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3)

　　李铁兵又惊又喜，他惊讶的是父亲在信中从没有说过要来武警部队看他，怎么突然就来了呢？喜的是自己入伍以来还未能与亲人见过面，想不到父亲一下子来到了中队。按照规定，兵士只有服役期满继续超期服役的才有探亲假。那就是说，如果父亲不来，他必须等到两年义务服役期满以后，才能探亲见到父母亲。放下电话筒不一会儿，接替他站岗的武警战士就来到了岗楼，告诉他，薛队长和刘指导员中午陪他父亲一起吃了午饭，这会儿他父亲正在他的床上休息，让他快回中队宿舍。

　　李铁兵回到中队营房宿舍，父亲已经起床，由指导员陪伴着拉家常。指导员介绍了李铁兵在部队里的表现，赞扬了李铁兵思想觉悟高上进心强，服从命令听从指挥，尊重首长团结同志，完成任务好，这使老人家感到十分欣慰。见李铁兵回来了，指导员说，老人家来一趟南江市不容易，让李铁兵陪同父亲在市里各处走一走，看一看，有什么困难随时向他报告，随即起身告辞退出了宿舍。

　　“爸，你怎么突然会来部队的？事先也没见您打个招呼呀？”

　　“我这是顺道来看看你，县教育局组织上年度教师优秀标兵，暑假到广西桂林和湖南韶山毛主席家乡观光游览，返回时我跟带队的领导请了假，就到你这里来了。因为我们返回后还有集体活动，就准了我两天的假期，明天上午我就得走，我得乘飞机赶到省城西安跟他们汇合。”

　　“妈妈跟大姐二姐都好吧？”李铁兵忙问道。

　　“她们都好，就是牵挂你。就你最小，又一个人远离家乡，不知道你生活习惯不？”

　　李铁兵道：“爸，你叫妈妈跟两个姐姐都放心，我在武警部队很好，生活很习惯。在这里，主食大米饭、面食品种都很丰富，菜肴荤素搭配，每餐都能保证三菜一汤，节假日还加菜，我来部队后体重增加了八斤。”

　　爸爸仔细端详了李铁兵一下，发现儿子果然养胖了，这才高兴地说：“我回去后一定跟她们说。”说着，爸爸从床铺下面拉出一个旅行袋，“这是你妈叫我给你带来的核桃和红枣。今年核桃和红枣一收下来，你妈和两个姐姐就挑选出最大的给你留着，你和战友们尝一尝吧，好歹也是家乡的土产啊！”

　　李铁兵道：“嗨，带这么远多费劲呀。虽说这是陕西的土特产，可是在南江市的市场上也能买得到呢！”

　　爸爸道：“说得也是，但是这毕竟是她们的一番心意啊！铁兵，我还没有问你，你每次信上也没有说过，你们武警部队是挖黄金的吗？”

　　李铁兵吃惊地反问道：“爸，你听谁说我们武警部队是挖黄金的？”

　　爸爸道：“县教育局李局长的外甥也是在武警部队服役，就是挖黄金的。”

　　李铁兵笑道：“爸，那是他不懂。武警下面分内卫、水电、黄金、交通、森警、边防、消防、警卫八大警种。勘探开采黄金，那只是武警黄金部队的任务；武警水电部队，主要是参加如葛洲坝、三峡水电站那样的大型水电站的施工建设；武警交通部队，主要是担负道路、桥梁、隧道的施工修建；武警森林部队，主要是担负森林火灾的扑救；武警边防部队，主要担负国家边境口岸的管理、陆海边境巡逻守卫、查缉偷渡走私等犯罪活动；武警消防部队，主要是担负城市防火与火灾扑救；武警警卫部队，主要是担负首长住地和出行时的警戒保卫工作，确保首长安全。我们是武警内卫部队，也是武警中人数最多的警种，担负重要目标的保卫守护，如省以上党政首脑机关、大型桥梁、隧道、水电站、监狱等都是由我们守卫，此外，还参加处置恐怖犯罪活动、大型群体治安事件和围剿搜捕打击暴力犯罪分子的行动。”

　　爸爸听了李铁兵的介绍，感叹道：“原来我还以为，你在武警部队总比在解放军野战部队要轻松一些。现在看来，你们要担负这么多的任务，一点也不比野战部队轻松啊！”

　　李铁兵道：“是的。遇到水灾、旱灾、地震等自然灾害，所有的解放军部队和武警各警种的部队，都有责任和义务参加抢险救灾行动。行了，爸，我带你去逛一逛街，咱们边走边拉吧！”

