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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山》 作者:肖建军

第76章 分道扬镳 (3)

  竹崎微笑着说:“北支那的雪,跟故乡的雪也没什么分别嘛。陛下的赤子也是人,思念故乡是人之常情,我也经常思想家乡。”又问:“你是阿部贤太郎吧?是青森县八户人,对吗?”

  那个大胡子军曹“哈依”一声,问:“长官去过青森吗?”他见竹崎不但知道自己的姓名,连家乡都记得这么清楚,十分感动。

  竹崎说:“我有个表姐嫁到了青森,将来一定要去看看,听说全日本最好的苹果就出产在那儿。你们家有谁是种苹果的吗?”

  众人都被少佐诙谐的话逗乐了。

  阿部贤太郎说:“我家是打渔的,我父亲前年开了一家加工大马哈鱼的小工厂,生意还不错,我有两个孩子。”

  竹崎见阿部年近四十,却被征召来中国打仗,这样的大胡子兵在支那事变刚开始时是见不到的,日本的兵源已经出现了难以为继的兆头,他心中一阵难过:“你们把这首好听的歌也教给我吧。”拍了拍阿部的肩膀,“阿部君,来,带个头吧!”说着坐下来,和士兵们一起唱了起来:“……在这飘着雪花的夜里,只有我的爱,在无人的街道里徘徊……”

  竹崎唱到这里,抬头望着雪花纷飞的夜空,仿佛看见了妻子纯子那温柔可人的笑容,他下意识地停止了歌唱。

  一个士兵问:“长官,我们还要多久才能拿下敌人的阵地?”

  竹崎目光转为严峻:“这个地方比俄国人的二○三高地(注1)怎么样?二○三高地不照样被拿了下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地方是皇军不可攻克的吗?”

  那个士兵惭愧地低下了头。

  阿部使劲点头:“明白了,一定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对那个士兵说:“振作起来,要打出勇气来!”

  “拜托了,一起加油吧!” 竹崎从挎包里拿出一壶酒来,说:“大家喝了它,暖和暖和。”

  士兵们喝了一圈,传到竹崎手里时,他没喝,把酒壶传给了下一个人。

  “长官……”

  “我从不喝酒!”竹崎说着站了起来,缓步走开。

  士兵们用感动的目光目送少佐的背影。

  天亮了,风雪却更大了。龚汝棠指挥部队又发起了一次进攻,但又一次被击退,惨呼之声响彻山谷,除了再次付出上百条人命的代价,毫无所获,相反,士气进一步低落。他还想等晚上摸黑再发起一次进攻,但部下却集体拒绝执行命令!部队困在山上已经三天,只靠着有限的干粮果腹,因为这两天突然变天,许多人还穿着单薄的军衣,只有从死去战友身上剥下衣服御寒,官兵们苦不堪言,怨声载道,几次进攻失利后,都对胜利失去了信心。

  龚汝棠气愤之下,就要惩处几个抗命的军官。

  张忠魁低声告诉龚汝棠:“旅座,不能再打了,再这么下去,非得闹出兵变不可!”

  龚汝棠经此提醒,顿时意识到他这个旅长只是个刚开张的掌柜,根基和威望都不足,遇到这种危难局面,稍有不慎,就可能引起大祸。兵营里伤兵的哀号声声刺耳,从那些满脸绝望和愤懑的官兵脸上,他知道张忠魁的话并不是危言耸听,鬼知道这帮匪气十足的家伙会干出什么狗急跳墙的事来!

  暂7旅已不像是一支军队,如果他有时间,倒可慢慢清理那些桀骜不驯的刺头,但问题是现在没有时间。

  龚汝棠问张忠魁:“你说该咋办?”

