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突发 (1)

　　人的一生中，大部分事情的发生都是突然的，每一个明天都不见得是按照你的设计和预判而降临。有些人在这些突发事件中失去了一切，也有些人得到了所有。但是不管怎么说，当不可预知的事情突然来临的时候，懂得随机应变，处变而能不惊，临危尚可不惧，这才是一个成大事者的必备条件。

　　很多人曾经奇怪地问过我或者我身边的朋友一个问题。六兄弟中，有气度不凡的武昇、智商过人的小二爷、胆大包天的险儿、放荡不羁的袁伟、与众不同的地儿。在这些性格完全不同的人之中，看上去性格最为平凡、普通的我为什么反而可以脱颖而出，成为六个人之中真正的大哥，而且多少年来一直都能够把他们拢聚在一起，共进共退，从无异变。

　　我想我们之所以能够真正在一起这么多年，主要是因为我们之间彼此的完全信任，和多年的共同生活所积淀起来的感情。

　　而为什么我可以做大哥，我觉得那是因为，我有着他们都没有的三个条件。

　　第一个条件叫做掌控，或者叫做知轻重，懂分寸。我对于一件事情的处理，天生就有着一种敏锐的感悟，能够准确地判断如何做是恰到好处，如何做又是太过或不足。

　　人一知轻重，便明事理；晓事理，则得人心。

　　第二个条件叫做自省。一件事过后，无论对错，我都会思考一下我曾经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个行为，是否合适，是否恰当。

　　人懂自省，则高明。

　　第三个条件叫做坚持。我从不轻易去认定一件事，只要一旦认定，哪怕是死路，我也会一条道走到黑。对兄弟也如此，一旦是兄弟，我的命就随你的姓。若你卖我，是我蠢，与你何干？

　　所以，当突发事件来临的时候，通常我都会很快想到该如何去做，怎么做才恰当；一旦决定之后，我就不会更改，坚持到底。

　　我们兄弟在等待小兵儿出事的这段时间之内，就先遇到了一个完全没有想过的突发事件。而就是因为我的这些性格，导致我们用了一种九镇打流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胆大包天的方法处理了这件事情。

　　前面说过，老鼠的出狱和廖光惠的降临，将是九镇打流界的第一个高潮。如果说世纪之交的这两年，注定是九镇流子的一个群魔乱舞、高潮迭起、倾情演出的大舞台的话，那么我们六兄弟对即将到来的这件事情的处理，就是正式地拉开了这个大舞台的序幕。因为在我们处理完这件事之后，九镇的流子传统格局开始被正式地打乱。

　　办了这件事之后，我们就已经不再仅仅只是年轻一辈中的大哥了，而是九镇十几万将近二十万人口中，除了三哥、老鼠和过江龙廖光惠之外的真正的黑道大哥。也许实力不够，但是起码名气达到了第一个巅峰。

　　那一年，我和险儿、地儿虚岁十八，小二爷十九，武昇和袁伟将近二十。

　　事情的发生是因为放荡不羁的袁伟。

　　在前文之中，我曾经说过，我们兄弟里面有两个人是有着文人气质、文艺细胞的。他们是袁伟和地儿。

　　当然我并不是说他们有着文人的才气或者思想。而是说在他们俩身上都能够感受到像是柳永和唐伯虎一样的落魄文人独有的那种寄情声色、不予俗流、放荡不羁的独特感觉。

　　但是他们之间又有不同。

　　首先，地儿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天生异类，他不应该生在平凡的九镇，做一个下三滥的平凡的流子。他应该出生于古代，在一个诗酒风流、白玉为堂金做马、世代书香的清谈世家。且应是世家里面的唯一一个与这个世家格格不入的浪荡公子，他摒弃红尘俗世间的一切，唯一追求的就是——情。

　　那种极致的、绝世的、唯美的情，只会出现在书中、画中或者传说中的情。无论爱情还是友情，对于他来说都是唯一，都是永恒。其他一切皆是浮云，不值一提。所以，他是我们之中对于“名利”二字最为淡薄的一个。

