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慧慧：今天是我非常快乐的日子，下午打乒乓，我在台上打了近二个小时，发挥得非常好，一个个都被我打败，最后被我的战友光寒二比一打败，光寒乒乓球打了很多年。打的时候不觉得累，下来后连洗澡都洗不动了。今天打球比我过去踢一场足球还要累。但我的心情特别高兴，就像和你联系上了后的心情一样，就像我写完一篇小说后的心情一样。我们处已经和好几个区政府的球队打过，我总是打第一个，没输过，全被我们打败，不知你们区的乒乓怎么样，若不错的话以后也一定会有机会去和你们的球队打。小学中学我是搞田径的，中学毕业时学校的跳高跳远纪录都是我的。上大学后，破过跳高纪录，大学毕业后开始喜欢足球，若不是没有人和我踢足球了，我也不会去打乒乓球。乒乓是二00二年开始打的，找了个我的同年兵光寒打，光寒的乒乓球打得很不错。我的足球要比乒乓水平好，但足球和乒乓一样，因为没有经过专业训练，所以一遇上专业队的，输的面就大了。每周六就像过节一样，从周一上班开始就盼着周六打球。

　　每天像饭桶一样吃很多饭很多肉，原来我们是自己买饭吃的，还没什么，现在省政府吃的是自助餐，我真的吃得非常不好意思，就是吃六分饱也要比别人多许多，只得每天回家再狠命地吃。二00三年我刚转业，省政府就踢足球联赛，直到快开踢了，我才知道有足球联赛，我就找到联赛办公室，说我会踢球，便马上代表省政府机关队参加比赛。那次联赛，省政府队破天荒地进入了第二轮，好像是第五名，省政府进的球百分之七十都是我进的。那年我三十七岁了，但这帮二三十岁的小伙子必须二个人一前一后才能看住我，否则我一启动他们必然被我甩在后面。记得那场和路西区踢，他们先进了一个，下半时让我连进了二个。下来后，大家在一起，路西区的一个司机，大概是区长的司机，开玩笑地说，是谁踢进的，把他的脚骨敲断，因我刚到省政府还不到一年，谁都不认识我，我在边上他也不认识我。或许可以这样说，踢球是我最爱的事情，可惜现在没有人和我踢了。

　　妻子怀孕时，做B超的朋友告诉我是个儿子，我高兴得什么似的，都买了足球，可是生出来的却是女儿，当时一瞬间我真的有真空的感觉，是失望。否则我一定会让他足球踢得非常好，但我不会让他去搞专业的。还是我的父亲提醒我，让我去和妻子说说话，安慰她。很不好意思，说了那么多足球，可是一谈足球我就特别高兴。省足球队有这么强的实力却踢得这么不争气，但我还是每场都看（只要看得到），有时还到现场去看。我女儿到现在都对我说，那次去看球，省队进球了，我高兴得把女儿举了起来，把她都吓着了。我现在边给你写，边看着英超转播，是切尔西和博尔顿的比赛。我还每周买足彩，这次是英超和意甲各一半，现在我知道的结果是英超还差一场，其余六场全让我猜对了，意甲已经猜对了四场，我每次都能猜对个十场十一场，若能全猜对就得大奖了。一共是十四场。我希望和你认识你能给我带来运气。我猜足彩是因为快乐，中奖不中奖无所谓。按照天地公平原则，我若真的中了大奖，那我就非常紧张了，上帝不会白白让你得这么大的好处。中国的很多成语都蕴含着深刻的道理，像祸福相依这个成语。所以我倒希望中个二等奖。

　　我人生的很多经历，中国历史上的很多事件，认真总结思考都能受到很大的启迪。就是足球比赛也蕴含着深刻道理。我踢了这么多年球，看了这么多年球，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一点。如果一个球队，有非常好的机会让你进球，甚至是想踢不进比踢进都难的机会，这个队员却把球踢飞了，那基本上这场球这个队肯定是要输的。现在有时我回想起过去近二十多年踢球的经历，许多进球至今都让我非常快乐，那情景还在我眼前，当时进球后的那种幸福、极度的快乐，看球的人在我带球到他们或她们边上时叫着我的名字，时常让我幸福温暖。前年省政府又组织一次足球联赛，大家都知道了我，始终有二个或者再加一个人保护看着我，我一进到禁区附近，就被他们缠死，使我进球非常难，那场还是对路西区的比赛，我们只要打平就出线，却让路西区先进了一个，我向禁区突了多次都没办法射门。我没办法，只得在离禁区外很远的地方就打门。我拿到球，在中场过了他们一个人后，稍带两步就用尽全力打一个半腰球，球进了后我真的非常非常高兴和激动。那次我们得了第三名。足球真是浪费了我太多的时间。可是我喜欢，没办法。切尔西进球了，起码现在我是猜对了。下半场我想切尔西不会让博尔顿进球的。

