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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 > 现代小说 > 《不想做空姐》在线阅读 > 正文 第7章 最美丽的空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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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做空姐》 作者:李若狐

第7章 最美丽的空姐

  “嗯,姐,那我先走了。”凝烟一屁股坐上自行车,双脚一蹬,一手握住车把手,一手拉着飞行箱,在自行车发出的近乎交响乐般的声音中,驰骋而去。

  师妹的待遇

  日子在忙碌中飞逝。窗外明媚的阳光,透过那薄薄的窗帘悄悄溜进屋来。我和黎男一觉睡到晨雾消散。都说新年新气象,新年新计划,我在这大年初二的早晨,却感到万分迷茫。

  路在何方?

  “睁着大眼睛在想什么呢?”黎男一醒来便问道。

  “唉,我在想,又是一年过去了。”话语中伴着些许无名的惆怅。

  “是啊,年复一年,日子过得真快。小时候哪知时日短,长大了才明白,岁月如梭。”黎男似乎也感伤起来。

  “是啊,少年不识愁滋味,时光匆匆如一梦。”我叹道,以前似乎从没有对时间如此感触良多。

  窗外偶尔响起了鞭炮声,如果不是这样的声音,不是头脑里潜在的意识,这样的气氛,我根本感觉不到在过年。

  “起床啦,难得休息,要好好吃一顿。”黎男喃喃地说着便从暖暖的被窝里钻了出来。

  我冲着黎男笑了笑,似乎在她的眼里只有吃才是目前唯一的乐事。嗯,是的,吃,要好好地吃,从腊月二十八到现在,我甚至都没能静静地吃过一顿安心饭。

  想着,我也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呀!从窗缝里吹进的一股凉凉的空气,拂得皮肤冷飕飕的。

  很快洗漱完毕,我俩出了门,刚走到楼下,便看到了师妹。

  “何凝。”我喊了一声。

  “呀,是师姐啊!”何凝回过头。这个惊喜让我瞬间感到些许幸福。

  “干嘛去?”我问。

  “吃饭去啊,今天难得休息一天。”师妹快乐地笑着说。

  “那正好啊,一起去吃吧。”未等我邀请,黎男便先开了口。

  “不介意吧?”师妹乐道。

  “人多热闹,也像个过年的样子嘛!”黎男回道。

  是啊,别看平时大家住一块儿,可是连照个面也很困难。俗话说,相请不如偶遇。多个人,多份喜气。

  说罢,一行三人便手挽着手出了小区,一出去才知道,今天大年初二,饭馆都停业休息了。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呵,连个吃饭的地方都没有!”黎男喊道。

  “别人也回家过年去了。”我说。

  “师姐,那我们怎么办呢?”师妹噘着小嘴儿。

  “我看今天在这附近很难找到饭馆了。”我四下里望了望,那一排排的门面,一个个大门紧闭。

  “我看我们打个车进市区吧,市区应该有吃饭的地儿。”黎男建议道。

  “有是有,不过这几天开门的饭馆人满为患,没有预定恐怕没位置,二十九那天我和朋友一起去吃饭,结果等了半天才坐进去。”师妹说。

  “那怎么办?”黎男问。

  这时,一个念头闪过我的脑海,“我看这样吧,咱们附近那个大超市肯定没关门,不如去超市弄点好吃的?”

  六只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好,就这么办!于是三人又冲进了超市,尽管买,尽管拿。水果、熟猪蹄、卤鸭子、烤鸡翅、饭团、炒面、窝窝头……,一人拎了一大口袋。

  “没地儿咱们就回宿舍吃吧。”黎男提议。

  OK,三人又蹒跚着回到了宿舍,东西一摊开,整个书桌上下连同床铺,全部被铺满。

  “师姐,今年的年终奖怎么那么少啊?”师妹边啃着鸭腿边问道,那满嘴儿的油都快顺着下巴滴下去了。

  “你还嫌少啊?你才来了多久啊,能发给你就算不错了。”我说。

  师妹冲我努了努小嘴儿:“听说去年都2000元,今年公司赢利翻倍,那奖金怎么不翻倍啊?真是抠门儿!”

  呵,是抠门儿,可总比没有强。

  “你啊,别人心不足蛇吞象了,说不定明年过年就没有了,到时看你哭吧。”我拍了拍这丫头的头。

  “那可不行,我还指望着年终奖过活呢。”师妹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呵呵,至于嘛,难道你没有工资啊?”