　　李铁兵带着爸爸到湖滨公园里，乘坐了摩天轮和水上快艇。摩天轮的高度是一百米，当摩天轮转动起来，他们的坐厢达到一百米的顶点时，南江市的市容尽收眼底。李铁兵从空中俯瞰地面，把南江市的著名旅游景点一一向爸爸作了介绍。从公园里出来后又游览了几处爸爸感兴趣的景点，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李铁兵把爸爸带到“肯德基”吃炸鸡套餐，当时洋快餐“肯德基”刚刚进入中国，还没有普及到西部地区，爸爸没有吃过这种洋快餐。那香喷喷的炸鸡腿和炸薯条，爸爸吃后觉得挺新鲜，只是感到价格太贵，够吃几顿面条或者水饺的了。

　　晚饭后，李铁兵把爸爸安置到离营房最近的一家收费便宜的小宾馆住下，说自己回中队跟指导员请个假，看晚上是否能够与爸爸一起留宿在宾馆里。按照中队的规定，晚上是不准许在外面留宿的。

　　李铁兵回到中队见了指导员，说明了自己想陪爸爸住一晚的想法。刘指导员体贴地说：“可以，只要不违反纪律就行。”

　　李铁兵带着发表自己小说的那份《中国武警报》，回到爸爸住的房间。爸爸拿出衣服正准备洗澡，听李铁兵说今晚陪伴他住在旅馆，十分高兴。

　　爸爸在卫生间洗澡的时候，李铁兵仔细地刷洗了茶杯，为爸爸沏了一杯清香四溢的茉莉花茶。

　　等爸爸洗完澡出来，李铁兵也到卫生间洗了个澡。

　　在李铁兵洗澡的时候，爸爸拿起李铁兵放到他床铺上的那份《中国武警报》浏览起来，一眼便发现了副刊栏目里登载的署名“李铁兵”的那篇小说《情变》，他为儿子取得的成绩笑逐颜开。

　　等儿子洗完澡出来，爸爸忍不住问道：“你这小说里写的事情，可有真实素材作基础？”

　　李铁兵含糊其词地答道：“小说嘛，真真假假，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反正读者看了认可就行了呗！”

　　爸爸又嗔怪道：“你发表了小说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也不写信告诉爸爸一声？”

　　李铁兵道：“这不还没有来得及吗？正准备写信告诉您，正好您就来部队了。”

　　爸爸鼓励儿子道：“我知道你有写作方面的专长，在学校里作文就好，现在有了这么一个良好的开端，就一定要坚持下去。凡成就大事者，一是要有坚忍不拔、百折不挠的顽强毅力；二是要有忘我拼搏、吃苦耐劳的精神；三是要注意处理好业余文学创作与本职工作的关系，一定要在出色完成本职工作的前提下，坚持业余创作；四是要谦虚谨慎、尊重首长、团结同志，千万不可取得了一点儿成绩就沾沾自喜、目中无人、脱离群众，那是干不成大事的！此外，还要注意身体，要劳逸结合，不可把身体搞垮了。没有一个好的身体，一切都完了！”

　　李铁兵答道：“我记住了，请爸爸放心，有理想和抱负的人是不会盲目乐观的。我会注意处理好各方面关系，也会注意劳逸结合的。”

　　爸爸点头道：“对的，自己要有一个长远计划，又要有一个短期目标。”

　　接着两人便拉起了家常。爸爸关心李铁兵的工作和生活，他饶有兴趣地问李铁兵每天都干些什么。

　　李铁兵道：“每天早晨六点半起床，集合、出操、跑步。七点钟洗漱，七点半开早饭。八点上业务课，然后是军事训练，除了射击课目外，还有擒拿格斗的武术课目，围追堵截暴力恐怖犯罪分子、解救人质的战术行动等等，有时还要进行和假想敌对垒的战斗演习。在这期间，轮流执勤上岗。下午没有训练活动时，就在生产基地培植蔬菜。有特别任务时，比如有围堵搜捕暴力犯罪分子，参加打击严重刑事犯罪的宣判执行大会，抗洪抢险、扑灭山林火灾等任务时，日常的学习、训练安排就打乱了，一切服从上级的统一指挥调度。”

　　爸爸担心地问李铁兵：“有危险吗？”

　　李铁兵想了想道：“要说完全没有一点危险，也是不现实的，但是一般来说还是安全的。”他想起在新兵连进行手榴弹实弹投掷时，拉了弦嗤嗤冒烟的手榴弹掉在脚下的事情，怕家里人为自己担惊受怕，没有敢告诉爸爸。

　　李铁兵想着要不要把自己执行枪毙死刑犯任务的事情告诉爸爸，他想知道社会上对执行这种特殊任务的人是怎么看的，尤其是自己的亲人会怎么想？但是鉴于和郑雅丽分手的教训，李铁兵不敢造次。他觉得即使是跟爸爸谈，也不能不顾忌他对这件事的看法和感受，不能让自己的亲人为自己担心，为自己背上沉重的思想包袱。

