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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美人谋》 作者:闻情解佩

第19章 :齐氏的叮嘱

  乔姨娘听说了蕴画的事,让小丫鬟来瞧过,蕴画简单问了几句绣屏的伤势,那小丫鬟只说绣屏伤势很重,卧在床榻上一直昏迷着,蕴画便带着荔枝又去了乔姨娘那边。

  乔姨娘在房中,见蕴画进来,于是忙命人奉茶拿些点心过来。

  “曼书又过去闹了?她就是个不省心的,待她回来我定会好生说她一番,你别往心里去才是。都是姐妹,互相担待点才是。”乔姨娘说道。

  “姨娘请放心,她只要不闹腾地过分,我便容得下她,不计较就是了。”

  蕴画淡淡说着,流露出一副洒脱自若的神色,乔姨娘却分明看得清她眼中的疏淡,那是一种客气相敬。

  蕴画说道:“姨娘,往后还需再谨慎些才是。沈姨娘和林姨娘虽受了罚,老太太却始终没有将她们打发出去,这意味着什么,姨娘该是清楚。”

  乔姨娘心里一动,沉吟半晌,竟朝蕴画低声说了句:“画儿,谢谢你。要不是你当日为我奔波,既请来太太求情,又出府寻你父亲,或许……”

  “姨娘且莫这般说,这十几年相处总是有感情的。”蕴画这句话自是有几分玄机,她既没有说是乔姨娘所生,也没有说乔姨娘养育恩情,毕竟在大家族中,只有嫡母才有资格当得起养育恩情这几个字。

  所以,即便蕴画将话说的这般疏淡,乔姨娘心里只是感慨,却不会生疑。

  不一会儿,外间小丫鬟探头探脑地给乔姨娘递过了一封信,乔姨娘随手拆开来,看了几眼,露出惊喜神色,紧紧攥着手里的信笺,喃喃说道:“太好了,太好了……”

  蕴画有些讶然,见乔姨娘这般失态,心里猜想定是与德妃有关,果不其然,乔姨娘笑着对蕴画说道:“画儿,过几天我带着你和曼书进宫……”

  蕴画微怔,心里了然,这些年德妃因为凌琴之事,与乔姨娘一直不曾亲近,逢年过节派人送来些东西,却极少乔姨娘召进宫里去相见。

  乔姨娘乍然见看到信,怎么会不惊喜若狂?乔姨娘紧忙让小丫鬟去请袁青枫过来,蕴画见状,便起身辞了去了绣屏的房间。

  蕴画进去的时候,绣屏还在昏迷着,两个小丫鬟守在跟前,张大夫也刚巧在,张大夫唤过蕴画,蕴画下意识地看他手,见他双手空空如也,有些失望地舒了一口气。

  “四小姐。”

  “张大夫,怎么没见你去问我要那个锦盒?”蕴画迟疑半天终是问道。她早便写好了回信,只等张宾过去拿,谁知这一等便是好长一段时日。

  张宾回道:“他让人将锦盒交给我时,说不必再从四小姐这里拿回锦盒。”

  蕴画心里一沉,随即又有些苦笑,没有再言语,便转身离开。蕴画告诉自己,或许当时猛然间心里的失望,不过就是因为早已习惯了这般书信往来鸿雁传书的感觉,如今生生断了,才有些不适应罢了。

  又这般过了几日,乔姨娘又让人来说,要蕴画准备下明日跟她进宫,同行的还有曼书,却无妍棋。

  蕴画问有无跟老太太说过,那小丫鬟只说没有,蕴画便动了心思,亲自过去说几句话不也是一样?|

  蕴画去跟老太太说,还未待等进老太太的房门,便听见老太太朝苏妈说道:“记得,这几日谁也不要帮着云裳打扫佛堂,她愿意打扫,往后便让她一个人打扫便是。”

  “可是,老太太,我看云裳面色越发难看,身子也有些迟钝……”

  “她便这般娇贵,还非要给青枫做妾?外面多少好人家她不肯嫁,便非要与淑蓉串通一气,挤进了袁家的门。这些年来,青枫几乎每日都宿在她房里,她都没有子嗣。这要在别的人家,早远远地打发卖掉了。”老太太似是积怨未消,仍旧有些发怒。

  “老太太,我在外面听说了一些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太太斜睨苏妈一眼,说道:“你在我身边服侍这么多年,从不是唯唯诺诺的模样,怎么今日还吞吞吐吐起来?”

