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希斯的拒绝

　　当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漏在被单上时，我睡到自然醒。一睁眼，拿起房子造型闹钟看时间：9点11分。糟糕，上学迟到了。肯定是昨夜太兴奋了，忘设闹铃。都怪韩野。想到韩野，索性今天逃学算了。给韩野打电话，却是占线。于是起床、洗漱。一会儿他打过来说是遇到点小麻烦，刚一出门就撞车。我连问他怎样。

　　\"幸好，还活着。\"

　　\"别开玩笑。撞哪里，伤得重不重？\"

　　\"看你着急的样子我死了也值。\"

　　\"没个正经。人家都快急死了。\"

　　\"没事。出门还没进车里就被一个三轮车刮了一下，手上、脚上擦破了点皮。倒也没什么，只是这人可气，一句对不起没有，还叽里呱啦说了一通方言。一句没听懂，但语气好像在责怪我，我于是和他理论来着。\"

　　\"现在在哪儿？该去医院看看才是。\"

　　\"我也说不上来，就你家附近的宾馆门前，叫什么和平宾馆。\"

　　\"知道了，马上过来。\"

　　等我赶到时，围着的人群已经散开了。韩野依旧兴致勃勃地描述当时的情景以及那人的蛮不讲理。

　　\"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可笑的事，撞了人倒还有理了。\"

　　\"好了，且不去管他，去医院把伤口消消毒才是。\"

　　\"不会白白便宜他的。我已经记住了他工作服上印着的公司，车上也有，你来之前已经打过电话给妈妈了。到时定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干吗那么得理不饶人？\"

　　\"要他跟我说个对不起就行。太猖狂了，这类人！不治不行。\"

　　\"要治也得由警察叔叔。何况多得是，你哪里就治得过来。\"

　　\"不被我碰到也罢。既然碰到就不能就此了事。\"

　　\"得了吧，越说越起劲。\"我说，\"打的去吧。你的手看上去很痛。\"

　　\"确实有点。刚才太气愤竟然没感觉。\"

　　两人去了社区卫生院，伤口清洗好，简单包扎一下。接着去一家羊肉馆吃点午饭。我本想下午去上课，谁知韩野拉着我直奔一家咖啡馆。原来韩野的妈妈果真飞过来了。这速度不亚于写小说一句话的工夫啊。科技发展得太神奇了。

　　托韩野的福，我第一次坐在一家高档咖啡馆。不由得放慢脚步、放轻动作。每走一步小心翼翼，每一句话都再三考虑，不亚于林妹妹初进贾府。还未靠近，便瞧见一位穿着不凡的贵夫人。韩野快步迎上去，亲热地叫妈妈。那情景像一个5岁的孩子要妈妈抱。我按捺住紧张，走近她。

　　\"这位是叶小姐吧？\"她指了指对面的座椅，说，\"请坐。\"

　　\"谢谢。\"却纹丝不动，心里七上八下的。

　　韩野一旁道：\"不用那么拘束。\"

　　\"嗯。\"我轻轻挪开竹藤编制的花样椅子，生怕发出很响的声音。

　　\"叶小姐--\"

　　\"妈妈，直接叫小薰。叶小姐的叫，听着不舒服。\"

　　\"也是。\"

　　我微笑一下，又听她说：\"小薰真是可人儿，这么漂亮有气质，难怪小野喜欢你。看到你，想起我是女孩时，那光阴真是美好。\"我想说\"阿姨，你依旧那么年轻漂亮\"，可嘴巴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出。本来不会说动听的话，尤其在这种状况下，面对一个我完全陌生的漂亮女人。心里那样想也是实情。眼前的女人装扮得体，气势逼人，虽也穿金戴银的，却不庸俗，一身富贵气。仿佛唯有此才与她整个人所协调，比我在电视上看到的富家太太要得体得多。一直没觉得韩野是个富人家的公子哥儿，如此看来，我或许该重新认识一下他。

　　倒是韩野说道：\"妈妈，你永远年轻美丽。\"

　　\"岁月不饶人。小薰学的什么专业，大几了？\"

　　\"会计。妈妈逼的，说是什么时候都有口饭吃。还有两年毕业。\"

　　\"父母都是做什么工作？\"

　　\"父亲做生意，母亲帮人看店。\"

　　\"一起在西城打拼？不容易啊。\"

　　\"不，他们离婚了。\"我一直以为父母离婚是自己的私事，不用向别人汇报，除非我自己愿意说。

　　\"这样啊。\"她转向韩野，\"帮我去买包烟，我才想起抽完了。\"

　　\"妈，这正聊着呢，等下去不好吗？\"

　　\"快去吧。我也有些话和小薰说。这是女人之间的事，你听去不合适。是吧，小薰？\"我笑笑，表示默认。在她面前，我只是待宰的羔羊。

　　\"那好吧。\"韩野朝我笑了笑便出了咖啡馆。

　　\"小薰，你们年纪还小，有些事情现在这样认为，过了三五年又那样认为。\"