  “有,可是太少了。”

  “少?很少吗?”黎男不解地问。

  我也不解,只当这丫头信口雌黄。虽然新空乘的工资不算很高,可是用于生活肯定绰绰有余,不至于巴望着那点奖金吧。

  “师姐,你们一个月拿多少钱啊?”师妹没回答,反而先打探起我的来了。

  “应聘时说是5000元,可是这几个月最多一次才4200元。”

  “黎男姐呢?”师妹转头又问道。

  黎男笑了笑,没回答。

  “她肯定比我们都高。”我拍了拍这丫头的头,打听这么多干嘛?

  “你呢?”黎男笑着问。

  师妹立刻放下了手里的鸭腿,又噘起了小嘴儿,好像跟谁有仇似的。

  “我们这批进来的,1000元包月。”师妹说道。

  “什么?1000元包月?”我和黎男都吃惊地望着师妹,甚感不解。

  “1000元包月,就是除了小时费,什么都没有。没有空勤灶,没有奖金,没有过夜费,没有车补,什么都没!”

  “哦?新出来的规定?”黎男问。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们这批和以后进来的新空乘,好像都是按照这个标准。你们多好啊,什么都有。”说罢,师妹苦起了一张脸。

  “那你们小时费多少?”黎男又问。

  师妹噘着小嘴儿说:“全部按学员标准,10元一个小时。”

  “学员好像都是这样,其他航空公司也一样,等你转正就好了。”我安慰道。当时我试用期小时费连10元都没,转正了就多了一倍。

  “等转正,那不等死了,转正要一年呢。”

  “一年?”我和黎男又吃惊起来,我们转正也就90个小时,顶多一个月,一年?我无法想象。

  “既然工资这么低,那你还进来?”照师妹说的,这些条件肯定是事先讲好的。

  “师姐,我这不是后悔了嘛!”师妹唉声叹气地说。

  1000元包月,小时费10元,一个月按照100个小时算,加起来才2000元,就算给点补贴,再多几百了不起了,这确实太少了。

  “本来都不想来的,可是当初又抱着一丝幻想和期望,何况家里面为了这份工作花了十几万元,我总不能让这么多钱白白浪费了吧?”

  唉,又是一个美好的梦!大多数乘务员为自己编织了一个美丽的梦进来,进来以后,才感觉到自己不适合;而想离开的时候,又舍不得花掉的那些钱,这看上去像不像是一个美丽的陷阱呢?

  “不管怎么说,我得把这钱赚回来再走。”师妹又说。

  呵呵,有这样想法的不止她一人,至少我目前也是这种心态,也许做空乘真的不适合自己,我天生就不想做一个低声下气、被人挥来喝去的人。而此刻,我只能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同师妹一样,要赚回自己花掉父母的那笔血汗钱。

  “大过年的,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既然决定留下来,那就暂时安心做吧,也许留在这里的乘务员大都有着自己的理由,也许也是迫不得已的。”我宽慰道。因为我时常也这么宽慰自己。

  师妹勉强冲着我和黎男笑了笑,三个空姐,三种待遇。企业都想用便宜的人,越赚钱,越想便宜,他们又何曾真正为员工着想呢!在那些眼里满是铜臭的人看来,没有什么比金钱更加令他们疯狂。

  这天,我们边吃边聊,越聊越痛心,明明不想提不开心的事,可是嘴巴却偏偏控制不了。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没有了梦想,那种得过且过的日子,对人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一个所谓的要客

  我和黎男连休了烧高香得来的两天后,又开始忙碌了。但凡让你休息了一天,次日的航班必定是累得想吐的大班。黎男大四段,我大五段,深圳过夜。不到早上六点,我俩便出门了。

  今日的航班组员大都相识,艾若琳——师傅的好朋友,还有她的徒弟陈馨,以及第一次共事的李如男,她漂亮、淡漠,初见有种黎男的感觉。

  “若狐,今天你跟我飞前舱吧!”琳姐对我说道。

  “琳姐,前舱我不大会飞。”我低声道,其实没有所谓会与不会,只是伺候前舱的那些大爷、姑奶奶们,委实劳心劳力,一个不小心,便会被喷得满脸口水。

  “没有会不会,只有愿不愿意。”琳姐轻轻说道,看来今天飞三号是铁定了。

  我点了点头,不敢让琳姐为难。为什么呢?李如男是二号资格,陈馨刚刚带飞,不可能飞前舱,所以只能是我了。

  准备好一切,大家登上了机组车。今天第一段旅程里有要客,其资料显示为宣传部官员,当以二类重要乘客保障方案服务。

  前舱的服务相对后舱来说,更需要周到和细心,当然,要客的喜好我们已经事前了解清楚了。其一行共三人,都是头等舱位。别看人少,可行李多得令人瞠目结舌,共有9个箱子,全无托运,而且全都由地面工作人员送到门口。

