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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美人谋》 作者:闻情解佩

第11章 :进宫的人选

  行至蕴画院子之时,蜜柚本想快步进去知会小丫鬟们准备热茶,谁知蕴画却说要去乔姨娘的房间,当下一怔,顿时领会过来,低声说道:“四小姐可是要去乔姨娘那边探探口风?小姐去了那边可要好生言语,多说些好话哄得乔姨娘高兴才是……”

  蕴画听蜜柚絮叨,虽知道她一番好意,却有些吃不住劲,于是先自打发她回去了。

  蕴画去乔姨娘房里之时,见袁青枫和曼书均在,乔姨娘亲自捧了茶服侍袁青枫,见蕴画进来,忙把她叫到跟前,替她理了理衣襟,袁青枫看着乔姨娘和蕴画,握着茶盏的手禁不住有些用力,蕴画只是飞快地扫了他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曼书正说话哄袁青枫高兴,见蕴画进来,颇有些不屑,说道:“四妹,平日里你来姨娘房里并不勤,怎么今儿个趁着父亲在也跑来了?”

  “三姐为何来,我便是为何来。”蕴画落落答道。

  曼书有些恼怒,拿眼瞪着蕴画,却不知下面该如何为难蕴画,蕴画也拿捏住她的脾性,如若依着她惯着她,她只是嘴上讨个便宜罢了,如若回敬她几句,立时便能让她安稳一会。

  蕴画心里已经盘算过,如若自己扬言不肯随着乔姨娘进宫,或者有心回避此事露出淡漠地态度来,未免会着于痕迹,不如便去争,反正也不一定争到。

  袁青枫朝一旁的乔姨娘问道:“你打算带着谁进宫?”

  乔姨娘看了看蕴画,又看了眼曼书,说道:“但凭老爷做主。”

  “德妃既然指定要你带着袁府小姐去,论起出身尊贵来,凌琴是侯府嫡长女,如若单说你怀里出来的,也有曼书、蕴画两人,这进宫人选如何定夺倒真是个难题。”袁青枫也有些犹豫。

  曼书凑在袁青枫跟前,起腻道:“父亲,就让曼书跟着姨娘进宫吧,好吗?”

  蕴画在一旁纠结,本想也跟着冲过去朝袁青枫撒娇,可是真真迈不出那条腿,见袁青枫的眼神再度朝自己扫过来,于是情急之下一转身便挨到了乔姨娘身边软语恳求着。

  乔姨娘拍了拍蕴画的手,安抚下她,朝袁青枫说道:“老爷不必忧心,我已经写了书信让那位公公带回去给姐姐,相信这几日定会有回音,必不会误了那日赴宴。”

  “如此甚好。”

  这一日就这样散了,袁青枫果然去了齐氏房里安置。蕴画临走时见乔姨娘抓住门框的手指微微有些发软,似是无力支撑娇躯,偏偏黯然漆眸却又露出一丝隐忍来。

  待到了次日,还未等宫里透露出任何消息来,侯府便已又闹得天翻地覆。

  庄氏在老太太跟前哭闹,定要要乔姨娘带着嫡长女凌琴进宫才是正理,老太太抚眉直说烦心,袁青枫阴沉下脸看着庄氏,庄氏恍若未觉。

  齐氏坐在那里,气定神闲地看着庄氏朝乔姨娘发难。林姨娘站在她身侧递了一杯热茶,乔姨娘站在另一旁,微垂着头一言不发。

  庄氏逼着乔姨娘带凌琴进宫,凌琴颜面上有些不光彩,扯了扯庄氏的衣袖,见庄氏执意如此,便借故出了房门。

  曼书沉不住气,站起身来说道:“大姐是嫡女不假,可到底不是二房里的,德妃娘娘既然要姨娘带着人进宫,又怎么可能有要她带着别人的女儿进宫的道理?”

  齐氏瞪了曼书一眼,低喝道:“在老太太跟前,顶撞你大伯母是何道理?难道又忘了上次的惩戒?”

  曼书微怔,怯怯地住了口,转过身拼命朝蕴画使眼色,蕴画只作未见,侧过头去,正好看见妍棋一动不动地坐在暗影处,神色木然,手里却狠狠地绞着帕子,似是在挣扎犹疑着什么。

  齐氏笑着说道:“老太太何必忧心?既然是德妃娘娘亲自许给乔姨娘的恩典,此事须问过乔姨娘自己的意思才是。乔姨娘,你属意要带谁进宫?”

