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董小宛：地老天荒不了情(1)

　　有一种痴情，叫无怨无悔；有一种付出，叫不遗余力；有一种精神，叫持之以恒。由这三条有厚度、有质感的线条构筑的爱情三角，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经典的爱情传奇。董小宛做到了。

　　小宛是个孤高傲世的女子，性格恬淡，翩然世外，人们都称她为“冷美人”。然而恰恰是这个冷美人，却演绎了一场最富持久热度的恋爱故事。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名曰冒辟疆，与陈贞慧、侯方域、方以智并称为明末四公子，文采风流，冠绝一时。

　　但冒辟疆最初结识小宛，只是悦色而已。况且初次会面，小宛醉态可掬，两人无由交谈。到了第二次会面的时候，小宛看得真切，聊得畅快，心中倾慕不已，便有了托付终身的想法。怎奈小宛身上背负巨债，从青楼中赎身又所需非小，冒辟疆纵然大方为人，也恐怕难以承担。因此一直拒绝小宛以身相许。

　　后多亏钱谦益与柳如是出资替董小宛还清债务，亲自送小宛到冒府，冒辟疆才应承下来，遂有了九年厮守岁月，当真来之不易。

　　小宛，原名白，字青莲，皆因她是李白的超级粉丝的缘故。生于明熹宗天启四年，南京人。南京城外的一条小河畔，河水清浅，风景秀丽，这里坐落着小宛温馨的小家。父亲是个买卖人，在南京城内开了一家“董记绸缎庄”，买卖虽然不大，生意红火。

　　小宛的母亲白氏出身秀才家庭，自幼跟随父亲读过不少书，便将平生所学尽数传授给小宛。小宛从小便聪颖灵慧，又有贤母指点，因此读书明理不在男人之下。后来白氏又交给她针织刺绣等女红，还从城内请来坐馆的先生，教授诗词歌赋。因小宛对李白情有独钟，每每羡慕李白的个性与作为，于是便把自己的名、号取得与李白一样--董白，号青莲。

　　到了董白十三岁的时候，天有不测风云，城内做买卖的父亲得了一场重病，拉肚子拉个不停，一天十几次，最后医治无效死了，撇下白氏和小董白相依为命。母女俩过活，钱财上倒不费劲，父亲经营了这么多年，资产挣下了不少，但有钱毕竟不如有人，又都是女流之辈，孤零无依，出了事便是麻烦。

　　董父亲死后，白氏把城里的买卖托付给老实厚道的活计，自己带着小董白依旧在城外山前河畔居住。日子倒也波澜不惊。如此过了两年消停日子，到了崇祯九年，流寇起了，天下扰攘，往日升平的苏州也似乎风雨欲来。更预料不到的是，先前托付的那位“厚道”活计竟然表面厚道，暗藏奸诈，背着白氏不知道，将绸缎庄巨额的资产转移到别处，还谎称欠了几千两的外债。白氏又急又怒，结果重病在床，沉疴难起。

　　父母一病一死，董家由此家道中衰。小董白稚嫩的肩膀一方面要维持家计，另一方面还要偿还所谓的巨额债务。生活一下子从幸福的云端堕落到冰天雪地，小董白的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债务能拖则拖，谁也不能逼她去死，而母亲之病却不能一拖再拖。目下的情况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凭借自己的相貌与才艺，到秦淮河畔做一名艺妓，卖唱卖笑所得，或许能延长母亲性命。小董白万般无奈，便只好沦落风尘。

　　小董白沦落秦淮，隶名乐籍，改名作小宛。烟花柳巷里，纨绔子弟追欢买笑，图的就是一乐。小宛自幼随母亲隐居城外清幽之处，孤高自赏，纤尘不染。初来乍到，处处都难以适应。妓者，倚门卖笑之谓也，但小宛自从一入娼门，似乎很少笑。秦淮游客引为奇事，称之为冷美人。

　　《板桥杂记》这样描述小宛：“性爱娴静，遇幽林远涧，片石孤云，则恋恋不忍舍去；至男女杂坐，歌吹宣阗，心厌色沮，意弗屑也。”可见小宛天性恬淡孤傲，喜欢幽居独处，不喜欢与人杂坐闲谈。这样的冷性子按理说绝难成为青楼中出类拔萃的人物，小宛偏偏做到了。凭借天生丽质，超凡脱俗的气质，海内无匹的才艺，小宛很短的时间内便成为与柳如是、李香君、卞玉京等秦淮名妓并驾齐驱的花魁人物。

　　小宛是有一些自恋情结的。小宛的自恋一半源于天性，另一半源于对李白的崇拜。但小宛的自恋孤傲与柳如是不同。柳如是外向张扬，遇到不平便要怒目相向；小宛内敛压抑，性格中缺乏柳如是那种叛逆与刚烈。

　　小宛沦落风尘之中，日夜做的不是自我，而是一个伪装的妓女。她的内心中，一直有个守候。她在守候拯救自己的英雄到来，即使不是英雄，有一颗真心也好。小宛怀着美的梦想，依旧冷淡的处世，纵然笑了，也饱含着对这个末世的轻鄙与无奈。