  “把箱子给我们放好。”一男随从对我们招手喊道。

  我和琳姐一看,差点晕了。9个箱子,全丢给了我们,而他们却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客舱。

  我一拎起行李箱,感到异常沉重,几乎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可箱子还是纹丝不动。这里面装的什么啊?这么重,我如何放得上行李架?还是我和琳姐合力,费了好大工夫,才将9个箱子全部放好。

  “你们动作迅速点,弄好了给我们拿几双拖鞋来。”又一随从使唤道。

  琳姐示意,我赶紧去拿了3双拖鞋为客人换好。从头到尾,那所谓的要客和随从们没正眼看过我们一眼,甚至连句客气话也没有。

  乘客的冷漠、傲慢和不可一世,我已经习惯了,做这行什么也学不到,倒学会了习惯于那些人的丑陋嘴脸。

  安顿好一切,飞机起飞了。

  临到发餐,这可是前舱最吃力不讨好的活。前舱的餐食自然比后舱丰富一些,可是这毕竟是机上,不是饭馆。按理说出门在外,大家将就一下就行了,可是很多人却不以为然,认为自己出了这么多钱坐头等舱,就得吃得很好、很丰盛才是。

  “我说,你们的菜怎么这么差啊,我坐人家新加坡航空的头等舱,那餐食多好。”当我将餐食放到一中年妇女身前,她立刻嚷嚷了起来。

  “这位女士,真是抱歉,我们不是新加坡航空,而且我们也无法和新加坡航空相提并论。”我努力微笑道。对于这样的人,我只想这么从容不迫地去应付,因为就算你对她再好,她仍旧不会满意。

  妇女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有些不屑一顾,而后又酸溜溜地说:“那是,就你们这破公司,能和新加坡航空比吗?”

  我冲着她浅浅一笑,心里却在嘀咕:你说得一点没错,既然你也知道我们公司破,那你就将就一下了。

  “真是抱歉了!”我说。

  妇女扬起眉,低头打开餐盒猛吃了起来。呵,这前后表现,差别咋就这么大呢?

  要客三人的餐食相对头等舱其他乘客,自然又是不同,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略胜一筹。

  两随从二话没说,打开餐盒吃饭,那所谓的部长举止倒是很优雅,当我将餐食放到他身前时,他竟然抬头用一种异样的眼光打量我。

  “不错!”这个中年男人对我点头说道。

  我愣了愣,没懂其意。忽然,他又笑了起来,指着餐食又重复了一遍:“不错,餐食很不错!”

  呵,你们是爷,能不好吗?你看看你比其他乘客多了多少菜品。

  我刚一转身,便被刚才那个妇女叫住了。

  “哎,我说,怎么他们的餐食那么好?”妇女很不满地问道。

  “这位女士,真是对不起,等您哪天坐了他的位置,我相信我们为您提供的餐食会更好。”我轻声回道,说这话时,刚好看见琳姐在不远处看着我。我心里一惊,完了,这话真不该说。要知道,这样带有讽刺意义的话,一旦被乘客投诉,铁定被处罚。

  正当那妇女想开口说什么时,她旁边一人扯了扯她衣袖,小声说道:“人家是要客,我们能和他比吗?”看样子是同行。

  中年妇女不屑地上下打量了那人一番,最后说了句:“有什么了不起的!”

  还好她没对我发飙,否则我定是难以应付。我赶紧抽身回到工作间,这时,琳姐过来了。一看她眼神,我便感到肯定要受到批评了。

  “琳姐,我……”我支支吾吾地想要辩解。

  “算啦,我听见了。不过你说得很好,这种人就得杀杀她的傲气。”没想到琳姐居然没有责怪我。

  我冲她傻傻地笑了笑。

  “不过以后可不能这样,有些话我们藏在心里就好了。对于这样的人,不要浪费唇舌,也不要逞一时口舌之快,尽量不要被他们投诉,一旦投诉,吃亏的还是我们。”琳姐话锋一转。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投诉?我领教过了,哪怕是一些毫无理由的,吃亏的确实是自己。

  航程共1小时50分钟,这才过了不到一半。当我在厨房清理垃圾时,琳姐进来了。

  “若狐。”琳姐喊道。

  “琳姐,什么事?”我放下手中的活问道。琳姐面带难色,有些支吾起来。

  “是这样的,那个要客想要你的电话号码。”

  一听,我立刻惊得张大了嘴巴,这是什么要求!

