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回到单位，黄清说昨晚大家都辛苦了，都回宿舍睡觉吧。世空无宿舍只好回家。走到街上两腿像抽了筋，再也抬不起来，就在路边路牙上坐了。刚坐上去，就来了一对鹤发童颜的老夫妇。老头对世空打量许久，说昨晚熬夜了吧。世空说一夜没睡。老头说一夜不睡无关紧要，要学会练功夫。世空说不睡觉练功夫行？老头说你要学会了，三天三夜不睡都精神抖擞呢。世空有些好奇，强打精神站起。那老头邀请世空到他家。世空先是推辞，后来就跟那对老夫妇去了。老头家不远，拐个弯就到了。在一排商店后面，前后五间瓦房带一个院子，紧靠西南墙角，挺立着一棵杏树。进入院子，白发老头对一个目光呆滞头上扎着一条小辫的女孩说：“孩子，人给你带来了。”那女孩抬头望世空，目光定定的。白发老妇说：“这是俺孙女，还没嫁人。”那女孩扑上来叫道：“阿兵阿兵。”世空向后退。女孩扑了个空，栽在地上。世空上前扶起那女孩。那女孩一下就哭了，哭得很伤心，说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呢。老太太说：“这不回来了嘛。”那女孩说不还是要走吗？老妇人还要再说什么，老头说就你话多。女孩睡到床上却手拍着床框对世空说：“你不是大兵，大兵不要我了，大兵不要我了。”老头儿说他就是大兵，他就是大兵，你看他的鼻子和耳朵多么的像，这世上再找不出第二个大兵的。那女孩翻身下床抱住了世空。有异样的感觉传递过来，那感觉令人压抑。世空动了一下，想摆脱女孩的拥抱。女孩就发颤地说：“别——动，别——动，让我永远这样抱着你。”世空不动了。老婆子老头出去了。有肉香从对面的小瓦房内飘来。女孩说奶奶做饭了。世空望望。女孩又说，我知道你是爱吃鱼的，你一定要多吃点，要不爹又说奶奶做的菜不好吃。女孩在世空的怀里絮絮叨叨地说着。饭菜做好，老太婆来喊吃饭。女孩对世空说你去吃饭吧。老妇人说你也吃吧，你两顿没吃东西了。女孩由世空扶着，走向餐厅。厨房里正播放着电视连续剧《空中大侠》，讲的是一名飞行员外星球探险的故事。望着动作笨拙的机器人，世空愤愤地想，写作者用奇幻的故事情节将人们的目光引向太空时，对人类的道德教育却长期漠视。饭菜端到桌上，老头儿央世空坐下吃饭。女孩精神好，吃的也多。两位老人脸上有了笑容。女孩还要吃，老妇人说：“少吃点，别撑坏了肚子。”女孩掀起衣襟现身说法，奶奶，你看我的肚子还瘪瘪的呢。看孙女如此，两位老人向世空叙述了孙女不幸的遭遇。女孩从小父母双亡，长大嫁给了一个木匠。那木匠会做活儿，老妇人说，俺孙女就是看上他的好木活。刚开始，木匠对她很好。对我很好吗？独角辫埋怨地看着老太婆。是对你很好的。我记得很清楚，和你谈恋爱那阵儿，他天天送花给你。他锯木头刨木板，你一直站在他身边。在他满头大汗时，你拿毛巾给他擦汗；在他口渴时，你递上一杯清茶；他脸上绽放幸福的花蕾时，你也幸福地笑了。我对他好有什么用呢？他还不是不抛弃我了么。独角辫突然哭了起来，哭得世空心里酸溜溜的。老太婆劝女孩莫哭，女孩不哭了。老太婆说起了孙女的第二个男人。女孩说：要不是你，我哪会跳第二次火坑呢。女孩说的第二次火坑是指老太婆在木匠抛弃孙女之后，又将孙女嫁给了一个赌鬼。赌鬼没钱给人时，便将独角辫卖给人。独角辫凭那些债主施尽手段，用尽伎俩誓死不从。但人有失手马有失蹄的时候，无论独角辫如何防范，那些家伙总能找到下手的机会。有一次，一个毛胡脸撬开房门，直扑独角辫，一阵蹂躏……事后独角辫逃回奶奶家，赌鬼就追到爷爷奶奶家。独角辫不愿跟赌鬼回去，赌鬼扬言要杀人放火，老妇人怕事，就叫孙女跟赌鬼回去。独角辫叫赌鬼发誓，赌鬼发誓说再赌就烂手。回去后，赌鬼仍我行我素，最后将独角辫卖给了一个八十岁老头。在老头那儿独角辫端茶倒水揩尿抹屎佣人一样的劳作。老头死后，赌鬼又将独角辫输给了一个麻将手，那麻将手整日拉着独角辫去接客。独角辫不堪忍受那些嫖客的糟蹋，再一次回了到了爷爷奶奶这儿。