  张忠魁把头凑近:“眼下,最要紧的是给弟兄们找条活路。”

  龚汝棠心中一凛,盯着他的眼睛说:“你的意思是……”

  张忠魁叫左右都出去,环顾了一下,然后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小心翼翼地说:“这是今天一早黄县长托人在阵前送来的,他代表皇军向我们劝降。”

  龚汝棠听到“皇军”两字,心中“突”地一跳,这个平日跟屁虫似的张忠魁原来也有自己的小算盘,看来早就有归降日本人的图谋。他接过信,打开一瞄,内容毫无新意,罗罗唆唆说了一大堆“识实务者为俊杰”,中心思想就是一个:投降!类似的劝降信上山后他看过不止一封,但今天由张忠魁转交则非同寻常。打碾子村那会儿,就数张忠魁的四营损失最小,眼下这千把人中也是他的人马最多,如果跟他闹翻,自己这个旅长只怕要成光杆司令……但如果归降日本人,这个旅长的位子毫无疑问还是自己的。

  张忠魁说:“旅座,形势所迫,望早做决断哪。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的话不错,眼下是进退不得,苦撑下去只怕不等日本人打部队就乱了,不如乘现在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把暂7旅卖个好价钱。只要能继续掌握这支武装,只要先谋出一条生路,以后一切都可从长计议。

  龚汝棠心念电转,很快就理清了里面的利害关系,说:“只是这样一来,太对不起党国了!”

  张忠魁听出了他话里的转机,说:“暂7旅落到今天这个田地,就是被上面陷害的结果,弟兄们谁也不愿再跟汤司令混了!”

  龚汝棠似乎仍在犹豫:“让我再考虑考虑吧。”

  张忠魁心中暗喜,点了点头,龚汝棠这么说等于是接受了他的意见,转变如此之快让他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龚独眼毕业于黄埔军校,并非如他这般草莽出身,对国家对****的忠诚不易动摇,所以他询问时非常小心,一有不对就拉过话题,到时自个儿带一帮兄弟单干这投降的勾当。现在看来,什么黄埔精神都******是狗屁,蝼蚁尚且偷生,有谁不怕死?

  但不怕死的人还是有的,高克平就是一个,对此龚汝棠心里是清楚的:这个东北汉子对日本人恨之入骨,敢跟日本人玩命,胆大命大,多少次出生入死到现在还是生龙活虎一般,如果说暂7旅最后一个不肯降日的人,那肯定就是他。这件事不能让他参与,但也绕不开他,得想法子先除掉这个祸患。

  龚汝棠和张忠魁逐一召见亲信,探听他们的口风,感觉投降已是人心所向,当下秘密拟出四项投降条件,由秘使连夜送下山去,这四项条件是:一,保留暂7旅建制;二,日军不杀害俘虏;三,日军对受伤官兵予以人道救治;四,由汪精卫的南京政府接受投降。

  次日凌晨5点,日方回信,全部同意这四项条件,要求他们在六小时内开拔下山,清点武器人数,接受改编。信中还说,南京政府的代表已从开封赶来,给予他们和平建国军第四路军第2师的编制,并言明只要真心归顺,南京当局将不干涉该师的人事安排。为表示诚意,日军将从原战线后退三百米,脱离接触,以保证停火。

  龚汝棠对日方的安排感到满意,便命传令兵去喊高克平,说是有要事商议,暗中在指挥部周围布下亲信的手枪队,只等高克平一来,便解除他的武装。

  高克平来了,而且只带一个卫兵。龚汝棠请他入座,此时他布置妥当,成竹在胸,也不废话,三言两语,便说到投降一事。

  果然,高克平一听“投降”二字便拍案而起:“决不能投降!”

  张忠魁在一旁说:“这只是权宜之计,当年关公不也降过曹操?我们降的是汪主席的南京政府,不是降日本人,南京政府也是中国政府……”

  高克平大骂:“还不是一回事?汪精卫这个王八蛋给日本人当走狗,你向日本人的走狗投降,当走狗的走狗,尤其无耻!”

  张忠魁见脸皮已撕破,当下一声冷笑,咳嗽一声,十几个士兵端枪涌入,对准了高克平。

  高克平身后那个卫兵猛地拉开大衣,只见他身上密密层层绑满了雷管和炸药,他一手拉住导火索,大喊:“看谁敢动!”

  如果这些炸药爆炸,整个指挥部将化为灰烬,这些士兵一时不敢乱动,都把目光望向龚汝棠和张忠魁。

  高克平看似粗人,却很细心,他见晚上日军忽然不打冷枪了,而且天亮后居然后撤,再看龚、张二人频繁召见亲信,行动诡异,联想到近来军心浮动,知道必有蹊跷,当龚汝棠派人喊他时,便做了这手准备。

  龚汝棠缓缓地问:“老高,你想怎么样?”

