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重兵进剿(1)

　　1进驻镇远

　　一条大河呈S形绕过一座古城，其河名曰舞水，是湖南沅水的上游；其城名曰镇远，是贵州省内一座有着两千多年文化历史的著名古城。在贵州的版图上，这座古城更是一座扼守在湘黔边境的重镇之一。

　　当石柳邓组织松桃苗军起义之后，正大、嗅脑、松桃一带的清军很快被包围，贵州的冯巡抚带三千余人速到松桃去坐镇坚守，提督彭廷栋则率了千余人来到镇远坐镇，并派兵向正大给予了增援。因为兵力有限，龟缩在几个城堡的清军一时都难解围，而苗军武器落后，攻城受阻，双方僵持了半月，彼此未分胜负。

　　在这节骨眼上，从云南出征的福康安，率领上万人马，日夜兼程十多日，已赶到了镇远境内。

　　这日上午，一位先锋官带着两名清兵飞马跃进镇远城内，找到提督彭廷栋通报：“彭大人，福康安总督率大军即将到镇远，请速准备迎接大军到来。”

　　彭提督回道：“好哇，我们早就盼望着福康安大人了，走，咱们赶紧过去给大人接风去。”

　　不一会儿，所有官员都到了东门城两旁列队迎接，过了一个多小时，城外还不见动静。

　　“怎么还没来呢？”张知府悄声问彭提督。

　　“会来的，再耐心等等！”彭提督说道：“福总督大人你没听说吧？他是很讲面子的，执礼不周，惹他生气，那可不是好玩的！我告诉你吧，福总督去年去台湾平乱，柴大纪总兵没执橐鞬礼，福总督暗记在心，后来他向皇上参奏柴大纪守城不力，其实柴总兵守城是有功劳的，结果皇上听信他言，将柴总兵给处死了。世人都替他觉得冤枉哩，难道你没听说过这回事？”

　　张知府道：“这事我是听说过，不过并不知道其中的是非曲折，柴总兵得罪福总督，难道就因执礼不周这件事？”

　　彭提督：“我也只是听说，你可不要随便乱讲！”

　　张知府道：“下官明白，今日我们一定要小心翼翼把福总督给接待好！”

　　“这就对了，他到了你的辖地，你就得好好伺候着！”

　　两人正悄悄地说着，忽见城外远处尘土顿起，旗帜飘扬，大队清兵成数路纵队向城内开来。

　　须臾，福康安骑着一匹黑色的高大骏马，在数百清兵的前护后拥之下到了城门口，整了整军装，彭提督马上率部上前跪头行礼道：“贵州提督彭廷栋恭候大人！”

　　福大人这才从马上下来，手微微一抬，说道：“彭提督请起！”

　　彭廷栋礼毕站起身来又道：“我们盼望福大人已久，请福大人检阅，镇远全城的官员今日都来到了这里恭候大人！”

　　张知府这时又与众官员一齐下跪行礼：“福大人万福，下官向福大人请安！”

　　福康安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诸位请起，本总督今日来到镇远，旨在剿灭逆贼苗匪，还请诸位协力配合！”

　　众官员随即站身起来，张知府又向前跨了一步奏道：“福大人一路辛苦，还请先到府院用餐休息了再商议剿匪之事不迟。”

　　“好，咱去知府院！”随即换上了十二人抬的大轿。接着，由彭提督和张知府骑马伴随，一路导引着总督一行，直向知府大院走去。沿途街上，照例警卫森严，讲派摆谱。导引人员按照总督出行的官仪，在前面不断鸣锣开道，其后紧跟着威武的仪仗，什么回避、肃静、官衔牌、乌鞘鞭、大黄伞等等，不一而足。那鸣锣的次数，一连打着十三响，据说其意为“大小文武官员军民人等齐闪开”。而县、州官出行分别只打三响、七响锣。其意分别为“让让开”、“军民人等齐闪开”，道府出行打九响锣，其意为：“官吏军民人等齐闪开”，提督、巡抚大官出行要打十一棒响锣，其意为“文武官员军民人等齐闪开”，可见这鸣锣开道的派场都是按级别很有讲究的。