  “我不敢擅自做主,所以过来问问你的意愿。”琳姐继续说。

  自然要问,我怎么可能给他!也许有人觉得这是一个莫大的机会,说不定从此就平步青云了。如果这样想,那他们就错了!去做别人的情人?二奶?我生平最看不起的就是这样的人!呵,部长也是这副嘴脸!

  “琳姐,我不想给。”我摇了摇头说道。

  琳姐会意地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不过问题是怎么处理这件事,要是惹他不高兴,一个投诉,那我们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琳姐的顾虑我明白,这些人仗着自己位高权重,以为就可以为所欲为。而有些人偏偏又是这些人的走狗,认为他们只会有对无错,错的永远是我们这群最底层的老实人。

  我暗暗地在头脑里思索着,既不能让要客不高兴,也不能违背自己做人的原则。呵,有了!

  “琳姐,让我去跟他说吧。”我自信满满地对琳姐说道,似乎一切尽在掌握。

  “那你打算怎么做?要给他号码?”琳姐不解。

  “放心吧琳姐,我先去处理,好了再来向你汇报。”说完,我冲琳姐笑了笑,便出了厨房。我随便拿了一张小信笺,在上面写了个电话号码,然后走到了那位要客身旁。

  “王先生,让您久等了。”我微笑着说道。

  要客满脸喜悦,这让我感到极其恶心。我几乎是憋着气,将手里带有电话号码的信笺递了过去。

  “小姑娘,是你的?”要客笑眯眯地问道,颇感意外。

  “是的,王先生,这是我住址的固定号码。”我笑着回答。

  “嗯,很好,等哪天空了邀请你一起吃饭。你服务态度很好,值得表扬!来,我现在就给你们公司写封表扬信。”说着,他抽出了机上的清洁袋,居然在那上面写了起来。

  “谢谢王先生,如果您没有别的需要,那我先去工作了。”

  他笑了笑,挥了挥手,我则赶紧小跑回到了工作间。琳姐在一旁观察着这一切。

  “快说说,你怎么弄的,真把号码给他了?”琳姐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

  我冲她神秘地笑了笑。

  “琳姐,哪能啊,我才不会给他呢!”

  “那你给的是?”

  我附到琳姐耳边,悄声说道:“我给的是我们公司营业部订票的固定号码。”

  “呵呵,你这个小鬼头!”琳姐乐呵呵地戳了一下我的脑袋,“真有你的,这你也能想得出来。”

  那是,对付奸人,自有奸法,而且还哄到一封表扬信呢。此刻,我内心竟有点得意起来,为自己的灵机一动鼓掌。

  飞机在万米高空安然地飞翔着,不时遇到突袭的气流,微微地颤抖。我正在工作间收拾杂务,琳姐又来了。

  “若狐,麻烦又来了。”琳姐对我说道。

  我一听,心想,一定又是那位要客。

  “又是他?”

  琳姐点了点头,说:“他叫你过去陪他聊聊天。”

  晕,聊天?机上时常有这样的乘客,之前我也遇到过好几回。可是,可是我还要工作啊,更何况我根本不想跟他说话。

  “我看这次很难推辞了,他指名道姓要你去。”琳姐补充道。

  什么人啊,这还算是人吗?也不问问别人愿不愿意。去吧?我不愿意。不去吧?说不定得面临投诉。做人咋就这么难呢!

  “算了,琳姐,我去。”看见琳姐左右为难的样子,我知道她也不好处理,这些要客,得罪不得,他们是老太爷,高高在上的老太爷。

  琳姐为难地点了点头,嘱咐道:“那你小心应付,如果有什么难处,找个理由闪身。”

  “嗯。”说罢,我便笑着出了工作间,此刻,我仿佛觉得自己成了陪聊女,这还是空姐干的吗?

  “王先生您好!”我在他面前不远处蹲了下来,因为周围没有空座,我只能这么蹲着。

  他乐呵呵地点了点头,看见我蹲着也不像样,便对一旁的随从吩咐道:“你去看看后面有没有空座,先找个位置坐会儿。”

  “王先生,没关系的,我蹲着就行了。”我憋着气,装得很客气。

  “没事,没事,哪能让你蹲着说话呢。”说着,他又看了随从一眼,随从只好乖乖地站了起来,跑到后舱去找位置。

  其实后舱哪有空位啊,今天全舱爆满,兜了一个大圈,随从又走了回来。我感到,这随从也太不会见机行事了,肯定要被这要客骂,借鉴从电视上看到的经验,这随从应该去厕所里蹲一会儿。果然,要客有点不悦了。

  “怎么又回来了?”要客板起了脸。

  “这,这后面没空座儿。”随从有些委屈地说道。

  “那你去他们乘务员坐的椅子上坐会儿去。”要客指着前工作间的方向说道。

  没办法,随从又只好跑到我们的座椅上去了。我终于坐了下来,腿也有些发麻了。

  “小姑娘哪里人啊?”要客发问起来。

  我努力挤出笑容,回道:“黑龙江的。”

  “哦?黑龙江好啊,是汉族的吗?看你的样子有几分像朝鲜族的。”

  我晕,我浑身上下哪点像朝鲜族的?