  袁老太太见齐氏这样朝乔姨娘发问,不禁蹙眉,她心中本也是忧虑,如若叫乔姨娘带着凌琴进宫,凌琴身份自是可以担当的,可是两人之间却少了些亲缘,如若叫乔姨娘带着曼书、蕴画其中的一个进宫,只怕让人笑了靖远侯府没有规矩,任凭姨娘带着庶女出来招摇。

  既然连自己都不能决断,又怎么能要乔姨娘做出适宜的抉择呢?

  如若乔姨娘说带着凌琴进宫,那必是违心,如若乔姨娘说带着曼书、蕴画其中一人进宫,那必是私心,她这些年来在侯府谨小慎微的安稳度日,为的就是博一个好名声,又怎么可能在这件事上让别人丧失观感?

  乔姨娘走近齐氏,低眉顺眼的说道:“这些杂事让老太太、老爷烦心本就是我的罪过,如今太太持家,不如就让太太做主吧,太太叫我带谁进宫我便带谁进宫。”

  齐氏见乔姨娘使出阴招,将战火引到自己身上,恼恨之际不由说道:“这我可不敢做主,一来这事关侯府的体面,本不是我一人说了算的,二来我可没有做妃子的姐姐可倚仗,只怕指错了人做错了事落得一身是非。”

  袁老太太抿了一口茶,单单撇了齐氏一眼,似是不甚经意地说道:“既然乔姨娘要听你的意见,那你就说说看,你觉得乔姨娘带谁进宫合适?”

  齐氏见袁老太太发问,未曾想好应对之言,却又不敢顶撞,心中暗恨,一时有些发窘,僵在那里。

  蕴画见状,于是上前说道:“德妃娘娘只说要带着袁家小姐进宫,又没指明一定要带着哪位小姐进宫,更没指明是带着几位小姐进宫,那么,姨娘完全可以带着咱们姐妹几个一起进宫。”

  此话一出,首先出言附和的是庄氏,只要凌琴能进得了宫门,她岂有不愿之理?

  袁老太太看了蕴画一眼,神色间浮起难以言喻的笑容,静等着蕴画下文,谁知蕴画却悄悄地退了回去,不再吭声。

  庄氏笑着说道:“都说小孩家家的看事更透彻,蕴画自是个聪慧的,说的也不无道理,既然这么难做出抉择,不如就都带进宫去。”

  稍远侧,从来都是静若无声的妍棋,却突然出声,说道:“对,大姐一定要进宫才是。三妹、四妹年纪都小,还不着急操心亲事,妍棋是个愚钝的,没有身份抛头露面。可是大姐不同,是嫡女,又适龄,进了宫让各位太太瞧瞧,保不定就有看上的上门来提亲。到那时,大姐定会挑到一门好亲事。”

  妍棋话音一落,众人起初的惊愕渐渐消失,转头望向庄氏,庄氏干瞪着眼,一时还未回过神来,过了片刻才朝妍棋起怒,碍于老太太在场,才没有出手教训她。

  妍棋一语道破庄氏的心思,岂能不招她记恨?

  齐氏冷笑,说道:“大嫂何意?到底是要我还是要乔姨娘将凌琴、妍棋带进宫去?”

  齐氏的话便是问题关键,中宫设宴,皇后定会宴请有诰命在身的大臣家眷,袁老太太年岁已大,平日里又极少出门,再加上老太妃们所剩无几,宫里相识的旧人无多,自然不喜多往宫里走动。

  所以,整个靖远侯府便只有齐氏可以有出席中宫宴请的资格。现加上因德妃而恩典加身的乔姨娘,两人便要在带进宫去的袁府小姐们之间做个抉择。

  “淑蓉进宫时,带着凌琴、妍棋,玉贞进宫时,带着曼书、蕴画,如此一来,既周全了德妃之意,又不会惹下太多闲话。”