　　福总督一行被接到知府院内，接着享用了一番丰盛的午宴接待。酒醉饭饱之后，福康安方才到议事堂与彭提督议事道：“黔境内，近日逆苗的动向如何？”

　　“禀督帅，近来苗贼的活动仍很嚣张。”彭廷栋回道：“正大、嗅脑、松桃等处仍被苗贼围困着。不过，正大营现已派援兵五百去帮助守卫，此城现在已防备有余，苗民难以攻破，松桃亦有冯巡抚亲去坐镇援守，只有嗅脑一地尚很危急。”

　　“苗贼首领主要有哪些人？”福康安又问。

　　“以大寨营的石柳邓为首，还有石代葛、石乜妹等重要骨干。其余几十个寨的寨长都是他们的头目。”

　　“石柳邓与楚境苗民是否仍在勾结？”

　　“肯定有勾结。正月间石柳邓曾去永绥黄瓜寨与贼首石三保等一起聚首，后来他在石三保的指派下，率部返回黔境，迄今发动了几万苗民起义，目前成了我们黔境的心腹大患。”

　　“嗯：此所谓贼首不除，祸乱不止。石三保、石柳邓不剿灭，黔境就难安宁。”福康安道：“石柳邓现在主要在哪里活动？”

　　“据探子禀报，石柳邓常在盘塘坳一带活动，他带苗军仍在正大营附近聚集，妄图攻破此城。”

　　“好，咱们就从袭击盘塘坳入手！”福康安道：“捉牛抓牛鼻，擒贼先擒王。咱们先把石柳邓这个贼首抓住，其余贼苗就不难剿灭了！”

　　“对，只有把石柳邓抓着，才能彻底击垮贼军。”彭廷栋表示赞成。

　　“我们的剿贼方案就这样定。”福康安又指着地图道：“明日夜里，我部去袭击盘塘坳，同时告知守正大营的总兵珠隆阿，由他率部进行配合，一起向周边苗军发起袭击！解除正大围困后，再集中人马去打围困嗅脑的苗军，然后直奔松桃，再攻大营苗寨，待平定黔境苗乱之后，即向楚境永绥进兵。”

　　“此剿苗方案一定不错！”彭廷栋又道：“与松桃邻近的秀山也有贼首在暴动，四川总督和琳近日据闻已到秀山督战，届时可与川军联络，共同剿灭川黔边境之贼军。”

　　“对，我马上派人去知会和总督，让川军速由秀山向松桃方向靠近，使川黔两省兵力会集。”福康安挥了挥手道：“只要两省人马一会合，我们剿贼的兵力就更强了，届时再向永绥、凤凰进击，与楚军合力相围，贼苗插翅也难飞。总之，各部征剿行动要快，要猛，不给贼苗喘息机会。我的想法是，用三个月，最迟六个月，要将逆苗彻底剿灭。”

　　扑剿方案初定，福康安即给乾隆写了一份详细奏折，然后按照这一方案，开始布置人马围剿。

　　2夜袭盘塘坳

　　就在福康安到达镇远这座城的当日夜里，石柳邓在盘塘坳山寨的一户苗民家中召集了十多名部属开了一个短会。石柳邓道：“今日我们派的探子回来禀报说，朝廷派了一个大臣到了镇远来督战。这家伙入城之时，搞了很大一个排场，他坐的是十二人抬的大轿，鸣锣开道有十三响，看样子是个大官哩！”

　　“啊，这人必定是朝廷派来剿苗的统领。”岩门寨寨长龙绍正听罢吃惊道：“他带了多少人马？”

　　“听说好几千。他们前呼后拥，都到知府大院去了。”石柳邓又道：“听说这家伙残暴得很，你们要当心他派兵来袭击！”

