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驻江口镇的鬼子特勤队，兵力得到增强，伊林的军衔由中尉升为上尉。伊林没有因棉船被袭受处分，反而被晋级，他认为这是兰花子的作用。授衔的当天，他特地到江北公司，邀请兰花子赴宴，以表示自己的感谢之情。

　　上次和乐大会，闹得不欢而散，兰花子苦心策划的一场树皇军形象活动，最后是以皇军出丑而告终。事后，兰花子臭骂了伊林，谁晓得，伊林点头认错，不还一句嘴。兰花子感到，这伊林还是听从她的，这满足了她的虚荣心，因而，她不再怪罪于他，反而还帮他给上司讲了好话。伊林被晋级，兰花子已有所闻，现在伊林来见她，她知道他心思，请伊林进会客室。

　　兰花子看到伊林穿着一身新军装，显得精神饱满，便笑呵呵地走到他身旁，毫无顾忌地摸了摸他领章上的一颗五角星，这是在明白地告诉伊林，这颗星是怎么来的。她收回手后，说：“伊林君，从军事清剿再到政治清乡，我们的任务很重。这段时间，我们多少也有了些成果，打得新四军和民兵不敢在周围冒头。我相信，我们的合作会愉快，也会成功。”

　　伊林贪婪地吸了一口兰花子身上飘出的香水味，站正身子信誓旦旦地表示：“兰花子小姐，你需要我干什么，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兰花子“唔”了一声，在椅子上坐了：“别说得那么严重，我们都是为天皇服务，为天皇的需要。听说，你毕业于陆军大学，受过高等教育，我想，我们征服中国人，一要靠武力，二要靠感化，这一点，你应该比一般军人更懂，以后，我们少不了还得在这方面努力。为了大日本帝国的根本利益，我们对中国人，该硬的要硬，该软的要软，该打的打，该用的用，不能一概而论。”

　　伊林挺了挺肚子：“明白。”

　　“有的时候，你并不明白。我们要把江口建成治安模范区，成为占领区的典范，要多用脑子。如果能达到这一步，”她实实地看了伊林一眼，“你的前途……”

　　不等兰花子讲完，伊林又挺了挺肚子：“我一定会听从你的吩咐。”

　　兰花子想说的话已说完，才把手一摆：“坐下吧。你找我有什么事？说吧。”

　　伊林坐下后，笑容浮到脸上，恭维地说：“为表示我的感谢，晚上请你吃饭。”

　　“就我们两个？”兰花子的语气中只有诧异，没有兴奋。

　　“是。”伊林点头。

　　“在哪里？”

　　“你同意的话，就到一江鲜，那里的菜有特色。”

　　伊林以为兰花子会同意，岂知听到的是，“现在是非常时期，清乡会战已经开始，我们要随时待命。去一江鲜就免了，叫他们送几个菜到这儿来就行。另外，请上江老板作陪。这个人我现在虽然还摸不清他的来路，但我们非常需要他这样的中国人出力，我们在防范他的同时，也要拉拢他。江如果能为我所用，抵得上叶的半个中队。”

　　伊林心里并不同意兰花子这个观点，但为了讨好兰花子，嘴里“唔”了一声。

　　“这桌酒钱，不用你破费，我叫田坝去办。江的，你去请。”兰花子吩咐伊林。

　　伊林对兰花子请江海龙，感到十分扫兴，他本来想利用两人吃饭机会，与兰花子好好套近乎，表表自己心意，现在只得违心同意：“行。我叫人去请。”

　　江海龙从打了汽艇后，回到江口一直悠闲在商行，部队和地方没给他们任何任务，镇上也没异常情况发生，现在突然接到鬼子宴请，心里着实一惊，想，从“比武”之后，与伊林没见过面，与兰花子没碰过头，鬼子为什么单独请我呢？江海龙与大家分析，鬼子用意何在？张久隆说，会不会是鸿门宴？陈允家说，不像，鬼子要知道我们情况，早打上门了，用不着请客。小孔说，哪不到酒馆而到公司里面吃，又是什么意思？陈允家说，我看还是兰花子这条“鲈鱼”在作怪。江海龙最后一拍大腿，说，不管他们是鲈鱼还是黑鱼，我去一趟。不过你们当点心，万一我出事，你们跑快点，小孔你在江北公司外面转转，看着情况。

　　天黑之前，江海龙进了江北公司。

　　会客室里，八仙桌上酒菜已摆放整齐。兰花子伊林一见江海龙到，异口同声：“请坐。”

　　江海龙拱拱手说：“两位何必这么客气？”

　　“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今天的设薄酒一杯，请江老板的共叙友情。”兰花子说。

　　江海龙再次拱手：“多谢多谢。”

　　三人坐定，寒暄一阵后，开始端杯喝酒，气氛和谐。

　　喝酒间，兰花子提到了那个“和乐”大会，对江海龙说：“江老板，那次你是出尽风头，现在江口镇内外，你是无人不晓的名人啊。”

　　江海龙一听此言，知道“文章”来了，应对道：“兰花子小姐何必这么说，我是看着两块大洋的面子，挣一点酒钱。”