  苏妈叹道:“我是听说,二姑奶奶在魏家并不好。”

  老太太诧异,抬头问苏妈道:“青桐平日里送信回来只说夫家安顺,夫妻又恩爱,不光我放下心来,即便是沈老姨娘也是心安的。你是从哪里听说她过得不好的?快些讲我听听。”

  “我也是听人说,只说姑奶奶嫁给的那个刑部江东清吏司郎中魏成雄魏大人又官生一级……”

  苏妈还未等说完,老太太便抢着说道:“这是好事啊。”

  苏妈无奈叹道:“可是魏大人的顶头上司要做主将女儿许给他……”

  “哦?”老太太沉吟说道,“青桐虽不是出自我怀里,可是自小便在我身边养大,沈老姨娘只是懦弱糊涂的,不生事,也不管事,这家里有她没她都一样,指望她为青桐撑腰说话是万万不能的。苏妈,你去送我房里的那盒人参拿出来,再多收拾几样东西,找个底实人一并送到魏家去,并关照这人一定要找个借口多在魏家呆几天,好歹要看出这魏家些许眉目来。”

  苏妈当即有些领悟,于是便紧忙着人安排人去做了。

  蕴画沉吟一番,又折道去了齐氏房里聆训,齐氏正有些恹恹。因乔姨娘遭过这一劫,云裳与林姨娘又使了坏,袁青枫对乔姨娘格外体贴,接连在她房中宿着。

  齐氏便有些后悔,争宠夺爱事小,夺嫡妻正位事大,如若乔姨娘翻身,凭仗着袁青枫格外恩宠,再加上德妃又对乔姨娘态度缓和,终究是是一害,

  “这次是你与曼书两人进宫,曼书如今是镇国公府的嫡孙媳,已不必再愁姻缘之事,可是你还未卜前程。所以,画儿,你要谨言慎行,万万不可出任何差池。进宫自是会比寻常家女儿多一些出路,可是但凡不要牵扯皇嗣还是不要去牵扯。别人怎么想我管不着,在我心里,只要你能许到一个好人家,便是我的造化了,否则这一生我也难安,哎……”

  齐氏语重心长,言语中处处透露出丝丝关切,让旁人难以觉察到,蕴画却是明白的,心里热热的,上前握住齐氏的手,没有说话。

  在齐氏心中,蕴画一直内敛安静,从不形色在外,这次突然流露出感动热切的神情,倒令她吃了一惊。

  “画儿,不管将来如何,你要晓得,我做一切都是为了你和应年。”

  蕴画倏地抬眼看向齐氏,齐氏猛然间知道自己失言,当即要岔开话题,蕴画心里不忍,紧紧握着她的手,低声说道:“画儿明白,太太不必忧心,这样过下去也就罢了,如若有人要欺到太太和应年头上,画儿必不饶她。”

  母女俩说着话,严妈正从外间进来,见蕴画和齐氏紧握双手亲热模样,一时竟红了眼眶,蕴画离开之后,严妈对齐氏说道:“不枉太太对四小姐的一片苦心……”

  齐氏心里也是一阵唏嘘,又惊又喜,惊的是怕蕴画看出端倪来,喜的是蕴画对自己说的那一番话,让她由衷地有些安心。

  待到次日,蕴画、曼书与乔姨娘坐在同一辆马车上去往皇宫。

  比起蕴画、曼书,乔姨娘神情格外激动些,手一直紧紧抓住车厢,默默不语。曼书只是觉得进宫新奇,临行前还问过赫连誉会不会也进宫,她是心心念念盼着能与赫连誉见一面,一直未得偿心愿。

  而进宫对于蕴画而言,自是又有不同的意味。那初见时冷漠淡然的狭长凤眼,宛如惊鸿一瞥,瞬间便令心口揪得紧紧的,溢得满满的。

  落水时果断将自己推离又折身相救,月色下拒接玉佩叮嘱蜜柚待自己离宫后再递还给自己,在二皇子掉落高台下舍身相救咳出鲜血来,在自己小心翼翼地递给锦帕后面无表情地用了,只紧紧握在手里却不曾归还……

  或许仅仅就只有这样的印象,或许仅仅就只有这样的相遇分离,他已离宫多年,进宫也不会再见,再见也不会有怎样的交集,不是吗?

