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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城内外》 作者:张帆

第100章 聂荣臻手操和平胜券(2)

  周北峰把出城时傅作义关于军队改编的意见说了出来:“军队以团为单位整编,对于新保安、怀来、张家口作战被俘人员,一律释放,不作战俘对待,并吸收他们到新的工作单位,继续工作,生活上给予出路。傅先生说:‘他追随蒋介石做了些不利于国家、不利于民族的事情。在他的率领下,随他工作的人员或多或少犯有不同程度的错误,甚至罪恶。这一切由他一个人承担。对于他的所属军政人员以往的罪过,就不要再追问了。”’

  “你所说的这些要求,就是我们说的那句话:不咎既往。凡愿继续工作的,都可以留下,适当安排工作,不愿工作而愿还乡的人员,都可以资遣,发给资遣费和证书,地方政府不予歧视。对傅先生本人,我们不但不作战犯看待,还要在政治上给他一定的地位。”聂荣臻说。

  次日,根据上述内容,整理了一个会商纪要。双方签字后,刘亚楼将军把纪要交给周北峰说:

  “你们回去,路上小心。我们的人送你们到前沿阵地,过火线后的联络方法,你们用电报商谈确定吧。”

  周北峰离别时,和解放军将领握手致意。刘亚楼再三嘱咐说:

  “文件一定要保存好,以免发生意外,最好缝在衣服里面,千万小心。”

  周北峰穿着化了装的便衣,到达火线,正在公路上走,突然枪声响了。子弹从头上呼啸而过。他急忙卧倒,乘枪声空隙,猛地猫腰跑到路边草房。

  “这里不能走啊,你是干什么的啊?”一位老人问。

  “我是燕京大学教师,好久没回家了,想进城看看。烦你到前边说一声,别打枪。

  老人面有难色,但终于应允了。

  老头招手周北峰过去。两个士兵端着枪,厉声大喊:“进城干什么?”

  “回家看望。”

  周北峰被带到一个小的指挥所。一个军官对他进行搜查,令他把衣服脱下来,仅留内衣,周北峰心情紧张。因为以前德胜门一带是傅系部队防守的,现在这里的军官士兵都是南方口音,必是蒋嫡系部队,而且秘密文件就缝在内衣里,如果再搜,就不堪设想。幸好,搜查的人,见到纸烟和一些零星物品,就感到满足了,让他穿好衣服,对他说:“行了,可以走了。”

  他走到城门口,在一个茶馆门前,有个人东张西望,一见他模样特别,似有急事,便跑上前来问:

  “你是周主任吧?我等你半天了。”

  “谁叫你来的?”周北峰问。

  “王克俊主任。”

  “这里是青年军的防地,你不知道吗?为什么不到前边第一线,而在这里接我?”周北峰责怪说。

  他们边说边进了城门,乘坐等候的汽车回家了。

  周北峰刚刚到家,电话铃响了。王克俊来电话说:

  “总司令请你立即来,这里给你准备饭,来这吃饭吧!衣服也不要换了。接你的车有特别通行证,可直到总司令办公室。”

  汽车直到中南海居仁堂,这里是傅作义的办公室。

  周北峰刚下车,就碰上在傅部的中统特务头子。两人彼此点头,他就匆忙走进屋去。从屏风夹缝中,他看到大客厅正开军事会议。傅作义大声地讲述部署北平城防措施。王克俊悄悄走出来,把他领进办公室。

  不一会儿,傅作义进来了,外边大客厅的军事会议照常在进行。

  “你来电,不是说已签订了个协定,有文件吗?”傅作义迫不及待地急忙问道。

  “不是协定,是个纪要。”

  傅作义用焦急的目光,仔细地看了周北峰从内衣中取出的文件。

  “唉,唉——”傅作义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唉声叹气。

  “这个文件,是双方商定后整理的。解放军要求,所谈各项,务必于1月14日午夜前答复。”周北峰补充说明。

  傅作义依然一言不发。在小小的办公室内又来回踱步。周北峰生怕他忘了军事会议尚在进行。提醒他:“外面……”

  傅作义也意识到,现在是关键时刻,不能感情用事,要天衣无缝,不露马脚。于是,他说:

  “你电告解放军,你已回到北平,这个文件过两天再说。”说完又回去主持军事会议了。

  几天的限期过去了,但毫无音讯。

  聂荣臻对罗荣桓说:“傅作义是否搞缓兵之计?我们得有所准备。”

  “他搞缓兵之计也好,还是要应付各方面也好,我们是得有两手准备。”罗荣桓说。

  “对!要有两手准备。”聂荣臻说。

  正当他们研究傅作义对和谈诚意的时候,傅作义的回电来了,他要求另派全权代表,前来进行第三次和谈。

  聂荣臻、罗荣桓等人立即分析形势,研究对策。

  罗荣桓说:“经党中央、毛主席批准,刘亚楼同志为首席谈判代表,苏静、戎子和两同志为代表。我们分析一下情况,以便他们进行谈判。”

  “好,请他们来。”聂荣臻说。

  刘亚楼、苏静等进来之后,大家进行分析。

  苏静说:“有的同志说,傅作义派人来探听消息,不是和谈,因为派来的没有实权。他要决心和谈,为什么还把家眷和指挥机关搬到天津?这不是背靠大陆,面向大海,妄图决战吗?不是准备从海路南逃吗?”