　　“算了，你江老板的哪里是一个只为挣两块大洋的人。我知道你的想为中国人出一口气。”兰花子话中有话。

　　“啊呀，你实在是过奖了。要说我手脚发痒是真的，我是想试试你们日本的武术。”江海龙咬定主意，不往兰花子的“路上”走。

　　说到武术，伊林很感兴趣，插上了嘴：“江老板，你的，怎么会武功？”

　　江海龙“嘿嘿”一笑：“我哪里会武功，只是学点皮毛而已。”

　　兰花子讨厌伊林这时插嘴，但既然已谈到武功，也想探探江海龙这方面的底，便说：“江老板是怎么学的，不妨说给我们听听。”

　　要说这个，江海龙倒也没有顾忌，开口道：“两位想听，我就说说。崇明、江东这一带，原来一些土豪和财主，为争夺沙洲土地，经常打荡仗。这些人请了一些武师或武士，要么训练家丁，要么看家护院，要么直接参与打仗。我小的时候，村上正好有这么一个武师，听说来自少林寺，武功厉害。我那时顽皮无事，便跟他学了一点。我那时要有钱，正正规规地拜师学艺，现在要成大师了。”

　　伊林听得津津有味：“哪天，我们的再来比比？”

　　“喔，算了，算了，假打见不到功夫，真打会伤我们感情。还是友情为重，不比了，不比了。”江海龙摆摆手。

　　江海龙这句话，显出几分真诚，兰花子听得很入耳，忙举起酒杯：“来，江老板，为你这句话，我们干一杯。”

　　三人又同饮干净。

　　兰花子终于把话引向主题了：“江老板，你的知不知道，我们皇军正协助你们的政府在南通地区搞清乡？”

　　“我听说你们在西边打得很厉害，还要打过来，不知是不是？”

　　兰花子眉头一皱：“你的这话说错了，什么叫打得很厉害？我们的只是清查新四军共产党，要维护这个地区的安宁和秩序。你的不要听别人的胡言乱语，听别人对皇军的造谣中伤。我们这里也要很快的行动，你要帮助我们的搞好清乡，你江老板就能成为我们的真正的朋友。懂吗？”

　　江海龙憨笑着，用手指指墙上那条幅：“我只要和乐。种田的和乐，经商的和乐。”

　　兰花子眉头又一皱：“江老板，你的不要嬉皮笑脸，不要一讲正事，就东扯葫芦的西扯瓢，这让我的不喜欢。懂吗，我的不喜欢你这样。”

　　江海龙心想，我要让你喜欢，我还不完了，但嘴上认真地回应兰花子：“兰花子小姐，哪我能帮你做什么？”

　　兰花子阴沉地盯着江海龙：“上次，我叫你打听是谁抢了棉船，你的到现在也没有报告，我和伊林队长的是很不满意。那事，就算你没办法办到，那现在开始，我们要求你做你完全能做得到的事。”

　　江海龙眨了眨眼：“什么事情？”

　　“你的认识朱仓，你可知道他现在的在哪里？”

　　“我不知道。”江海龙摇摇头。他好久没见朱仓了。

　　“那我告诉你，我们的要他组织商户交捐交税，他的拒绝，还跑到乡下躲避，哼，前天已被我们的抓来了。”

　　江海龙听到朱仓被抓，心头猛地跳一下，

　　“清乡已全面开始，各行各业，一切要服从皇军的安排。无论乡村还是城镇，我们要组织严密的管理体系，建立起牢固的地方政权，还要建立治安等组织，从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等多个方面，有效地管理好老百姓，以实现东亚共荣。” 兰花子教育着江海龙。

　　对兰花子说得那些，江海龙心头既鄙视又感觉沉重，装聋作哑说：“我没有读几天书，你说那么高深，我听不太懂。”

　　“江老板，你聪明得很，你会懂。好吧，我这里的也就不说那么多，只是告诉你，镇上已建立治安维持会，由戴济才担任治安维持会会长，统一负责治安、纳税、劳工等事务，我要求你在各方面带头，支持戴会长的工作，做皇军的忠实良民。”兰花子说话时眼睛始终直视着江海龙。

　　兰花子说完，伊林重重地“唔”了一声，示意江海龙要重视。

　　江海龙想，这就是想让我当你日本人的忠实走狗了。他又想到戴济才。戴济才是镇上开烟馆的老板，这人用大烟危害百姓赚不义之财不说，还与日伪勾结，帮助敌人欺负老百姓，现在当了会长，那还不更加猖狂？江海龙与戴济才不认识，真想见见这人长着什么嘴脸。

　　兰花子等了一会儿，没听到江海龙回音，催问：“怎么，不愿意？”

　　江海龙回过神来，说：“我尽力而为。”

　　“什么尽力而为，你的一定要而为。江老板，你现在是江口镇有影响的人，你带头了，就什么的，中国有句成语叫事半功倍，对，你带头了，就是树了样子，别人就会跟着你做。”

　　江海龙明白，兰花子要利用他，想赖是不行了，只得说：“现在生意不好做，我上次就跟你说过，粮棉收不到，钞票赚不到。有钱我会一定带头给的。”

　　“不仅仅是给钱，要在各方面支持维护我们，你的明白。”伊林强调。

　　之后无论喝酒还是谈话，江海龙都觉得肩上压着石头。你要不服从兰花子，她和伊林就会像抓朱仓那样抓你，这是很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