  袁青枫自是看得明白,如若乔姨娘进宫,定是选择带曼书、蕴画,如若齐氏进宫,也定会选择带着蕴画,所以不如由他来安排。

  正在这时,绣屏从门外进来在乔姨娘耳边低语了几句,乔姨娘打发她出去后,轻笑说道:“刚才德妃娘娘让人带话给我,要我带着曼书、蕴画进宫便是,如此,正合老爷之意。”

  齐氏坐在那里,脸色不佳,蕴画知她心里苦楚,却又安慰不得。

  此时,袁老太太才出声道:“乔姨娘,德妃虽有恩典给你体面,让你可以带着曼书、蕴画进宫赴宴,但你毕竟只是个姨娘,凡事不能越过太太的尊荣去。如若我听闻你在宫中有任何逾越之事,断不能轻饶了你。”

  看到袁老太太对乔姨娘的敲打,齐氏面色才稍缓些,乔姨娘低声应下,依旧微垂着头默不吭声。

  众人退散之时,蕴画听见庄氏要叫妍棋去她房里,妍棋顿了顿,故足勇气扬声说要回去看大周姨娘病情如何,在人前那庄氏只怒却不得发作,妍棋得以脱困,暂时避过这一劫离开。

  蕴画才回到房中没过多久,齐氏便派了人过来给蕴画量身置办新衣,又送来两套首饰和一应物品。

  因怕侯府四位小姐不懂宫中规矩露怯,于是袁老太太又让苏妈教习宫中简单的规矩,与人行礼请安,应退言语。

  苏妈平日里虽极少呵斥丫鬟婆子们,却从无有人小瞧于她,这倒不是缘于她在老太太跟前伺候的缘故,而是因为她为人公正敢于直言。

  凌琴得知能够进宫后异常欣喜,对于苏妈教习的规矩表现出极大的热气与兴趣来,妍棋始终木讷,轻易不出声,蕴画也只有在她顶撞庄氏的唯一一次中,看出她异于常人的狠绝神色。曼书也不甚开心,她本想磨得乔姨娘只带自己一人进宫,压根想不到齐氏也可以进宫,并且齐氏与乔姨娘是带着琴棋书画四姐妹一起进宫的,所以她对于自己不能出挑很失望。

  唯独蕴画,也说不得是乐意还是不乐意,只是跟着苏妈学着,极少出错,也极少认真,一遍遍敷衍过去了。

  一次歇息时,曼书无意间泼在了凌琴身上一些茶水,凌琴瞪了曼书一眼,回房去换衣,妍棋转过身去邻侧的院落中看望大周姨娘,曼书百无聊赖,便去旁边的书房里翻看着。

  蕴画见整个屋子里就只剩下苏妈一个人,轻声笑了笑,还未等说话,便听见苏妈有意无意地说了句:“四小姐只怕是早已知道太太也会进宫,所以才想出要侯府四位小姐都进宫的主意吧?”

  蕴画眨了眨眼睛,只做没听懂的,苏妈仔细端详着蕴画,见她神情若水,又故在年幼,于是便没有追问。

  蕴画暗叹,苏妈说的何尝不是?正因为自己弄清了,知道自己定然会进宫,所以才放弃抵触,顺其自然地随着事态发展而变。

  那一天终于到来,侯府上下紧张筹备着,大到给各宫妃嫔备下的礼物,小到蕴画头上的发簪,袁老太太和齐氏事无巨细地操持着,生怕有所遗漏贻笑大方。

  蕴画也有些紧张,毕竟要去的地方是皇宫,是令天下女子倾慕而向往之地,在那里凭着宫斗厮杀争得一席存活之地,得帝皇恩宠,保家族兴旺不衰。

  虽有嶙峋白骨,虽有残骸热血,掩藏在繁华迤逦的宫殿之下,用人世间用至高无上的权力去渲染纷繁沉寂的无边岁月,遮掩一段无从诉说的残颜苍白。

  这皇宫,或许有爱,已步入结局,或许有爱,已消失殆尽,总之,无一世长久可言。

  来此,或者享一世荣华,死。或者甘于平庸孤苦终生得以苟存,活着便也是死了。死虽是每个人难逃的宿命,是每个人行至生命尽头的终结,却从无后宫这般凶险阴狠,如履薄冰也未必能留存性命。