　　\"阿姨，你想说什么请直说。\"

　　\"好。那我就直说，只就事论事。大概小野和你说过他父亲的事，年轻时我怀小野那会儿，跟公司的女秘书好了，两人私奔到了广州，只三五年工夫两人便因贫困、误解分手了。他爸回来找我请求我的宽恕，我虽原谅他，但心里不是滋味。你们如果以为两个这样的家庭结合，彼此之间会更加了解便大错特错了。你们的家庭背景、生活习惯都相差太大，或许我的话不中听，却是中肯的，于你们是好的，避免日后少受伤害--\"

　　我想我不至于那么愚蠢，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为避免继续受辱，我打断她：\"抱歉，阿姨，很不礼貌地打断您。我想我能明白您的意思。韩野回来请转告他我有事先走了。\"说着我拿起包，\"还有，您刚才说的关于叔叔的事，韩野并没有告诉过我，从头到尾，我对他都知之甚少。所以您实在不用如此费心。\"

　　本想轰轰烈烈地谈场恋爱，却不想就这样结束了。简直比流星划过天空的速度还快。\"爱会让人冲昏头，绝不再爱。\"我对自己说。愤愤地想昨晚为什么要答应韩野。真是好笑。我再次关紧心门，打算一辈子也不要受爱情的欺凌。

　　照样上学打工，匆匆一个人来一个人去。偶尔在网吧聊天。每次上网，总想起网名叫野的人，继而顺藤摸瓜地想起韩野，于是干脆放弃上网。不打工的夜晚，在桌子前戴着耳机听悲伤的音乐。手机总在书旁边拼命响起，我从不去碰，任它狂野地叫，最后悄无声息。

　　一日，希斯问我怎么了，说我近日无精打采的，整个人跟丢了魂似的。

　　\"能有什么事？可能有些累了吧。\"我依旧无精打采地说。

　　\"要不跟我去见网友？\"

　　\"不去。见什么网友。\"

　　\"就网友呗。网上聊得好，约好放学来接我的。一起去嘛，反正也挺无聊的。\"

　　\"我还是去图书馆看书。劝你也别去，网上能有什么好人！\"

　　\"这可不像从你嘴里说出的话哦。你自己不是也网恋吗？\"

　　\"唉，爱听不听。\"

　　\"你总是这样，每每将要对你吐露真言，就遭到打击。\"她说完就离开了。留下我一个似傻如呆的。

　　我自个儿去了图书馆，又想起了晓妹，继而想起了梁超，也不知他怎么样了。说是给我写信也不见影子，可见都是说说而已。

　　希斯独自出了校门。走了不多远，便有个男子开着红色的轿车把她载走。

　　两人先是来到一家酒店吃晚饭，显然晚饭太早了些。整个酒店就他俩，菜上得出奇地快，很快摆满一桌佳肴。

　　希斯笑道：\"再怎么吃也吃不下这么多菜。\"

　　\"没事。你每样挑着吃，总想你吃的口味多一些。\"男子爱慕地朝希斯笑笑。

　　希斯有些不自然地报以微笑。两人在BBS交谈甚欢，男子的歌喉征服了她。他一首一首地对她唱情歌，她对他的崇拜感递增。他在网上说：想邀请她来听他的个人演唱会。专为她一人而唱。她随即答应了。见面时，她看到放在车后座上的吉他，便确定他没有骗她。

　　聊着聊着，男子突然问她手上的手链哪里买来的。

　　希斯低头看了一眼手链道：\"一般的饰品店都有，也没什么特别，只是喜欢。\"

　　\"很漂亮，戴在你手上很般配。尤其是这条小鱼。\"说着伸手过来摸小鱼上闪闪发光的眼睛。希斯也没在意，照样笑道：\"我也是格外喜欢这条小鱼，很传神。\"却不想男子开始摸她的手，开始希斯还没注意，时间一长便觉不对劲儿，抽回了自己的手。

　　\"确实很漂亮。\"

　　\"我该回去了。\"希斯一看手机，不知不觉都7点了。

　　男子拦住她，恋恋不舍道：\"还早得很。要不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不了。\"

　　\"我的演唱会还没开始呢。\"男子叫来服务员买单。

　　\"下次吧。\"

　　\"我很忙的。下次有时间得一个月后，我等不了那么久。\"

　　\"那好。去哪儿？不能太晚。\"

　　\"那是自然。\"男子笑起来。

　　于是两人在附近找了家宾馆开了房间。希斯跟着他进到房间总觉得不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却一时不明白，只觉得怪怪的。

　　男子自己一屁股坐在床上，示意希斯也坐。\"没事，坐吧，我不会吃了你。\"

　　希斯仍然站着，仿佛有一场仗要打似的。\"我就站着，你开始演出吧。\"

　　\"呵呵，那么可爱。\"男子笑道，\"不用紧张，我不会逼你做任何你不愿意做的事。\"