　　独角辫拿着一面镜子，去照嘴角一个饭粒。世空在独角辫对面坐下。独角辫拍着床框道：“坐近些嘛，坐近些，我总比我姐强吧。”“你姐，你姐是谁？”“我姐扎着许多个辫子，像妖怪似的，整日在家门前疯疯癫癫地唱歌。”“你姐为什么扎那么多辫子？漂亮吗？”“我姐是气的，我姐夫太花心，整日在外面寻花问柳，夜不归宿。我姐想方设法留住姐夫，所有的圈套都被姐夫识破。姐夫不但不回心转意，还毒打姐姐。”“啊，原来这么回事。”世空还想问些东西，老头儿在外面对女孩说道：“胡扯些什么？”世空想到任务，便上前抱住女孩说睡吧，睡吧。女孩说你别走。世空说不走。女孩又问世空住哪里。世空说住离火巷，从巷口进去，一直往里走，到南头拐个弯就到了。女孩便闭上了眼睛。世空继续说道你可以想象你十分的疲倦，你躺在了水草肥美的小溪岸边。有一朵鹤型的白云从蓝天落到你的身边，你于是跨上那片举世无双的鹤云，飞上蓝天。在淡蓝的天空里，你看到了你梦中的白马王子。他写意的微笑令你心潮起伏，你用你漂亮的小口召唤他，让他回到你的身边。一连几天，女孩在世空的催眠术中深深地熟睡。这日，老头进来倒白开水，看见孙女熟睡，就将世空叫到外面感谢世空。世空要回离火巷，老头苦苦相留。世空说他出来好多日了，该回家了。老头儿说你这一走，我孙女怕是又要犯病了。世空说，如果她要犯病，到离火巷找我就可以了。老头将世空送到原路。

　　世空在外多日，引起马兰花不满。第一晚没归，马兰花没当回事，到第三晚上，马兰花心神不安了，一时怀疑世空被人暗害了，一时又怀疑世空与哪个女人好上了。早上起来，眼皮直跳，欲去寻找，愁无线索。便到世空的书房，但见窗明几净，书本齐整，又恹恹地回到卧室。默坐良久，遂向综合办来。

　　适逢星期六，事少，黄清给黄鼠狼等人出谜语，谜面是没牙没齿一道缝，一手按来一手送。上面累的呵呵喘，下面还说没给劲。几个人都说是那回事。黄清说不是，往东西上猜，现在少了，以前喂牛，很多人家都有的。几个人又都抓耳挠腮苦思冥想。黄清说告诉你们吧，是铡刀。几个人都跳起来说，怎么没猜到，还是头儿水平高。又要黄清再出。黄清咧着大嘴又出了个谜，说是下去硬邦邦，出来软不叮当，两腿不拉开，它还不上来。黄鼠狼说这回更是那事了。黄清摇头。小眼说怎么不是，你看下去硬邦邦，出来软不叮当，不是那个是干嘛，还有两腿不拉开，它还不出来，不是那是什么？小眼忽然不说话了，两眼直勾勾向门外望。马兰花一身艳服走了进来，众人都往马兰花这边望。黄清过来与马兰花说话。黄鼠狼见黄清有好事，招手让另外几个人退出。

　　黄清一双贼眼紧盯着马兰花。马兰花穿一双驰誉增高鞋显高身材，穿一件紧身内裤凸显臀部大腿。黄清从上至下，从下到上仔细考察了马兰花的每个部位，连说可惜，一朵鲜花插牛粪上了。马兰花疑问道你说我是鲜花，世空是牛粪？是么，你有这么好的身材，这么好的皮肤，为什么不找个帅哥。世空不够帅吗？帅什么呀，萝卜头高的个子，又满脸皱纹？他可是有才华的。才华顶个屁用，这年头像他那样的到处都是。马兰花说那好，我找到他，一定劝劝他，别到头来，穷光蛋一个。黄清说只怕你找不到他了。马兰花说就是在老鼠窟，我也能把他找出来。黄清说不用找，如果你需要，还有我呢。看黄清靠了上来，马兰花后退一步，转身跑出大门。