  死便是皇宫永恒不变的主题曲,

  皇宫虽不若曼书所言,黄金作砖琉璃作瓦,满地珠玉琳琅满目,可也是瑰丽如画、肃严庄敬之宝地。

  晟帝乃是在宫变中被拥立登基,正当盛年,自登基以来励精图治,亲民廉政,十数年光景过去已是百姓安康、富乐平和。后乃是镇国公府上的嫡长女赫连氏,得先帝指婚入主中宫十七载,育有二皇子和两位公主。

  赫连氏在后宫一向以贤良淑德自居,不喜奢华,偏又喜欢热闹,所以经常在后宫设宴邀请亲贵大臣家眷入宫相聚,但是往年赫连氏极少召集这么多人进宫相聚,所以齐氏也极少在应邀之列。

  这次,齐氏带着凌琴、妍棋坐在一辆马车上,乔姨娘带着曼书、蕴画坐在另一辆马车上进了宫门,同行的还有珊瑚、绣屏、红玉、蜜柚几个服侍丫鬟。

  刚进了赫连氏的澄瑞宫,曼书按捺不住欣喜,便左右四顾指东指西地看着,乔姨娘忙去拉她的手,齐氏趁机在蕴画耳边叮嘱了几句,要她一定要谨守宫规,不能惹出是非。

  宴会并未正式开始,赫连氏还未出来,各位太太、小姐们都凑在一旁说话,有心的太太们便会格外注意适龄出嫁的小姐们,而那些小姐们就格外注意自个言行举止,以期能够在外留下好声名。

  凌琴便是其中一位,她见有位圆脸太太搭讪齐氏问起自己,稍显羞涩地坐在一侧不言不语。齐氏被那位太太缠得心烦,所以就没有注意到乔姨娘、蕴画这边的动静。

  没多一会,便有一位宫女走近乔姨娘,说德妃娘娘要在惊鸿殿见她,要她带着两位小姐一并过去。乔姨娘本想知会齐氏一声,见齐氏还在应酬那位圆脸太太,宫女又催得急,便带着曼书、蕴画跟着宫女去了惊鸿殿。

  惊鸿殿内,不同于澄瑞宫庄重典雅,而是极尽奢华,廊柱上卷着金箔,香炉也是金丝镶嵌的富贵流云花纹,就连德妃小指上戴着的指套也是镶金嵌玉。

  曼书咋舌,瞪圆了眼睛只顾四处看着,蕴画见状心中也是讶然不已,这德妃宫中奢丽至极,看来在后宫之中竟是盛宠不衰。

  德妃与乔姨娘相见,执手未语泪凝噎,蕴画抬头看去,那德妃虽育有两子,却仍旧有着顾盼生姿的风韵。

  德妃身边还坐着一个十二三岁年纪的少年,浓眉大眼,脸上还露着两个梨涡,颇有些好奇地看着曼书、蕴画。

  德妃拉着乔姨娘的手一并在坐在榻上叙话,德妃进宫时乔姨娘还年幼,那时又不得宠,后来听闻乔姨娘进了靖远侯府做妾之时,也曾窝火恼怒过,却不得相助。

  幸得德妃接连诞下三皇子、七皇子后,又一味恭顺温良,渐渐得晟帝宠爱,乔家势力也跟着水涨船高。待乔家与乔姨娘之间稍缓和些,德妃便选择在乔姨娘生女之时送去贺礼,以期能让袁家有所忌惮,能够厚待乔姨娘。

  “玉贞,咱们姐妹这些年没见,可有多少话要说?”德妃拉着乔姨娘的手,仔细看她,说道,“你怎么这样清瘦,难道那靖远侯待你不好?”

  “不,侯爷待我很好。”乔姨娘低声答道。

  德妃叹气,说道:“皇上在朝元殿设宴之时,我也曾远远瞧过那袁青枫一眼,又让人打听过他的为人,不过也是一般的凡夫俗子,怎的会令你那般痴迷,做出那等轻狂之事?”

  “说来说去,总是逃不过一个缘字。任凭别人有千般万般的好,我也只喜欢他罢了。”乔姨娘声音低若未闻地说道。

  突然,德妃朝底下的曼书、蕴画看了一眼,乔姨娘赶紧让两人朝德妃行礼,曼书还在看着廊柱上的金箔,被蕴画扯了扯后襟一同拉着跪下,骇了一跳,慌忙跟着行礼。

  德妃看了身旁的宫女一眼,那宫女转身进了内室,从里面捧出两个锦盒来,分别赐予曼书、蕴画,曼书、蕴画又谢了礼略过不提。

  乔姨娘看了眼德妃身边的男孩,笑着说道:“这定是七皇子了,怎么不见三皇子?”

