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白鸟俱乐部”再次举办活动了！地点还是在上次那家给萧平凡赞助场地的三星级酒店。

　　根据俱乐部章程，常规的聚会活动每半个月举行一次，每次都会有不同的主题。这次的主题是“相亲”！

　　这是“大炮”的建议，我和萧平凡都予以采纳了。自从“大炮”的未婚妻出走之后，萧平凡和我凡事都会让着他点，再加上现在孙白萍也去了“蜗牛婚介”，立场迅速地站在了“大炮”一边，我和萧平凡实在是经不起这两个人的左右夹击。

　　萧平凡说“大炮”大有“绑架”周刊之势，简直就是周刊的名誉社长。不过这只是他的玩笑话而已，顺水人情并不需要太大的本钱。

　　就像这次聚会，“蜗牛婚介”以联合举办方的名义出席，这倒让我和萧平凡省了不少事，大大小小的琐碎事务一律由“大炮”安排人手张罗，忙得是不亦乐乎。

　　最忙的当属孙白萍，她满场打着“飞腿”，都顾不上跟我说一句话。“大炮”对我说现在孙白萍绝对是“蜗牛婚介”的顶梁柱，“首席红娘”非她莫属了！百分百的人才啊。

　　精心妆扮过的孙白萍还是挺好看的！我发现主动跟她换名片搭讪的男士还真不在少数。有一位肌肉发达的高个子男人更是执着，他老是跟在孙白萍的屁股后头，远远望去像是一名称职的保镖。

　　为了给“蜗牛婚介”撑场面，华一朵和石小军也混迹在相亲队伍当中，去寻找那些看上去“顺眼”的异性聊天。就连我和萧平凡今天都没能幸免，我们都被“大炮”换了个新角色——单身求偶者。

　　杨小刀也来了！她在人群当中也是格外地显眼，属于男人们“围攻”的对象。急得萧平凡几次前去解围，才把杨小刀从“狼窝”拉了回来。

　　我在人群中闲逛，手里拿着一杯可乐，东张西望地看着热闹。跟我主动搭讪的女人并不多，“点击率”还远不如“大炮”！我是个慢热型的人，跟陌生人快速接上火并不是我的强项，而“大炮”没话找话地跟人聊天只需要一秒钟。萧平凡现在也进入了“相亲”的角色，死缠烂打地拉着杨小刀聊天，明摆着不给他人一丝的机会。萧平凡这个人一旦自私起来，还真是没个边际了。

　　最令我诧异的是现场竟然还有俩女人坐在一角落里对聊，我仔细看了看，这两名女子绝对是风韵十足，这些男人都死到哪里去了！

　　我很好奇地凑了过去，想知道她们究竟在聊些什么，竟然是如此起劲和忘我。

　　我若无其事地站在她俩附近，发现她俩竟然是在“抬杠”，大意是：　一个从上海回来的女人大说特说“上海好”，而从北京回来的女人大夸特夸“北京好”；这还不算，她们还互相攻击对方所呆过的城市……

　　这有什么好争论的，照我说应该是“全江好”才对啊！我真想把杨小刀和孙白萍给叫过来说句公道话。人为什么还要如此坚定地去维护一座容不下自己的城市呢？她们俩到底想证明什么？我很困惑。

　　我本来是打算跟她俩搭讪的，免得她们在这种相亲的场合上受到冷落。现在，我头也不回地逃之夭夭了。如果孙白萍胆敢在我面前夸赞北京，我发誓今天晚上就把她从家里赶出去，让她露宿街头。我不太喜欢这种近似“病态”的心理，这跟离婚之后大念“前夫”或“前妻”的好没多大区别，纯属有病。

　　炒房个体户吴刚也来了，他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带他的太太和小孩。现在他正被一群男人包围着，现场做起了房产投资咨询。难怪相亲现场的男女比例突然失调了，原来男人都跑到吴刚这里来了！

　　吴刚是《白鸟生活周刊》发现并一手制造的明星，周刊的文章发表之后，他已经荣登过全江市所有报刊的房地产版面，还上过好几回电视采访。他的到来为现场成功地营造出几分“明星效应”来，相亲的主题都有些为之跑偏了。

