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为了筹备和办好这同时举行的两个典礼，刘万山去找了团县委和妇联会的领导，把自己想给龙绍川举办一个特殊的婚礼的想法说了。两家领导本来就特别关注龙绍川，当听说龙绍川举办这个移风易俗的特殊婚礼时，就决定要来表示祝贺，还同时邀请了县大河日报和广播电台的记者。水利局对于盘龙自力更生解决人畜吃水的事很感兴趣，特别是听说是龙绍川挑的头就更来劲了，因为当时欢迎龙绍川回村时的大会上，县委张书记对支持龙绍川的工作有过重要批示。当刘万山把高玉兰的事迹告诉了教育局的领导，在他说到“为了给学生上好音乐课，高玉兰在每次上课前步行五、六路程到外校去借手风琴时，”教育局长很是感动，他当即拍板，让局里的常书记参加他们的婚礼，并打算给盘龙学校捐赠一架手风琴。

　　这时张书记的声音在喇叭里响了起来：“绍川同志，我代表县委忠心的祝贺你们。为了改变农村的面貌，你毅然决然的回到了家乡，县委为你的举动感到欣慰，感到骄傲；今天你又在移风易俗的道路上为全县的青年带了个好头，我代表县委再次感谢你们！你们的举动让我们看到了时代的进步，新一代的农民将会在农村这块土地上迅速崛起，你们将是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生力军。”听完了这段不寻常的贺词，卢书记把录音机和磁带当场交给了龙绍川，这时会场上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县妇联的张副主席动情地说：“龙绍川和高玉兰在自来水通水典礼上举行婚礼，这本身就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我真诚的祝贺他们！特别是刚才高玉兰同志的言语和举动，使我想了很多很多。在淳朴的民风江河日下的今天，在新的文明礼仪迟到的今天，高玉兰用她的言行给我们妇女长了脸，争了光！妇女解放并不意味着可以不孝顺长辈，妇女翻身并不意味着可以欺压男人。尊老爱幼，孝敬公婆，尊重和理解丈夫，团结乡邻，扶助弱小永远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更是我们当代妇女的传统美德，在这里我要谢谢高玉兰同志了！”说完她对着高玉兰鞠了一躬，并当场拥抱了这位贤惠漂亮的新娘。

　　县教育局的常书记宣读了局党委给高玉兰的贺信，当场给盘龙学校捐赠一台手风琴。看到了崭新的手风琴，盘龙学校的小学生们当场就欢呼了起来。

　　公社党委的周副书记，代表党委讲了话，他祝贺盘龙的通水工程和龙绍川、高玉兰的婚礼；他肯定了龙绍川在盘龙自来水工程中突出贡献，并代表公社党委赠送给龙绍川一辆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

　　最后刘万山宣布：“龙绍川和高玉兰的婚礼不收礼也不待客，但他们要给大家一份珍贵的礼物。”说着把两人带到了学校的水龙头边，送给每人一个红碗说：“你们要敬每人一碗自来水，以水代酒来表示你们的心意。”两个小学生帮着一对新人，接满了一碗一碗的自来水，龙绍川和高玉兰把水送给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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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典礼结束后，刘万山陪着来宾们回到了黄川公社，在那里大家吃了一顿普通的工作餐。盘龙村的乡亲们高兴的回到家里，大家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自家的水龙头，品尝着那清澈甜人的泉水；大家要说的第一件事，就是龙绍川这不平凡的婚礼。村北的刘大爷，当年因去井上挑水摔得成了瘸子，他一辈子最痛恨的事就是挑水。他回家打开了自家的水龙头，接了一桶又一桶的水倒在缸里，缸倒满了他还在接，直到把家里的盆盆罐罐都倒满了才关了水龙头，嘴里还自言自语地说：“这水龙头要是早有个几年，我的腿也不会这样！”

　　客人们在龙大山家吃饭后都相继离开了，他们都还在回味着，议论着。高玉兰的母亲坐在炕上静静地等着，她在等着她的亲友们归来，她想知道婚礼上的消息。高金兰是第一个回到家里的，她绘声绘色的给母亲讲述了发生在婚礼上每一件有趣的故事。她说：“我姐还真是有眼光，今天我才真正知道我绍川哥是个不一般的人物，连县委书记都给他们发贺信了；我姐更了不起，她鞠了几个躬就感动了在场的那么多人，连县妇联的主席都拥抱了我姐；最丢人的就是大山叔了，给我姐小礼时却弄丢了红包。”

　　她们娘俩正说时，亲戚们也都回到了家里，大家回来的第一句话就是：“今天算是开眼界了，没想到在这盘龙村还见到这样排场的婚礼，咱家玉兰有眼力，找了个不错的女婿。这玉兰在婚礼上也给咱们长脸了，上至县里的领导，下到盘龙村的百姓，没有不夸咱家闺女的。”听到这里，老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脸上显现了多年来少有的红光。

　　龙大山家也是同样的场面，亲戚们的夸奖更是络绎不绝。绍川的大舅和小姨激动地流着泪说：“姐夫你也算没有白受苦，咱绍川也给你长脸了，媳妇也给你挣面子了，我姐的在天之灵也安息了，你今后也该歇歇心了！”龙大山木讷地笑了笑，其实他此时此刻最想的就是过世了几十年的亡妻。