  我点了点头,“是汉族的。”

  要客哦了一声,接着又问道:“在机上工作几年啦?”

  “五年了。”

  “五年?”他似乎不大相信,侧头看了看我,“不像啊,看你年纪不大啊,不过服务经验倒像是有点年头的。”

  呵呵,我是不像,不过看年纪是看不出来的,公司里比我小好几岁的,已经在机上飞了六七年了,这没有什么稀奇的。

  我笑着点了点头,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心里却使劲地盼望着飞机赶快到达目的地,哪怕只要开始下降,我就能脱身了。

  “你父母从事哪行?”要客又查家底儿似的盘问起来。

  “父母都是职工。”我无奈地回道。

  “哦,那你可有男朋友?”

  一听,我又晕了,我有没有男朋友关你什么事,这是在聊天,还是在盘查呢?

  “有!”我回道。

  “哦,男朋友从事哪行呢?”

  “他是做媒体的,有自己的公司。”我胡乱瞎扯道。

  “哦,媒体很不错,很不错。”说完,他很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让人感觉傻兮兮的。

  ……

  就这样,我硬是被逼着聊了好半天。终于,飞机要开始下降了。琳姐在一旁给了我一个手势,我立刻会意。

  “王先生,真是抱歉,飞机马上要开始下降了,我得回到我的工作岗位上去。”

  “哦,那好,那好,快去吧。”他仍旧乐呵呵的样子。

  我终于可以长长地吐一口气了,这人实在难缠!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马上就要着陆了,请您再次确认安全带是否系好,在舱门开启之前,请不要打开手机电源。谢谢!”

  ……

  又是忙碌的一整天,当我们到达住宿酒店时,已近凌晨两点。

  空气中的烟圈儿

  今晚我和李如男同一间房,我带着一身的疲劳和浓浓的困意冲进了浴室。

  浴室是个好地方,沐浴则是最好的休闲方式,它不仅可以令你毫无牵挂、毫无顾忌地绽放自己的身心,一扫整天的疲惫,也让自己看清,原来在浮华世界里,就算拥有再多,真正属于自己的却只有这一副裸露的躯体。

  所以,我爱上了沐浴。

  当我从浴室出来时,正看到如男一口接着一口地吸烟,空中有数个烟圈儿正慢慢扩大着。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烟圈儿。

  师傅也能吐烟圈儿,可是并没有如男这么熟练。看她的样子,似乎很享受烟的味道。我慢慢走到床边,擦拭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

  “抽烟是什么感觉?”我问。其实我的意思是,为什么这么多人迷恋抽烟?

  如男莫名地笑了笑。她轻盈而熟练地用手指弹了弹香烟,烟灰很快掉落、散裂,纷纷消散在空中。

  “你试试就知道是什么感觉了。”说完,又将香烟塞到口中,猛吸一大口,接着便从她口里冒出了数个烟圈儿,就像在表演魔术,让我这个“圈外人”叹为观止。

  我是不抽烟的,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不为别的,只为了健康。

  “你抽烟有很久了吧?”我好奇地问道。

  “三年多。”如男仍不时地吸上一口。

  “哇,一天一支烟,一年就算360支,三年都已经抽了1080支了。”我随口算到。曾听专家说过,每抽一支烟少活6分钟,那1080支,岂不是要少活6480分钟?当然,专家的话,我是很相信的。

  这次如男笑得很大声,也很自然。

  “那我一天抽一包烟呢?”如男故意问道。

  我的妈呀,我一听简直晕了,也不想去计算了,那肯定是一个天文数字。

  “吸烟有害健康,还是少抽为妙。”我半是关心地说,因为我始终觉得,女孩子抽烟总是怪怪的。

  “我也知道抽烟不好,可是现在停不下来了。”说着,她又点着了一根烟。那抽烟的神态,像极了师傅,飘逸里透着几分忧伤。

  “你进公司多久了?”如男反问到。

  “几个月。你呢?”

  她飞二号位,想必也几年了吧!