　　我正有事要找吴刚聊聊。石小军从“红石头洼”调查回来之后，我并没有急于在周刊上发表石小军的调查发现，我早就知道吴刚会出席本次活动，正好借机跟他好好聊聊此事。

　　可我一直找不到一个与吴刚搭话的机会！我在吴刚包围圈的外围绕行了几圈，以确信他瞅见了我。

　　吴刚向我挥手示意，我确信他看到了我！可他就是冲不出四周的人墙。现在他还不到耍大牌的时候，不能弃他的粉丝们而去。

　　杨小刀伸着脖子大叫我的名字，示意我过去。就连萧平凡也冲我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我觉得这很正常，他们俩确实聊得够久的了，再这么继续侃下去，非逼得杨小刀说“上海好”、萧平凡说“广州好”不可！实在无话可说的时候，这还真不失是一个话题。

　　孙白萍这时也踮着脚向我挥手，她跟杨小刀现在可不是站在同一方位上。我一下子竟面临着一个十字路口，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好！

　　我一下子便成了“抢手货”。这太突然了！

　　我鬼使神差地直奔孙白萍而去，这让我自己很是意外。我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啊，大腿和心脏就这样貌合神离了，全然不听使唤。

　　“你把自己推销出去没？”我走近后问孙白萍。

　　“我还用得着推销吗？”孙白萍有些得意。

　　“我看你倒是很自在的，怎么，没人问津啊？”孙白萍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问道。

　　“相亲太低端了，这跟处理仓库里的库存没什么区别，你是不是跳楼大甩卖了？把自己搞得这么门庭若市！”我以牙还牙地挖苦道。

　　“啧啧，真酸呀！杨小刀刚才叫你呢，你怎么不去把自个甩卖了啊？”孙白萍很是欠揍地说。

　　“我这人就这么善良，见到耍单的就忍不住想接济一下！”

　　“切！拜托你把眼睛睁大点，本姑娘好不容易才杀出重围的好不好！”

　　孙白萍跟我斗了好一阵子的嘴，直到“大炮”走过来我们才偃旗息鼓。为了更加彻底地挫败我，孙白萍挽着“大炮”的胳膊走了，一脸的嚣张。

　　好在有吴刚，他突然从后面拍了我的肩膀。

　　我把石小军在“红石头洼”的发现简单地跟他说了说，问他这种“台前演员”、“幕后资金”相配合的方式在炒房大军里是否具有普遍性。

　　“这很正常！不搞银行按揭贷款炒房的大多是山西煤老板，东北人也喜欢这么干，温州炒房团以前也是这么干的，不过现在都慢慢想通了，能花银行的钱炒房干吗不花呢！”

　　“现在的炒房团都习惯用基金的形式，由基金经理来操盘，组织和管理都比以前严密多了！”吴刚接着解释说。

　　“那要是房价不涨怎么办？岂不是得亏本砸手里了。”我进一步请教。

　　“这个风险是很难回避的，不过……我这么跟你说吧，以这种方式炒房的基金，资金盘子往往不大，如果资金实力非常之大的话，就完全不用靠房价的上涨来赚钱了！”

　　“炒房子不靠房价上涨来赚钱，那靠什么？”我被吴刚搞得越发糊涂了。

　　“这个问题就复杂了，打个比方说，你要是有好几个亿的资金，你还用得着去售楼处炒房吗？你应该是房地产开发商的合作伙伴才对！”

　　“合作伙伴？”

　　“对，合作伙伴。我现在这种炒房方式，还有你刚才说的那种方式属于比较初级的，基本还是靠低买高卖，赚个差价！”

　　“那高级的炒房方式是什么样的呢？”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说过！”

　　进入夏季之后，全江的气温变得炙热难耐，但无论天气如何炎热，它还是输给了滚烫的全江楼市。

　　趁着楼市高温，吴刚转手了几套握在手里的投资房，赚得是盆满钵满。铁证如山的炒房业绩使得吴刚更是名声大振，他现在已经是全江市一家房屋投资中介公司聘请的“高级投资置业顾问”，一向视工作如草芥的吴刚就这样“被高薪”了！

　　当起了置业顾问的吴刚仍然坚持着自己的炒房主业，不过他现在稍稍调整了一下投资方向，开始购买那些地段不错的“商铺房”，用他自己的话说，这也算是低成本进军“商业地产”了。