  德妃笑着回道:“鸿泽被皇上召去了,说是要考考他最近的功课如何,如若不得力,少不得又是一顿罚。”

  那七皇子鸿洵说道:“三哥平日里那么用功,哪次因为功课被父皇罚过?”

  德妃戳了七皇子鸿洵的脑门一下,嗔怪道:“你呀,就是顽皮,十样心思倒有七样用在玩乐上,如果你读书有你三哥一半的用功,我便每日守在佛堂里念经也甘愿。”

  鸿洵见被母妃责怪,就想开溜,谁知德妃却叫住他,说道:“你三哥没回来之前,你哪里都别想去。他临走时说过,等回来还要考你的功课做得如何。”

  鸿洵苦着脸,不甘地说道:“母妃,三哥自己还要父皇考量,又怎么能来考我呢?”

  德妃板着脸斥责他,说道:“便是这样,如若你连你三哥这关都过不了,又怎么能过那父皇那一关?又怎么能让皇上垂目于你?”

  鸿洵低声说道:“只要父皇肯垂目于三哥便好了,我又不稀罕什么太子之位,才不管这些。”

  德妃正要沉脸呵斥,见乔姨娘轻轻摇头制止,于是只好作罢。

  德妃见乔姨娘妆容已被泪水冲残,于是带她进寝室重新梳妆。宫殿上,只留下七皇子鸿洵,与曼书、蕴画。

  鸿洵自幼极少跟一般大小的女孩儿一起玩耍,于是见到蕴画曼书这对可人儿,自是兴奋异常,非要嚷嚷着要带着两人在宫里转转,那些宫女们拦也拦不住,待到进去知会德妃之时,鸿洵已拉着曼书、蕴画出了惊鸿殿。

  蕴画本不愿跟着鸿洵乱走,可是见曼书兴致勃勃,又不放心丢下她一人再惹出祸端,于是只好跟在两人身后,听鸿洵指指点点地介绍着皇宫布局与景致。

  “瞧,如若三哥回来,定会走这条路。咱们朝这边走,去迎一迎他,”鸿洵说着便领着曼书顺着竹林小径走去,蕴画跟在后面默默无言。

  走了一半的路,或许鸿洵也不敢再往前去,就坐在水湖边的青石上歇着,说道:“时候还早,三哥还未从父皇那里回来,咱们再等一等。”

  曼书坐在鸿洵身旁的青石上,鸿洵看了看仍旧站在原地的蕴画一眼,拍了拍身旁的青石,说道:“你也来坐呀,这日头晒了一上午,不冷的。”

  蕴画正待走过去,见远处竹林深处突然闪过一个青色衣衫的人影,瘦削挺拔,瞧不清眉目,却没来由地有些熟悉,一时有些发怔。

  鸿洵只当蕴画怕脏,于是拿出一方帕子铺在身旁的青石上,说道:“这样便不脏了,来坐下吧。”

  蕴画见鸿洵眼神明亮清澈,微微笑着露出两个梨涡,觉得这个男孩身上有股干净善良的气质,于是也不推脱,上前坐在他的身侧。

  没过多时,鸿洵突然指着竹林深处闪现出来的身影大叫道:“是我三哥,你们瞧,那便是他。”

  待那人身影走近,蕴画才看清,不过十四五年纪,却足足高了蕴画两三头不止,身材颀长挺俊,狭长的丹凤眼半眯着,打量了蕴画一眼便瞥开了视线,面无表情得朝一旁看见他欢喜雀跃的鸿洵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我不是告诉过你,今日除了母妃的惊鸿殿,你哪里都不能去?”

  鸿洵笑容僵在脸上,在惊鸿殿里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神色,在三皇子鸿泽面前消失殆尽,他喃喃说道:“姨娘带着两位妹妹进宫,我就是想带着她们在这附近转转……”

  “来便来了,那也值得你带着出来闲逛?”