  “三年多。”

  哦,那岂不是同她的烟龄一样?不过如男这人挺好的,不像有些二号,光指挥不干活,而她是该自己干的活,绝不推给别人。照这么看来,如男应该是自入公司后才开始抽烟的。我知道公司里很多女孩儿都抽烟,但问其原因,大都相同。

  “进公司三年了,感觉累吗?”我又问,似乎这个问题有点傻,累与不累,难道自己没有体会吗?

  如男一阵苦笑。

  “已经麻木了。这个过程是由累—麻木—更累—再麻木,这样反反复复,我已不知道自己轮回多少次了。”

  是的,如男所说的生活我已经开始体会到了,而我此时的状态,才刚开始累,想想还要经历麻木—更累—更麻木……心里不禁战栗起来。

  “那你打算一直干下去吗?”我又八卦道。

  如男依旧保持那份笑意。

  “谁能一直干下去呢?这份工作!”

  是啊,万事终有头,谁也不能恒久地去做一件事。

  “有了这种经历就已经足够了,明天的事儿谁能说得清楚,明天有明天的想法,今天便得过且过好了。人在旅途,每一个立足的地方既是起点,也是终点;是终点,也同样是起点。”如男又补充道。

  我听出她语气里满是无奈,但是什么原因,不得而知。我觉得如男有些令人琢磨不透的深邃。

  之后,我俩沉默了好一会儿。

  “不早了,快睡吧。”如男抽完最后一根烟,吐着烟雾说道。说完,她随手脱下制服便倒在了床上,看上去真是疲惫不堪。

  我也困了,顾不得潮湿的头发,只用干毛巾裹了裹,很快便在这浑浊的空气中迷糊起来。

  也不知睡了多久,我很自然地在中途醒来。最近时常出现这样的状况,包括黎男,每每睡到一半,便不由自主地醒来一回或几回,心里总有种无形的压力,叫人透不过气来。

  这时,不知从哪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不,是微吟,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那种。我睡眼迷离,四下张望。借着昏暗的微光,我看到如男的床上是空的,唯有隔壁浴室里投来的一束光影。如男应该在里面。

  我本想接着睡觉,可是那声音清晰地传到我脑子里,我将被子套上头,隔着棉被,声音似乎渐渐消失了,而我在睡着前唯一清晰的记忆,便是如男又轻轻地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声音,终于彻底沉寂了。

  次日,当闹钟响起的时候,我摸过一看,竟然快中午了。猛然想起昨晚那奇怪的声音?难道是在做梦?

  当我坐起身子时,竟发现如男像昨晚那样,正在一口一口地抽着烟,屋子里满是烟圈儿。我发现她特爱吐烟圈儿,随口一张便是一个。作为旁观者的我,竟然迷上了她这种梦幻似的抽烟状态。

  烟灰缸里已经装了七八个烟头,我无法想象身体的细胞浸泡在尼古丁里的滋味,还有如男那光滑的身子怎么受得了烟熏雾绕?我记得看过一篇文章,女主人公很迷恋烟味儿,后来认识一个制作烤烟的男子,很快便被他深深地吸引了。为什么呢?原因是那男子身上有浓浓的烟味儿,那味道完全是从皮肤里散发出来的。每次她们亲吻或缠绵的时候,女主人公总能感觉到那股她喜欢的烟的味道。我心里猜想,如男会不会也喜欢这样的男子?

  “起这么早啊?”我首先打破了屋子的宁静,也打断了如男的美好享受。

  “嗯,你醒啦。”如男回过头,看了看我,这才将手里的烟熄灭。

  我刚穿好衣服,门响了,是琳姐来叫我们吃饭去的。

  下午还有航班任务,四段,最后直接飞回蓉城。吃了午饭,甚至来不及休息片刻,大家又出发了。在这次的航班上,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看似与世无争的如男,竟然和乘客吵了起来。

  对方是一位中年妇女,争执的原因是她认为如男对她不够关心和照顾,没在意到她乘坐飞机有不适的感觉。因为没有得到细致入微的照顾,中年妇女便发怒了。

  “你是怎么当服务员的,你没看到我不舒服吗?”中年妇女不满地大吼道。本来如男还毕恭毕敬,因为这句话竟然当场发火了。

  “我不是你的贴身丫鬟,你舒不舒服只有你知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中年妇女自知理亏,可还是不依不饶,尽管琳姐已经百般解释,她还是铁了心要闹。

  “不能坐飞机就别坐!”如男甩下这句便回到了工作间,不再理会她。那妇女更是暴跳如雷,就差冲上去干一架了。

  说真的,对于如男的举动,我觉得很过瘾,就算我们闷不吭声,那些故意刁难我们的乘客一样不会感到满意。我们不是花钱买来的丫鬟,我们只是为了生活在工作。

  不用说,公司肯定会接到投诉。就在第三天我便看到了对如男的处分通告:降级、扣10分、扣8个月绩效工资和奖金。听说这妇女闹得挺厉害,不仅亲自跑到公司投诉,还将公司投诉到了民航局。呵呵,真是够泼辣的。