　　我之所以这么喜欢足球这么喜欢运动，这主要和我对生命的认识有关。我觉得，人来到这个世界很不容易，你想想，你父亲一生有亿万颗精子，你母亲一生也有三四百颗卵子，恰恰是你幸运地来到了这个世界上，那你还不应该珍惜你的生命吗？那怎么珍惜呢？我认为就是非常健康地活着，积极地活着，这才对得起你的生命。所以我首要的是要自己身体一直处在健康的甚至是强健的状态下。

　　现在接着和你谈谈我研究中国目前的道德危机问题。上次谈到道德危机表现的第一个方面：道德评价失范，现在我谈第二点：价值取向紊乱。现在我们的社会存在着双重或多元社会评价系统，任何一种活动一种行为一种现象，都会因为评价标准不同而得到不同的评价，评价失范必然会引起道德评价迷惘和价值取向紊乱。任何一种选择，似乎都可以获得一种价值观的文化支持，受到一种价值标准的赞扬，同时又会受到另一种价值标准的不屑和讥评。

　　这种道德选择的矛盾冲突，在今天的社会的各个层面，人人都可以感觉到它的存在，人们对于一个理由的选择，总难以找到一种最具充足理由的方向。选择失衡，使人们普遍对自己所承担的社会角色丧失信心和诚心，职业道德失去了昔日的稳定性。知识分子不再安于自己的研究，不再守住“传道、授业、解惑”的理由，对“无恒产而有恒心”失去了信心，开始羡慕商人们的钱和官员们的权，而官员们则羡慕商人们的钱和知识分子的学问，商人们则对知识分子的学问和官员的权非常向往，恨不得出上百金弄个爵位。文化理想和道德价值选择，像“围城”一样，里面的人想出来，外面的人想进去。首先价值这样的紊乱，给整个社会带来重大影响，严重地干扰着人们的敬业精神和工作质量，使低效和滞缓成为我们这个社会的习惯和风气。

　　现在已经是凌晨，我不能给你多写了。你现在一定睡得非常香，祝你有一个非常好的梦。噢，对了，你的信箱别人能看到吗？

　　慧慧的邮件：致深邃的夜空（这比喻恰当吗，哈哈）

　　晚上，我靠在床上看你的书，老公问：“你在看什么书？”

　　“就是省政府的那个人寄给我的书。”

　　一小时后……

　　“这么好看啊，你连片子都不看了。”

　　“嗯。”

　　你看，你的吸引力超过了《白色巨塔》里野心勃勃的帅哥医生财前五郎。哈哈。

　　我看书的进度不快，《孤岛》看了三分之一吧。

　　我喜欢《鱼为什么有毒》、《女儿岛》《红嘴相思鸟》里的凌寒，不喜欢《太阳正变得更白更白》《雪春》《办完案就离婚》。《孤岛》一般，主旋律题材。不好意思，虽然这是你为你妻子写的。

　　我喜欢你文字中的深深的哀伤，你说“我们处在一个幸运的时代（中国历史，有五分之四的时间是在战争和动乱中度过，而我们整个人生却是在平和中度过）”，但我能感受到你的思想穿越了时空，触摸到了人类内心最深的痛处。而且你的写作主要不是靠生活体验，是靠想像的。像我小时候非常喜欢的作家茨威格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一个女人的24小时》和那个双手互搏的国际象棋冠军（书名我忘了），细腻深邃。

　　你不应该在省政府这么世俗的地方工作，应该日日坐拥书城，看你所看的，思你所思的，写你所写的。作家协会的人现在都像你一样兼职的吗？当然，在这浮躁的社会里，这是一种悲哀。

　　如果我小上十岁，我想我会爱上你的，哈哈，别害怕，这是虚拟语气，我的意思是我在崇拜你。

　　钱钟书说，尝过那个鸡蛋，何必再去看看母鸡呢？

　　我却一时好奇，将你的名字Google了一下，哇，好长一排，你自己搜索过没有，厉害。还有长篇小说呢。我的意思不是要向你索讨小说，你已经送了两本给我了，我还想不出能回赠你什么礼物，先欠下吧，哈哈。

