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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调》 作者:千夫长

第14章 牧场(7)

  天津知青赵援蒙看了一会儿就给我讲开了道理:这屎壳螂推动的粪球,其实就好比是我们的地球。

  我很怀疑:我们地球里有人类和其他生命,这粪球里就是牛屎。

  他说:牛屎里是什么?是细菌,细菌就是生命。我们人类还有马、牛、羊,还有其他生命猫、狗、兔子等等,其实都是细菌。

  这个说法很新鲜,是课堂外面的知识。我有点相信了,至少很佩服这个赵援蒙,人家天津知青从大旗镇来的就是学问高。我想他当马倌是有点瞎材料了,应该去牧场中学当老师,肯定比包大卵子强。

  我问他:那我们地球转动也有一只屎壳螂在推动吗?

  他说:那是一定的,只不过是推地球的屎壳螂太大了,我们看不见而已。

  我问:大应该看得更清楚,为什么就看不见了?

  他说:他大得已经无形了,人的肉眼就看不见了,你比如蚂蚁能看见大象长得什么样嘛?

  我相信了,想起旗镇是一匹马,大得无形,就看不见了,只能看见马鞍桥。

  我问:那个屎壳螂是神灵吗?

  他说:那肯定是主宰地球的神灵。

  我问:你能证明这个牛粪球里的细菌也有神灵吗?能证明那个推它的屎壳螂是神灵吗?

  赵援蒙一骨碌爬起来,不耐烦地说:你的问题太多了,这个是用科学解释不了的。

  这回我们没有交白卷。第二天,当我们把在马身上切下的学名叫睾丸,我们叫马卵子,还有一副意外收获的羊卵子拎回学校时,包老师,包大卵子兴奋不已。

  就像考试得了好成绩一样,我们很有成就感回到牧村时,吉图马上把我们叫到了牧业队的兽医站。昨天,骟了母马的那家主人也在。吉图阴阳怪气地问我:听说你们昨天还骟了母马?

  雅图说:是呀。指着母马的主人家说,就是他们家的青花骒马。

  吉图手里拿着我昨天割下来的输卵管,说:学生们,这是什么?

  我觉得好笑,自信地说:这是输卵管吗?

  吉图气急败坏:这是尿道管!那匹马昨天夜里已经死了!

  我先是还以为吉图又在戏弄我,抬头看到马主人家的眼睛红肿,布满了血丝,正怨恨地盯着我。

  我想这下完了,是真的。我感到脑袋一大,闭上眼睛,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了。

  雅图听说马死了,就哭了,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因为忧伤。雅图一哭,我倒冷静了。我睁开眼睛看清了眼前的现实。

  吉图说:来了就告诉你们,只能骟公马。那母马是你们能骟的吗,我刚学兽医的时候,骟了一年公马,还不敢骟母马。你们这两个我的亲爹娘,倒是胆大,还不会拿刀子呢,就敢向母马下手。

  吉图大声吼:怎么办吧?现在人家的马死了!

  怎么办?我的脑袋又不冷静了,还是懵的。

  马主人家说:还能怎么办?赔我马!

  吉图说:他们是学生来实习的,骟马也是你同意的,出了事学校会处分他们,你不能让他们赔马呀。

  马主人家说:把我的马骟死了,啥也别说,到哪里找谁讲理都得赔马。

  吉图说:这事闹大了,你一定要他们赔马,那我就管不了啦,找色队长来解决吧。

  吉图站起来去找色队长,我就把雅图拉到一边,趴她耳朵边悄悄告诉她,快回去叫我阿妈来。

  吉图找来色队长和马主人家一起在等待阿妈。色队长先是训斥吉图,为什么不亲自带实习的学生骟马,每天就知道喝酒,你这个兽医是不想干了吧?

  然后又训斥马主人家:两个学生要骟你家的骒马,你就让他们骟,你没有脑子吗?我看死了活该!

  色队长独断专行地训斥他们,根本不听他们的解释。好像吉图和那个马主人家也很怕色队长,不敢说话。

  色队长没有训斥我,也没跟我说话,甚至都没看我一眼,好像我根本就不存在。这种轻视让我很惊慌。

  阿妈来时,雅图在路上已经把她理解的事情原委,向阿妈翻来覆去叙述几遍了。

  阿妈到了,就直接对大伙说:我都知道了,是两个孩子把人家马给骟死了。我们赔。一会儿,去我们家把红骒马牵走吧。

  色队长说:佛娘,你那红骒马是你们家最好的马,不是已经怀驹儿了吗?