　　于是希斯远远地坐在了床头的一张沙发上，抱着包，问：\"可以开始了吗？\"左瞧右看，没见他的吉他，便说，\"你的吉他忘拿了。\"

　　男子挪到床头前，叹气道：\"我们先说说话好吗？\"

　　希斯点点头。他便道：\"每当看到你这个年纪的女孩，总想起校园时候的事。现在结婚了，老婆孩子都有了，事业也不错。可不知为什么总觉得生活少了点什么。第一眼看到你，就很喜欢，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常常见面。说说话，彼此感觉好的话还可以发展为情人，你需要什么我也能满足你。\"

　　男子盯着希斯的嘴巴，这张嘴终于吐出几个字：\"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呢？\"

　　\"我只当你是个朋友，崇拜你、敬仰你才和你见面的。虽然只网聊过几次，却觉得你是我知己。如此看来并非如此。\"希斯起身准备走，男子却一把拉住她手臂，嘴里还说：\"我真的喜欢你，给我点时间，你会发现我和别人不同。\"

　　\"不用。\"希斯眼里显露出恐惧，\"你放开，我要走了。\"

　　\"相信我，给我时间，哪怕一个星期，你会发现我与你同学的那些情人不可同日而语。我绝不亏待你，绝不勉强你。\"

　　\"你已经在勉强我了。\"

　　男子放开了手。\"给我电话。\"

　　希斯逃了出去。男子追了上来。\"让我送你回去吧。再不说这样的话了。\"

　　\"不用，我自己走。\"

　　\"这里离学校很远，又不容易打到车。让我送你吧，哪怕你日后不再理我。\"

　　\"不用。\"男子尾随出好远，说了很多好话后悔话。希斯依旧不为所动。

　　\"这钱拿去打车吧。\"男子没办法只好拿出两张百元大钞。他在做最后的挽留。

　　\"不用。你还是赶快回去吧。\"

　　两人推让了一会儿。男子作罢，收好钱回了头。

　　当希斯来敲我家门时，已近11点。

　　\"要死啦，小薰，怎么也不接电话。\"希斯一进门就冲我嚷道。

　　\"啊？你怎么回事，脚一瘸一拐的。我手机调震动了。\"把希斯带到卧室一看，手机果然从8点一直不间断地有十几个未接电话。

　　\"累死我了，走了三个小时的路，我想肯定是走不到学校了，就想到你这里来。本来还想你去接我呢。快去，打点热水来给我泡脚。\"

　　\"冤家。\"我说，\"连老妈我都没端过洗脚水。\"

　　\"快点。\"

　　\"就来了。\"

　　\"真舒服啊。\"希斯把脚放水里，叹道，\"你怎么不接电话？\"

　　\"我以为。。。。。。\"我怕韩野打来，所以瞧也不瞧手机，又不愿关机，怕韩野不打来。

　　\"以为什么？你最近很不对劲。\"

　　\"别说我了。你不是去见网友了吗？怎么搞成这样。\"

　　于是希斯给我讲了刚才见面的情景。我又把洗脚水倒掉，两人躺在床上关了灯。

　　\"好险。\"我说，\"还算好的，倘若遇见个野蛮的人可怎么办好。\"

　　希斯笑起来：\"反正不会像晓妹那样去自杀的。\"

　　\"啊？\"

　　\"不记得了？学校水塘自杀的那个女孩。\"

　　\"倒不是。只是你突然说起，有点意外。\"

　　\"以为你会笑话我，心想希斯这家伙反正已经堕落了，再堕落一次又何妨。你却很担心我，为我端洗脚水，就冲这一点我愿意和你说说心里话。\"

　　\"洗耳恭听。\"

　　\"你大概也奇怪为什么我能够接受王老板做他的情人，却不能接受他。倒不是因为车子好坏。他是个音乐老师。我喜欢他贴在博客上的原创歌曲，还有很多他教过学生的照片。那些天真的笑脸，清澈的瞳孔。我相信捕捉这些照片的人有一颗敏感而善良的心。他还有个漂亮善良的老婆、可爱的儿子，这一切仅仅因为他的一时贪念就要失去吗？何况我想他身为人师，人前人后受人尊重，却不想也做出这种为人所不耻的事来。你不觉得悲哀吗？同样身为女人，我从不想去破坏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女人的幸福。\"希斯有些黯然道，\"这算作是他没有勉强我的报答吧。希望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我想了一会儿道：\"猎人是不会因为兔子的可爱就放弃下手的。他不过是一个有点绅士风度的猎人，比一般猎人更可怕。看看你，明明被他羞辱了，却还为他着想，帮他说话。\"

　　她似有所悟道：\"竟是我认真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对男人的认识也在逐步改变。作为年轻女孩，必须小心这类文雅的、有绅士风度的猎人，他们只是在\"捕获\"你之前，笑盈盈地征求你的意见而已。这也是很多女人心甘情愿爱着一个有家庭的男人的原因。

　　我不由得敬佩希斯这一次的拒绝，但真相或许只是她对他不曾动心。

　　爱，或不爱，都毫无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