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古永锵：第一的逻辑(3)

　　理性的赌徒。

　　古永锵是职业经理人形象的典范，优酷高管用“高级灰”来形容古永锵给人的感觉：理性、低调、绅士。别人喜欢黑色奥迪，古永锵更偏爱灰色的。尤其是前几年，古永锵担任搜狐CFO，随时随地穿着质感讲究的西装。创业做优酷之后，反而更随意一些，追求舒适一点，经常穿优酷自己的T恤。

　　但是，在另一方面，“高级灰”也暗含着有分寸的距离感。古永锵笑容亲和，彬彬有礼。优酷CTO姚键说：“他的笑声很有穿透力，隔50米外都能听到。”不过，如果深入交流，你会发现，他与人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有节制的热情。这跟他多年在海外生活有关，优酷的员工说，Victor是工作和私生活分得比较开的人，他西式的工作习惯容易让人感觉到距离感，“他不是那种会跟员工有很多私密交流的人”。

　　他的情感不轻易外露。2009年优酷年会，他喝得比较多。想到这些年的发展，好多同事挨个儿抱着古永锵哭，说了一些很煽情的话。一女员工告诉我古永锵也哭了：“他是很理性的人，能红一下眼睛已经难得了。”

　　他像一块产自瑞士的精钢机械手表般精确运行。2009年12月月末，我第一次和古永锵接触，是电话采访，约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到三点。两点整，在机场候机的古永锵拨电话打给了我，三点钟一到，古永锵说他要登机了，挂了电话。第二次采访约在了2010年1月23日11点。当天他有个记者见面会。11点整，身着黑色西服、灰色条纹衬衫的古永锵微微弯了一下腰，向在座的20多名记者鞠躬说：“不好意思，我马上还有一个重要约见，让我的总编辑陪你们聊吧。”

　　优酷高级副总裁魏明说：“他对时间算得很准，来得很准时，说要走，也一定要准时走，准时走是为了下一次准时到。”古永锵平常的日程表排得满满的，魏明说，假如一天他能处理十件事，古永锵则能干20个活，“他什么时间干什么事，非常有节奏感，可能和他早期做创业投资的要求有关，讲究方法论。我们和他干活，要事先想好，多长时间能把这个事搞定，在这个时段里他的时间全给你。但一到点，就结束”。

　　相对其他企业家来讲，古永锵的日程表上，生活和工作也界限分明。优酷一员工告诉我：“古总周一到周五上下班都很准时，但一到周末，你就别找他了，他不会出来。”在周一到周五过了朝八晚十的日子之后，周末古永锵留在了家里。他承认，从创业到现在，周末他从未去过公司，“周一到周五，大家聚在一起，高效率地工作，周末应该陪陪家人”。

　　等到小孩睡觉后，古永锵还是会上网工作的，像打机关枪一样发电子邮件。优酷首席财务官刘德乐说，古永锵有一个习惯，一般从周日下午就开始回复邮件，有时要回几百封邮件，一直回到周一凌晨两点。“任何创业型公司，不可能不勤奋、不耗费大量精力，古永锵周末不工作是不可能的事。当然，团队帮他分担很多”。通常，公司位置高一点的领导一天会收到数百封邮件，有些人看邮件多了，就不回复了。“如果领导回了，代表这些事他盯着。下面人以为他忘了，他一直记得。他知道进展到哪一步了。有同事不愿意过问的问题，他一定会过问。你以为会含糊过去，但你跑不掉了，他盯着呢。”

　　古永锵的思维方式像电脑一样严谨，他将所有事情都流程化了，并将所有问题细化成可以控制的单元格。

　　2001年，搜狐业绩最低的时候，在内部会议上，张朝阳讲业绩一定要增长；古永锵则负责讲怎么增长。“古永锵当时说业绩要翻番，所有人都惊呆了。他将行业切开，一二三地讲，会有很多方式和数据告诉你，其实翻番是有机会的，大家按具体方法去做就能实现。”魏明说。

　　这种凡事讲一二三的作风他带到了优酷。在优酷，古永锵会将最重要的问题拆分成一二三四五，他的左臂右膀又将每个点分解成三到五个小点，便于具体执行。

　　刘德乐介绍，优酷一年有三大会，无论哪个会，古永锵都准备得很充分。技术、市场、战略合作、研发、财务、人力等部门的主要项目进展到哪里了，关键问题在哪，古永锵都知道。甚至会议怎么开有效，他都要跟踪。

　　魏明举例说，优酷的一次改版，涉及某一个板块的图片位置，古永锵本来很喜欢原先的方案，下面的人通过具体的数据证明用户不喜欢这个，他就会考虑放弃，但他会把自己的意见坚持到有结论为止。

