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住院之乐

　　住院的感觉真好。

　　再也没有相亲。再也没有厌倦的工作。再也没有什么人问我\"有没有男朋友\"、\"结婚了吗\"之类的话。明明与他们丝毫无关，为什么要那么关心我？仿佛全世界未婚女子都是他们关心资助的对象。

　　住院还因此引来了清月。因为我是病人，我可能会瘫痪。我的双腿没有知觉，我感觉不到疼痛。所以，当我们见面，友谊自然回到我们身边。

　　清月一见我，眼睛发红，显然她在忍住哭泣。

　　她回久水听闻我出车祸的消息，立马赶来西城看我。我握着她的手，双目充满感激和激动。车祸之后，没人听到我说过话，尽管医生一再向母亲表明车祸并没有伤害到我的上半身。医生只是猜测可能是突发事故导致的心理问题。他安慰母亲，只是时间问题。我把一切看在眼里，但我仍然不愿说话。

　　在我浅睡眠时，母亲总在抽泣。她一个劲儿地怪自己没把我照顾好。

　　清月在我假装睡着时，拉着我的手，说了很多我们俩以前愉快的事。她说：\"小薰，你快些好起来。我在杭州开有自己的服装店，我想邀请你做我的模特，你看到那些汉服一定特别开心。小时候，你最喜欢装扮成古代丫鬟，陪伴在我这个扮演的公主、小姐左右。你快好起来，我想让你扮一次公主。。。。。。\"

　　她还告诉我她有一个荷西那样的男朋友，大胡子，她非常喜欢，她一生气就抓他的大胡子，他们生活得非常愉快。对了，她说他是马来西亚人。

　　这个小妮子，竟然和外国人好上了。

　　不过，她接着说：\"他在中国出生，在中国长大，他的家乡，他只去过一次，他说他还要带我去，届时赚够了钱，在那儿盖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她笑着继续说：\"到时你一定带上你的男人和孩子去那儿度假。\"

　　她接着描述那儿的美丽风景，仿佛她去过一般。她说这些都是他告诉她的。

　　她最后说桑戈天，她说：\"我现在丝毫一丁点都不喜欢他了，好像他是个陌生人。我只是记得有那么一个人，带给我一段美好的记忆，到此为止。我以为那种刻骨铭心会保存一辈子呢。你看，我现在更懂爱了，也知晓如何去保鲜和维持，这种成熟的滋味真使我快活。\"

　　我在梦里笑。她很意外，很激动：\"小薰，你听到我的话了，对不对？那你可一定去哦。我们一言为定。\"她拉起我的小拇指拉勾勾，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第四次来看我时，她向我告别。她要走了，去杭州，不过她很快会回来看我。

　　清月刚走不久，喻洁出现了。

　　她坐到病床边，同我母亲打招呼。看来是我母亲接了她的电话，她才来的。这么说，她对我的病情也很了解了。

　　她望着我笑了笑。什么都没说，把她随身带来的笔记本包打开，掏出笔记本，打开，一边对我说：\"小薰，给你看好消息。\"

　　她给我看的，正是不久前我贴到网站的长篇小说《天赐的缘，慢慢修》。她滚动鼠标，给我看那些回复：\"小薰，你这部小说，反响不错。虽然看的人不是特别多，但你看这些回复，一看就知道是认真看过你小说的。说明你写的小说打动了一部分人的心。你看，他们都在催更呢。\"

　　我不由自主地拿过鼠标，一条条看那些回复。

　　泪花闪动。我真开心，这世界上，有一个喻洁真正懂我的心思。

　　母亲看到我的泪花，不知是激动还是高兴地哭起来。

　　喻洁真是天使。她转过身对母亲说：\"阿姨，您该高兴。小薰不仅是一位难得的好女儿，还很有写作才华，虽然现如今，写作不能带给她经济上的补偿，却给了她一个强大的精神支柱。说句您要笑话的话，这甚至比她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更实在。\"

　　喻洁的话对母亲的起效简直立竿见影。加上经历过这场车祸，母亲不再逼迫我去相亲了。她只是偶尔旁敲侧击地鼓动我。

　　当然，这也多亏了父亲的开导。

　　父亲来看我时，我已接受喻洁的建议，趁着精神好时把小说修改好放到网上，每天我都乐此不彼地和网友交流小说。听母亲说，父亲一直忙于追讨肇事司机，与警方一道争取我的医疗费。要是没有父亲，我根本没有足够的钱用好药做康复训练。

　　一见父亲，我就落泪了。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来看望我。

　　我抱着他，他抱着我，谁都不愿松手。

　　父亲说：\"傻丫头，老爸又不会逃走。\"

　　住院一个多月以来，我第一次开口说话，只有两个字：\"爸爸。\"