  人生路上有很多过客,在自己心口上划下或深或浅的伤痕,时间久了,便慢慢愈了。再或者,便分不清那些过客的面容,甚至模糊整个青葱岁月。

  就这样思索着,便进了宫,出乎蕴画意料,德妃竟在惊鸿殿前相候,乔姨娘紧忙疾步上前,姐妹俩相见眼眶泛红,乔姨娘强忍着激动心情上前欲给德妃行礼,德妃忙扶住她,颤声说道:“快起,快起……”

  蕴画、曼书上前给德妃行过礼,德妃笑着唤她们起来,说道:“几年不见,都已经出落出这么个好模样,快过来,且让本宫仔细看看才是。”

  众人均进了惊鸿殿,德妃命红绫奉茶赐座,红绫笑着说道:“三小姐跟四小姐品貌均佳,不过,论起相貌来,三小姐跟娘娘还有些像呢。”

  德妃听红绫这样说罢,竟当真朝曼书、蕴画细细看过去,那德妃眼神犀利,蕴画心里一惊,忙有些不自然地低垂下头。

  正在忐忑之间,德妃竟轻咳了几声,初始还能控制,到后来便咳得面色涨红,红绫捧着茶服侍德妃喝了几口,乔姨娘紧忙上前抚着德妃的胸口为她顺气,焦急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地咳成这样?”

  红绫正待说话,德妃止住她,艰难说道:“都是老毛病了,不值得大惊小怪。红绫,扶本宫进去换件衣裳,再让几个人带着贞妹和两位小姐转转去。只记得,到午膳前回来,本宫要陪她们用膳,好好叙话。”

  德妃脚步踉跄,竟是将整个身子都靠在红绫身上,匆忙便进了内室,蕴画细细瞧着,知道德妃定是病得不轻,却不想让乔姨娘知道,所以才借着换衣之名,进去服药歇息。

  乔姨娘却不愿出惊鸿殿,只让曼书、蕴画跟着去了。曼书左右四顾,环看皇宫内苑,流露出欣羡之意。

  领着曼书、蕴画走动的是一个小宫女秋离,她似是有些胆小怕事,见曼书到处乱走也不敢阻止,只神色惊慌地跟在后面,转来转去,便到了一座近似废墟的宫殿前。

  从断壁残垣的景象上,蕴画可以断言,此处从前定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

  曼书指着这座废殿,好奇道:“这里怎么成这样了?难道没有人住吗?或者皇宫里的人也不肯来修葺一下吗?”

  那秋离说道:“听宫里的姐姐说,这座宫殿从前是皇上最为宠爱的贞妃住着的,后来贞妃一夜暴毙,皇上守在其尸身前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直到昏厥过去才被人送回澄瑞宫休养。贞妃下葬后,皇上……”

  正在这时,突然有人低声喝道:“秋离,你又在胡说什么?母妃早告诉过你,不要多嘴妄言,你就是记不住,难不成一定要惹上杀身之祸才肯罢休?”

  随着话语说罢,那人已走近身前,蕴画回转过身看过去,依稀从眉目上还能认出,这男子定是七皇子鸿洵。

  而鸿洵也定定地看着蕴画,起初有些不可置信,再后来便有些难以抑制的欣喜,喃喃说道:“你竟是蕴画妹妹?”

  蕴画微微点头,淡淡说道:“见过七皇子。”

  曼书也上前见过了鸿洵,鸿洵却仍然将目光落在蕴画身上,对于鸿洵的明显“偏爱”,曼书显得有些鄙夷,低声咳了几下才叫鸿洵回转过神来。

  见天色不早,鸿洵便与曼书、蕴画一同往惊鸿殿回走。路上,鸿洵与曼书寒暄了几句,才叫曼书面色缓和了些,还不忘炫耀地看向蕴画几眼。

  远远地,蕴画朝那废殿看了几眼,生出感慨之意,多少红颜玉陨消失不见,这皇宫看起来富丽堂皇,说穿了也不过就是一个吃人的地方罢了,一夜暴毙,有多少人能够真正有幸没有痛苦得一夜暴毙?