　　炒房发家的吴刚现在开始思考“社会责任感”了，说“先富就要帮助后富”，“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吴刚的投资置业讲座举办得比“白鸟俱乐部”的活动还要勤快，每周都得举办两三场，而且每次都是人员爆满。盛名之下的吴刚开始给《全江晚报》和《全江地产》写置业专栏，《白鸟生活周刊》上每周也会刊登一篇吴刚的文章。现在能约到吴刚的文章绝对是媒体的荣幸，吴刚算是给足了我这个主编的面子。他说我是“伯乐”，独具慧眼地发现了他这匹千里马。

　　《白鸟生活周刊》的经营状况也正在日益好转，萧平凡为此雄心勃勃地对我说，如果照此势头发展下去，年底即可以持平，明年就可以盈利了！我只管给周刊做内容，周刊的账本我一眼都没有看过，但听萧平凡这么一说，我也很亢奋。我那三万元的投资终于快看到回报了！这虽然比吴刚投资炒房来得慢了许多，投资回报率也少很多，但我知足。我当初狠下心来投资那三万块钱压根就是为了给自己买一份工作，这个目标早已实现了！

　　石小军关于“红石头洼”调查的文章已经发表，为了权衡各种利弊，文章隐去了王和平和黄永发的名字，也没有提到“红石头洼”，只是把这种“幕后基金”和“前台演员”相结合的炒房模式泛泛地进行了介绍。为了把问题解释得更加通俗易懂，我还专门绘制了一幅“炒房流程图”，并配了一幅讽刺意味很浓的漫画——几名相貌丑陋的炒房客站在奥斯卡颁奖舞台上，台下的人为他们的“演技”而喝彩。

　　这种特殊处理完全是萧平凡的意思。在“红石头洼”这篇调查文章上，他没有选择跟我站在一起。王和平所带领的“红石头洼炒房团”在全江市相继购买了“蓝色海洋”、“地中海豪情”和其他几大楼盘的房子，而且都成功地办理了银行按揭。萧平凡说如果我们在报道上点破这一切，就势必会引起很多想象不到的麻烦，所以他权衡再三之后不赞成“点名报道”。这算是我的一个遗憾，我为此事跟萧平凡争吵过，但我输了！杨小刀也知道我与萧平凡之间的争论主题，在这件事情上她支持了萧平凡，因为当时她正在跟百科地产接触，不想节外生枝。

　　周社长对这篇文章始终是不置可否，不知道他究竟是站在哪一边。

　　即便是一篇没有明确指向的报道，它仍制造出了不小的轰动效应。现在评价一期周刊是否在内容上做得成功，“主编信箱”里的读者来信数量是一个很直观的评判标准。石小军的调查文章让我收到了破纪录的来信，远远超出了当初“吴刚语录”所带来的眼球效应，简直是史无前例。

　　在这不到一个月的短短时间里，全江市政府连续三次出让国有建设用地使用权，土地面积之大同样是史无前例。市政府的这一行为无疑像一只巨大的“鼓风机”，把原本就烧得火旺的楼市巨炉弄得是火苗四窜、虎虎生风。

　　为了更了解楼市行情，我这段时间里每周都会跑一个售楼中心，因此我发现如果自己当初一踏入全江就买上一套房子的话，那它现在的增值额度绝对是我在全江这段时间薪水的好几倍。我现在对吴刚那套“薪水是自行车的后轮，房价是自行车的前轮”的言论更为折服了。

　　全江的楼市除了捧红了吴刚之外，还捧红了另外两个人。其中一个是百科地产的董事长高大宽，另一个是全江的副市长武明夫。

　　武明夫洋洋得意于自己一手所炮制的“地产五条”正在发挥着它的政策威力，“一座城市的经济就像是一潭子水，而有效的宏观政策就是风，要是没有风，那经济就必将是一潭死水，无风怎么会起浪呢？”武明夫在接受全江电视台采访时说。

　　电视台的记者还算机灵，她赶忙追问武明夫如何看待现在全江的“楼市热浪”。

　　“现在全江的经济形势可谓是浪花朵朵，我为什么要称之为‘浪花’？因为‘花’是漂亮多姿的，全江的经济需要浪花！”武明夫是正宗的经济学博士，但从这句答记者问中不难看出，他至少也具备文学硕士的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