　　久违却依然亲切。

　　感谢这场车祸，让我知道父亲一直深爱着我，我也深爱着他。

　　从前对他的恨在那一瞬间都转化为爱，而爱成为更爱。

　　这场车祸，让一切柳暗花明。

　　我常常幸灾乐祸地想：要是这场车祸早一点发生该多好啊。我就可以早一点收获父亲对我的爱，早一点与清月和好如初，还能让母亲放手对我的爱。

　　还有更大的惊喜。

　　一个雨天，慵懒的下午。

　　医院的喧闹也阻止不了我的入睡。

　　当我睁开眼，一个熟悉而晃动的影像映入眼帘。

　　他看到我醒来，轻轻唤我：\"小薰。。。。。。小薰。\"

　　我嘴角上扬，露出一个酒窝。

　　\"你醒了。\"他仍然轻声细语。

　　\"嗯。你来了。\"

　　平常的语句，却充满莫大的幸福感。

　　\"你还记得吗，小时我在家吊瓶，昏昏沉沉地睡去，当我醒来睁开眼就能看到你那张温暖的脸，知道你守候在我身旁，我有多甜蜜吗？现在，这种甜蜜感重温。感谢你，桑戈天，一直是我世界里的一缕光，始终照亮我的世界。\"

　　你带给我的，始终是：最寻常，最温暖。

　　我暗自回忆，不时露出笑容。他问：\"你笑什么？\"

　　我摇摇头：\"这是我的小秘密。\"

　　他笑：\"跟小女孩时候一样。\"

　　那是少女的心思，你不懂。也无须懂，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就好。

　　接着又问我：\"哪儿疼？\"

　　有你在，哪儿都不疼。我说不出那么肉麻的话，于是摇摇头。

　　他望着我，有些痴情，他说：\"快好起来，我又给你写信了。你去久水看。\"

　　我点点头。

　　\"他们说你住院以后不爱说话，医生说你心理可能遭受了打击，出现了一些问题。为什么？这不像你。我了解的你一向坚强，想得明白，活得坦然。能告诉我你在担心什么吗？\"他问我一系列问题，好像并不指望得到答案。

　　我喜欢他这般关切地问我。我不说话有我的理由。但我可以告诉他：\"我不想那么快好起来，我想在医院待着，这样，妈妈、爸爸，清月、喻洁，还有你，都会来看我、关心我。我从未这么幸福过，真的。从未体会到被这么多人关爱着。我想多维持一些时间。你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吗？\"

　　我充满期许地望着他。他先是扑哧笑起来，后重重点点头。\"你总是让人弄不懂，但你的动机和目的非常单纯。是别人想得太复杂了，你一向那么单纯而纯粹。我喜欢这点。\"

　　\"我喜欢你的喜欢。\"我说。

　　我们相视而笑。

　　2012年的后部分时间多在医院和康复训练中心度过。

　　我表现得非常积极、卖力，2013年的元旦已基本上恢复车祸之前的状态。

　　父亲出资给我在西城市中心租下约60平方的门市，在清月的帮助下，我从杭州一家专门做汉服的企业进货，另专卖一些清月从全国各地选购的有个性风格的小饰品、小玩意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清月和我成了合作伙伴，这是我压根儿想不到的。清月在一家电视台当旅游节目主持人，到处跑。另在杭州有自己独立开的小店，卖各种稀奇小玩意儿，帮她看店的是她后结交的非常要好的朋友。

　　尽管自己开店非常辛苦，根本没有空闲时间，终日耗在店里。偶尔进货时，让母亲帮忙照看一下。由于父亲出资，当时说好是借给我的，而清月给发货也都是打欠条的。因而我固然有自己的店，看上去规模不错，却是欠下一屁股债的欠债人。我必须更努力。在接近一年的时间里，我几乎未写一个字。我在忙碌中把写作渐渐遗忘。一心只想着快点赚钱还债，清月对我越好，我越是想尽快归还。对父亲同样如此。

　　我没想到还会遇见梁超。他带着一个女孩来逛我的店。女孩买走一套汉服和一只头饰。她长得十分小清新，穿着清爽，留着一头自然乌黑亮丽的秀发，看上去像个在校大学生。

　　梁超和我没有说一句多余的话。但很快第三天晚上9点，在我快关门之前，他独自一人走进来。他单刀直入：\"能陪我喝一杯？\"

　　他有话对我说，或许一直以来，我也有必要对他说点什么。于是我上了他的车，车疾驰在夜色里。带我去了他的家，还是老样子。我想象着他过着风流快活的日子。

　　整个房间流淌着悲伤的音乐，重复那首徐申东的《问梦》。我们之间欠缺了太多的铺垫。谈话进行得相当艰难。彼此都在酝酿，却总有什么不对劲。但不久之后，他表现得很享受这种悲伤，无视我的存在。于是我洗耳倾听这首歌：