  三皇子鸿泽话音一落,曼书和蕴画都各自惊起,鸿洵有些惊惶,却护在曼书、蕴画身前,说道:“她们总归是咱们亲姨娘所生的妹妹,与咱们有血缘至亲,三哥,你,你不能那么说。”

  鸿泽眸子一紧,如同寒月冰潭,泛射出清冷的光泽,当即令鸿洵矮下声音来不知所谓。

  蕴画见三皇子鸿泽话虽尖刻,神色淡漠,却丝毫未带半点清傲,不禁也有些诧异这位三皇子平日里到底是如何为人。只是蕴画虽看着他,见他眼光也不曾落在自己身上,却仍旧感觉到一股压抑之感,令人有些透不过气来,心神慌乱,这还是蕴画自穿越以来从未尝过的感觉。

  “还不快跟我回惊鸿殿?”鸿洵低喝道。

  鸿洵似乎对于这位兄长一向敬畏,虽心有异议,却不敢反驳,正待起身离开之际,脚下一滑,便从青石上后仰了过去。

  如此便也罢了,那鸿洵失足落水之际,半空挥舞的手却不妨抓住了蕴画的衣襟,蕴画连半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被扯得一同摔了过去。

  三皇子鸿泽眸中寒光一闪,推开慌乱惊叫不停的曼书,伸手过去搭救之时,却只抓住了蕴画的半角衣袖,裂帛清厉之声过后,便是两声“扑通”落水声。

  冰凉刺骨的湖水顿时淹入口鼻,蕴画本是会水的,却因为被七皇子鸿洵死死拽着胳膊,再加上衣裳穿的厚,洇湿了水越发沉重,竟然无力举臂,不过片刻便吞了一口冰水。

  岸上,三皇子鸿泽朝惊慌失措的曼书低喝道:“还不快去叫人?”

  曼书一愣神的功夫,便见鸿泽毫不迟疑的跳进了水湖中,彼时,鸿洵稍嫌沉重的身子已经将身量纤弱瘦小的蕴画拖进了水中,蕴画本想挣脱开鸿洵紧握着的手臂,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澈净水下,三皇子鸿泽伸臂去揽住七皇子鸿洵,想要将他带出水面,可是鸿洵却抓着蕴画的胳膊死死不肯撒手,害得鸿洵一只手根本无法托起鸿洵和曼书两人的身躯。

  蕴画看到鸿泽入水相救起初先觉得心里踏实安心,不过片刻审时度势,心下一凛,竟是骇极。

  果然,三皇子鸿泽果断地朝蕴画猛力一推,七皇子抓不稳蕴画的手臂,蕴画惊骇之下在水中胡乱得抓着,不妨却扯下了什么东西,紧紧握在手中。蕴画张嘴又吞了几口水,几欲窒息,慢慢朝水底沉去。

  蕴画从无体会过溺水的感觉,那一刻胸口处却没来由得被重重一击,不知是溺水的痛苦,还是被鸿泽那毫不怜惜的一推,痛到极致,只觉得茫然麻木,似是踏破尘世迷津岁月的玄妙虚空,沉沦,挣扎,沉沦,放弃……

  待到蕴画醒来之时,已是傍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见自己卧在一张陌生的榻上,而蜜柚半倚在床榻前支臂假寐着,听见蕴画的动静,睁眼惊喜喊道:“四小姐,你终于醒过来了。”

  蕴画强撑着坐起身,四处看了看,蹙眉说道:“蜜柚,我们还在宫中?”

  蜜柚点头,帮蕴画披上外衣,又端来一杯热茶,说道:“是,小姐落水后一直昏迷不醒,德妃秉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派了御医为小姐诊治过,见一直无起色,于是便暂时留在德妃娘娘的宫中,待身子好些才出宫回府。”

  “太太和姨娘都回去了?”蕴画抿了一口茶,问道。

  “是,门禁之时才回的。德妃嘱咐太太和姨娘放心,定会好生照看小姐,待小姐身子好了就送小姐回府,毕竟事情真相水落石出,小姐是受七皇子拖累才落水的……”

  蕴画听到这里,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打住蜜柚,问道:“蜜柚,你刚才说什么?什么事情真相大白?”

  提到此事,蜜柚一脸的不忿,说道:“小姐与七皇子落水后,三皇子入水去救之时,三小姐跑回来说是四小姐将三皇子推入水中的……”

  蕴画微怔,胸口被水呛得生痛,轻咳了一声,气道:“三姐呢?也回府了?”