  然而,更令我想不到的是,没过一周,我又看到了公司文件,如男辞职了。没想到那次旅程便是我和如男的最后一次共事,至于她辞职的原因,恐怕是一个让我永远无法解答的谜。

  “人在旅途,每一个立足的地方既是起点,也是终点;是终点,也同样是起点。”这句如男说的话,给了我很深的印象,每当我一个人的时候,我便会不由自主地想起。

  人在旅途,不知明天的我又会漂泊到哪里呢?

  骑自行车的空姐

  时间在这种简单而机械的工作里渐渐流逝,生活仍然在继续,它不会千好万好地来将就你,而是让你学会去适应它。

  我拖着箱子前往公司,睡意未退。刚走到门口,一个骑自行车的人迎面而来。

  “姐,你也飞航班呐?”嘎的一声,自行车停住了。

  我愣了一下,抬头仔细一看,是段凝烟,她正乐呵呵地对我笑着。这女孩儿同我飞过几回,大理人,才19岁,刚进公司不久,长得水灵灵的,特别是那双如碧波荡漾的双眸,就像随时都在微泛白浪,让人禁不住多看两眼。更难得的是,她工作总是任劳任怨,在所有人包括乘客面前,不管对错,永远都只有一句“是”。如同一只可怜的小羔羊,让人看了心生怜悯。

  “嗯,你也有班?”我问。

  “嗯,最早那班。”小姑娘又乐呵呵地点点头。

  “那你快进去吧,别迟到了。”我催促道。

  “嗯,姐,那我先走了。”凝烟一屁股坐上自行车,双脚一蹬,一手握住车把手,一手拉着飞行箱,在自行车发出的近乎交响乐般的声音中,驰骋而去。为何这么说呢?原因是她那辆自行车看上去颇有些年头,所以一走起来,就叮叮咣咣作响。

  我不禁感叹起来,公司里有车的美丽“天使”是以车代步,而且很爱攀比,如果今天你开了一辆奥迪,那明天我就来个宝马,更有甚者连法拉利都开了出来,一个个俨然豪门贵妇。没有车的人,就只能选择打的或步行,就好像我。可是骑自行车上班的,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看见。我不由地敬佩起了这个小女孩来。照理说,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攀比之心、虚荣心都比较强,论年龄、相貌,凝烟算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可是能如此淡定从容,实在不俗。

  我发自内心地笑了,这是我多日以来碰到的最美丽的风景。

  工作一如既往地进行着。今天还算准时,回到蓉城时,下午六点刚过。刚下了机组车,很巧地又碰见了凝烟。

  “姐,你回来啦。”凝烟主动向我打着招呼,一手扶着自行车,一手拖着飞行箱。

  “嗯,看来咱们的班都挺准时。”我笑了笑,拉着箱子和凝烟并排走着。

  就在我俩笑谈时,忽然不知从哪个地方传来一阵不和谐的讥笑声。

  “呵,快看快看,看那人,骑自行车上班。”

  “还真是!丢不丢人啊。”

  “难不成她的自行车是宝马牌或梅赛德斯的?”

  “哈哈……”又一阵大声的讥笑。

  别以为我们没听见,这么大声的嘲讽,还真当我们是透明的?当然,凝烟的自行车与公司里众多的豪华名车相比,根本不值一提,换了是我,也很可能觉得脸上挂不住。可是这群素质低下的“贱货”,你们的名车是自己赚钱买的,还是靠出卖肉体、色相得来的呢?我想不用说,大家也心知肚明。

  我看了看凝烟,她脸上微微泛起尴尬之色,可是随后很快又恢复了笑容。

  “凝烟,别理她们,相比她们,你才是最美的。”我安慰道。我这么说本想让她开心,可没想到,这小姑娘反倒安慰起我来了。

  “姐,你别介意,我没事,谁说骑自行车的就不如开宝马的呢?”说着,她冲我很坦然地笑了笑,这一笑,竟然深深地触动了我。我意识到,她才是最美丽的空姐!

  出了公司,她一屁股坐上自行车,向我挥了挥手,微笑着驰骋而去,马路上留下了一道最美的风景。

  凝烟骑着自行车,迎着空姐们异样的目光,一脸坦然地驰骋而去。

  “呵,你看那人,是我们公司的吧?骑自行车上班,真够拉风的。”就在这时,我身后又传来一阵咶噪。

  “呵呵,这人是谁啊,不怕丢脸?”