  回到惊鸿殿,德妃已与乔姨娘坐在一起叙话。当德妃得知乔姨娘身陷囹圄,是蕴画机警相救之时,赞道:“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

  曼书却明显不愿听到对于蕴画任何的溢美之词,鼻子里发出轻轻的冷哼声,虽然声音不大,却在寂静无声的宫殿内听得格外清楚,一时气氛有些尴尬。

  乔姨娘回身瞪了曼书一眼,曼书撇过头不肯理会,蕴画见状,淡淡笑着说道:“三姐,已进了宫,你怎么不去澄瑞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呢?毕竟是镇国公府的嫡孙媳,这点礼数该是有的。”

  德妃听见此话,心里仿佛种了下一根刺,瞥了曼书一眼,冷着脸没有言语。

  乔姨娘有些惶恐,毕竟她这次入宫不易,如若让蕴画和曼书两人针锋相对坏了德妃的心情,岂不是功亏一篑?

  她不能错过这次进宫的机会,不能,也再错不起,当下笑着只得说道:“姐姐,孩子们小,又喜欢吵闹,胡言乱语地闹腾地姐姐吃不好,还不如让她们单独在一处吃,咱们姐妹也好清清静静地说些贴心话。”

  德妃身子弱,确实无力应对繁琐之事,又见鸿洵劝得厉害,于是便与乔姨娘进了内室用膳。

  席间,便只剩下鸿洵、曼书和蕴画。

  “两位妹妹很久未曾进宫,不过这次可否多盘桓几日?御花园里新种了好多珍贵的花,我也要带你们去瞧瞧。”鸿洵热切地说道。

  宫妃家眷都是当日来当日返,未得恩宠是不能留宿的,所以蕴画知道用过膳后不久便会离开,只得答道:“谢七皇子盛情,只是画儿与姐姐、姨娘不好多逗留。”

  鸿洵显然很有些失望,却一直看向蕴画,笑了笑,又笑了笑。几年不见,他已是挺拔少年,相貌不俗,眼神依旧纯净,脸颊上仍然存着两颗深深的梨涡,笑起来霎时好看,又极易感染到人。

  曼书用筷子夹起一小块翡翠丝送入口中,嚼了几下直呼味美,笑着问道:“七哥哥,怎么不见三哥哥?”

  对于提到三皇子鸿泽,鸿洵明显是眉飞色舞,答道:“我三哥离宫已有数年,一直未曾回宫。母妃想念得厉害,已经派人去寻他回宫,相信不日便能见到他。到那时,还不如母妃会如何开心呢。”

  蕴画猛然间听见曼书问起鸿泽,只觉得有些莫名紧张,怕露出端倪,只好微垂着头默不吭声。

  曼书撇嘴,说道:“真不知你们这些皇子们心里是如何想的,如若是我,我才不会离开这么好的皇宫呢。”

  蕴画低咳了几声,提醒曼书不要再口出妄言,曼书却越发不知天高地厚起来,说道:“我说的难道不对吗?即便作不了劳什子的太子,做个王爷也不错。誉哥哥不是出生于皇宫,可那镇国公府没宫里规矩这么大,更逍遥自在些。照我说,就算是叫誉哥哥来做这个太子,还不如誉哥哥肯不肯答应呢。”

  鸿洵明显有些不悦,可是见曼书是个女孩,又不好发作,只得将筷子放下,斟酒喝下,不再理会曼书。

  那曼书却说个没完,再度提起赫连誉之时,就连蕴画也忍耐不住,正待出言喝止之时,便听见鸿洵不屑地说道:“赫连誉那小子,每次进宫来都要和我打一架,如若不是仗着他姑妈是皇后娘娘,也不至于这么猖狂。听说这几日,他犯了病,在府里一直吆喝着要快些长大……”