  吉图说:骟死的是一匹老骒马,不用赔他那么好的马。

  阿妈说,别说了,要赔就要赔人家一匹好马。

  色队长说:佛娘说了,就这么办吧。又对马主人家说:佛娘赔你一匹好马,你占了便宜,但是要公道,你再给佛娘家两只羊吧。

  马主人家知道我们家的红骒马,自然是很合算,也很欢喜,当天晚上就赶着两只羊,到我们家把红骒马牵走了。

  阿妈就这样把问题解决了,没有通过学校,我也不怕学校处分了。

  实习结束的时候,最后统计我和雅图只割下了3个马卵子,在班级最少,由于骟死了骒马,学校虽然没有处分我们,但是赔马的事学校还是知道了,影响了我们继续骟马的积极性。班级里骟得最多的竟然有20个马卵子。同学们一个一个数给包大卵子看时,他很激动地说:不数了,孩子们,你们都很优秀,我都给你们100分。我要急着回家去,把这些宝贝炒熟了喝酒。这些可是活肉啊,吃啥补啥。然后回头一把抓住我的裤裆说,你的最少,要夹紧你的裤裆,我吃完这些卵子,没有下酒菜,小心我会吃掉你这个小嫩卵子,我要凉拌!包大卵子离开教室,也带走了同学们从各个牧村带来的绿头大苍蝇。这些绿头大苍蝇,也是和包大卵子一样的爱好,喜欢吃马卵子,所以就都追逐而来。

  我原来以为叫他包大卵子是因为他的卵子长得大,现在才知道是他喜欢吃卵子才有了这个外号。他本来就是在草原到处游走的骟马匠,后来解放了,进了兽医站,再后来成立中学进学校当了老师。雅图说他吃啥补啥,每天吃卵子,自己的卵子一定长得比别人大,里面的白脓也会比别人多。雅图现在长得和她阿妈一样肥壮,对生殖器也特别有天分。

  我说你怎么知道?

  她说看他的裤裆就能看出来。

  不过包大卵子确实很有学问,他说在咱们科尔沁草原每一只羊每一头牛都是老蒙医,他们每天吃麻黄草、吃蒲公英、吃沙葱、野韭菜,你吃它们的肉喝它们的奶,就等于给你治病了。你们小男孩现在还不需要,我们老男人吃马卵子是最好的补药。

  学了半年兽医,我也没爱上这一行,走街串巷,背着几把刀给牲畜们计划生育,成了我很厌恶的事情。我对这个铁饭碗已经没有兴趣了。但是,却养成了一个改不了的习惯,看见牲口,就往两个后腿之间看,看看是公的母的,骟了没有?

  我把我这习惯和雅图说了,她说她也是这样,可能这就是咱们在学校学习的知识吧。

  实习结束,我们正式回课堂上课。终于,新课本来了,上午,我们打开书上了两堂课。满达校长给我们讲《兽医基础知识》,赵援蒙成了我们的物理老师,讲力学。

  下午上体育课的时候,体育老师把篮球砸到了我的后脖根子上,我当场就摔倒在了操场上。体育老师叫那森,是退伍军人,个子高大,皮肤粗黑,性格内向。他把我拉起来,拽着跑几步,看我腿脚发软,跑不动,就一言不发地把我又扔到了草地上,继续教其他同学打篮球。