　　优酷买影视剧，有一套严格的流程，按数据说话，比如该剧在百度上被搜索了多少次，卫视有无上星，收视率如何，观看人群是谁，和哪些广告匹配，销售前景的分析等。如果流程出现问题，就要优化。各个部门都会参与流程的制定，一旦确定，就必须严格执行。

　　当然，古永锵也有非理性的时候。他说他是西单女孩的粉丝，因为她的声音很好听。西单女孩真名任月丽，是一位在西单地下通道卖唱的女孩。一位网友将她翻唱的《天使的翅膀》DV传到优酷。这个视频打动了许多人，成为点击率攀升最快的视频之一。西单女孩在优酷成名后，有一段时间优酷办公室附近的地下通道里出现了好多卖唱艺人。

　　在优酷高管眼里，古永锵是个水平非常高的管理型领导。从第一天开始，优酷公司管理量化就很强，财务、运营、技术，都有量化的指标，形成了很强的用数据和事实说话的DNA。做了多年上市公司的数据，古永锵将对数据负责的习惯沿袭下来。虽然在行业内，很多人认为创业公司的数据没有意义，理论上什么都不必透露，因此放纵了一些人说大话。“优酷的所有数字，在圈内是出了名的，有些可以不讲，一旦开口，必定是真实的。讲出来的就是真的，这也是古永锵性格的体现。有些数据不好看，如果需要讲出来也讲真的。丑媳妇也是要见公婆的，丑就丑吧，容不得掺水。一个企业的灵魂和老板的性格是密不可分的。”

　　2006年年底，古永锵提出视频网站“三个一亿”门槛的说法：2007年资金投入超过一亿元，2008年视频播放数超过一亿的流量，2009年广告收入突破一亿元。当时，大家蜂拥而上做视频网站，一时热闹非凡。古永锵在这种情况下表示，视频不是谁都能随便玩的金钱游戏，可想会遭到什么样的非议。“当时没有人信，人人说那怎么可能？2008年就成现实。平常人很容易讲得很high，一high就没节制了，反正吹牛不犯法、不上税。然而他必然是节制、理性的。”优酷市场副总裁陈英说。

　　古永锵电脑般的思维，还体现在他回忆过去的时候。

　　我问他过去的事，他摸了摸后脑勺，露出很痛苦的表情。不是他不愿意谈，而是他的过去像电脑存储器一样，将过去的事分类打包、分门别类存下来了。

　　“我的脑子里有个数据库，所有以前的东西都分类了，你让我找一个东西，你要引领我，比如某年某月，我在做些什么事情，我才可能想得出来，你让我回忆过去四年的事，我上面可能有一万个数据，都归类了。”古永锵说。

　　魏明说：“他的思维、记忆都程序化了，他将他以前的数据都压缩打包存储，你让他想以前，他得先解压，再寻找，对他来说是很痛苦的事情。他很乐意讲未来三年会怎么样。他不喜欢说以前做过的好或不好。你问他过去的事，这跟问历史博物馆有多少个收藏品一样。”

　　他不擅长回顾过去，他擅长展望将来。“你要说未来他会很high，他告诉你未来会怎样，将来的事实又证明他的判断，这让他很high。有些人是high在过去，说当年怎么样，说未来不知道。很多人high在过去，有些人high在未来。”魏明说。

　　理性与逻辑是古永锵的鲜明特色，任何事情他都能画出个矩阵。他是理性的赌徒。陈英说：“你看他是很稳的人，但他的人生充满了豪赌。他有一个很重要的哲学，赌得越大的人成功的概率越大。”古永锵在斯坦福读MBA是贝恩支付的学费，贝恩规定毕业后在公司干满两年。可古永锵为了回国，归还了所有的费用，完全清零，再赌一把。富国集团借给他两万美元，以归还贝恩。古永锵父亲支持他：“你还年轻，输了又怎么样？”“人很容易患得患失，就算是零，甚至是负，又有什么了不起？”

　　五季咨询合伙人洪波说：“古永锵是心里非常有数的创业者。一般创业者只是看上了一个自己喜欢的市场，并且做自己擅长的。他更多是从未来的投资价值来考虑。他和出于冲动的创业者不一样，他一开始就明确，我做的是一门生意，而且是很大的生意。”

　　此言非虚。陈英问古永锵，2007年为什么敢砸那么多钱进去？花的钱可是当年几个新浪那么多。他回答，门户网站你可以想象成平面媒体的网络版，这个都有几十亿的广告市场。那视频是电视的网络版，你说这里面该有多大的市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