  蕴画正喝着一口汤,差点呛着,见曼书有些茫然,她却是顿时明白过来,当初赫连誉追问自己何时再相见,自己敷衍地吆喝了一句待他长大了再说,他是将自己的话记在了心里了。

  “老国公是那等人物,真不知赫连誉这小子如何会这么荒诞不经。”鸿洵淡淡说着,丝毫不掩饰话里的讽刺之意,曼书听了火冒三丈,如若不是忌讳鸿洵是皇子身份,只怕当场就要发作。

  蕴画见状,也无心用膳,只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待过了午,德妃留乔姨娘在内室小憩,知道蕴画几人精力足,便让鸿洵带着曼书、蕴画去各处转转,只是让人跟着,别走远了。

  鸿洵带着曼书、蕴画去了御花园,赏花过后,歇在廊亭上,鸿洵看见过往的宫女便命人去布置茶水糕点,趁着这空当,曼书走近了低声说道:“大姐也在宫中,你说我们要不要去瞧瞧大姐去?”

  蕴画微怔,摇了摇头,低声回道:“你难道忘了当日德妃娘娘与乔姨娘之间的罅隙?如若让德妃娘娘知晓,又要迁怒于乔姨娘身上。姨娘难得再进宫来,咱们还是安分些吧。”

  曼书叱道:“你就是个胆小怕事的,咱们是袁家的三小姐、四小姐,已经进了宫连看一眼做妃嫔的大姐都不行?如若德妃娘娘知晓了不高兴,姨娘大可以不与德妃娘娘往来。”

  蕴画倒吸一口凉气,难道这曼书直到现在都没有觉察出,有德妃可以倚仗对于乔姨娘来说,是个多么难得的契机?乔姨娘会甘愿放手?

  蕴画无心点化她,远远地见有宫女提着食盒走过来,便坐端正了身子不再理会曼书。

  谁知,那宫女给蕴画奉茶时,却不小心将茶水打翻溅了蕴画一身,蕴画惊起,那宫女跪下连忙求饶,鸿洵很有些不悦,可是他一向亲和,只瞪了那宫女一眼,却未曾出言训斥。

  那宫女说道:“奴婢该死,请四小姐随奴婢就近换衣吧。”

  见鸿洵点头应允,蕴画随着那宫女去换衣,走至半路,却突然生出疑惑。自己随着鸿洵来御花园,旁人都是不知晓的,鸿洵也未曾对她提起过自己是三小姐还是四小姐,怎么这个宫女就敢笃定自己是四小姐?

  难不成……

  果然,蕴画随着这位宫女兜兜转转,来到一座精致的宫殿,念贞阁。见蕴画表情不解,那位宫女笑了笑,朝蕴画说道:“四小姐请进吧,主子在里面等着您呢。”

  蕴画慢慢步入房间,见里面端坐着一位华美妃嫔,云髻步摇,宫裳拖曳于地,正是凌琴。

  凌琴起身,握住蕴画的手,惊喜说道:“只听说乔姨娘带着你们姐妹进了宫,怕是不得相见,我便着急了半日,听奴才们说你们去了御花园,只得想出这个法子才能引得四妹过来见一面,委屈你了。”

  蕴画轻轻摇头,一时唏嘘不已,低声说道:“大姐能够不怪罪三姐与画儿不能过来探望,已是难得,画儿又怎么会怪大姐一片诚心?画儿既过来了,大姐想要问什么尽管问,画儿在此也不能久待,否则怕人会起疑心,回头传言出于,对于乔姨娘和您都不好。”

  凌琴紧紧抓着蕴画的手不放,用手摸了摸蕴画的头,叹道:“我离府之时,你不过才那般年纪,如今竟出落到这么曼妙动人。在府里始终是好的,不比在宫中,寂寞如血……”

  蕴画打量着凌琴居住的宫殿,见陈设华美精致,于是奇道:“难道皇上对姐姐不够恩宠?”