　　盘龙村的社员们在欣赏完了自己家的自来水后，他们想起了给龙绍川随份子钱的事。结婚时乡邻随份子钱的规矩是前人留下来，你来我往的相互帮忙，这一是解决了主人家的经济拮据的困难，二是联络了相邻的感情。在农村大家也都讲究个面子，谁家在这一天收的礼多，说明了这家人人缘好，平时懂礼数。在盘龙村这个小山村里，只要谁家有喜事，几乎家家户户都要派人去帮忙，去随礼。每家都保存着礼簿，就是两家现在有仇有恨，只要以往别人给自家随过份子钱，在人家喜事这天，就是自己不登门，也要托人把礼捎去，不然会遭全村人唾骂的。

　　盘龙村的大小红白事情，大多都是龙大山给负责操办的，他是一队之长，在村里威信又高，谁家在办事这天如果请不到龙大山到场给当总管操办，这家就会觉得自己在村里没面子。龙大山虽然家境不好，但在随份子钱上他从来不含糊，每次都是村里乡邻中最高的那种档次。龙绍川的婚事是龙家的第一场事，刘万山书记明确地宣布不收礼，龙大山又是个丁是丁，卯是卯的主，收礼是不可能的事。可乡亲们随不了这份钱，大家心里咋想都觉得别扭。特别是那几个吃水困难户，当他们听说是龙绍川把自己结婚用的钱给垫上装了自来水管，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当地有个习俗，结婚的三天里，晚上闹房人来得越多越好，而且不分辈分高低，男女老幼，“三天头上没老小，”是祖传的规矩。有时谁家闹房的人来得少了，家人还专门到各家各户去请人来闹房，有时公公婆婆也来看热闹。

　　趁着去闹房的机会，大家为了表示心意，就把自己自产的蔬菜、鸡蛋和珍贵的特产，有的还把自己新做的千层底布鞋带着来还愿。有的早早就吃过饭去了，大家都怕相互碰面，因礼轻礼重的落个尴尬。从晚饭前到闹房结束，几十户人家陆陆续续都送来了不同的礼物。

　　晚上闹房后，小两口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已经十二点了。姐姐给他们送去了点心和煮有红枣的小米粥，亲自给他们铺好了炕上的被褥，她平静地说：“这一天你们也没有吃上合适饭，也累得够呛，赶紧吃了饭睡觉吧。”说着就把门给拉上走了。

　　折腾了一天是有点累，但看着媳妇漂亮的脸庞和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回想玉兰在婚礼上那知书达理的表现，龙绍川心里甜蜜蜜的。他拿着一块小点心，掰了一块送到了玉兰的嘴边说：“我喂你吃吧，”“我喂你吧。”玉兰也拿过了一块点心说，就这样他们互相喂着吃完了这婚礼上的最后一顿饭。

　　他们终于可以无忧无虑的在被窝说着悄悄话，他们终于像脱离了闸门的洪水，汹涌澎湃的一泻千里了。那一夜是个不眠之夜，他们有说不完的话，有做不完的事。他们一遍又一遍地在重复着昨天的故事，一次又一次地在享受着人生的快乐。

　　太阳升起来了，他们还在静静的睡着。在上午十点钟的时候，高玉兰才勉强得睁开了眼睛，看到屋里射进的太阳余光，她慌了，赶紧摇醒了还在甜蜜梦想的绍川，她想起了母亲给她说的“新婚的第二天早上不能晚起，这样会被人笑话的忠告！”两个人急着叠好了被子，这时他们两个都愣住了，一片红红的地图印在了姐姐辛辛苦苦给他们织的床单上，这时他们才发现，白天明明铺的是一条红格的单子咋就成了白的呢？一定是细心的姐姐在给他们铺炕时又加上的，他们当时正处在高度的亢奋期，根本就没有仔细去看单子是什么颜色的，兴奋、羞愧、不安和无奈都分别的写在了他俩的脸上。高玉兰和龙绍川同时把床单叠好，放进了衣柜里，他们知道姐姐会在适当的时候来验收的，他们心照不宣的笑了，这是他们死死坚守着最后防线的成果。

　　一场不平凡的婚礼，通过报纸电台传遍了大河县。大河日报在报道了这场特殊的婚礼后，是这样评论的：“在一个极其普通的小山村里，有一对极其不平凡的新人；在自来水工程通水的典礼上，他们举办里一场特殊的婚礼。他们在向传统观念挑战，他们在谱写青春颂歌；一场极其平凡的婚礼，却演绎着极其不平凡的故事；男的是为百姓兴办水利的功臣，女的是贤惠妻尊老爱幼的楷模；一碗碗甜甜的泉水胜过美酒，一句句朴实的话语暖人心扉！祝福他们白头偕老，恭贺她们永葆青春！”

　　麦收过后，白龙涧大队的干部社员就等不及了，盘龙生产的自来水让大家眼气得很，谁都想早一点扔掉那挑水的担子，用上那清澈透亮、甜甜如蜜的自来水。在龙绍川和刘万山的努力下，县里提前拨付了补助款，一个月后，全村人都用上了干净卫生的自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