　　“怕他干什么！他叫什么名字？”盘塘坳寨长吴老满问。

　　“他叫福康安，原在云南当总督。”

　　“啊，我听说过。”吴老满道：“福康安是个武将，他此来肯定是征剿我们苗寨来了，咱们也不必怕，他敢来我们就狠狠揍他！”

　　“要多当心！”石柳邓道：“正大营现在有了清兵増援，我们不宜再围攻了。下一步怎么打法，还请大家谈谈看法。”

　　岩门寨长龙绍正随即建议道：“正大不易攻破，我看咱们应集中兵力去攻嗅脑，嗅脑的清兵不足五百人，这一段又被围困了十余日，守城副奖周协并无多大本事，只要邓大哥去带人助攻，此兵营一定能攻破。”

　　石柳邓想了想道：“把嗅脑拿下倒是个办法，咱们也给福康安一个颜色看看！”

　　吴志满寨长又道：“去打嗅脑是不错，但放弃正大真是便宜了官军。”

　　石柳邓道：“我们先打嗅脑，等力量大了再攻打正大不迟。不过，你们盘塘坳一带的义军不要搬走，我们去打嗅脑，你们在正大要拖住清军，还要防止官军突然袭击。”

　　“放心吧，你们去打嗅脑！这里有我们挡着哩！”吴老满又道：“还有一事，石家寨我昨日去过一趟，那石老虎寨长靠不住，他不愿意加入我们义军哩！我劝了半天都没起作用。”

　　“他不愿加入也不要紧，只要不向清兵投降就行。”石柳邓道。

　　“难说哩！这家伙我总感到靠不住，保不定他心思一变会投向清军。”吴老满担忧地道。

　　“要注意多提防！”石柳邓道：“不能让他投靠清军。”

　　“他要投咱也没法。”吴老满道：“腿长在他身上，我们也拦他不住。”

　　“所以就要多提防！要作应变准备。”石柳邓交代几句，就连夜带兵转移往嗅脑去了。

　　第二天下午，石柳邓率三千义军将嗅脑做了重重包围，然后站在一棵大树后亲自喊话道：“城里面的人听着，义军已经把你们重重包围了，你们只有赶紧投降一条路，缴了枪的我们保证不杀，如若不降，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打，给我照着喊话的人打！”守军副将周协听到喊话声，立刻在城楼上下令射击。众清军立刻端起火枪瞄准大树一阵猛烈射击。一颗子弹击中石柳邓戴的头巾，但所幸没有伤及皮肉，石柳邓身子侧往树后，同时下令道：“快，给我还击！”

　　众苗民端着火枪开始还击，双方一阵激烈交火。接着，苗军分数路向前猛冲，清军居高临下，等义军进入开阔地带，便用弓箭和火枪猛烈射击，义军数次进攻均受挫而退。

　　战至傍晚，守城清军开始动摇了。一位队官开始对周协道：“苗军今日攻势凶猛，石柳邓已亲自到此地指挥，我看咱们要速派人去请援军来才能解围啊！”

　　周协道：“苗军已经四面保卫，派人求援，冲不出去啊！不过听说福大人已经带兵抵达了镇远，只要我们再坚守两日，援军一定会到来。

　　“来不及了啊！”督队官道：“我们的弹药已尽，我怕明日一天都难守，最好今夜就突围。”

　　“没有命令我们怎能撤走！”周协质问道。

　　“那活人也不能被尿给憋死了吧！我们只有冲出去才有生路啊！”

　　周协想了想，实在是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于是便依了督队官建议，当夜即撤防作了突围，经过一阵激战，撤退清军终被杀得七零八落。最后，周协仅带了两三个随从匆匆逃出了重围。