  蜜柚撇了撇嘴,说道:“才没呢,三小姐看四小姐得以留在宫中,非要说自个也要留在宫中陪着您,任凭太太和乔姨娘如何劝也不听,德妃无法,也只得将三小姐一并留在宫中,这会子估计正陪着德妃用晚膳呢。”

  蕴画下了地,身子虚弱,手脚还有些无力,正巧门外有宫女送来汤药,就着蜜饯锁眉一口闷了下去。

  “娘娘命红绫送药过来,如果见小姐醒了,便着人再送过晚膳来在房里用,好生休养着,娘娘晚些时候会过来看小姐。”

  蕴画仔细看去,见这位正是去澄瑞宫引着乔姨娘与己见德妃的宫女红绫,于是微微朝她笑了笑,说道:“麻烦回去告诉德妃娘娘,不敢辛劳于她,就说我已无大碍,待身子稍好些便去向娘娘请安。”

  “小姐客气了,红绫告退。”

  待到红绫离去,蕴画才露出一丝疲惫和虚弱来,朝蜜柚问道:“蜜柚,我落了水,是被谁救上来的?”

  “是三皇子……”

  蕴画自然不会忘记被三皇子鸿泽用力推没水中那一幕,她只以为自己逃不过那一劫,会溺死在皇宫水湖中,谁知竟会获救苏醒,而救自己的人,竟会是当时狠绝弃自己性命不顾的人。

  蜜柚递给蕴画一枚通翠莹泽的玉佩,说道:“四小姐,这玉佩是从哪里来的?四小姐自从被救起后手里便攥着这枚玉佩不放,蜜柚不敢声张,还是等德妃娘娘、太太和乔姨娘都离开后才将四小姐手里的玉佩拿走藏了起来。”

  蕴画仔细打量着玉佩,只见玉佩中写着一个“泽”字,料着定是三皇子鸿泽的玉佩无误,心下有些不是滋味,将玉佩又递给蜜柚,说道:“记得明天给三皇子让人送回去……”

  蜜柚接过那枚玉佩,小心地收好,又将事情过往详尽地说给蕴画听。

  原来,三皇子鸿泽将七皇子鸿洵救起之后,平方在青石之上,用力按压了他的腰腹,见他只是吐出几口水来并无大碍,于是放心下来。

  彼时,众侍卫已经闻声而来,隔着才不过几丈距离,一旁的曼书见状,拉着三皇子鸿泽的衣袖,急道:“泽哥哥,就让侍卫们来救四妹吧。”

  三皇子鸿泽冷冷地看她一眼,甩开她的手又拧身扎进冷水中。

  德妃和乔姨娘赶到时,看到的场景便是七皇子鸿洵躺在青石上,众侍卫在水中捞寻着,而水面上却不见了三皇子鸿泽和蕴画的身影……

  德妃恸哭,乔姨娘紧紧搂着曼书惊慌地站在一侧掉泪,赫连氏得到消息也率众妃嫔赶了过来,下令众侍卫一定要将三皇子和蕴画救起。

  也不知过了多久,水湖上突然乍起涟漪,三皇子鸿泽托着蕴画软软的身子露出水面,一步步朝岸边走去,蕴画嘴唇青紫,面无血色,已是昏迷了过去。

  皇子无故落水,自然要追查事情根源。赫连氏喝问之下,才知当时只有鸿泽、鸿洵、曼书和蕴画在场,而德妃已经让鸿泽回去换衣,又派人将鸿洵和蕴画带回惊鸿殿安置,赫连氏能问的也只有好端端的曼书而已。

  “哀家问你,你如实答来,如若不能道出真凶,哀家将你也一并惩戒。”因是赫连氏设宴之日鸿洵落水,她怕晟帝追究下来担当责任,于是问话不免有些过于声色俱厉。

  乔姨娘拉着曼书跪在地上,曼书惊恐,却只听明白赫连氏的字面意思,一定要道出真凶,否则便将她也一并惩戒,在赫连氏冷冽目光下,曼书颤声答道:“是四妹将七皇子推进水里的……”