　　在黄清面前，马兰花极力说世空的好，但回来后免不了心中犯疑：几天不回家，又不在单位，能去哪儿，城里那么多认识他的女人。恍然中，马兰花进了一家推拿馆。在推拿馆，马兰花像温顺的绵羊俯卧在推拿床上任由推拿师摆布。推拿师叫马兰花脸朝上，马兰花仰脸躺下，推拿师的手在马兰花胸下端轻揉。马兰花问揉那里有什么用？推拿师说揉这里，可以治疗胃脘胀气。过了一会，马兰花果然感觉轻松许多。推拿师又用拍卖会上的那种木锤轻轻敲打马兰花的腰骨，像和尚敲打木鱼，轻巧而有节奏，马兰花像母猪一样哼唧。推拿师问马兰花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马兰花说鼻子常不透气，推拿师让马兰花臀部贴墙，脚心朝天，然后两脚掌贴墙，腰臀部自然抬起，最后脚心重新与胸部平行。推拿师说每天抽空做上5分钟，对鼻炎有很好的疗效。五分钟后，推拿师又叫马兰花脸朝上。马兰花将脸昂起。

　　这一夜，马兰花睡得很舒服，似乎还做了个梦。一株红杏树下站着一位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士，那男士写意的微笑着，夸张的大脸盘，像盛开的向日葵。后来那个男士掏出手机说给你发短信了。马兰花正要说话，手机就响了。马兰花打开手机，果然有条短信：我想你，能来一下吗？天亮以后，马兰花便去了，但到了半路腿又疲软的提不起来。我这是干什么，这样去找黄清，不是自己送上门吗？世空知道了会怎么看，想了半天又折了回来。命运之绳似乎已经套牢了马兰花，把马兰花和世空往两个不同的世界拉拽。在世空失踪的日子里，马兰花一次次地潮水泛滥。

　　下午四点，世空走进门里，马兰花指着世空说你回来干什么？世空说这是我的家。你的家，这是你的家，你又有多少天在这个家了呢？我不是回来了吗？你说你这几天干什么去了。我去一个老头家了，他有个孙女患孤独症，叫我安慰安慰她。马兰花说一个疯癫女孩你能安慰什么。世空说你别打，听我给你说，我看她望着我，就说睡吧睡吧，那女孩竟闭上了眼睛，后来我又用催眠术对她催了眠。听完世空的解释，马兰花捶打世空的肩头说冤家，你差点让我犯了错误。世空目不转睛地看着马兰花说我怎么让你犯错误了？马兰花说你几天没回来，以为你出了事，去找你，谁知就看到了黄清，在我谈起你时，黄清一直色迷迷地看我。当时我真想报复你一下，又觉对不起你，所以就跑了出来。你知道吗，你不在时，我是多么想你？马兰花没说完，世空搂着马兰花说别说了，别说了。

　　之后，世空对黄清多了戒心，黄清却有事无事与世空套近乎。一天，黄清对世空说，近来博物馆一批文物被盗，上面要求每个单位上交一件文物。你弄过那玩意，这任务交给你。世空问几天时间。黄清说一个星期。世空爽快地答应了。但是答应之后就后悔了。他已很久没接触文物了。叫他弄出个文物来，还真难。马兰花见世空愁眉苦脸，问什么事。世空说了黄清安排的任务。马兰花说愁有什么用，你去跑，现在全城都在找，想必我们灰水城是有不少文物的。世空说你又胡扯了，小小一个灰水城，能有多少文物。就有几件，也被前番几个骗子骗去了。马兰花说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你去找小娄看看，说不定他现在手里就有东西了。世空心动，出门去找小娄。

　　小娄说你又寻宝了，到底想发财呀。世空说：“我也是奉命行事。最近博物馆出现失窃案，一批文物被盗，上头给我们单位下达任务，要求一周之内献上一件文物。我们头儿知道我淘过宝，就把任务交给我。我对这方面也不是专家。小娄说你是来让我帮你弄件文物。世空点头说是这个意思。小娄说你去黄石街转转，也许那儿有。世空就到黄石街，并不见一个卖古董字画的。最后，世空想到了巧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