  “我也昕过这种说法。”聂荣臻说。

  “傅作义多年反共,侵占张家口,华北人民对他恨之入骨,是一级战犯,他当然担心惩办他。不过,他和蒋介石是有不同的,而且有区别,有矛盾。不然,为什么蒋介石派军统头子郑介民来北平?蒋、傅地位和处境不同:蒋介石要傅作义为他卖命,守住平津或南逃京沪,保卫他的小朝廷。而傅作义却面临着覆灭的危机。伪北平警备司令陈继承是蒋介石嫡系,并不听傅作义的话,被傅赶走了,傅作义主要在考虑如何保持住他的军队。”罗荣桓说。

  “傅作义搞的是假和谈,是缓兵之计,很多人有这个看法。”苏静说。

  “据华北局城工部获得的情报说,美国代表曾建议,直接援助傅作义。傅当面回答说,盟国帮忙,欢迎。但是还要经南京政府,再拨来华北。他现在的处境是十分复杂的。他搞和谈,是缓兵之计,但也不尽然。他毕竟派出了代表,虽然不是全权代表,但这对他的军心是有严重影响的。对此,我们应将计就计,动摇他的军心。”刘亚楼说。

  “对!战争是政治的继续。只要我们提出的政治条件合适,在强大的军事压力之下,敌军是可能起义或投降的。十年内战时,红军兵力比国民党军队小得多,我们政治、军事双管齐下,国民党第二十六路军不是有上万人起义了吗?”聂荣臻说。

  “我们愿意和平解决北平、天津和华北问题。这样可使人民生命财产和文物古迹,免遭战争破坏,但和平解决的原则必须是,傅作义交出军队,改编军队。这是中央的指示,是我们的基本立场。在此原则下,我可以保证国民党官兵的生命安全和个人财产不受侵犯。傅作义如决心和谈,他还得和他的心腹将领商量。但其决心的大小,关键还是我们的军事压力和战争的胜利。”罗荣桓说。

  “我完全同意你这个意见。”聂荣臻说。

  不久,傅作义第三次派出了和谈代表。

  1月14日,两辆吉普车,停在通县的我军平津前线司令部大院门口,聂荣臻、罗荣桓闻声出迎。傅作义第三次派出的和谈代表邓宝珊跳下车来,宾主热烈握手寒喧。“路上好吗?”聂荣臻说。“没有遇到麻烦吗?累吗?”罗荣桓说。“不要紧。”邓宝珊说,“我们从北平城出发,先乘汽车,后乘马,到清河镇。稍事休息,改乘吉普,只1小时就到了,没有遇到麻烦,一点也不累,是否可以现在就谈。”

  “可以。”聂荣臻司令员点头。随后,转向周北峰说,“周先生,上次我们谈得很清楚,14日午夜,是答复的最后期限。”

  周北峰急忙答应:“是,是。傅先生要我们来,有些条款再商量一下。”

  “现在离答复的最后期限,只剩几小时了。我们已经下达进攻天津的命令了。这次谈判就不包括天津了。”聂荣臻表情严峻,铿锵果断的四川口音,使邓宝珊、周北峰为之一惊。没等他们回答,聂荣臻倒询问了他们的意见,说道,“你们有什么意见?”

  作为傅作义的全权代表的邓宝珊,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是大家极为关心的。人们的眼光不约而同地注视着他。

  邓宝珊不慌不忙,沉着老练,他对周北峰说:“用你的名义,立即打电报,把这个情况报告总司令,请示办法。”

  傅作义当即回电:“请我弟与邓先生相商,斟酌办理。”

  于是,开始谈判,不包括天津了,主要商谈傅部军队改编原则和具体办法。

  和谈持续到深夜,方告结束。

  次日早晨,周北峰还在梦中,就听见李炳泉在床头上对他说:

  “天津已解决了。”

  不一会,有人急告邓宝珊:“天津之战已结束。守军全部被歼,陈长捷被俘。”

  下午,继续会谈。罗荣桓说:“绥远问题,我党中央指示,慢慢再谈,如果北平的和平解放,能顺利完成,使中国数百年的古都,完全回到人民手中,绥远的问题,就好谈了。除了北平的方式外,还可以有更和缓的方式,我们叫它是绥远方式。”

  最后,双方终于达成初步协议,并决定明日邓宝珊先生及随员回北平。周北峰留通县解放军平滓前线司令部,以备联络。

  16日,邓宝珊返回城内,电告周北峰说:“他已回北平。途中误入雷区。望弟返平时,务必小心。”

  这天深夜,北平城内传来密集的枪声,李炳泉叫醒深睡的周北峰,说:“北平城内部队,怕有叛变的吧?!”

  周北峰急忙从窗孔,遥望北平城,只见火光冲天,他知道城中傅作义嫡系部队只有两个师,而蒋介石嫡系部队倒有10几万人,他们如果知道傅作义要起义,必定制造事端,那就难以制止了。

  “枪声如此密集,怕是有兵变了。首长们说,请你急电傅先生,如果需要,可开西直门,解放军开进一个纵队,完全由傅先生指挥。”李炳泉对心情紧张的周北峰说。

  这时,北平城内枪声、炮声越来越激烈。周北峰立即发报。

  傅作义及时回电,说:“谢谢。我们完全能控制城内治安,请解放军首长放心。”

  清晨,枪声渐稀,后来完全平息下来。解放军平津前线政治部主任陶铸进来,笑容满面,对大家说:

  “城内已经平静了。傅先生已经过国民党中央社,将前天拟定的协议条款,公布了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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