  此言一出,德妃怔愣,乔姨娘惊惧,一旁的齐氏大惊失色,失声说道:“不可能,蕴画不可能做出此事,曼书,你休得胡言乱语。”

  “是曼书亲眼可见,错不了的。”

  曼书硬着头皮答道,见赫连氏目光越发阴寒,惊恐之下又补充道:“不信你们就问三皇子……”

  此时,三皇子鸿泽正换衣回来,曼书跪步上前扯着鸿泽的衣袖,急切说道:“三皇子,皇后娘娘说如若道不出真凶,便要拿我问罪,你快些告诉皇后娘娘,是四妹将七皇子推进水里去的。”

  赫连氏问道:“鸿泽,你告诉哀家,此事是不是靖远侯府的四小姐所为?”

  满场静寂无声,都在等待三皇子鸿泽答话,德妃蹙眉,乔姨娘焦急万分,而齐氏却生生跌入痛苦深渊一般无力挣扎,静候死神徘徊在身侧,蕴画如若果真做出推皇子落水之事,落下谋害皇子之罪,那么便难逃一个死字。

  只见三皇子鸿泽淡淡说道:“不是四小姐所为,是七弟顽皮,一不小心滑倒又将四小姐拽进了湖中。”

  乔姨娘松了一口气,齐氏挺直了脊梁,后背已是冷汗淋漓,回转过头望着有些呆滞的曼书,只觉得怒火中烧,恨不得上前抽她一个耳光。

  既然事情水落石出,不过就是一场简单纯粹的意外,赫连氏又将目光锁定在曼书身上,叱问她为何要将真凶的罪名安在自己的妹妹身上。

  曼书不知如何作答,求救似地去看乔姨娘,可此时,乔姨娘纵有千言万语也难以替她说出口。

  德妃见状,本想为曼书开脱几句,谁知,此时便见一人盈盈拜倒在赫连氏跟前,说道:“凌琴叩拜皇后娘娘。刚才三皇子也说了是七皇子不小心掉入水中,三妹恐是怕娘娘责怪于七皇子,才一时口快将真凶说成了四妹。三妹无知,不知这项罪名能置人于死地,否则怎么也不会口出妄言,还请皇后娘娘明鉴。”

  站出来为曼书说话的人,正是凌琴,她本是侯府嫡长女,身份尊贵,性格又大方爽朗,说起话来也不含含糊糊,自能让人有三分信服,这席话下来赫连氏面色上才稍有些缓和。

  “哀家且不管你这番话,是真是假,单凭你站出来能为你妹妹开脱,便能证明你是个有几分情义的女子。所幸有惊无险,七皇子无碍,你妹妹也只是受了些惊吓。罢了,今儿个哀家看在你的面上,就不追究了。”

  如此一来,赫连氏又率众妃嫔回到了澄瑞宫。

  因为蕴画还在昏迷,赫连氏特下恩旨,可以允靖远侯府家眷不必赴宴,留守惊鸿殿照看。

  凌琴跟在齐氏身后,默然不语,心中未尝无憾,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遇却不能握在手中,终于是与澄瑞宫无缘。

  齐氏、乔姨娘守在蕴画床榻前,见御医说蕴画不过是一时惊吓昏迷过去,并无大碍,才放下心来。

  七皇子鸿洵很快便醒转过来,嚷嚷着要过来看蕴画,德妃不允他还是死缠着,在看到三皇子鸿泽漆眸寒星射过来,才喃喃地低声说道:“要不是三哥一把推开了蕴画妹妹,我早拉着她一起上来了,否则又怎么可能害得蕴画妹妹昏迷不醒……”

  闻言,三皇子鸿泽面色依旧冷冽,又看了鸿洵一眼,直把鸿洵看得毛骨悚然才离开。

  门禁时刻很快到了,齐氏和乔姨娘不便留宿宫中,于是德妃派人将一行人等送出宫。齐氏见德妃允曼书留在宫中,临走时又特地嘱咐了她几句,并警告她蕴画再出意外,定不会饶她云云。

  德妃不放心,于是让红绫也跟着过去照看蕴画。到了傍晚,便带着鸿洵、曼书一起用膳,因不见三皇子鸿泽,便又让人去寻。

  蕴画喝了药,自觉身子松活些,因心感不安,于是让蜜柚加了件披风,便走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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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美人谋宫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