  我趴在地上,心里很害怕,感觉自己全身发软,好像要死了一样。昏昏沉沉地,我就好像睡了一觉。集合的哨子,让我清醒了。我听体育委员喊我:下课了,你还不起来。

  我站起来,有些摇摇晃晃地站在了队伍里。体育委员喊:立正!稍息!那森老师说了一句下课,就抱着篮球转身走了。

  我站在那里,看着眼前黑影飘来飘去,就安静了。大家都走了。

  放学回家,我背着书包,一路眼前都飘着黑影,全身没劲儿,恶心,头疼欲裂。尤其是左侧从太阳穴疼到眼球里,脑血管鼓起,一跳一跳地疼。

  雅图没上体育课,看我这个样子,问我怎么了,我感到很烦躁,又不愿意讲被老师用篮球打了,就丧气地说:我要死了。

  雅图说,我看你不是要死了,你是要疯了。她说完仔细看我说,你的脸色蜡黄,很难看,你真是病了。她就拿过我的书包,帮我背了起来。

  进了家门,阿妈一看我就说:孩子,你怎么了?我说:阿妈,我脑袋疼。

  阿妈就扫净院子里的粪便和草屑,把吃饭的木头方桌子,放在了院子里。她说,来,躺下,让阿妈给你治治。

  我仰天躺在了桌子上,阿妈在地上找了一块碎玻璃,又砸碎一些,从中挑出一块尖利的玻璃碎片,就扎进了我太阳穴的血管里。伴随雅图的一声惊叫,我的血管高高地喷出了一股黑血。我没有感觉到疼,就像被蚊子叮了一下,有些麻痒。

  雅图不敢说话了,吓得呆在了那里。阿妈边给我放血,边自言自语:你看这血都是黑色的,你体内的毒火太大了,好了,流出红血来了,病毒都淌出去了。阿妈打开一个纸包,捏出一些黑色的马粪包面,就给我摁在血口上止血。

  血一下子就止住了,我从桌子上爬起来,也感到脑袋轻松,好像马上就不疼了。

  吃晚饭的时候,我的胃好像没了底儿一样,吃了很多东西,都没有感到吃饱。心情也好,我配合着雅图赞美阿妈的治法神奇。

  阿妈为我治好了头疼,好像也很开心。她说:咱们这科尔沁草原上,世世代代就是这么治头疼的,牧村里大多数人我都给他们放过血。

  晚上睡觉,一躺到枕头上,我就感到后脖根子疼。现在头不疼了,眼睛也不疼了。后脖根子疼,我还是感到四肢疲软,气闷,有点恶心。我想,可能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第二天早晨起来,阿妈问我,脑袋不疼了吧?我说好了。可是后脖根子还是疼,我没跟阿妈说,就和雅图一起上学去了。

  放学回来,我说阿妈你再给我放一次血吧。阿妈说,脑袋还疼?

  我说不是脑袋疼,是后脖根子疼。

  阿妈用手摸我的后脖根子,阿妈的手很粗糙。阿妈说,这里疼,放血没用。她就拿来一瓶白酒,含在嘴里一口一口喷在我的后脖子上,然后用手给我揉捏。到了晚上,阿妈悄悄地点起香来,为我做法事。她把锅灰涂到我的脸上,为我念诵咒语。她先是怀疑有一个没有脸面的冤魂,附在了我的脖子上。因为脖子是脑子和心连接的桥梁,是鬼魂最容易潜伏的地方。后来,阿妈说,她看到了我的前身,我是七百多年前成吉思汗先祖麾下的一名千夫长,和敌人作战时,在马上被一个穿着铁铠甲,高鼻深目的外族人,从后脖根子上砍掉了脑袋。

  睡觉时,我感觉后脖根子不疼了。阿妈用手抚着我的脖子,我的脑袋,我的脸,说我的前世很英勇也很可怜。阿妈一开始说的时候,我有点毛骨悚然。本来阿妈不让雅图看,她就在门外悄悄地从门缝偷看。可是她听阿妈这么一说,也害怕了,就跑了进来。由于阿妈和雅图在我身边,我就不害怕了,可能阿妈喷的酒太多了,我迷迷糊糊就睡着了。舒舒服服睡了一夜。早晨起来,心情好,精神也好,雅图说我的脸色也好看了,有了血色。

  过去了很长时间,我都忘记了后脖根子疼这事。那天,上包大卵子的课,我一歪头,后脖根子就又疼上了。看我的表情,包大卵子问我怎么了。我就把被那森老师用篮球砸过说给他听。他走过来,这个牧场有名的兽医,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摸着我的后脖根子权威说:是你的颈椎有毛病了。

  他又给我仔细检查,他说篮球砸的是你颈椎病的诱因,不是病灶。你的颈椎以前就受到过伤害,你不能冤屈那森老师。

  我想起来了,在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我和云龙他们去骑野马的时候我被摔过。那个时候,我们喜欢把一群野马赶到沙沟里,在野马群冲过沙沟的时候,我们从沙沟顶上滚下沟里,就跳到马身上抓住马鬃,马就连踢带滚把我们甩下去,很刺激。由于是摔到沙漠上,摔一下也不疼。可是有一次,我是被大头冲下掉下去的,脑袋差一点砸进肚子里。我想,肯定是那次我摔坏了后脖根子,也就是颈椎,我也学会了包老师这个兽医的学名。