　　我写给你看的那些文章太肤浅了，我再不敢班门弄斧了。

　　老公送儿子参加“儿童奥赛”去了，所以偷闲写一点，没时间写太多。主要是昨天晚上看了书后浮想联翩，早上天没亮就醒了，忙打开邮件看你的信，兴奋得有点失常了，哈哈。

　　太肉麻了是吧。我知道，你每天一定要看很多书，写很多字，和很多高尚的人交谈。我之所以这么写这么用力过猛是因为希望你别忘记这儿有双期待的眼睛等待你的来信。

　　红儿是谁，先别告诉我，我看完《西边的太阳》就会知道了，对吧。

　　这次你在你的思考中谈了中国人的道德问题。从我懂事到现在，我觉得现在中国国民的道德确实变化太大了。从我周围从社会上我能看到的现象，人的道德水平确实是在下降，这是件让人非常难过的事情。从我的思想来说，过去小时候所受到的那些教育，要求我们去做的，现在我所看到的全都变样了，和我小时受的教育都不一样了。最初看到这些道德沦丧的事情，还很忧虑，现在这种忧虑变成了麻木，你现在这么一谈，我真的很担心。但你得出这个民族的每一个细胞都已烂了的结论让我吓一跳，有这么严重吗？

　　慧慧：我正准备给你发邮件看到了你的邮件，非常非常高兴，所以再写上几句，凌寒的精神世界是我的，但故事不是我的，我所写的爱情全是悲剧。事实上，又有几对婚姻是真正幸福的呢？有一个路西区政府的朋友看了我的小说后，给我打电话，原话我忘了，意思我明白，就是说，凌寒写的是我自己的经历。我什么话也没说，因为无话可说。我对小说一直有一个认识：靠经历写作的作家不会是个好作家。好作家一定要有丰富的想像。我想起《省城文学》已故的主编的话：想像力是对一个作家的巨大考验。想像力的高低是一个作家才能的标尺。所以，我写小说从来都不靠经历，而是靠想像，靠对生活的推理。你一下子看了那么多，真的让我非常高兴，谢谢你！这会让我有勇气更努力地写，抓紧一切时间写，我仿佛又回到了臣心湖我当兵的地方，那时我一写完，女兵就拿出誊抄，如我小说后记中说的。现在我是不是也会回到这种状态？

　　“我能感受到你的思想穿越了时空，触摸到了人类内心最深的痛处。”这句话说得我真有点受宠若惊了。也真说出了我的心灵我的思考。我思想中始终思考着人的精神的最痛的东西。我现在真是越来越理解鲁迅为什么说“我眼前除了黑暗还是黑暗”这句话了，这是一种深刻的绝望和无奈。现在我们生活的周围，你放眼望去，还有什么让你欣慰让你感动让你觉得生活是多么美好？每天你都可以从媒体从言谈中知道政府官员的腐败，而且官职越是高腐败越是深透。这正验证了西方那句名言：所有的权力都将导致腐败，绝对的权力则将导致绝对的腐败。

　　你每天都可以看到所有报纸上宣传得越多的东西鼓吹得越多的东西，现实中则一定是早已是丧失了或许已经彻底地缺失了。你可以常常看到，那些在台上讲得非常美好的官员，下了台马上会做得更加赤裸和不知廉耻。重庆市的那个宣传部长，台上的发言让百姓真的感动，可下了台立刻变得腐化透顶，连他的情人都说他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连那些令人尊敬的大学者们为了钱也已经彻底地丧失了良知，那些法学家们，可以同时为同案件的双方当事人出具司法建议书。道德、良知、公平、正义、舍身抗暴等待，现在哪里还看得见？你放眼望去，能不能再看到一个让你从心底里尊敬的人，还能不能看到善良、真正、真诚、勇敢的人？整个社会弥漫着自私、欺骗、倾轧、麻木。好了，不给你写太多的这种东西，以免你也跟着压抑。

　　切尔西又进球了可以肯定不会平了，我又猜对了一场，你或许真的会给我带来运气，我猜了二种，一种十四场的已猜对了十二场，一种九场的，我猜对了八场。十四场的，只要猜对十三场我就得二等奖了，实际上我是猜对了，在报纸上写的时候都是对的：罗马胜和平，只是在买的时候我不愿意花这些钱，把平给去掉了。我只是玩玩，不是赌徒的心态，若是赌徒的心态，那我会中奖的，但那样并不好，会着迷，会影响我正常的生活和写作，今天我只买了六十四元，若再加一注，一百二十八元，我就中二等奖了，就有十万至一万的奖金。九场的要全对就中奖了，九场的我只买了八元钱。很高兴，很有成就感，以前没猜对这么多，或许这真是你带给我的运气。

　　红儿你只能从后记中看到一点，小说中没一点她的影子，就用了她一张照片，也是她要求用的。当时我对她说，别到时候和我打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