　　不久之后，冒辟疆来了，然而带来的却不是一颗真心。他来会晤小宛的目的，与其他纨绔子弟无异，醉拥美人，追欢买笑而已。幸亏，他初次会晤小宛，乃是在小宛一场浅醉中，醉眼朦胧的小宛没机会看清他的真面目与真实意图，否则的话，小宛恐怕也要对冒辟疆生出鄙夷之情的，后面的爱情故事也会大打折扣。

　　冒辟疆，字襄，号巢民，江苏如皋人。冒辟疆出身世家，才子之名早就震动江左。十四岁边刊刻自己的诗集《香俪园偶存》，被大画家董其昌誉为“点缀盛明一代诗文之景运”，把冒辟疆与初唐时大才子王勃放一处等量齐观。与陈贞慧、方以智、侯方域并称明末四公子。

　　冒辟疆不仅才高，而且长得还好。翩然俊美，风度潇洒。张明弼称赞他是“东海秀影”，说冒辟疆“所居凡女子见之，有不乐为贵人妇，愿为夫子妾者无数。辟疆顾高自标置，每遇狭斜，掷心卖眼，皆土苴视之。”

　　早在崇祯二年，冒辟疆便与中书舍人苏文韩的女儿苏元芳结婚。他们这场婚事是娃娃亲，冒辟疆三岁的时候，他爷爷冒梦龄就与苏家订下婚约。大婚的时候，冒家出现祥瑞，多年不开花的一株茉莉竟然开了一朵并蒂的茉莉花。

　　婚后，夫妻生活十分和谐，出入相随，伉俪情深。越明年，冒辟疆要到南京赴考，甜蜜的新婚生活不得不中途折断。苏元芳虽然十分不舍，但功名前程乃是男儿大业，儿戏不得，于是细细嘱咐，让冒郎不要挂怀家乡妻子，以读书进取为念。言犹在耳，到了南京冒辟疆便把老婆的话抛之脑后。

　　南京国子监所在地正与旧院相对。旧院就是秦淮河诸家青楼之所在。家家楼宇华丽，户户管急弦繁，美人当街而站，搔首弄姿，卖笑招客。赴考的书生能有心思温习功课，个个都往旧院里跑。只为了半刻销魂，哪顾得上万古凄凉。冒辟疆也不例外。

　　很快冒辟疆便有了中意的婊子，名叫李湘真，住在寒秀斋。李湘真，字雪衣，生得肌肤如雪，天真妩媚，浪谑无度。因南曲唱得非常好，人做称她为李十娘。李十娘粗通文墨，早就闻得冒才子大名，倾慕不已，时刻想着结交。

　　冒辟疆不以读书为念，偏喜欢在李十娘布置精美雅致的闺房里赛诗会友。李十娘求之不得，因寒秀斋院内有老梅树一株，梧桐两棵，十竿巨竹，每到诗会之日，她便打扫干净，让漂亮的侍婢伺候笔墨，一时才子云集，蔚为大观。冒辟疆每次无不尽欢而散，吟诗之余，还要跟李十娘学几句咿咿呀呀的昆曲。一来二去边上手了，成了李十娘的孤老。

　　冒辟疆与李十娘相好之时，侯方域与李香君也坠入爱河。寒秀斋与媚香楼离得不远，冒辟疆经常过去媚香楼，与侯生、香君相会。时方以智也在南京，便向冒辟疆引荐小宛。

　　冒辟疆果真动了心，当日散了，便搭船去了苏州。下了舟船，便到半糖来寻，没想到此时小宛不在半塘，而是陪客人去了太湖边的洞庭山。打听得知，还要数天才回。冒辟疆无奈，又不忍离去，只好盘桓数日，只待小宛回来。

　　数天之后，小宛回家。冒辟疆打听得知，便来会晤。没成想，初次会面小宛竟然在薄醉之中，醉眼惺忪，神态迷糊。当日与小宛相会于曲栏花下。冒辟疆见小宛面带潮红，秋波宛转，香姿玉色，神韵天然，也如同饮了美酒佳醪一般，登时醉得不轻。只可惜小宛薄醉未消，神情恹恹，懒作一言。冒辟疆看来，如此更加娇艳可爱。惊艳之余，便有了相见恨晚之意，心中倾慕得不得了。

　　但因考期临近，冒辟疆不得不舍小宛而归南京。他与小宛的初晤便这样匆匆结束，也就是一面之缘。可是，冒辟疆已然动情，期待着下次相逢之期。小宛呢，浅醉之中，浑然不觉。要是她知道著名的冒大才子来访，肯定后悔自己喝高了。那一年，小宛十六岁。

　　冒辟疆初晤小宛没能如愿，便返回南京，中途泊于苏州阊门，好友许直荐上苏州名妓陈圆圆。冒辟疆便阴差阳错与陈圆圆邂逅了一段恋情。

　　后来，陈圆圆被皇亲嘉定伯周奎抢走，当作宝物献给了崇祯皇帝，遂使冒辟疆与陈圆圆之间的一段佳话过早夭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