　　“怎么不说话了？”爸爸正听得津津有味，忽然见李铁兵沉默下来不说话了，忍不住追问道。

　　李铁兵这时已经想好，决定先对爸爸来一个“火力侦察”，看爸爸是怎么看待枪毙死刑犯这件事情的。如果爸爸对这件事情有保留的看法或者有其他的顾虑，那么这件事情就只能埋藏在心里，不和家里的任何人说起，让它成为永远的秘密。如果爸爸对这件事情持赞同、理解的态度，就可以和爸爸说。他问道：“爸爸，你看到过枪毙死刑犯吗？”

　　爸爸摇了摇头道：“从来没有看到过。枪毙死刑犯的刑场戒备森严，哪是一般老百姓能看到的！”

　　李铁兵道：“我看到过。对死刑犯执行枪毙，就是由我们武警战士担负的。”

　　爸爸惊讶地道：“我原来以为枪毙死刑犯是公安民警担负的，没想到会是你们这些年轻的武警战士担负的，真了不起！”

　　李铁兵故意不以为然地道：“这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对着死刑犯开一枪吗？又不是上战场与拿枪的敌人进行你死我活的战斗。”

　　爸爸一下子严肃起来：“话不能这么说，在枪林弹雨的战场上，需要有一往无前视死如归的勇敢，但枪毙死刑犯也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死刑犯手里虽然没有刀枪，但是要枪毙他们，需要的是另外一种勇敢，就是要克服自我思想障碍的心理勇敢。在解放前，处死死刑犯，老百姓是可以旁观的，那时候杀死刑犯的人是很受尊重的，人们普遍对他们有一种敬畏感。现在群众见不到枪毙死刑犯的场面，对执行枪毙死刑犯的人也就一无所知了。人们关注的焦点都集中到了那些被枪毙的死刑身上，大家议论的都是他们那些令人发指的丑恶罪行。”

　　李铁兵道：“我们今年枪毙的一个死刑犯黎金尧，真是恶贯满盈。这家伙从十几岁就犯罪，偷打扒拿坑蒙拐骗，无所不为。他冒充劳动局科长，以招工为名骗了一百多人一万四千多元，还诱骗强奸了一位农村姑娘，致使其怀孕。后来这位姑娘得知自己受骗后，觉得无脸见人，上吊自杀了。还有一位受骗帮助他‘招工’的乡政府秘书，由于受到众多受害人的指责和追讨债务，导致精神失常行为失控，失足落水淹死，他年迈多病的老母亲受到精神打击也含恨去世。黎金尧还以代购木材钢材为名，骗取了一个农民积蓄了十几年准备给儿子盖房娶媳妇的一万三千多元钱……这家伙坑害了不少人，使得很多受害者家破人亡。他被拖上刑场时，吓得屎尿都拉到裤裆里了。”

　　爸爸道：“像这样一些危害社会、残害黎民百姓的坏人不杀，社会怎么会安宁？老百姓如何能安居乐业！前不久，西安郊区破获了一起杀人系列案件，犯罪分子十分残忍，为了谋财骗色，先后杀害七个人，杀了人就把尸体埋藏在自家院内。公安破了案，犯罪分子被枪毙后，人民群众无不拍手称快。”

　　“爸爸，我也到过枪毙死刑犯的刑场执行任务！”李铁兵此时还没有说自己执行过枪毙死刑犯的任务，而是把话说到可进可退的分寸上，继续观察爸爸的反应和态度。

　　“你也枪毙过死刑犯吗？”爸爸似乎不经意地问道。

　　“爸爸，您猜猜看！”

　　爸爸道：“如果你能执行这样的任务，那真是大长进了！我看你可能担负不了这样的任务。你还要向老同志多多学习，要能够独立完成各项任务，这样才算得上是一名合格的武警。”

　　李铁兵这下摸到了爸爸的底，他没有任何顾虑，高兴地对爸爸说：“我也执行过枪毙死刑犯的任务！”

　　爸爸欣慰地道：“好哇！这样你也算是上过战场，经历过考验了。”

　　“爸爸，这还不算，还有围捕真刀实枪的犯罪分子的战场呢！”

　　“你经历过吗？”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李铁兵如实回答。

　　“不过，像执行枪毙死刑犯这样的任务，我觉得你最好不要跟外面的人讲，以后回了家也不要跟你妈和两个姐姐讲。”

　　“为什么？”李铁兵追问，他想知道爸爸心里是怎么想的。

　　“不跟外面的人讲，是防止坏人报复；不跟你妈妈和姐姐她们讲，是因为她们不了解全面情况，怕她们为你担心。”

　　“放心吧爸，除了您，我是不会跟其他任何人说的！前不久，本来又安排了我一次执行枪毙死刑犯的任务，但是那名死刑犯在行刑前的夜里，从看守所脱逃了。”

　　“还有这样的事？那是怎么逃出来的呢？”爸爸吃惊地道。

　　李铁兵道：“不知道，上级组成了联合调查组正在调查呢！”

　　夜深了，李铁兵知道爸爸已经很累了，让爸爸早点休息。第二天早餐后，李铁兵一直把爸爸送到南江机场，看着爸爸的航班起飞了，这才返回中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