  高克平一字一字地说:“跟鬼子干到底!”

  龚汝棠长叹一声,摇头说:“部队的人心已经散了……”

  “那是被你们这些怕死鬼弄散的!”高克平怒道,“姓龚的,你还是不是人?你忘了南京吗?”

  龚汝棠脸上的肌肉一抽,说:“老高,你是个明白人,这仗实在是打不下去了!我们早就被出卖了!事到如今,不是我们对不起国家,而是国家对不起我们,不是我们不要国家,而是国家不要我们。我不能不为暂7旅这剩下的千把弟兄的性命着想。”

  高克平“哼”了一声,斜睨着他。

  龚汝棠说:“看在多年来旧相识的份上,我也不为难你,你带上你那几十个弟兄走吧!我们就订下君子协定,今后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

  张忠魁接口说:“你只要保证带走的人是你原来的手下,不煽动闹事,那就请便!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我姓张的也决不干涉。”

  两人的心思是一样的,既然用强不行,只能来软的。高克平原先的三营此时只剩下六七十人,放走这些人无关大局,没必要闹个鱼死网破。

  高克平眼见这情形,也知道无可挽回,骂道:“我们老打败仗,不是鬼子不怕死,而是有的中国人太怕死!”

  他回到自己的营部,召集弟兄们说:“国家大难当头,我们作为军人却一败再败,不能保护国土,把许多地方都丢给了日本人,不能保护老百姓,把许多的父老姐妹都丢给日本人欺负屠杀。老百姓家里养条狗还能看家,养只猫还能拿耗子,养头牛还能耕田,就是养口猪,过年也有顿肉吃。养了我们有什么用呢?把国家弄成这样,我们已经够惭愧了,那龚独眼还要投降日本人,岂不是连猪狗都不如!想拉我高某人投降,做他娘的清秋大梦!谁愿意跟我走的,咱们现在就出发!想跟那姓龚去当亡国奴的,我也不拦着!”

  弟兄们都说愿意跟他走。一个弟兄说:“我们怎么走?”

  高克平说:“顺着后面山崖的那条小路下山。”

  “鬼子原来从这条路上来过,下面应该有鬼子把守吧?”

  “没错,但今天****的龚独眼投降了,鬼子前沿都撤兵了,也不会再顾后山这条绝路,就算留了几个鬼子咱们也不怕,干掉他们再走路!我已经看好了地形,准备好了绳子。”

  弟兄们七嘴八舌:“营长,我们下山后投哪里去呢?”“咱们是不是再去投汤司令?”“汤司令?这驴操的心肠狠毒,你嫌他把咱们害得还不够惨?”

  高克平上山后其实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他和龚汝棠一样,都明白靠山吃山不能长久,他对国民党军队内部的腐败无能和尔虞我诈早就失望透顶,碾子村一战更是切身感受到了被排挤、被陷害的痛苦,季初五的被害,则彻底让他对这支军队绝望了——这样的军队和上级,不配占有他的忠诚!

  他说:“汤司令的亲戚和日伪走私,一封密信被我们搜查过,其中的货单竟然是司令部开具的。高居一方的军政长官,却暗中与敌人走私交易,这样的人,值得替他卖命吗?我们死在鬼子手里,正好称了他的心。”

  弟兄们都问:“那咱们往哪去?”

  高克平环顾了一下四周,低沉地说:“我曾听过一句话: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到处不留爷,爷去投八路!”

  弟兄们吃了一惊:“八路?”

  他点了点头:“翻过了牛脊山,往西北方向再走个百把十里就是山西地界了,那一带有八路军游击队活动。不过我丑话在先,都说中央军是正室夫人养的,晋绥军、东北军是小妈养的,八路军是后妈养的。八路穷,管束又严,你们跟了我去,受苦受累是免不了的,不愿去的,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弟兄们大声说:“我们跟定营长了,决不后悔!”

  虽然只有六十多人,可个个表情坚毅,他心中暗暗点头:“都是好兄弟啊!”

  注1:日俄战争时旅顺口战役中决定性的二○三高地攻防战(此高地位于旅顺石板桥村西北,因海拔203米而得名),日本第3军为争夺这个不大的高地先后发动了四次总攻,伤亡高达一万七千人,战况极其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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