  凌琴松开蕴画的手,苦笑着回身,指了指这些物什,说道:“什么是恩宠,你倒是说说看?难道说赐我这些珍奇珠宝就是恩宠?难道说赐我这些真品手迹就是恩宠?不,画儿,你错了,恩宠在心里。在皇上心里,我也不过就是这宫殿里的一个摆设,他想来便来看一眼,不想来我便只有等着他来,我心里空得很,是这些东西都不能填满的。”

  凌琴说得动情,蕴画也有些伤感,上前说道:“大姐,后宫本来就是这样一个畸形的地方,你既进了宫,又没有办法抗议,不如忍忍吧,忍过去心里舒坦了,便也这样过一辈子。”

  凌琴却突然对于蕴画提到的两个字甚感兴趣,喃喃说道:“抗议?抗议?画儿,我想到了,我明白了……”

  正在这时,那宫女拿过一套崭新的宫女服饰过来说道:“念贞阁里没有四小姐合身的衣裳,只得委屈四小姐换上宫女们的衣裳了,还请四小姐见谅。”

  “无妨。”

  蕴画说罢,便随着宫女进内室换衣,不过片刻便复出来,凌琴坐在椅塌上没有起身,问了几句关于庄氏和老太太的近况,便打发蕴画离去。

  走出房间,待要走出念贞阁之时,蕴画回头看去,见凌琴仍旧一动未动,双手掩面,指缝间流出仓皇不断的泪水……

  那宫女虽将蕴画带至念贞阁,却不敢再送蕴画回御花园,生怕德妃宫中的宫女瞧见看出端倪来。蕴画笑着说无妨,叮嘱她好生服侍凌琴,便看着她离去。

  蕴画凭着记忆的方向往御花园走,谁知才不过走了片刻之久,便听见远处有笛音缭绕,深情执着,似是在向久别重逢的恋人倾诉低语,婉转低沉。

  蕴画驻足,只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心里燃起淡淡惆怅,不自觉地便往笛音处走去,谁知那吹笛之人似是在刻意回避,蕴画走几步,那人就退几步,所以一时半会蕴画竟未到那人跟前,反而被那人带着走了十几丈远的路。

  突然,蕴画掩在假山之后,那笛音骤停,蕴画从山石之间的细缝间看去,只唯独看到一抹青影迅速闪退,待走出假山,已看不清那人的踪影。

  蕴画轻舒一口气,低垂下头慢慢往回走。

  水湖波光潋滟,廊桥如带环绕,夏日洋溢芬芳,蕴画却隐约嗅见肃杀之气,渐渐有些不安起来。

  回到御花园之时,远远瞧去,廊亭上多了一个人,俊朗挺拔,却溢着冰冷淡漠的气息,蕴画的心口紧得厉害,见鸿洵唤自己,只得一步步移过身去。

  他比三四年前更加挺拔了许多,面如冠玉,狭长凤眼微眯着打量了蕴画一眼,随即便移开了视线,蕴画只觉得心里一沉,痛得差点落下泪来,或许正是这份忽视才是痛苦的根源,才是不愿见他或者是恐惧见他的根源。

  正因为在意,所以才重视他对自己的态度。

  未等蕴画走近廊亭,斜刺里突然冒出一位蒙面刺客,将蕴画一把勒住,蕴画惊骇之余大声惊呼起来,那刺客用手捂住蕴画的嘴,低喝道:“再敢声张便杀了你。”

  鸿洵大惊失色,跃身急至刺客跟前,喝道:“赶快将她放下……”

  “你闪开,我要见的人、要杀的人是三皇子……”那刺客刻意压低声音,掩盖住自己原本的嗓音,朝着远处廊亭上的鸿泽说道。

  蕴画看向鸿泽,只想从他眼中看出丝毫的在意与惊慌来,谁知竟是失望心痛落空,鸿泽淡定自若,缓步从廊亭上走来,仿佛此刻面对的不过就是一些毫无相关的人,不值得牵挂生死的人。

  “你要杀我?我与你有何怨,有何仇?”鸿泽手持一把玉扇,轻轻摇着,一派风.流倜傥模样。

  那刺客怒声道:“你杀我父,辱我胡家,我不杀你杀谁?”

  鸿泽眼中闪过一丝微妙的精光,瞬间即逝,旋即冷笑道:“宫中守卫森严,飞鸟难跃,你是如何进宫来得?”