　　与此同时，福康安于头日下午亦传令安笼镇总兵花连布、定广协副将那丹珠、臣标游击玉柱、云南抚标游击阿林布等，分别各带一支人马，从四路开始向正大营方向进兵。福康安带额勒登保带巴图鲁侍卫及官兵花连布等，率一路人马，由府城迤北茶山塘向盘塘坳进击。傍晚时分，福康安随队来到马颈营寨，忽有一哨弁跑来禀报道：“石家寨寨长石老虎恳求见大人！”

　　福康安道：“传他来吧！”

　　哨弁随即将石老虎带了来。

　　福康安道：“你就是石老虎？找我有何贵干？”

　　石老虎叩了叩头道：“总督大人，我石老虎是专来向官兵投顺的，请大人明鉴！”

　　“好！”福康安鼓励他道：“只要你真心投顺官军，我们很欢迎。”

　　“我绝对是真心投顺！”石老虎道：“石柳邓曾派盘塘坳寨长石老满来游说我举义，我拒绝了他。”

　　“嗯，如此说来你没有同流合污，没有参与逆苗闹事，这就不错！”福康安高兴地道：“我可以禀报皇上，封任你为六品官衔，但你得与官军好好合作，为剿除逆苗多出力！”

　　“是，我一定听从官军的吩咐，你叫干啥就干啥！”

　　“那好，我问你，石柳邓现藏身在何处？”福康安盯着他道。

　　“石柳邓经常各处活动，我估计现在他可能还在盘塘坳。”

　　“盘塘坳，果然在此寨吗？”福康安自言自语道。“今日晚上我们还要去袭击此寨，就请你带路吧！”

　　“请我带路？”

　　“怎么，你有顾虑？”

　　“不，不是……”

　　“既然没有顾虑，就请带我们去抓捕他。你认识石柳邓吗？”

　　“认得！”

　　“这是一次立功的好机会，你不是真心要投顺官军吗，今晚就看你的行动了！”

　　“好吧，我豁出去了，我带你们去抓他！”

　　石老虎答应了，福康安露出一丝咛笑。

　　官军在石老虎的带领下，随即乘夜悄然向盘塘坳奔袭而去。

　　盘塘坳寨内，四五百苗民这天夜里都沉沉睡入了梦中。当官包围寨子之后，寨民们都还浑然不觉。

　　“打！”随着福康安一声令下，清军首先掷出了数十颗火弹，几十栋苗民茅屋霎时着了火，苗民们被火弹惊醒，立刻爬起床，拿起刀枪欲向屋外突围，清军用火枪弓箭一阵猛射，数百苗民倾刻便倒在了血泊中。另有百余苗民冲到屋外，被清军活捉了。

　　天亮后，清军将所捉俘虏集合在一块坪地里，由石老虎一个个辨认。石老虎看了一遍道：“没见石柳邓，但是抓到了吴老满，可以拷问他。

　　福康安立刻命人将吴老满押至一旁审问道：“吴老满，你是盘塘坳的寨长吗？”

　　“我是。”吴老满回道。

　　“我问你，贼首石柳邓昨日住你们寨里吗？”

　　“石柳邓前天住在这里，昨日已离开了。”

　　“他去了哪里？”

　　“不知道。他的行踪向来很神秘，从不告诉别人。”

　　“不说实话，给我斩了！”

　　“我说的是实话，你把我斩了，我也不知道。”

　　“这个石老虎你认识吗？”福康安又问道。

　　吴老满眯着眼道：“他是石家寨的寨长，烧了灰我也认得。”

　　“好，认得就好，如果你能跟他一样也投顺官军，帮我们去捉拿石柳邓，我们就可以放你。你这寨长的位子也照做，你自己考虑一下吧！”福康安说罢便沉默了下来。这一招一硬一软，可以说是吃定吴老满了。

　　石老虎也在一旁劝道：“吴寨长，你就降了官军吧，识时务者为俊杰嘛！我劝你还是归顺为好！”

　　吴老满咬着牙对石老虎吐道：“呸！石老三你真是天变云黑，人变心黑。竟然当了叛徒，败类！你出卖我们苗民，不会有好下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