出身的老妈：“嗯，黎巴嫩，西南亚国家，首都贝鲁特，面积不大，历史悠久……他是伊斯兰教徒吗？”

　　她都忘了黎巴嫩人信什么教了，读中学时肯定学过，但拳头大一个小国，早忘光了，只好打哈哈：“哇，连宗教信仰也要考察啊？”

　　“怎么能不考察呢？阿拉伯国家很多人信伊斯兰教的，男人可以娶四个妻子，可别你一嫁过去就是三房四房——”

　　哇，是这样啊？早知道就不编黎巴嫩了。

　　她肯定地说：“不是，他不是伊斯兰教徒。”

　　“那就好。中东出美人，他应该长得很英俊。”

　　“嗯，像本·拉登。”

　　“他叫什么名字？”

　　这下惨了！她一个黎巴嫩人都不认识，到哪里去找个黎巴嫩名字出来？

　　她只好耍赖：“你问这么清楚干什么？”

　　“我的未来女婿，连名字都不知道，我怎么称呼他？”

　　她只好胡诌一个听上去比较中东的名字：“他叫Nadim （纳迪姆）。”

　　“Nadim？嗯，这名字好听，也好叫。”

　　哇，居然通过了，难不成Nadim真是黎巴嫩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