　　月光挂珠帘，挂不住感叹，铜镜如照，照玉面朱颜。是非短长，情太纠缠，你的心为谁涌起香澜？梦如缕如烟，绕不回从前，秋水太浅，淹不没思念。风起云卷，牵不住流年，回首晃若与你初见。问梦，梦不醒，就醉一回人间，为你痴为你癫，爱不过百年。问梦，梦不醒，再续一段爱恋，约你来世重来，用江山换红颜。

　　不知不觉跟随歌声沉醉在往事的迷雾之中。

　　一个小时过后，这首《问梦》把我们带入谈话中。我说这歌不错。他说是兰儿送他的。\"请稍等。\"说着他离开座位，去了卧室，回来时手上拿着一大堆信递到我面前。他说：\"每当烦闷时，我就给你写信。但自从你还是对我保持沉默后，我便写了不寄。这些信全都没有署名，但全都是写给你的。我知道你一直躲避我，怕我对你造成不必要的误会。也是我活该，之前不让你回信，之后你又不回信。\"

　　我说抱歉，但他立马打断我：\"自始至终都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你是唯一的观众。既然如此，何不继续？不过今晚演完之后，将永远谢幕，你愿意观看这最后一场吗？\"

　　我点点头。他拍手说好，示意我干掉面前的红酒。我如他所愿。

　　他自己则一杯又一杯地喝，仿佛这于他才是正经事。

　　一面从十几封信中翻找出一粉色信封，拆开，他抽出其中厚厚的几页纸，打开，他读道：

　　小薰：

　　见信好！

　　想不到吧，我又给你写信了。我以为此刻是结局，却不想又冒出新的故事新的结局。故事连着故事，结局连着结局。每个人的故事总在不断生长，没完没了。起初，是我追着要报仇，之后，是仇恨追着我。

　　我万万想不到，仇人会追到西城找到我。

　　是叶子告诉他的，也是叶子让他来的。他带给我叶子的消息：她得了肺癌，已经到了晚期。他说他希望我能回去见她最后一面。

　　我起初难以置信。我疑心仇人是为了报复我才这么说的。他说不定想把我骗到人迹罕至的郊外谋杀了。但他一再恳求我，语气诚恳，眼神坚定。我信了，于去年秋天跟他一同去见了她。

　　她果然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奄奄一息，丝毫看不出曾经的妖媚。

　　她希望我照顾好她的女儿。不能送她去国外读书，她很痛心，她希望我哪怕监督她的女儿认真读完大学。她还给我留了一笔钱。我非常意外她会如此信任我。我答应了她。

　　放下信，梁超说：\"就是上次去你店里买衣服的那女孩。她叫兰儿。\"接着他又开始不断喝酒，当他再次试图读信时，却醉倒在地板上，再也没有勇气读下去了。他假装睡着了。

　　我走过去，从他手中拿起那封信，回到座位上，继续看下去：

　　下面这段话是我在网上摘抄的：

　　生命的目的就是为它自己寻找一种可能性。这种寻找，这种被寻找着的可能性，深厚而广大，几乎是无限的--然而实实在在的死使之成为有限。世界被我们每个人直接与间接地感知着，我不知道我的世界从何时始，但我知道它到何时终。一个人死了，对这个世界来说是他死了，对他来说是他和这个世界都死了。而且正如雅斯贝尔斯所说：'凭借继续在他人记忆中存在；凭借在家族中的永生；凭借青史留名的业绩；凭借彪炳历代的光荣--凭借这些都会令人有慰藉之感，但都是徒劳的。'

　　叶子的死使我意识到死了就是死了，没有灵魂之说。我不相信灵魂。我彻底地意识到我是一个没有信仰的人。尽管我假装相信很多东西。可人最悲哀的是骗得了任何人，却骗不了自己。

　　叶子的葬礼非常简单，这是她的遗愿。我很难相信，一个曾在现实中呼风唤雨的人物，死后如此凄凉。她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除了她的女儿兰儿、前夫及我参加她的葬礼。她走得很平静，她最后对我说的话是：'梁，我很开心在你面前死去，我不愿重来。我来时一无所有，去时，了无牵挂。'她对我说完这句话的当天夜里，就趁人不备，拔掉针头、仪器插管，用尽所有力气从十八层住院楼的窗户跳了下去。她曾对我说过一句话：\"即使癌症放过我，时间也不会放过我。时间对于我的谋杀，我早心知肚明，我不愿乖乖等它下手。我的生命，我的死亡，我想真正做一次主。\"