  那刺客未答,蕴画却分明感觉到刺客的紧张,手中的匕首抵在自己的脖颈间,力量不自觉地加大了些。

  鸿洵叫道:“不要伤她,我保证可以放你安然离宫。”

  鸿泽冷冷打断他,说道:“七弟,这刺客企图行刺于我,怎么可以随意放任他离开?这样的人,应该即刻拿下,由父皇处置。”

  “可是蕴画妹妹还在她手里……”鸿洵几乎是暴跳如雷。

  鸿泽看了蕴画一眼,目光中依旧是冰冷异常,薄唇轻启,说道:“不过就是一个宫女,杀了便杀了,也值得这般大惊小怪?”

  不过就是一个宫女,杀了便杀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蕴画默默咀嚼着这句话,那刺客已将放下捂住蕴画嘴的手,蕴画却未曾惊呼,无力挣扎。七皇子鸿洵急切说道:“你放开她,我做你的人质,我是七皇子,只要你拿着我做人质,无论你有什么要求,父皇都会答应你的。”

  那刺客干笑几声,见鸿洵如此紧张蕴画,便知自己抓住的这个宫女身份不凡,说道:“好,要我放了她不难,只要你肯将三皇子杀死,我便是立刻自裁也无妨。”

  鸿洵气怒,低喝道:“你妄想。既然我给你指条明路你不肯走,你若伤了她分毫,我势必会将你碎尸万段。”

  那刺客只是冷笑,将那匕首抵在蕴画脖颈间,只不过轻轻一划,便渗出淡淡血丝。蕴画发痛,轻轻蹙了眉,却不曾喊叫。

  远处,早已惊动侍卫,将刺客和蕴画团团包围住,拉起弓弩对准刺客,鸿洵怕误伤到蕴画,紧忙挥手制止侍卫行动。

  正在这时,鸿泽却突然折身离去,鸿洵在其身后喊道:“三哥,三哥……”

  鸿泽置若罔闻,蕴画苦笑,低声朝着刺客说道:“你瞧,你拿着我做人质根本是一点用处也无,不如放了我,赶紧择机离去。”

  那刺客却不肯理会蕴画的话,朝着鸿泽喊道:“楚鸿泽,你听着,只要再往前走一步,我便一刀刀刺向她……”

  蕴画看着鸿泽的背影,心跳得厉害,或者从此之后,侥幸活下来,便该有所决断吧。

  这时,德妃和乔姨娘已经赶过来了,乔姨娘见蕴画落在刺客手里,顿时骇得昏厥了过去。德妃命人将乔姨娘送回惊鸿殿,自己因为急怒也咳得厉害,鸿洵见状只得又让人将她送回去。

  鸿洵拔出侍卫的腰刀,疾步上前,那刺客将匕首往蕴画脖颈间刺了下去,鸿洵来不及相救,正陷入绝望之中,谁知一直背转过身的鸿泽,却突然紧扣两枚银针朝刺客手腕处掷去,刺客躲闪不及,手中匕首应声落地。

  那刺客手腕受伤,却仍旧不肯松开蕴画,用另一只手箍制住蕴画的喉咙,鸿泽缓步回转走近两人,淡淡说道:“如果我刚才想要你的性命,便不会只是伤了你手腕这么简单,我原本是想给你一条活路,可是你却执意不肯要。也罢,黄泉路上,指使你行事的人也会等着你的。”

  鸿泽说这几句话的时候,一直看向蕴画,目光淡漠却又存着几分细细打量,在确定蕴画安然无虞的情况下,又折转目光看向那刺客,凌厉而冷冽。

  鸿泽手里扣着两枚银针,扬手之时,便见一位侍卫队长突然持刀上前,说道:“三皇子,这刺客业已受伤,只怕再难发狂,不如就让末将来解决他。”

  那刺客见状,扣住蕴画喉咙的手微顿,见那侍卫队长的刀刺过来,竟将蕴画当做盾牌推了过去,眼看那侍卫队长的刀便要刺进蕴画的身体,鸿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疾步上前,揽过蕴画的腰身,蕴画伸手抓住他的衣襟,感受着他坚实的臂膀,面色绯红,起初因为被他冷漠相弃的苦楚这时已似被风吹散。

  侍卫队长用手抵住那刺客的胸口,刺客似是束手就擒,低垂着头,喃喃说着什么,那侍卫对方喝令刺客噤声。

  蕴画微仰着头,看向他有些发青的胡茬,而鸿泽只微低了下头,与蕴画相视一眼,随即各自分开,揽住蕴画腰身的手臂未等松开,谁知那刺客与侍卫队长却突然暴起双双用匕首分别刺向蕴画和鸿泽。