  我没有把阿妈的诊断告诉包老师,回家,却把包老师的诊断告诉给了阿妈。阿妈说:这是后脖根子,怎么会叫颈椎。你的包老师是个兽医不懂得人病。

  回到课堂,没上几天课,开展一次集体劳动,全校去西坨子,也就是沙漠里的瓜园吃打瓜。

  我们每年秋天都要去吃打瓜,虽然没有固定是哪一天,但是,等待去的那一天到来,都是我们隆重的节日。阿妈帮我记住,说我们每年去吃打瓜,一般都是在立秋之后。去的那天,我们会早早地就从炕上爬起来,空瘪着肚皮,裤腰带松松垮垮地带着家里的桶和壶,到学校集合。工具都尽量带大的,能装很多东西。沿着日出相反的方向,踏着朝露,要步行二三十里路,也就是要走三、五个小时,我们才能来到西坨子沙漠里的瓜园。

  那时已经是将近中午了。我们由于饿得饥肠辘辘,两条腿也显得疲软沉重。为了能吃上这顿打瓜,我们很多同学,头一天晚上几乎都不吃饭。我是今天早晨象征性地吃了一点,雅图没吃。虽然饿,大家也是一路兴奋地谈论着,显得精神很好,对马上到来的饱吃一顿充满期待。老师也是一样,来之前也不吃饭。我们师生一路谈论着去年,或者前年吃打瓜发生的一些轶闻趣事,显得兴致勃勃。尤其是包大卵子,很喜欢加入我们的话题。连小个子满达校长也显得和蔼可亲。不过他跟在队伍的后头,不允许任何学生掉队。

  物理老师赵援蒙虽然是新老师,却特别受学生拥护。我想原因应该有如下几种:一是赵老师新来到这个学校,在师生中没有敌人,也没有朋友,大家都有机会和他做朋友;其二是赵老师是天津知青,从远方大旗镇汉族地方来的,对我们本地草原民族来说,属于另类,给大家带来了新鲜感,大家都对他充满好奇,这个时候,如果有谁率先和他交上了朋友,这个人将会很有面子;第三点,赵老师汉族话讲得好,新鲜故事多。不像我们唱歌、讲故事都是从前老掉牙的成吉思汗,没有新鲜东西。赵老师的故事我们都是闻所未闻的。今天一路上,他给我们讲的都是一个叫《梅花党》的故事。大家听故事,为了听清楚,就会围在他身边走,和他贴得很近。这样就冷落了满达校长、包大卵子和白玉花老师他们。

  我在赵老师来当老师之前,就因为屎壳螂和粪球子和他有幸结缘认识,而且我当时趴在地上的牛粪堆前就预言,知识渊博的赵援蒙可以当中学老师。现在他当上了,虽然我的预言谁也没和谁说,也没起到作用,也不可能起到作用,但是却是实现了。我还是觉得心里很舒畅。赵老师也特别给我面子,一路讲故事,让我跟随在他的左右,讲到有悬念的地方,或者精彩处,都是情不自禁地在看着我。好像答案就在我身上。可是我却对《梅花党》里的主人公李宗仁、郭德洁一无所知。包大卵子和白老师也和学生一样,听故事入了谜。和我心情相反的是满达校长,他开始也对故事很感兴趣,让赵老师讲故事还是他提议的,还带领同学们鼓掌欢迎。由于他当年是在呼和浩特读畜牧学院的,是我们牧场中学走得最远,见过世面的人。所以赵老师讲故事,他总是插嘴、打断,往下猜测故事情节,结果,总是搞错。搞得大家都很烦,有点神憎鬼厌了。他就很扫兴,一个人慢慢落在后面,显得孤零零的。

  昨天在学校老师宣布明天去吃打瓜,雅图就开始纠缠上我了。她对吃打瓜一无所知。她的问题虽然很幼稚,也多得让我烦,但是,我还是显得很有耐心,兴致勃勃地给她讲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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