　　除了我们五个，至今为止，他没有真正再接受过任何一个兄弟或者朋友，因为他的心中在友情这一块，装下了我们五人之后，就再也没有办法容下另一个了。

　　对于爱情也是同样，他谈过很多次恋爱，是我们兄弟之中恋爱次数仅次于袁伟的一人。但是对于他来说，重要的不是和哪个女人去恋爱，重要的是究竟哪个女人可以带给他那种想要的爱情。那种“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爱情。

　　如果找到了，那么无论那个女人在世人的眼中有多丑，有多坏，他也会义无反顾，相伴终生。所以，他一直没有爱情。所以，他也一直很伤心。更所以，他变成了一个世人俗子眼中的花花公子。

　　这一切的所以，只是因为他对于完美的过度追求。

　　其实，就在不久之前，我们兄弟的一次聚会之中，半醉的他在我们的调笑之中，给我说过，他忘不了和春花去市里的那一次。

　　如果说他的性格可以用一个电影人物来比拟的话，我想应该是导演陈凯歌先生唯一的优秀作品《霸王别姬》之中，由张国荣先生所饰演的程蝶衣。

　　金石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这，就是老六，地儿。

　　袁伟和地儿最大的不同点在于，他更像人，更像一个平凡的、活生生的人。袁伟长得谈不上帅，甚至光说五官的话，可以算得上有些许的丑陋（或许这个词改为粗豪更为恰当）。没有细致的五官，但是他有着不错的身材，肌肉虬结。所以，看上去他还是很有些男人味的。

　　但是就是这样的相貌，他却成为了我们之中恋爱次数最多，女朋友最多，也最受女性欢迎的人。

　　他和地儿不同，他谈恋爱不是因为想要寻找一份完美无缺的爱情，也不是为了满足对于爱情的追求。他谈恋爱很简单，就是因为他喜欢女人，漂亮的女人。

　　地儿把女人看成获得爱情的先决条件，得不到这样东西，他就无法去全心全意爱这个女人。袁伟却把女人就是看成女人，简简单单的，值得去爱，值得去尊重，值得去保护的女人。

　　我们兄弟之间也曾经讨论过无数次这样的问题，为什么袁伟可以有这么多的女人去喜欢他？为什么这么多的女人和他分手之后，却无一例外地成为了他很要好的朋友，甚至是我们都很要好的朋友，而没有一个去恨他？

　　记的袁伟曾经给我说过一句话：“我恋爱的时候，没有一次不是真心真意地去恋爱。没有半分虚假，只是感觉过了就真的过了。分手不分手，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两万多天之中的某一段日子里她曾经是我唯一的女人，我也是她唯一的男人。让我的女人去恨我的事，我做不来。”

　　这段话很简单，但是我却从这段简单的话里面听出了一个并不简单的道理——尊重，对于人和人性的尊重。

　　也许看到这里会有人说因为我写的是自己兄弟，所以美化了他，其实袁伟本质上就是一个很会装逼的花花公子。如果这样说，我也不会反对，但是这样的装逼，总比脚踩几条船，得到一个女人之后还大肆宣扬的装逼要好。

　　起码，不会结仇，你说是不是？

　　何况，这么多年，我没有见过袁伟因为任何一件事对于任何一个女人，有过哪怕那么稍微大声一点的说话或者臭脸；也没有见过他和任何一个女人在一起的时候，会和别的女人同时在一起；更没有听过他对包括我们在内的任何人说过他的每一个女人的半句坏话。我见过多次的是，他对于多年前的女朋友所提出的恳求也会尽心尽力地去办，还曾见过他每年去看望一个车祸死去的女友的父母。

　　同样是玩，别人玩女人玩的是钱，他玩的是心。

　　只是，这一次，他却在玩心的时候玩出了一个大麻烦。

　　袁伟在一次去一家叫做“浪之夜”的发廊按摩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十七岁的按摩女，我们就叫她小芳吧。