　　她的自杀再次唤醒我对晓妹点点滴滴的回忆。她的决绝与晓妹的决绝多少有些相似。或许晓妹当时也是这样想的--时间对于我的谋杀，我早心知肚明。这也正是我内心的想法，不过我没有资格做自己生命的主。我起初以为死去的人才最可怜，晓妹即是。但现在我意识到死亡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怜的是我们这些活着的人，不知在什么时候死去。我还记得最初离开西城去寻仇时，在火车站和你大谈特谈死亡的话题。现看来，那时，想法太过幼稚。人死了，骨灰埋了，化作红尘中一个分子，融入自然，开始新一轮回。但这种轮回，与灵魂无关，且无从寻找。像今年秋叶化作泥土滋养草木，但谁能在明年辨识出它的模样？生生不息，首要前提，就是忘却。

　　不去在意了，谁都会是我们的亲人朋友。仇人也会转化成爱人。

　　因为我发现所谓仇恨是一种非常滑稽可笑的东西。它非常自私，说好听点，是执着的一部分，其实，是我自己接受不了，因而将这种情绪转向复仇。说到底，是自我控制的缺失。如今，我可以坦然地接受一切，包括叶子的离去。短暂的悲伤过后，我开始新的生活。

　　是的，新生活。

　　我非常欣喜于目前的心态。

　　至于仇人，他在叶子的墓前说出了隐藏多年的秘密。

　　那是一个初冬，在密密麻麻的细雨编织的雨网中，他道出当年晓妹被强暴的真相。

　　我觉得自己非常残忍。再一次来回忆那个画面。但我非得觉得让你知晓后，这一切才算了结了。一种可怕的强迫症。很多时候，我对自己无可奈何。

　　真相非常狗血：是仇人的司机喝醉了酒，进错了房间，是他，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强暴了晓妹。而这个老男人恰是叶子父亲生前最信任的助手。他们理所当然地保全他。因为他不仅仅是得力助手，还救过叶子的父亲一命。

　　仇人不肯透露他的姓名，怕我去复仇。我也没再追问。

　　他还向我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即将要为人父的男子，一日无意间在人群中听到\"王建\"这个人名。他兴奋极了，于是立马跟踪这个叫王建的男子。了解到他的住处，便于几天后的一个上午潜入王建的住处。他没想到王建不在，被合租同住的一个小伙子发现，发生争执，他被迫杀了小伙子，继续守在房子里，等王建归来。谁知下午另一房客单身女子归来，他绑了她，把她打得遍体鳞伤。一直到晚上十点多，才等到王建夫妇回来，他拿着水果刀冲出去要杀人，王建夫妇急忙跑出门外，跑到大街上，这才得以逃脱。后来警察将这名男子抓获。他的妻子怎么都不相信他会杀人，他们婚姻幸福，她怀孕八月有余，他怎么可能去杀人？在警察的审讯下，得知男子对王建的仇恨：大概十年以前，他曾和王建犯抢劫罪他被抓，王建逃脱。王建嘱咐过他千万别供出自己并且许诺会来救他。然而，他独自坐了几年牢出狱，发现王建早已人间蒸发，他在监牢中一次次发誓一定要报仇雪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当他听到有人叫王建时，便不顾一切实施复仇计划了。可当警察盘问王建时，王建却是一头雾水并极力否认有此事。当警察让王建和这名男子当面对质时，才发现两人互不相识。原来，男子要报仇的对象是同名同姓却不同人。他找错人，复错仇。因为仇恨，他最终把无辜人送上黄泉路，同时也葬送了自己的幸福和生命。

　　讲完这个故事，他拍拍我的肩膀，渐渐走出我的视野。

　　只要及时醒悟，一切都不算太晚。

　　看完信，我把信重新装好。

　　轻轻叫他，发现他真睡着了，于是拿来他卧室的毛毯将他盖好。

　　接着，我给他回了信：

　　一直以来，我都非常庆幸有你这样的朋友。人是极其复杂的，我承认当你对我说出你的复仇故事，我感到过恶心和反感。我很高兴最终你回归到了正常的轨道上来。还有了赎罪的机会--好好对那女孩。从她的眼神里，我看出她非常信任你，甚至带一点点情意。还有，别再让好女孩从你身边溜走。我承认，女孩总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一定有一个即使缺点百出你也愿去呵护的女孩。我也曾戴着有色眼镜来看待我的人生，觉得凄惨一片，毫无希望和幸福可言，但一场车祸，让我回归到人性善的一面来。我所看到的人生，不至于那么坏，也不像我幼时想象的那么好，但它依然值得我们去爱、去追随。无论过程多么复杂曲折，甚至得有一点罪恶，但那又如何，只要结局是好的。如果不好，只是因为还没到最后。坚持到最后，为自己，努力精彩地活一次。你也只有一次机会哦。我很高兴，我离开你时，我是如此欢喜。你最亲爱的朋友小薰敬上。

　　最后，我做了一件事，把他写的所有信撕碎，丢到垃圾袋，带走，关好门，下了楼，扔进小区的垃圾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