  众人惊呼,却不及相救,见那刺客手中匕首刺向蕴画手臂,而侍卫队长手中长刀却刺向鸿泽的面门,如若鸿泽要救蕴画,便躲不开那侍卫队长的长刀,如若鸿泽弃蕴画于不顾,蕴画至多伤及臂膀,不会危及性命。

  电光雷石之间,已是顾不得思虑,蕴画欲用力推开鸿泽,让他躲开侍卫队长的攻势,谁知鸿泽却紧紧揽着蕴画的腰身,侧身避开刺客刺向蕴画的匕首。

  蕴画心惊,只觉得鸿泽身形一僵,自己肩头也有些发凉起来,低头看去,一把长刀透过鸿泽的后心处,刺向自己的左肩头,冰冷刺骨,有些发麻的痛。

  鸿泽挥手将手中银针掷向侍卫队长的咽喉处,侍卫队长松开手中的长刀,直直挺落在地,而那名刺客也被一旁的鸿洵拿下,交给一众侍卫看管。

  蕴画与鸿泽紧紧靠在一起,两人之间连着一把致命的长刀,蕴画痛到极致,已逐渐失去知觉,额间冒着细密冷汗,却动也不动分毫,生怕因为自己妄动牵动鸿泽的伤势。

  “你不该罔顾自己性命救我……”蕴画强忍住痛,艰难低声说道。

  “闭嘴。”鸿泽喝令她住嘴,倒吸一口凉气,低头察看蕴画的伤势,用手臂点住蕴画的穴位,防止她失血过多。

  鸿洵已经传来御医,御医见状,也是直呼棘手,鸿洵一时慌乱,伸手便要拔刀,被御医喝止,说道:“七皇子万万不可,如若这般莽撞拔刀,轻则害了三皇子性命,重则两人皆毙命。”

  “那照你说该怎么办?”鸿洵吼道。

  那御医沉吟片刻,摇头晃脑说道:“应该找把锋利的刀剑,将这把刀从中断开,分开救治。”

  “一时半刻,到哪里去找削铁如泥的刀剑?再者说,即便找来了,非要用猛力不可断开这把刀,就是这股猛力,也会将两人的伤口扩大,难以控制。”鸿洵简直有些抓狂。

  那边,两人血流如注,又紧紧相拥在一起,血水顿时已打湿了衣裳,分不清到底是蕴画的还是鸿泽的血。

  鸿泽双手揽住蕴画的双肩,见蕴画面色逐渐惨白,于是低沉说道:“你闭上眼睛,忍住痛,一会便会好了。”

  蕴画抬眼看向他,见他眼神依旧淡漠,却少了拒人千里之外的冷若冰霜,蕴画朝他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来,闭上眼睛,因为相信,所以安心。

  可是不过瞬间,蕴画便被剧痛惊地睁开眼睛,见鸿泽正握住自己的双肩,慢慢用身体带着刀身抽离蕴画的身体,蕴画惊骇,急道:“不,你不能这样……”

  鸿泽低喝道:“如若想活命,就按我说的来做,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你伤势轻,只要拔出刀来,便不会如何。”

  “可是你会死掉的……”蕴画急道,见鸿泽紧紧蹙着眉,握住自己肩头的双手微微发颤,知道他必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鸿泽见蕴画情急,眉头蹙得更紧,眸底寒意频添,蕴画倏地明白鸿泽要有何为,当即说道:“如果你敢这么做……”

  话音未落,便被鸿泽一记手刀砍在后颈上,失去知觉。

  一旁的鸿洵看呆了,被鸿泽低喝道:“还不快来扶着她?难不成要眼睁睁地看着她死?”

  鸿洵回过神来,紧忙上前扶住蕴画,鸿泽忍住剧痛后退了半步,将刀从蕴画的肩头拔出,一旁的御医赶紧上前,为蕴画简单包扎过后将其送回惊鸿殿。

  蕴画醒来之时,已不知昏睡过了多久,只觉得浑身痛得厉害,低吟几声,听见荔枝急切喊道:“四小姐,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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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锦侯门美人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