　　小芳确实很漂亮，可以说非常漂亮，高挑清秀，皮肤极为白皙。可惜的是，她最美丽的几年时光却是在九十年代末的落后省份的一家发廊中度过。如果她能出生于现在的某个城市里的话，就算没有星探、选美之类的机会让她出人头地，那么至少她也可以在网上开个博客，拍几张要裸不裸的照片放上去，然后写点做爱感想之类无病呻吟的东西。

　　我保证点击率可以一个星期破百万，然后大红大紫，成为号称“用身体写作”的又一个美女作家，而且她的美绝对会让她比现在已经出现的那几位要更加走红得多。

　　可惜她没有这个机会。

　　她为自己的生活选择了一条简单的道路，去从事人类最为古老的两样工作中的一样——卖淫。

　　袁伟去按摩的时候，帮袁伟服务的就是她。然后，天雷勾动地火，两人热烈地相恋了。

　　和妓女相爱没有什么不对，妓女也是女人。自古以来，妓女传出来的佳话也一样不少，宋代名将韩世忠与梁红玉，明代士大夫钱谦益与柳如是，近代蔡锷将军与小凤仙，无不是传诵千古，一时美谈。

　　所以，如果袁伟今后能够出名的话，也许这也会成就一段美好传说。

　　古代，这样的女子称谓众多，现在统一叫做小姐，通俗的叫做鸡，不好听的叫婊子。古代女子通常是卖身为妓，老大就只有一个——妓院的老板。现在的制度却是完全不同，我为大家简单介绍下：

　　据我长期的观察所得，现在的小姐大部分投身这个行业的原因不是贫困，而是爱情。当然也有一部分是因为下岗之类原因而导致的生活所近，更有一部分是因为虚荣，赚钱容易，但是大部分确实都是因为爱情。

　　她们往往出生在乡下，有几分姿色。因为爱上了一个人（这个人往往都是流子），然后在甜言蜜语下跟着这个人出去打工。结果出去了之后才发现要打的这个工有点不一样，不一样的地方在于，这个工是需要躺着工作的。

　　于是有些爱得没有那么深的就当然不愿意，理所当然换来的就是打，打到愿意为止；另一些爱得刻骨铭心的为了情人，就牺牲一下吧，于是甘心奉献。不管怎么样，这些姑娘沦为妓女的最初原因都是所谓的爱情。

　　那么，她们被迫或者“自愿”地卖了之后呢？难道她们的男朋友就把她们一次性卖给发廊、浴场之类的地方，然后走人不管吗？

　　不！现在的人懂得长期投资，他们会和发廊、浴场的老板们商量，你抽多少成，我抽多少成。老板站在台前，负责的是提供安全场所，男朋友站在幕后，负责的是小姐的数量和工作。

　　于是，她们口中的男朋友在别人的口中，一概称为鸡头或者是吃软饭的，这也是流子里面最被人看不起的一种人。或许，他们根本就不叫做流子，仅仅只是捞偏门而已。

　　小芳也有这样的一个男朋友，只是袁伟一直不知道。有这样的一个男朋友也其实无所谓，毕竟九镇范围内我们还算是比较罩得住的。

　　只可惜，这个男朋友还有一个表叔，这个表叔叫做保长。而这个保长当年打流的时候，有个小弟，名为罗佬。

　　我这个人非常信菩萨，信命，也就是说我是个愚昧的封建迷信的人。所以，我相信，生命中发生的事有些是命运早就安排好的。这件事，我认为就是，因为它太巧合了。

　　小芳的男朋友外号叫做鸡青。

　　当小芳和袁伟在一起之后，他其实是早就知道了的。为什么会知道？因为小芳经常晚上提前下班，不工作，说是出台。往往第二天回来的时候却又没有钱交给他，而袁伟那段时间也经常去发廊接小芳。

　　影响工作、偷人，这是发廊老板和鸡青都很厌恶的事情。但是没有办法，因为泡她女人的那个人是袁伟，是九镇六帅里面的老二，九镇头把交椅——三哥手下的红人。他们最好还是不要得罪，也得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