  “就是,换了是我,肯定找条地缝儿钻进去了。”

  ……

  没等两人说完,我立刻停住了脚步,回过头凶巴巴地盯着二人看,心里骂道:别狗眼看人低!

  “看什么看,我们又没说你。”其中一人叫嚣起来。

  “真是不好意思,我以为是哪只狗在叫呢。”我不屑地说道。

  “你说什么?你说话给我放尊重点。”另一个人叫了起来。

  “尊重?你们也知道尊重?怎么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要想别人尊重你,你得学会去尊重别人。”

  两人被我斥得哑口无言,只能干瞪着眼。

  “我们走,懒得和这种神经病讲话,浪费口水。”其中一人边说,边拖着另一人走了。

  浪费口水?呵呵,土了吧,怎么跟暴发户似的,连浪费唇舌都不会说。看着两人被我骂得灰头土脸,不知怎的,我心里特别爽,很久没这么畅快了,原来骂人也可以如此泄愤解气呢!

  随后几天,空姐队伍里有人骑自行车上班的消息传遍全公司,我不时在路上听得三两人议论纷纷,大都是说如何如何丢人。当然,也有少数义愤填膺者站出来支持,我便是其中一员。

  “若狐,知道那个骑自行车上班的人吗?”一个休息日,古曼对我说道。

  我点了点头,最近时常能看到这道风景。

  “要是我该多尴尬啊!”

  我没有说话,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人与人的差别就是如此大,我不能将自己的价值观强加于别人。我无奈地笑了笑,公司里有多少人能做到这样?唯凝烟能做到。

  回到宿舍,黎男也回来了。

  “最近有没有听人议论,有个骑自行车上班的空姐。”黎男问。

  我点了点头。

  “我挺佩服这人的,自行车有什么不好。刚才回来时,听见有人议论人家,说她土、丢人,我当时就回头骂了这人一句。什么东西嘛,人家骑自行车关她们屁事,总比她们去做鸡、做二奶赚宝马开强,这些鸟人!”看上去黎男似乎还不解气。

  我笑了起来,我俩真是臭味相投,连骂人的腔调都一样。

  空姐队伍里,确实有一部分人贪慕虚荣,时刻想着傍大款,从而能过上穿金戴银、潇洒挥霍的日子,但是还有很多人仍是过着平凡的生活,她们就是普通的打工者,靠自己的勤劳去赚钱,谁有理由去骂?谁有理由说人家的不是?除非心虚!除非自卑!

  次日下午,我执行航班回来,又碰见了凝烟,她仍然淡定自若地在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下,从容地推着那辆自行车。

  “姐,又见面了。”凝烟还是一如既往地乐呵呵的。

  “飞得辛苦吧?”我问。

  “嗯,刚开始是有点吃不消,不过我想等适应了就好了。”凝烟一脸天真地笑道。

  就在我俩出门时,又听见了背后传来讥笑声。公司里怎么养了这么多鸟人呢!我恶狠狠地回过头,瞪着这些不要脸的人。

  “哼,又没说你,横什么横。”

  说完,两人便与我擦肩而过。说真的,看见这种人,我真恨不得上去踩上两脚。

  “姐,别管她们,我不在乎。”凝烟拉住了我。

  “你也别介意别人说什么,做真实的自我就好了。”

  “谢谢姐,我会的。”凝烟笑道,她的笑还是那么纯。

  “对了,你怎么会骑自行车来上班呢?你没住公司宿舍?”我好奇地问道。

  “嗯,我没住公司,因为我家就在附近,在不远处的紫丁花街。你也知道,我刚进公司,工资不高,如果每天上下班打车,一个月得花不少钱。反正我家就在附近,骑自行车不但省钱,还可以锻炼身体。最主要的是我不想让妈妈太操劳,我12岁那年父亲离开了我们,后来妈妈累得也生了病。好不容易我有工作了,只想让妈妈轻松一些。”听到这里,我的鼻子猛地一酸,多好的孩子!公司里有很多乘务员,不惜一切让家里负担进门费,她们何曾想过父母的辛苦。想到这里,我不禁感到很惭愧,心想做这份工作我为父母带来了什么?

  “姐,我感觉你人挺好的,所以才说这些给你听。”顿了顿,凝烟又很认真地道。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能认识这样的女孩儿,我很高兴。一个人的美丽不在于外表,容颜再好,总有一天也会随着岁月的流逝消失,只有心灵美,才会像莲花那样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凝烟,你才是最美丽的空姐!”我真诚地对她说道。

  凝烟不说话,只是很羞涩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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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做空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